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眼尾積紅,眸中蓄淚

第56章 第 56 章 眼尾積紅,眸中蓄淚

葉南徽坐在地上, 與樓硯辭相擁。

濃重的血腥氣将她裹挾,他周身傷口太多,除了一張臉還完好無損,其餘地方的傷口不少都深可見骨, 因而即使已經替他勉強止住了血, 但葉南徽仍然不敢動彈。

“南徽.....”

耳畔, 他呢喃着她的名字,不知道再說些什麽。

葉南徽心口卻詭異地一抽。

驀地想起上次夢裏的場景——他舉劍自刎, 一劍封喉,血點濺在她的臉上, 似乎現在回想起來,臉上仍有餘溫。

“我不是因她生的心魔。”

“我如今沒了仙骨,也不再是仙山弟子,同樣招人唾棄,葉南徽,我和你一樣。”

在鎮妖劍的那場幻境裏, 他看着自己, 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葉南徽伸手輕輕扶住他的後脖頸,鬼使神差地将一縷神識分了出去,試圖進入樓硯辭的識海, 可惜,即使已經到了這般神志不清的地步, 樓硯辭的識海卻仍十分警覺,她的一縷神識剛剛進去, 便受到了排斥。

若此時硬來,樓硯辭怕是會沒命,葉南徽只能放棄。

“現在怎麽辦?” 楚方驚魂未定, 見到樓硯辭暈了過去,才問出話來。

“差不多已經沒事了,只是傷口太多,需要好好處理。” 葉南徽勉強掐訣,将樓硯辭固定。

楚方一愣:“我不是問這個,雖有遮掩魔族氣息的法器,但還是被那群仙山弟子察覺到了,人已經在府外站了很久了。”

“.......”葉南徽一時語塞。

還是謝淮站了出來:“我出面去接待吧,仙山弟子想來也不會硬闖,等我接待完了,你們這邊剩餘的魔氣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多謝。” 葉南徽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謝淮。

等到謝淮離開後,楚方蹲下來戳了戳她:“葉姑娘,你還記不記得你自己是與謝淮成了親的啊。”

“你剛才緊張的模樣,任誰都能看得出你對這位樓小仙君舊情難舍吧。”

“不是我說,夫諸和我的例子在前,你自己應當也是吃過不少苦的,真的就沒有長記性嗎?”

楚方恨鐵不成鋼,随即又看了一眼謝淮:“況且,你還記得你捅了這位一劍吧,這都能活下來,你當真不覺得有鬼嗎?”

葉南徽聽到這裏,長睫才動了一動,看向楚方,卻并沒有接她的話:“我今早帶了一柄劍回來,放在了之前房雜物的地方,你能替我去拿一下嗎?”

楚方見葉南徽沒接她的話茬,也沒逼她,起身拍了拍手:“行,我替你去拿,你自己也多想想,同一個坑千萬不要栽進去第二次。”

葉南徽點了點頭,算是應下。

等楚方也離開之後,整個院內霎時便安靜下來。

葉南徽小心翼翼維持着術法,一點一點松開了樓硯辭,退了出來。

她蹲在不遠處,認真地看着這張臉。

他臉上殘餘有血跡,看上去很是狼狽,自從與他重逢,他似乎總在受傷,先是被她捅了一劍,又是沒了仙骨,被趕出仙山,還生出了心魔,今夜心魔失控,自殘至此......葉南徽嘆了口氣,識海中像是被分割成了兩個部分,一個瘋狂閃回着他殺她時的冷漠無情,另外一個則要弱上許多,在說......或許,一切重來,她不該遷怒他。

葉南徽抿了抿唇,勉強按下這個瘋狂的想法。

因而也并未注意到識海中命書的顏色又淡了一瞬。

.......

.......

........

