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人 躲避

第23章 情人 躲避

方晚幾乎一個晚上都沒睡好。

可能昨天咖啡喝太多了, 導致她睡得不熟,反反複複被噩夢折磨醒。

她打了個哈欠,臨出門時又灌了杯濃縮咖啡。

好苦。

苦得她臉都縮成一團了。

方晚迷迷糊糊地出門, 但這萎靡的表情只持續到開門的瞬間。她拎着包邁出門檻, 走路依舊氣勢洶洶。

她可以精神不好, 但不可以在非獨處時表現得病殃殃的。

她希望自己在別人面前永遠是得體的。

電梯還在樓上, 下來需要一點時間。

方晚把無線耳機戴上,對面門響,那扇濃黑大門後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亦青瞥了她眼,沒說話。

走到她的身邊, 也一起等電梯。

兩個人默契地保持緘默。

過了會,電梯到了。

冷風伴随冰涼的光線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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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晚向前走了一步, 陳亦青也是。

兩個人撞個滿懷, 又雙雙彈了回來。

方晚和陳亦青今天都穿的羊毛大衣,在這種燥熱的環境下,最容易起靜電。

方晚聽到了一聲很清脆的電流聲。

逼仄的空間太過安靜,差點迫人耳鳴。

這個電梯很寬,容許兩人并排, 但架不住他們都往中間擠。

陳亦青發揮了女士優先的紳士風度, “你先。”

方晚也沒拒絕, 直接走了進去。

電梯下行。

無言使人尴尬, 浮想聯翩。

陳亦青盯着她手裏另一個袋子——那是個米白色的帆布袋,布料柔軟,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內容物的曲線。

如果沒看錯,裏面裝的應該是雙運動鞋。

陳亦青開口:“今天還練嗎?”

“……”

沒人應。

陳亦青以為自己說話聲音太小,她沒聽到。

于是又提高音量,“今天坐我的車, 還是你的車?”

“……”

還是沒人應。

接二連三的被忽略讓人很惱火。

陳亦青脾氣好,不會生氣,但很郁悶。

他得罪她了嗎?

但他什麽也沒做哪。

陳亦青皺眉,推了下她的手臂,“方晚?”

“方晚?”

連叫好幾聲後方晚終于扭過頭。

她掀起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後,耳垂粉白,還挂着個格外醒目的白色耳機。

方晚摘下耳機,一臉不解,“有事嗎?”

“……沒有。”

“電梯到了,走吧。”

方晚哦了聲,點點頭。

熟悉的冷空氣再度灌入領口,方晚和他一前一後地走着。

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她慢慢打開藍牙,這才接上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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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晚這樣不冷不熱的态度持續了好幾天。

陳亦青每天早上出門都能遇到她。

相應的,她也總帶着個耳機,像将二人分割成兩個世界,方晚從頭到尾都寫滿了倆字:生人勿近。

照例回到工位開始工作。

方晚接到了外婆的電話。

“喂,外婆。”

外婆慈祥的聲音從那頭傳來,“灼灼,你今晚有空嗎?”

“有空,怎麽啦?”

“有空就回家吃頓飯吧,你外公釣了幾條魚,說想給你煲個魚湯喝,補補營養。”

人到老年,就喜歡玩點悠閑活動。

年輕時外公很喜歡打網球和高爾夫,算不上專業,但技術很不錯。

如今年逾古稀,本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外公卻還未退休,只能借由周末時光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方晚知道,外公仍掌權一方面是為了提防陳海生,一方面是為了照拂她。

方晚忽然覺得很愧疚,回來這麽長時間,她都沒怎麽回去看過外公,也沒怎麽了解過外公的喜好。

方洋走後,外公外婆可就是她唯二兩位親人了,她真是不孝。

方晚悶悶地嗯了聲,默默盤算起今晚要帶什麽禮物。

但擡頭掃了眼自己的工位,忽然更傷感了。

“好,但外婆,我今天晚上下班可能會有點晚,過來的時候起碼已經七八點了。”

“要是來得太晚,你們和外公就先吃吧。”

“沒事兒,我們等你。”外婆一頓,試探性道,“灼灼,你在公司的工作量這麽大嗎?

