第59章

第59章

關于時鐘或許有生命的可能性,銷假回來頭一天上班的七海建人有很多話想說。

以往打幾個電話再看幾條線的功夫下班時間就到了,今天那玩意兒就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還是一動不動。

“喂,七海,聽說你請那麽久的假是為了結婚?”隔壁工位上的中年同事塞過來一個禮盒:“真是突然,旅行結婚嗎?恭喜。”

刻意不請同事參加婚禮正是為了隐瞞小林泉的身份,他不希望有誰通過自己游說她做那些游走于法律邊緣的事。尤其是總監,森氏的財務一把手在那人眼裏和一座金山也差不多了,被他纏上不脫層皮就別想甩脫。

“嗯,她很內向,不喜歡交際,所以我們去、橫濱玩了幾天。”微不可查的停頓後他想出了個最容易圓的謊:“今天出門太急,忘記帶糖來分給大家,抱歉。”

“沒事沒事,沒關系……”支棱着耳朵聽動靜的同事們紛紛出聲以示大度,探究的視線終于全都收了回去。

七海建人新婚的妻子膽小內向,這條新聞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傳遍辦公室,直到下班前茶水間樓梯拐角裏還有人在讨論這個問題。沒辦法,實在是太好奇了,每天總是擺着張讨債臉的家夥居然能娶到老婆……誰這麽有勇氣?

打了四五個電話,水杯續了六七回,盯着顯示器發了會兒呆,回神一看才五點。第不知道多少次低頭看手表的功夫,躺在鍵盤隔層裏的手機終于嗡了兩聲。

“咳,”七海先生煞有介事擡頭環顧四周假裝自己意外被信息打斷了注意力,緊接着佯作無事發生的從容低頭翻動通訊工具。手機被他從下向上移動一直移到面前,又眯起眼睛反複看了五分多鐘才重新放回去。

如果此時有了解他的人坐在旁邊,一定會驚訝發現這家夥居然下意識翹起嘴角在笑。

時間好不容易來到下午五點五十五分,下班前的最後五分鐘尤其難熬。六點鐘聲響起的瞬間七海建人拎着西裝外套打卡下班,把悉悉索索的議論聲盡數扔到身後。

打工人絕不加班!一分鐘也不!

走出辦公室沒多久,他在路邊看到一家小小的花店,狹窄門廳裏挨挨擠擠簇擁着各類花束,擁擠得仿佛要從門裏向外爆裂開來。年輕主婦推着嬰兒車路過時彎腰笑着朝門內打了個招呼,老板艱難的鑽出來遞給她一束包裝好的粉色百合。

是不是也該給獨自留在家裏孤孤單單悶了一整天的妻子帶束花回去呢?

考慮到至少要擠一小時地鐵通勤,七海先生将這個計劃擱置到走出地鐵站為此他多繞了十分鐘的路,終于在一處不起眼的街角找到家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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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好,想帶點什麽嗎?今天的玫瑰很新鮮哦”

老板的視線在接觸到男士筆挺整潔的西裝時立刻變得灼熱起來,這個年齡的社畜兜裏多少有幾個大子兒,值得一宰。

七海建人朝錦簇的花團裏來回尋覓許久,伸手指向填充角落的矮化向日葵:“麻煩包一束。”

這種熱烈燦爛但又非常樸實的花很有小林泉的既視感,他已經在腦海裏勾勒出她抱着花的樣子了。

矮化向日葵不像玫瑰那樣麽炙手可熱,溢價也很難提上去。花店老板本着賺個回頭客的想法勉強選了束還算精神的用報紙包好遞出去:“盛惠二百円。”

“麻煩再給我個塑料袋。”掏出錢夾七海先生赫然發現裏面只剩一把破開的散錢,抽出老板要的數額帶走花束,他想起自己前幾天才把銀行卡交給了妻子收藏。

就……該怎麽不動聲色的向她申請零花錢呢?

想到這裏他又有點後悔,倒不是後悔買花送給她,而是這種情況下提及零花錢,會不會顯得太功利了……

七點三十分,天已經黑了,電梯停留在五層時七海建人不停猜想小林泉正在做什麽。

是閑适的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呢,還是玩些手機上輕松休閑的小游戲,亦或是坐在燈下閱讀?

懷抱着這樣那樣的念頭,他摸出鑰匙塞進鎖孔,不等施力旋轉先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歡快聲音那是拖鞋敲在地板上動靜。

“你回來了!快點來看!”

小林泉椰褐色的眼睛亮閃閃的,蘊含着喜悅與急迫。

西裝袖子被她拉着向玄關裏拽,身高超過一米八的七海先生輕輕松松被她拉進客廳。

公文包不翼而飛,眨眼間出現在玄關櫃上,櫃子底下的縫隙裏躺着屬于男主人的藍色大號拖鞋。

“家”這個詞突然從抽象概念變成了再具體不過的實景,有那麽一瞬間七海建人以為自己大概是在做夢。

他扯開緊束了一整天的領帶,換上拖鞋順從的由着她的力道從客廳走向廚房:“你買了個烤箱?”