“你選的這身體可沒有你自己的化身好看,清枝。”

謝淮來到楚府門前,大門前只有一個身着月白仙袍的普通女弟子,抱劍而立,見謝淮前來,雙眸暗光一閃,開了口,聲音平淡,卻不失威儀:“你見到我似乎并不驚訝。”

“無暮城之事鬧這般大,你過來,也不意外。” 謝淮聳了聳肩。

“你這是要打定主意與我作對了。” 女子沉默片刻,開口質問、

謝淮彎着一雙眼睛:“說作對多難聽,說起來,我們的目的都是一致的,所以你才會找到我不是?”

“口蜜腹劍。” 女子眉頭一壓,呵斥出聲,“你清楚得很,她體內的東西不能留。”

謝淮被女子周身散發的氣壓壓得往後退了半步,臉色卻未變:“......是啊,我拿到東西,打開天門,這東西一樣不會存留下來,又有何不對?”

這一次,女子沒再多說話,上前一步,雙手掐上謝淮的脖子,慢慢收緊:“天門決不能開。”

女子氣勢逼人,居高臨下,宛若雷霆降世。

随着女子手上的力道加劇,謝淮的呼吸也越發急促,可他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大:“神仙筆下,寫凡人命數。命數天定,不能更改,無法違逆。可這命書甚至是由你親手寫下,你想讓她應劫,卻被你自己選定的天命之子,橫加幹涉,攪了局,你就沒覺得,或許你注定必敗嗎?”

謝淮的話說得斷斷續續,諷刺意味十足,他慢慢擡起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腕。

“如今,樓硯辭已經知道葉南徽記憶裏的事情,你猜猜,他花多久能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天命之子身負你的力量,他若知道真相,你的力量再度分散潰敗,那可就遭了。”

“而且,鎮妖劍已經在葉南徽的手上,你猜猜,她的記憶會不會比樓硯辭更快恢複?”

謝淮說着伸手将掐在他脖頸上的手輕而易舉地掰開,雙眸泛出冷意:“你在人間的化身被牽絆住了吧,所以這才分出神識寄身在這凡人的身上來找我的吧。”

謝淮手下用力,女子的小臂霎時便脫了臼,臉色一瞬變得慘白,眉目生怒。

謝淮卻輕笑着靠近:“不過一縷神識就想殺我?你總是有着這麽目中無人的天真。”

“既然輪回重啓十二次都無用....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你錯了呢——”

“天道。”

兩個字輕輕從謝淮口中吐出。

女子瞳孔驟然一緊:“你竟敢——”

謝淮拍了拍手:“有何不敢?我出身天界,可不歸你管。從前不過是形勢所迫,與你禮讓三分。如今這盤棋執棋手是我,你該習慣習慣了。”

話音落地,謝淮伸手輕點在女子額心,下一瞬,眼前的女子身子一軟,輕飄飄地便倒了下去。

謝淮冷眼看着,轉身将門合上。

背身的一瞬,他的臉色便冷了下來。他沒料到,即便是用“她”做籌碼,攔住天道化身,天道仍有餘力分出神識前來找他。

今日之後,便算是徹底與天道鬧翻了。

如今雖然明面上,他占了優勢,可手中籌碼并不多。

“她”也已經拱手讓給天道。

葉南徽和樓硯辭的進度必須要再更快一點。

然後……盡快趕往江臨城。

……

……

……

“你在看什麽?”

