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命注定,與發瘋……

第60章 第 60 章 天命注定,與發瘋……

命書。

神仙筆下, 寫凡人命數。

命數天定,不可更改,不可違逆。

關于命書的傳言紛紛擾擾,玄之又玄, 沒有人親眼見過, 但卻始終有人堅定不移地篤信。

在無數傳言中, 其中一個流傳最廣,也最為仙山修士認同——

命書只定生死結局, 不定因果。

一個人生來如何,死時結局如何, 由命書寫定,其中種種過程,雖有大致脈絡,卻也也會因因果差異變得不同。

不過最終總是殊途同歸。

樓硯辭正式拜入仙山的第一日,山主就曾對他說過,他天生仙骨, 注定飛升成仙, 這世間若真有命書,那大概只有他的結局是公之于衆的。

從前,樓硯辭并未将這話放在心上, 若真是如此,那六百零八座仙山, 那麽多修士,日夜修道, 又有什麽意義;若真是如此,那他若舍了這仙骨,又當如何?

可自從輪回開始, 一次又一次的輪回,讓他也開始忍不住懷疑,這世間,是不是真的有類似于命書這樣的東西再操控着他和南徽。

可也只是猜測,

直到方才,南徽手裏的那本話本的出現。

直到方才,從南徽口裏說出的那個故事的一部分,和他在輪回之中經歷之事詭異地吻合,他才不得不正視這件事情。

輪回的十二次裏,每一次,在遇見南徽的“傀儡”後,“她”都會殺一個人——白家幺女,白清枝。

白清枝的爹娘,當年為護人間而亡,臨死前,将白清枝托付給尚在人間鎮魔的他,由他将白清枝帶回仙山,由仙山看顧。

起初,樓硯辭并沒有太在意她。

只是多輪回幾次之後,樓硯辭才不得不注意到這位叫做白清枝的同門。

他也曾試過阻止“傀儡”殺人,可是完全沒有用,無論他以何種方式阻攔,白清枝都會死,死在“傀儡”的手裏。

于是最後一次輪回,他提前殺掉了白清枝。

一次又一次殺掉“葉南徽”,已經讓他到了崩潰的邊緣,于是他想,或許白清枝死了,“傀儡”沒有了目标,就會離開,或許他就能等到真正的她回來。

他知道他已經瘋了,與人為善的樓小仙君,為了一己私欲,殺死一個無辜之人,他已和妖魔無異。

可他還是這樣做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白清枝斷氣之後,屍身便化作點點飛灰消失在了原地,連他劍上的血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二日,旭日東升,他又再次看見了她,活着的白清枝。

而同樣的情況,發生在了謝淮身上。

那日在屍骨林前,他一劍殺了謝淮,謝淮也如同白清枝一樣,悄然無聲地化作飛灰後,又再次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其後種種...

他一邊嫉妒謝淮能得她青睐,一邊憂懼謝淮這個不可控的因素對她不利。

直到從她的口中親耳聽到,不是別人,正是他殺了她十二次。

在得她親口所說時,他才意識到那十二次輪回之中,他認定的傀儡,是他摯愛。

他恨不能将自己千刀萬剮。

但陰差陽錯,她被卷入了自己的識海。

恰似掩耳盜鈴,他蠱惑着她留下,用欲/望相糾纏,一邊沉溺,一邊痛苦,飲鸩止渴般再無退路。

害怕有人将她帶走,所以一遍一遍在識海之中,将虛幻的謝淮趕盡殺絕。

害怕她厭惡他逃離他,所以藏匿模糊她的記憶,卑鄙陰暗得如同一堆爛泥,将她死死纏住裹挾,讓她不得逃脫。

卑劣又無恥。

他親眼看着自己變得面無全非,無可救藥。

卻又害怕被她察覺。

在一切的輪回未開始之前,她最愛的就是自己這雙眼睛——眼含悲憫的慈悲目,意亂/情迷之時,她總會輕哼着伸手來磨蹭他的眼尾。

她說,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溫柔又疏離,像是愛着衆生的神明。

她也總愛看他在人間降妖除魔之後,耐心又溫和地去哄那些受驚的孩子,她說,很溫暖,和在九幽很不一樣。

他知道她喜歡人間,連帶着喜歡他這個除魔衛道,保護人間的小仙君。

而現在,那個小仙君早就沒了。

他如今一擡眼,滿眼的冷倦厭世,連他自己看了都厭煩,她又怎麽會喜歡。

只能小心翼翼地掩飾,在識海之中也仍裝着每日勤勤懇懇,出門降妖。

只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刻鹄不成尚類鹜,稍有風吹草動,他便似那驚弓之鳥,只想守在她的身邊。

這樣的日子太過美好,于是越發想将她困在自己的識海之中,無人打擾,無人加害,哪怕做不到一生一世如此,在最後的剎那到來之前,他也甘之如饴。

可惜,那本話本的出現,讓他不得不在意。

.......

"怎麽樣?樓小仙君,做好知道一切的準備了嗎?"

