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們之中,究竟誰才是……
第32章 第 32 章 “他們之中,究竟誰才是……
葉南徽揮開樓硯辭的手, 靜默地看了會兒眼前之人,略微沉默了會兒後,揚起的手往下狠狠一揮,然後, “啪”的一聲——打在了樓硯辭那張漂亮小臉上。
白淨的臉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泛紅, 力度之重, 連樓硯辭的頭都被打偏了些許。
嚯,是真的。
真實的巴掌扇到肉的感覺讓葉南徽确認, 好了,這次不是做夢。
又冷靜地搓了搓手, 涼得很,不像是活人,她就說嘛,樓硯辭未動用任何靈氣護住心脈,便是大乘期修士來了也活不成。
眼前挨了一巴掌的樓硯辭,臉上并未顯出什麽異色, 就這麽乖乖站着, 像是個沒脾氣的偶人。
如此清脆的響聲,那兩團化作人形的黑氣也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朝他們飄來。
樓硯辭先上前一步, 低頭将葉南徽攬入懷中,壓低聲音:“配合我。”
話音剛落, 那兩團人形魔氣便一前一後的飄了過來。
樓硯辭擡眼,注視着那兩團魔氣, 臉不紅,心不跳:“她便是我的妻子。”
那兩團魔氣圍繞着兩人轉了一圈,像是在确認什麽, 随即竟口吐人言道:“好了,好了,跟我們一起來吧。”
聽聲音是一男一女。
葉南徽此時一頭霧水,也只能跟着樓硯辭和那兩團魔氣一起走,稀裏糊塗地重新沒入黑暗之中。
樓硯辭牽着她的手一直沒放開,他的的手很冷,牽起來并不舒服。
葉南徽下意識就想往回收,卻被樓硯辭牢牢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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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于前面的兩團魔氣,葉南徽不好聲張,只能暗自去掐樓硯辭的手背,可掐了好一會兒,樓硯辭都沒有半分反應,仍神情自若地跟着魔氣往前走。
葉南徽只能作罷。
就這麽相安無事好一會兒,似乎察覺到她不再反抗,樓硯辭的手才松了幾分力道,只是脖子還和起初一樣,直直地抻着,看着有些僵。
葉南徽就這麽看了好一會兒,想起從前樓硯辭雖儀态端莊,但也不至于死板僵硬至如此地步,活脫脫就像睡落了枕。
心中不由地開始琢磨起方才打樓硯辭那一巴掌之後,忽然跳出的念頭——
樓硯辭不會化僵了吧?
活着為人,死了化鬼,半死不活為僵。
有五感,但沒呼吸,沒心跳,也沒脈搏,通體冰涼,行動僵硬。
樓硯辭如今瞧着占了三項。
至于……呼吸心跳,剛剛被樓硯辭拉入懷中之時,她整個人都驚疑不定,并未留心注意。
而如今,那兩團魔氣帶着走的這條路,水流聲愈發明顯,而修士呼吸輕脈搏緩,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分別。
若是真化僵了,那可得提防住了。
這些僵最愛出其不意地咬人,她雖不怕僵毒,可身上多豁出兩個大洞,也不好看,養也要養許久。
葉南徽迫切地想應證自己的想法,趁着樓硯辭牽着她的手松了幾分,極快地抽走了手,沒等樓硯辭反應過來,又反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樓硯辭似乎是想掙脫,只是剛剛一動,也不知抽了什麽風,葉南徽就條件反射地斥責出聲:“不許動!”