楚方将鎮妖劍帶給了過來,就見葉南徽坐在一旁發呆。

結過鎮妖劍後,翻來覆去地看個不停。

“這劍上的靈氣……”葉南徽伸手從鎮妖劍上抽離了一縷靈氣,随即朝樓硯辭心脈引去。

那靈氣迅速便沒入其中,與此同時,樓硯辭的心脈霎時便強勁不少。

“咦?鎮妖劍不該主兇煞嗎?怎麽會救人?”楚方看得發愣。

葉南徽抿了抿唇,果然,她就是覺得眼熟,方才和樓硯辭傳輸靈氣之時,她的靈氣游走至他周身,到心脈處時,卻發現了一道不屬于樓硯辭的氣息。

她仔細檢查了一番,才發覺是這道靈氣将樓硯辭斷掉的心脈重新續上,恐怕這也是樓硯辭挨了那一劍後,還能活蹦亂跳的原因。

而這氣息,她總覺得有些熟悉。

如今和這鎮妖劍一比,才總算能夠确認。那道氣息和鎮妖劍上的靈氣同源。

葉南徽不知道樓硯辭心脈處的靈氣從何而來,但卻清楚鎮妖劍的來歷。

傳言鎮妖劍是姜無暮留下的佩劍,姜無暮飛升成仙,那這鎮妖劍該是仙家的東西。

那護住樓硯辭心脈的約摸也和仙家沾點東西。

可這地界數千年未有人飛升,也沒聽過仙神下界。

唯一一個和仙家挂鈎的,便是……葉南徽心念一轉,想起在姜隐記憶裏見到的那個男子——

“如今地界,仙君衆多,元嬰以上便能聽一句仙君,不過貨真價實的,只有我。”

樓硯辭和他有關系?

可若是這樣,為何手中的鎮妖劍偏偏只聽她的調遣。

惡鬼控仙劍。

若是被仙山之人知道,大概會覺得她是在癡人說夢。

“我也不知。” 葉南徽識海之中思緒萬千,聽到楚方的話,勉強回了一句。

又看向院內的樓硯辭。

他的呼吸已經平穩下來。

只是傷得太重。

約摸還要至少療養三個月,總之是急不得。

總之又待了一會兒,楚方撐不住了,告辭回了她自己的院子,謝淮那邊也将仙山弟子打發離場。

而葉南徽這一番折騰,也累得不行,閉上眼想調息一番。

可剛一閉上眼,就聽見樓硯辭突然呓語出聲——

“你不是她。”

葉南徽被迫睜眼,那邊樓硯辭似乎陷入了夢魇之中,不停地呢喃着什麽。

她害怕他動作太大,又牽扯到別的傷口,便起身上前,想試圖喊醒他。

可剛一碰到他的臉,

葉南徽便不受控制地被牽引進了樓硯辭的識海之中。

原先極其防備的識海對葉南徽敞開了大門。

一沒入其中。

映入葉南徽眼簾的便是一個極其熟悉的院落。

破舊的磚瓦,從院內橫就枝節的枯樹,以及搖搖欲墜的落葉。

那是第十二次,她被樓硯辭一劍穿心的地方。

她不由自主地擰着眉。

心裏橫生出不詳的預感。

樓硯辭的識海之中,為什麽會和她有相同的東西?

她一步一步上前,僵着手推開了院落的大門。

滿地血色,枯葉浸染其中,顯出些肅殺。

可地上躺着的卻不是她記憶裏她殺掉的前來追殺她的修士。

葉南徽背後升起一股涼意,不由地後退一步。

而她身後的院門,則被風一吹,輕輕地合攏,發出吱呀一聲,驚動了這院中唯一站着的人。

身着一身白衣的樓硯辭慢慢回首,還是一模一樣的臉,可又截然不同。

從前被人稱作神儀明秀的樓小仙君,此時此刻,眉眼橫生出戾氣,手中的春秋長劍被血染紅,握在他的手中,襯得他像那從地府而來的修羅。

而他身邊,院落之中,倒在地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葉南徽自己。

十數具屍身,都長着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而眼前的樓硯辭轉身提劍看着她,并未有任何動作,伫立良久,他的眼睛慢慢變得空洞,随即葉南徽又眼見着痛苦一點點填滿了他的雙眸。

他看了她良久。

手中的春秋劍突然“铛”地一聲掉落在地上。

“你是真的……還是”

“假的?”

他聲音微微發抖,眼尾積紅,眸中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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