外婆當時知道方晚被安排進Flora Sparkle時已經很不悅了,一聽還是實習生,就差沒兩眼發黑暈過去了。

她的方晚是多麽聰明的女孩子。方家經商多年,就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們有更輕松、美好的未來。都說隔代親,方洋早逝的痛苦和遺憾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她不想再重蹈覆轍,讓她嬌貴的寶貝孫女受這委屈。

于是外婆又道:“灼灼要不我給你外公說一聲,把你調到另外一個部門去,或者把你調成……”

“沒事兒,外婆。”方晚寬慰她,“反正實習期也就三個月,你看,這都過去一個月了,我不适應得好好的嗎?”

方晚眸色一沉,“而且我也想知道Flora Sparkle是怎麽走到現在的。”

有時候位置太高,反而看不見底下的世界。

方晚實習的時間越長,越對這句話深有體會。

她垂下眸,黑睫虛掩眼底的不明情愫。

咖啡機轟隆轟隆響,緊接着一绺濃黑的咖啡液從出口洩露。

冰塊急遽縮小,水位上升。

既然方晚都這麽說了,外婆也不好再勉強。

外婆嘆了口氣,“好吧,那要是實在撐不住的話,你就跟外婆說,外婆幫你解決,好不好?”

“好,謝謝外婆。”方晚嘻嘻一笑,聲音裏像是含了什麽東西,帶着矯揉造作的腔調,瓷聲瓷器地撒嬌,“我的外婆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婆。”

外婆無奈笑到,“小滑頭。”

這通電話結束,咖啡也接好了。

方晚端起杯子往回走,時間也正好到了九點,上班階段。

她遠遠便撞見秦露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萬清秋聊天。

兩個人不知道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湊近時方晚聽到“相親”,“多金”,“帥哥”等字眼。

秦露露背對着她,還是萬清秋先發現她的蹤跡。

萬清秋用眼神示意,秦露露回頭,草草睇去一眼。

神情不屑道:“你先去我的位置上工作吧,我和你leader有話說。”

方晚沒動,就站在那兒。

身後有個人的滋味很不舒服,她不悅道:“你沒聽見嗎?我讓你去我的工位辦公。”

“秦姐,我想公司有規定,工作時間不能在工位閑聊吧。”

“而且我有潔癖,不喜歡坐別人的位置。”方晚微微一笑,“麻煩您先去工作,好嗎?”

秦露露愣了愣,她沒想到方晚居然敢這麽跟她說話。

老實說,秦露露也不喜歡方晚。

方晚漂亮,聰明,能幹,看上去似乎樣樣都很完美。但這種鋒芒太露的人只适合領導者的崗位,并不一定适合做同事。

還只是實習生就這麽跋扈,真轉正了一路飛升,他們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過呢。

秦露露沉默了好半天才咬咬牙站起來。

方晚拉開自己的抽屜,掏出一瓶酒精噴霧開始消毒。

從椅背噴到腰靠、坐墊,甚至連自己的桌子和一畝三分地都不放過。

秦露露更惱了。

一個小小的實習生居然敢這麽嚣張。

她今天不給方晚她點教訓她就把她名字倒過來寫。

“行,我回去。”秦露露說,“方晚,那麻煩上班時間你幫我做件事呗。”

秦露露回身拿出份資料,“麻煩你把這個文件交到設計部去。”

“急用,你最好快去快回哦。”

方晚盯着文件,秦露露看她的眼神很得意。

但就盯了一秒,很快方晚又彎下腰繼續消毒,“不好意思,我的leader是Nora……”

秦露露猜到她會這麽說,把文件直接甩給萬清秋。

萬清秋又轉交給她,“方晚,你就去一趟吧。”

“反正也耽誤不了什麽時間,待會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快去快回吧。”

萬清秋都這麽說了,方晚似乎沒有理由拒絕。

她現在确實受制于人,就是個小小的實習生,根本沒多少說不的權利。

就像她在那個家,也沒有任何實權。

穆然朝她投來同情的目光,但被萬清秋一眼掃過去,差點沒吓死。

方晚深吸一口氣,很久以後才接過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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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晚走後,秦露露照例坐到她的位置上。

剛消過毒,坐墊還有點潤。

秦露露看着就煩,趁着上廁所的間隙,拉着萬清秋吐槽,“你這實習生還真有脾氣。”

“知道的是實習生,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老板呢。”

萬清秋說:“方晚的脾氣就是這樣,習慣了。”

“習慣,這種事怎麽能習慣?”秦露露差點跳起來,“要我說萬萬你就是太善良了,實習生就得好好管教管教,怎麽能讓她爬到你頭上去作威作福?你看看,我今天給她布置了三個月後的任務後,她還敢多說什麽嗎?”

