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師妹(四)

☆、師妹(四)

水聲淅瀝,一股久違的暖意順着足尖滿眼全身,衡南的整個身子沒進細膩雪白的泡沫裏,濃郁的玫瑰香薰的味道籠罩了她。百葉窗外透着庭院植物的翠綠,頂燈柔和地蓋在眼皮上,照得人昏昏欲睡。

“滴答,滴答……”蓬蓬頭裏漏出來的水滴,一滴一滴在泡沫裏。

衡南閉着眼睛,伸出手,水滴就落在了她彎起的掌心,蓄積了一個小水泊後,飛濺出去。

就這樣,永遠地擺脫了那些東西?

女孩捧住一掌柔軟的泡沫,在鼻尖上緩慢地蹭了蹭,鼻尖呆呆地挂上了一點白。

就這樣,終于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回歸正軌的普通人的生活?

眼尾如釋重負地彎起,旋即是唇角,僅是個笑的趨勢,就湧現了一股少女的活氣,的但只是剎那間,即将綻開的笑容迅速枯萎,她的嘴唇發白,發顫,一股森涼的呵氣順着她的脖頸向下。

“桀桀桀桀……”細碎的聲音在角落裏嬉笑,歌聲裏伴随着濃郁的腐爛氣味,旋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宛如一只無形的手,旋住她的頭發,猛地将她按進了浴缸。

“撲通!”巨大的水花濺起。

“咕嚕咕嚕……”一連串氣泡上浮。纖瘦的手前後掙紮着抓向浴缸邊緣,慌亂中,指甲劈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猙獰地鼓出,一下一下地跳動着死亡的脈搏。

足足三分鐘,少女“嘩”地從浴池中坐起來,一股水順着下巴留下來,臉上、發梢上滿是一片狼藉的泡沫。

池水一團被拽掉的黑發,緩緩地飄着。她漆黑的眼睛睜大,渾身顫抖着,臉上浮現出反常的紅暈。

她從浴缸中爬出來,撲倒在門口,拍了拍着鈍重的浴室門。

片刻後,聲嘶力竭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別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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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盛君殊近乎條件反射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昨天,他給衡南身上種了一粒用于聯絡的相思豆,因為她說話聲音一直很小,接收器就挂在他耳朵裏,推到了最大音量。

這聲尖叫,相思豆整個兒“咔嚓”綻出了裂紋,盛君殊腦子裏“嗡”地一下,眼前一片空白,渾身應激性地進入戰備狀态。如果有人能看得到他陽炎本體,那個瞬間,他雙肩火焰驟起,直沖雲霄。

好半天,他才覺察到張森在拼命拽他的袖口,捂着嘴假咳:“盛總,盛總,開開開會呢。”

盛君殊這才從雲端落下,踩實了地面,略低下眼,發覺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兩排西裝革履的部門經理,正齊刷刷地回着頭,滿臉驚詫地看着他。

盛君殊組織開會很認真,筆記從頭記到尾,有問題随時打斷,還有閑心觀察一下諸位經理哪個走神打瞌睡,不聲不響記下來,日後好算賬。

時間長了,開會時人人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更會察言觀色,即使盛君殊表情變動不大,見他筆稍一頓,就知道下一刻要提問。

那麽請問,總裁突然站起來代表什麽?

原本研發部門經理正在講運動水壺的新品設計,站在巨大的弧形屏幕前,臉讓投影儀照得五顏六色,活像打翻了顏料桶。

和盛君殊四目相對時,經理驚恐地看着他,就差哭出來了。

盛君殊的拇指掩在桌下,在一片靜默中,尴尬地反複摩挲過鋼筆筆身。

他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片刻後,擡起手,矜持地鼓了兩下掌:“很有活力。”

其他人默了兩秒,馬上對着水壺上的彈跳小人熱烈鼓掌起來:“對。”“沒錯。”“我看這個水壺特別有創意,我看了也想立刻跳起來。”

“我也是!”

盛君殊在一片掌聲中拉了拉下擺,神色如常地落座。

*

會議結束之後,盛君殊仍坐在半昏暗的會議室內,手機貼在另一邊耳廓:“太太怎麽了?”

