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垂簾聽政

垂簾聽政

盧堃等人求見不得,言辭更加激烈,話裏話外意指謝池春挾天子以令諸臣,意圖不軌。

“皇後,皇後。”富立岑急匆匆從內間走出來,“陛下他…”

謝池春身形一晃,手中的奏章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一聲響。

富立岑不敢說話,上前攙扶她,謝池春急步向裏走去,坐在床邊,握住梁垣的手,“陛下。”

“春娘。”梁垣的眼睛已然開始渙散,他還有許多不甘啊,可惜,哪怕他是天子,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只有生老病死,是無力轉圜,人人平等的。

“陛下。”謝池春輕輕撫摸過他的眉骨,将額頭貼在他手背之上,“光顏巍巍,威神無極,如是炎明,無與等者。布施調意,戒忍精進,如是三昧,智慧無上。吾誓得佛,普行此願。一切恐懼,為作大安…”

謝池春輕輕念着無量壽經,她不信神佛,但此刻,她只希望這經文真能渡他離苦得樂,往生淨土。

梁垣的手慢慢垂落,逐漸冰冷。

謝池春仍舊不斷頌念經文,滿屋宮人跪了一地,寂靜無聲,只有檀香袅袅,和謝池春持續不斷的頌念經文之聲。

不知過去多久,日影西斜,謝池春緩緩站起身來,身形晃了晃,槐序忙上前攙扶住她。

謝池春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大皇子二皇子到了哪裏?”

槐序扶着她道,“今夜想必可以到達。”

謝池春點點頭,她已調動兩支禁軍前往護送兩位皇子回程。

薛巧鸾和承安欲出殿門,門口禁軍卻攔住去路,“請淑妃,三皇子止步。”

薛巧鸾柳眉倒豎,“豎子敢爾!陛下未曾下令,你有何資格敢阻攔我?”

禁軍統領抱拳,“我乃聽命行事。”

奉誰的命,不必問也知自然是皇後。

禁軍需得虎符才能調度,皇後調度禁軍守在此處,或許陛下已經…

大皇子二皇子也已經快要趕到洛陽,而他們被困在此處,等一切塵埃落定,便再也無法可施了。

薛巧鸾回殿拔出寶劍,劍光凜凜,橫在禁軍統領脖頸上,斥道,“讓開!”

禁軍統領一動不動,一手摁在腰間佩刀上。

“你想與我動手嗎?”薛巧鸾辭色鋒利,禁軍統領低頭道,“末将不敢。”

“既不敢,就叫你的人滾開!”薛巧鸾的劍再向前一寸,“不然你的人頭就要落地滾兩遭了。”

禁軍統領仍然巋然不動,薛巧鸾皺眉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末将只聽虎符之令。”禁軍統領不曾挪動分毫,“便是殺了末将,我身後的禁軍們也不會讓開半步。”

薛巧鸾怒而舉劍,“膽敢阻攔者,我絕不留情。”

禁軍統領仍然堅守原位,薛巧鸾舉劍欲刺,只聽得叮一聲脆響,一支白色羽箭射落她的寶劍。

禁軍們讓開一條道路,“寶章公主。”

薛巧鸾迅速撿起射落的寶劍,“寶章。”

“淑妃,承安哥哥。”

寶章将弓箭扔下,不持寸鐵,一步步走到薛巧鸾母子面前,她年紀尚小,站在這些人高馬大,一身甲胄的禁軍面前,更顯身形嬌小,但走路帶風,氣勢頗足。

“寶章。”薛巧鸾沉着臉,握着手中寶劍,“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淑妃,承安哥哥。”寶章再度上前一步,幾乎貼着薛巧鸾的劍尖,“外頭才不是你們該去的地方。”

“這裏的禁軍要守他們的職責,他們不會讓的,你殺得了一個,難道能将這裏數百人都殺盡嗎?”寶章條理清晰,“便是你們真的殺盡了這裏的人,走出了這殿門,宮門,又能如何?”