萬清秋撥開水龍頭,“可她畢竟也是Flora Sparkle的一員呢……”

“那又怎麽樣?整個市場部裏,除了陳亦青有誰敢不聽你的?”

萬清秋笑了笑,想克制,但又沒斂住,水流嘩啦啦地響,鏡面反射出兩人同頻的表情。

後面一扇門開了。

喬舟寧走出來。

秦露露立刻手也不洗了,“喬小姐好。”

秦露露是知道喬舟寧的,也知道她是母公司雲頂集團陳海生的女兒。

雖然并不能直接管理他們,但大老板女兒的名頭就夠唬人了,秦露露很難不巴結。

秦露露谄媚道:“喬小姐您今天怎麽有空來公司呀?”

“随便來看看。”喬舟寧說,“對了,我剛剛聽到你們說,有個實習生特別嚣張?”

喬舟寧今天來公司完全是心血來潮。

一方面是想看看自家集團下的所屬公司,一方面是想看看方晚現在過得有多舒坦。

沒想到那丫頭過得也不過如此嘛。

還天天在她面前嚣張,看來就是個任人宰割的窩裏橫。

秦露露立刻點頭如小雞啄米,“對對對,新來的,叫方晚,才剛剛來一個月就嚣張得不行。”

“叫她做個事跟求她一樣,還敢頂嘴,說不是她的工作內容不做。”

“遇上這種難管教的,确實頭疼啊。”

吐槽完秦露露忽然有點後悔,向老板女兒吐黑泥确實不是什麽好事。

但喬舟寧不僅沒有嫌棄,還認同地微微颔首,“你說得對,确實難管。”

“但是呢,難管不一定代表管不了。”

喬舟寧微笑,“人和牲口其實是一樣的,需要好好鞭策鞭策才能聽話。”

秦露露心領神會,“您說得對,喬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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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部在樓上,坐她平時坐的那部電梯上不去。

方晚只能先坐到1樓再換電梯。

她站在門口等電梯。

上班高峰期人來人往,電梯久等不至。

她穿着高跟鞋,腳都快斷了。

李雲揚送她的運動鞋确實不錯,不像平時那些奢侈品大牌中看不中用,鞋底很軟,腳感舒适,長時間站立也不會覺得累。

但她一般就開車的時候穿。

高跟鞋是她的底線,只有jimmy choo才足以與她适配。

不遠處又走來了個熟悉的人影。

男人手裏拎了個文件夾,快步走來。

不用去看,方晚也能猜到是誰。

那個文件夾是A4的,表面則是尋常的藍。餘光裏那塊濃郁的藍越來越近,從一個渺小的圓點,不斷放大,放大,再放大。

裹挾着不容置喙的木質香,侵襲她的領地。

方晚凝視着金屬門,忽然覺得連這片安靜的冷灰都十分刺目。

和陳亦青一起的還有李雲揚,三個人一起等電梯。

方晚沒主動搭腔,陳亦青也沒有。

她工作時頭發紮起來了,露出了雪白的脖頸和大耳圈。

後頸是人體最柔軟的地方,作為樞紐,連接脊椎和大腦。

向敵人袒露是個很危險的行為。

即便他們沒有站在一排,陳亦青在自己的身後。

方晚也可以不遺餘力地想象出,陳亦青冷淡到極致的眉眼。

以及,總是緊抿的唇瓣。

他的目光如有實質,帶着詭異的溫度,沉重地描摹,撫摸着她的發絲。

方晚不确定,他是否在注視她。

她仍舊紋絲不動。

如今保持體面最好的辦法就是假裝無事發生。

她不想,也不會在陳亦青面前示弱。

周川柏說的很對,五年前陳亦青對她做過多麽惡劣的事兒啊,她怎麽能還對這樣的人露出好臉色?

她不該忘了,陳亦青一直是頭披着羊皮的狼。

叮的一聲響,內部“door is open”的提示音由小及大,傳入耳廓。

裏面的人恭恭敬敬地朝陳亦青打招呼,“陳總好。”

陳亦青淡淡地嗯了聲,電梯一點一點地清空了。

可他還是沒有行動的跡象。

他不動,周圍的人也沒人敢動。

全體屏息凝神,都在等待陳亦青先邁出一步。

而這位在公司至高無上的陳總,此刻卻緊緊地凝視她。

他像在等候她做出決定。

身體傾向她的角度,又像是要擁抱她。

方晚把臉別開,“陳總,你們先上去吧。”

她讓出一個位置,也避開了陳亦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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