聲音一時沒壓住,驚擾了前面帶路的兩團魔氣。
“怎麽了?”其中聽着是個女聲的魔氣先開了口。
“無事,你們走得有點快,我跟不上,有些着急。”葉南徽腦子轉得快,不過須臾便想出了借口。
聽着雖然勉強了些,但那兩團魔氣卻也沒追究。
轉過身繼續開始帶路。
葉南徽松了口氣,好在樓硯辭也不知是真的化僵了,腦子轉不過來,還是怎麽的,被抓住手腕以後,當真是沒再亂動。
正方便了葉南徽摸來摸去。
可就這麽摩挲了許久,葉南徽也沒能摸到樓硯辭的脈,一着急,一只手幹脆直接把着樓硯辭的胳膊,而抓着樓硯辭手腕的手幹脆利落地往上,想摸到樓硯辭的肘腕上看看。
這次卻被樓硯辭伸手攔下,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樓硯辭另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的時候,竟帶了點溫度。
樓硯辭輕輕拉過她的手,随即便在她掌心中落下一個字:魔。
緊接着又落下一個字:癡。
指尖輕劃過葉南徽掌心,葉南徽一時怔忡——
從前在仙山修行,仙山之人講究心靜神清,自然不能和在凡間時候那樣,和周遭修士随意攀談,且仙山修士也無人願意和她說話。
她便只能去找樓硯辭。
樓硯辭那時對她還算縱容,也許是因為自己是由他帶入仙山,起初還存了幾分責任在。
見她坐不住,便讓她一起去聽山主授課。
葉南徽那時最怕山主,她周身鬼力被封,山主又是大乘期修士,葉南徽時常害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山主,自己小命不保。
可後來慢慢又發現,山主這人瞧着可怕,實則既然收了她入仙山,應當也不會因為修行說話這點小事就殺了她。
于是一連幾個時辰的打坐修行,又開始難熬起來。
直到樓硯辭想出了方法,讓她實在忍不住想說話時,就在他掌中寫字。
這個辦法有些趣味,她得絞盡腦汁,以盡可能少的字數,讓樓硯辭盡可能多的讀懂自己的意思。
即便樓硯辭一開始猜不準,葉南徽也覺得很有趣。
山主似乎也默認了這個最安靜的說話方式,只是每每看着她的眼神越發不善。
這樣的習慣持續了很久。
不過後來,突然的某一日,樓硯辭便對她疏遠冷漠許多,再後來,魔族生亂,樓硯辭下山鎮魔,中途回來一次,帶回了白清枝……此後之事也便沒什麽好說了。
她輪回這十二次,幾乎都是從魔族生亂之後,這樣在掌中寫字,生疏得好像數萬年之前。
葉南徽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
勉強收斂了心神,将注意力放在樓硯辭留在她掌心的字上,再看看前面兩團人形魔氣,葉南徽在識海的犄角旮旯處,找到了曾經在仙山除魔時關于魔族的注解。
有一種魔,身染魔氣而不自知,以為自己仍是人或妖,稱之為癡魔,這樣的魔最是麻煩。
尋常的魔族一眼便能看出高下,且欺軟怕硬,一旦察覺自己不是對手,便會四散逃竄。
而癡魔,再沒意識到自己是魔之前,通常性情都很溫和無害,可一旦開始攻擊他們,或是讓他們察覺到異常,那便是不死不休,很是難纏。
最好的法子,便是先離開他們的視野範圍,在遠處進行鎮壓。
葉南徽輕輕晃了晃手,示意樓硯辭她知道了。
同一時間,前方那兩團癡魔停了下來,叽叽咕咕不知道聚在一起商量了些什麽,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朝葉南徽她們這邊過來,開口說話:“最近族裏進了細作。”
此話一出,葉南徽心中霎時漏了一拍,好在癡魔繼續說道:“我們一族向來都是早早便成親生子,夫妻成雙結對,從不分離,只有少數年紀尚輕的還是獨身一人。”
“那細作從人間而來,會幻術,使了法子獨身一人進了我族秘境,必定會化身成族中尚未婚嫁的年輕孩子。如今族中秘寶被盜,為了不放走細作,我們便只能先把夫妻給放出去。”
“你們出去以後,記得速速去找族長來救援,沒了秘寶,我族秘境很快便支撐不住了。”
兩團癡魔語氣嚴肅,很是鄭重。
葉南徽自然不會以為他們說的“族中”是指魔族,魔族一向獨來獨往,嗜殺好鬥,和癡魔口中的“族群”完全不同。
想來這兩團癡魔從前該或是妖或者是人,不知經歷了什麽,生了魔性,變成如今的樣子。
只是葉南徽如今沒心思去深究,先從地底出去才好。
楚方楚圓還有謝淮都還在外面,幾個人中除了楚圓還算有點本事以外,其餘兩個……只能算是拖油瓶,也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平安。