寶章直視着薛巧鸾的眼睛,她個頭不如薛巧鸾高,薛巧鸾明明俯視着她的眼睛,卻有種被壓制之感。

“父皇已有诏書,二皇子承繼大統。那盧堃等人再如何颠倒黑白,舌燦蓮花也是無用。”寶章定定看着薛巧鸾,“到如今只不過是政見不同,再向前一步,見了血,可就是謀反了。”

寶章拱手道,“寶章請淑妃和承安哥哥留步。”

薛巧鸾緊緊握着手中的劍,因為過于用力,指尖顯出青白之色。

“阿娘。”

承安抓住了她握劍的手腕,緩緩拿過了她的劍,“我們回去吧。”

“承安。”薛巧鸾望向承安,承安對着她輕輕搖了搖頭。

他心中明白,敗局已定。

站在他身後的,多是文臣,沒有武将,便是他們如何口誅筆伐,在禁軍的壓制下,他們無能為力。

等到大哥二哥回來,順利坐上那個位置,屆時便是盧堃他們,也只有伏低做小,俯首稱臣,恐怕不敢再多說一句。

承安無力地笑了一聲,把劍扔在地上,母子二人回頭向殿內去。

“承安哥哥。”寶章望着他的背影,叫了一聲,“保重。”

她與承安哥哥雖非一母所生,但也是從小的玩伴,血脈相連的兄妹,承安哥哥自小也和承佑哥哥,承祚哥哥一樣疼愛她的。

她今日來此,就是不願看見兄弟骨肉相殘,看見不必要的犧牲與流血。她知道阿娘也是這個意思,才會默許她來到此處。

幸而,承安哥哥沒有一意孤行,一錯再錯。

“承安。”

薛巧鸾母子二人坐在殿內,外頭是披甲帶刀的禁軍将前後門團團圍住,殿內寂靜無聲,只有搖曳的燭光驅散黑暗夜色。

薛巧鸾握住兒子的手,“別怕,有什麽後果,阿娘同你一起擔着。”

承安輕輕搖了搖頭,”阿娘,我不怕,只怕會連累阿娘。”

他知道,阿娘從來不參與這些争權奪利,若不是為了他,也不至于趟入這趟渾水中。

如今他們能做的,只有等待。

承安在心中暗道,待一切塵埃落定,他自去向新君請罪,若有什麽罪責,都只在他一人身上。

另一邊,馬踏塵土飛濺,承佑承祚二人一路風塵仆仆,莫說梳洗,連睡覺也不敢合眼,一路疾馳,終于趕回宮中。

“阿娘。”

兄弟二人跪在謝池春身前,謝池春輕輕撫摸二人的頭頂,含淚道,“進去看看你們阿耶。”

二人見此,也猜到他們阿耶已經…,急步進了內室。

“阿耶。”

兄弟二人雙雙跪在梁垣床前,大聲哭泣。

父皇正值壯年,他們出發的時候,一切都還好好兒的,父皇還拍着他們的肩膀勉勵他們,誰曾想,突然收到宮中傳來的急訊,說父皇病重,要他們盡快趕回。

他們片刻也不敢耽擱,日夜兼程趕回來,還是沒能趕得及見父皇最後一面。

謝池春在後頭聽着,也不免落淚。

任憑兩個孩子哭了一通,謝池春才拿出梁垣留下的遺诏,“承祚接旨。”

承祚看一眼阿娘,又回頭看一眼身旁的承佑,承佑對着他輕輕點了點頭。

承祚這才跪下,謝池春展開诏書,念道,“皇二子承祚,忠肅恭懿,器質沖遠,識量明允,睿哲日新,是用印命爾為皇太子。朕病綿延,恐非得全,思一日萬機不可久曠,以皇太子承祚繼皇帝位。爾其思王道之艱難,遵聖人之炯戒…”

承祚雙手接過這份遺诏,眼淚又從眼睛裏湧出來。

“起來吧。”謝池春扶着他一只手臂拉他站起身來,“離天明還有一個時辰,你們在這裏陪陪你們阿耶吧。”

謝池春已将陛下薨逝的消息通傳,在這深夜之中,鐘聲敲響,所有人都從夢中驚醒,一支接一支的燭光點亮,文武百官都換上素服白衣,為天子的逝去而哀哭。

招魂,沐浴,由太子承祚親自洗淨玉蟬口含,放入梁垣口中,方巾覆面,從此便是天人永隔,再不得見。

謝池春望着他被方巾覆蓋的面容,眼角含淚,再轉過頭來,眼裏卻已看不見淚痕,沉聲道,“傳百官觐見。”

百官一身缟素,對着薨逝的天子叩拜哀哭。

起身,再叩首,對着繼任的年輕新天子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盧堃告病,其他跟随他抗議的官員們也跪在百官之中,深深伏首。

新天子繼位,即将又是一副全新景象了。他們恨不得盡力将自己藏在人群中,希望新天子不計較他們先前的沖撞。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伴随着百官整齊的恭賀聲,年僅十三歲的新天子登上至尊的龍椅,“平身。”

少年天子身着十二章衮冕服,冕上十二道白玉珠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龍椅之後,一道簾幕遮隔,年輕的太後端坐于簾幕之後,垂眸望着堂下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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