會議室桌椅、吊頂是一片冷色調的青黑,落地百葉窗透過的一道一道的纖細光栅,輕盈地落在男人的背上,宛如一株光做的植物。

張森湊近了,抻着脖子聽。

“太太洗澡,忽然從浴室裏跑出來,又喊又叫的,一直在發抖。哦呦,不知道怎麽搞到,我把家裏所有大燈都打開了……”

“讓太太接電話。”

“等一下,她在好像正在講電話。”

“媽媽。”另一道略微沙啞的纖細女聲,恰好從左耳相思豆那裏傳出來。

盛君殊:“……”

不得已,捎帶着聽了衡南打電話。

“南南,都給你講了,短信沒看到的嗎?明天沒有時間。你回來家裏,也沒有人在家。”那邊的女人滿不情願,“你弟弟六年級家長會,小升初,關鍵時期曉得伐。”

衡南側躺着蜷縮在床上,黑發鋪散成扇形,水滴順着發梢汩汩流下,将白色床單洇濕了一片:“媽媽,我想要我的戶口本。”

“戶口本那麽重要的東西,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上面,你爸爸你弟弟不是都在上面,你拿着幹什麽,丢了怎麽辦。”

“媽媽,我要結婚了。”

對方愣了好半天,吸了一口極長的冷氣:“結什麽婚?和誰啊?”

盛君殊輕按住碎得七零八落的相思豆,側眼看向張森。

——不是讓你去聯系了嗎?

“實在太太太忙了,昨天又是新品發布會,又又是……”

盛君殊沉着臉,指尖在密密麻麻的待辦事項裏一拎,把藏匿于其中的“衡南”一項提到了置頂位置。

張森比了個“OK”的手勢:“懂,懂了……”

“孩子爸爸,你過來聽聽啊,我們南南要結婚啊。”

随即話筒中嘈雜一片,仿佛是拒絕躲避了幾次,電話沒遞出去,背景音裏傳來厭惡的男聲:“你跟她打就行,我不聽。”

“喂。”依舊還是女人聽電話,“南南,怎麽突然鬧着要結婚啊,也沒聽你阿姨說——”

她驀然想到,照顧衡南的阿姨已經離職近一年了,衡南的生活費也斷了一年了。

這一年,衡南沒打過一次電話,連她這個人,都幾乎快被遺忘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現在什麽情況,女人心裏有點發虛,将話筒換了個邊,“那個,你……是不是懷孕啦?懷孕曉得伐?有沒有男人碰你……”

“對。”

張森:“……”

盛君殊:“……”

張森抓起公文包“蹭”地站起來:“老板,你你放心,我這、這就去找小二姐的媽。”

盛君殊按了按左耳,可惜再也聽不到了——相思豆徹底碎了。

咯吱咯吱的,指甲無意識抓撓話筒的細碎聲音傳出,衡南的腔兒很飄渺:“媽媽,我要戶口本。”

對面沉默了好長時間,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只是問:“那個,對方多大年齡?是什麽人啊——哎你等等……有人敲門。”

電話就這麽挂斷了。

郁百合敲門進來的時候,衡南仍然捏着電話蜷縮着,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這出浴美人,皮膚在自然光下白得恍如透明,睫毛在眼底掃出一層淺淡的陰影。

見床單都濕了,郁百合關切地拍她的肩膀,“太太,太太,把濕衣裳和床單換掉吧,這麽睡要着涼的。”

她發現了,衡南只是遲鈍,并不是完全聽不進去。果然,停了一會兒,女孩睜開眼睛,慢吞吞坐起來,一對赤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幾不可聞道:“麻煩你了。”

郁百合笑容可掬:“您先換着,我去拿新床單來。”

即将關上的門縫裏面,少女背對郁百合,疊合雙臂,衣服沿臂膀褪到頭頂。如雲的黑發散亂地搭在肩上,一對可憐的肩胛骨,在緞子似的肌膚下突出來。

腰窩深深,那一袅不盈一握的細腰,向下形狀圓潤飽滿,一雙腿長而筆直,是最能激起肉/欲的纖秾合度。

太太身材是真好,極其少見的那種好。

待郁百合從櫃子裏抱了嶄新的床上三件套來,敲了敲門:“太太?”

“太太?”推開門一看,屋裏空蕩蕩的,床上,地上,哪裏都沒了衡南的影子,郁百合慌了神。

“太太!”

“太太?”

太太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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