“好。”一旁的樓硯辭聽完癡魔的話,從善如流地應了一聲。
癡魔滿意地挪開,指了指正前方,示意他們就從這裏出去。
黑乎乎的一片,前路不明,可被兩團癡魔盯住,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咬牙硬着頭往前走。
好在真走進去以後,越往裏走,便越光亮。直到徹底離開癡魔的範圍後,葉南徽松開了樓硯辭的手,停在了原地。
見她停下,樓硯辭也沒再動,扭頭看着她。
葉南徽上前幾步,極快地将手按在了樓硯辭的頸邊。
是微弱的脈搏。
樓硯辭還活着,沒死,也未化僵。
看着她的動作,樓硯辭也明白了幾分用意,張了張嘴正要解釋什麽。
卻被葉南徽的話打斷——“我不關心你是如何死而複生的。”
葉南徽的語氣涼涼的:“也不想知道你今日找我尋死是為何,禁陣的事,白清枝的事,還有你的事,我通通不想再管。”
十三次輪回,葉南徽已經太累了。
如今,命書長滅,觀樓硯辭舉止,也并不像來取她性命的樣子。
那索性就讓一切糾葛停在這裏。
樓硯辭的唇微微一動,雙手收緊,剛剛勉強愈合的心口又開始傳來陣陣幻痛。
通通不想再管。
是了,如今她已另結新歡,自然是不會對他的事情再有什麽興趣。
葉南徽還在繼續說着:“待會兒出去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我就此分道揚镳吧。”
樓硯辭低着頭,看不清神色。
只在葉南徽錯身而過的時候,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擡了擡。
卻沒真的抓住葉南徽半分衣袖。
而葉南徽将話與樓硯辭說開以後,心中輕松不少,因心中惦記着楚方她們,腳步更快了幾分。
可走到一半,葉南徽便覺出不對,短暫的光亮之後,并未有迎來出口,反倒是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葉南徽停下腳步不敢繼續,再往裏走,一股森冷之氣撲面而來,很是不詳,體內力量仍然被魔氣壓制,葉南徽不敢輕舉妄動。
無法,剛放了狠話的她只能狼狽地沿着原來退了回去。
可她不過走了一會兒的功夫,再回來時,等在原地的就不止有樓硯辭了。
那兩團癡魔不知為何又尋了過來。
似乎是能察覺到她的氣息,她剛一停下,那兩團癡魔立即便開口說話:“就知道你們夫妻倆在鬧別扭,要不方才也不會扇巴掌,幸虧我們不放心,跟了上來,你們這樣分開行事,怎麽去找族長。個人恩怨要暫時放在一邊,如今族中存亡才是大事啊。”
癡魔語重心長。
“是我不好,惹她生氣。”
樓硯辭朝葉南徽走來,重新牽住她的手,跟個受氣包一樣,十分沒脾氣。
“這就對了,一方低了頭,這事就好辦了。”癡魔很欣慰,又沖着葉南徽勸,“就原諒他吧,正事要緊。”
事到如今,葉南徽只能點頭,想着先把這兩團癡魔給應付走。
可常言道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葉南徽剛點完頭,這地道之中,便傳來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從他們方才來的那個方向,一個颀長的人影緩緩走了出來。
而在看清來人的面容之後,葉南徽心口陡然停了一拍。
只見謝淮形容狼狽,臉上沾着些許灰土,看見她的一瞬,謝淮目光先是一亮,随即便注意到她與樓硯辭交握的手上。
“……娘子,這位是?”
葉南徽手一抖,剛想把手抽開。
樓硯辭卻握得更緊了幾分,眸中還流露出幾分不解:“娘子……你在外邊,還有別的……相公?”
樓硯辭眸中一閃而過的暗光并未被葉南徽察覺。
而一旁的兩團癡魔也生出了同樣的疑問,從暗處飄到葉南徽跟前,頗為同情地看了眼樓硯辭後,又偏頭朝葉南徽發問——
“……奇怪,奇怪,小姑娘,你怎麽和兩個人都結了血契。”
“他們之中,究竟誰才是你相公?”
癡魔“血契”二字出口的一瞬,葉南徽和樓硯辭幾乎同時迎上了對方的眼神。
葉南徽心中驚訝,她什麽時候和樓硯辭結過血契。
而樓硯辭心中幾乎被妒忌和酸楚充斥,血契,她竟然與另外一個人結下了血契。
皇天後土為證,以血為誓,結下數世之姻緣。
這樣的諾言,她竟真的另許給了他人?
按捺不住的嗜殺之意在身體中湧動,樓硯辭眸中止不住地泛出血色。
只能将葉南徽的手握得更緊,等她的回答。
他和那個人之中,究竟誰才是……她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