“是呀,”泉笑得異常愉悅,表情在炫耀與努力讓自己含蓄之間徘徊移動:“我注意到你經常買附近那家面包店的蔬菜面包,今天去問才發現那個品種居然下架了。既然不能為了某個人的喜好耽誤老板賺錢,那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動手制作。所以我下午抽空去買了個烤箱,順便又鑽研了一下越南法棍的做法。”

烤箱旁的流理臺一角上堆着好幾個失敗品,從面目全非不明原型逐漸過渡到堪比面點師,一個對烹饪一竅不通的人能做到這一步,很難不感動。也許店鋪裏不再售賣蔬菜面包的絕望就是為了襯托現在這份溫暖,人生不止落個不停,總有向上昂揚的時候。

七海建人把拎在身後的塑料袋提到小林泉面前:“下班路上看到,覺得很合适你,就帶回來了。”

“什麽?”泉還沉浸在面包大成功的喜悅裏,接過塑料袋打開一看,圓圓的眼睛立時彎成兩道新月:“向日葵!真漂亮呀!”

她用手指撥弄了兩下很有紙質感的黃色花瓣,歡天喜地邊翻找花瓶邊問:“你在外面吃過晚飯了嗎?如果沒吃晚飯就吃蔬菜面包,沒有意見吧!”

當然沒有意見,接過剩下的料理工作,他從刀架上抽出一把帶着花紋的廚刀:“培根?”

“在右邊冰箱門中間的格子裏!”她找出一只“水晶”花瓶,小心翼翼拆開塑料袋以及花束外的報紙,一支一支将向日葵擺出錯落有致的模樣。

蔬菜面包上桌的時候,盛着向日葵的花瓶也出現在餐桌上,松軟且富有氣孔的面包比看上去還要完美。泉用手抱着晚餐咬了一口,滿足到翹起腳尖一點一點的:“好好吃!”

透過連通着露臺的玻璃門窗,七海建人注意到自家的屋頂花園發生了新的改變,不但規模擴大了一倍,架子上和地上還多了許多之前沒見過的品種這是何等恐怖的執行力!

晚餐結束後兩人一個送餐具一個打掃衛生,一個人刷盤子一個人開消毒櫃,雖然簽過婚姻屆還不滿十天,相識也未超過一年,但卻莫名的默契十足。等到客廳裏再也找不到其他家務可做,又到了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間段。

“……”七海先生有點緊張,非常巧合,七海太太也有點緊張:“……”

突如其來的寂靜之後,泉硬着頭皮提出建議:“找點什麽事做?”

“嗯,”七海建人迅速響應:“今天夜蛾老師來找我,順便把前輩們送的禮物帶了過來,打開看看。”

泉這才注意到他放在玄關角落裏的另一只袋子。

“都有什麽?我很好奇!”她躍躍欲試的跑去廚房拿剪刀,七海建人默默祈禱前輩們在送禮物這方面能表現得簡單樸實些,或者說,做點像個人的事。

首先被翻出來的是那只醜萌醜萌的手工玩偶,泉憋着笑來回扯着玩偶耷拉下來的兩只腳:“讓我猜猜,是家入小姐的手工?還是庵小姐?”

我能說都不是嗎……七海先生沉默着剪開包裹,家庭急救箱和全套神社文創紀念品的特征非常鮮明,裏面還有一枚冥冥女士贈送的古怪金幣。

“很遺憾沒能趕回國參加你的婚禮,禮物是上次任務中順的一枚海盜金幣,貨真價實哦。”

泉展開紙條一字一句的讀給七海建人聽,末了很是中肯的點評:“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将“金幣”平放在右手大拇指上猛地彈起,金屬特有的嗡鳴聲清脆悅耳:“黃金以外的金屬成分含量特別高,比較符合十八世紀私鑄錢幣的慣例。”

所謂“私鑄”錢幣,指得就是那個時代的假1幣。作為Port Mafia裏和錢打交道最多的人,她當然鑽研過各國貨幣的造假業務。

七海建人:“……”

這就是正常普通人的實力嗎?!

最後,也就是最讓人放心不下的禮物僅看包裝就能猜出是誰送的。為了不吓到小林泉,七海先生不得不對妻子說了些那位前輩的壞話:“他腦子有問題,也許聰明人都這樣,總會做些只有同樣聰明的人才能理解的蠢事。”

這句話引發了泉的共鳴:“是啊是啊,聰明人的腦回路根本就不是我們這種普通人能理解的,似乎無論他們做出什麽事都不奇怪。”

夫妻兩個心有戚戚焉的做好了心理準備才動手打開那只華麗至極的外包裝盒,一排整整齊齊的經典恐怖電影外加方方正正的避孕套禮盒套裝讓七海建人和小林泉同時陷入沉默。

這個人的意思也表現得太直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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