眼前,謝淮臉上仍挂着似有若無的笑。見樓硯辭一直沒有說話,也并不意外,蹲下身子開始研究起眼前自己的屍體。

“啧啧,死法怎麽這麽多?” 謝淮戳了戳眼前的這具,脖頸處豁了個大口子,旁邊的一具,更是渾身上下都沒一塊好地方,瞪着一雙眼睛,死不瞑目。

“你和白清枝是什麽關系?”

樓硯辭擡眼看着眼前之人,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謝淮起身,拍了拍手,笑得意味深長:“還是先講講命書吧。”

“樓小仙君可知道什麽是神仙歷劫?”

“在地界總說凡人命數天定,這話說得其實對也不對。”

“部分凡人的命數确實由天上掌管命簿的仙君所定,可大多數凡人的命數,莫說仙君,便是天道也無權操控。”

“命數這樣的東西,最是說不清道不明。偶爾橫加幹涉便是沾染了因果,若能直接操控,這天界便可一統三界了。”

謝淮嗤笑一聲,

“而掌管命簿的仙君,管得最多的命數,其實是從天界下凡至地界歷劫的仙神。”

“替他們撰寫歷劫的命書,保證仙神能歷劫歸位,當然了,也有倒黴的,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于是被下派歷劫,只需稍微動一動手腳,便能使其永不歸位。”

“這和南徽有什麽關系。”樓硯辭擡眼,冷漠地打斷謝淮的話。

謝淮輕飄飄地看向樓硯辭:“我話已經說到這裏,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裝傻充楞。”

“自然了,你想聽得更明白些,我也不在乎挑明說清楚。” 謝淮一拂衣袖,手裏多出本書冊子,那上面赫然寫着兩個大字——

《惡鬼》

樓硯辭瞳孔微縮,并未逃過謝淮的目光,謝淮将冊子拿在手裏:“命書,你其實也隐隐猜到了吧,這本命書的主人正是南徽。”

“也就是說。” 謝淮故意頓了頓,欣賞完樓硯辭緊繃起來的額角,才開口說道,“南徽就是那位從天界下凡歷劫的倒黴仙君。”

“不過想讓她永世不得翻身的那位,比普通仙神還要更厲害許多。”

“這本命書也是由她親自撰寫,親自督辦,要的就是讓南徽化為飛灰。”

“而你,不過是命書筆下,一個被賦予了氣運,以完成任務的......” 謝淮偏了偏頭,似乎是在琢磨用詞,想了好一會兒,才從嘴裏蹦出句話,“提線木偶而已。”

“救下南徽,開她情竅”

“另有所愛,引南徽生魔”

“最後,以除魔為名,剖出她的內丹。”

“自此,南徽歷劫失敗。”

樓硯辭在謝淮的言辭之中,臉色逐漸蒼白:“說謊。”他輕聲駁斥,雙手卻緊緊攥住,目光寒涼,“輪回之前,我與南徽情投意合,我怎會...殺她。”

“是啊。” 謝淮并未因樓硯辭的駁斥而意外,“按照命書所寫,你不該對南徽動心才對,可是命運反複無常,即便是由那位親手寫下的命書,也還是出現了意外......”

“你竟真的喜歡上了南徽。”

謝淮看着樓硯辭,眼神微黯了一瞬,吐出口氣:“可也正因如此,才有了輪回的開始。”謝淮的聲音逐漸低沉,“那位需要将命書歸正。”

“只是,每一次,你在殺掉南徽之後,也會選擇自刎殒命。所以,那位只有一次又一次地重來。”

“直到這一次輪回的開始,我總算積蓄了足夠的力量,這才介入了進來。”

謝淮看着樓硯辭,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不該問我和白清枝是什麽關系。”

“你該問我,我和南徽是什麽關系。”

分明是在自己的識海之中,樓硯辭卻覺得恍若置身于煉獄,不詳的預感自心間而上。

“你和南徽是什麽關系?”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飄了出來。

謝淮沒有立即回答他,他的懷中先顯出了一把古琴,他輕輕撫了撫,眼中傾瀉出一點眷戀之色——

“我才是南徽的天命注定。”

“早在數萬年前,我便與她在天界三生石上,定下了宿世之情緣。這把琴便是她在天界上所用,我與她以琴相交,五音六律十三徽,她的徽字便原始于此。”

“至于你。”

謝淮再度擡眼,看着樓硯辭,這一次,他的目光中多了幾絲憐憫:“樓硯辭,你從來都不在她的命運之中啊。”

“你只是命書之中,為殺她而來的死劫而已。”

門外突然起了風,并不算穩當的屋子裏倒灌進冰冷的涼意,木門被吹得來回晃動,發出連續不斷刺耳的吱呀聲響。

正如此時此刻樓硯辭的心境。

謝淮難得也并未再發出別的聲音,只靜靜地看着他。

良久,風聲漸歇。

樓硯辭驀地笑了笑:“你說,你是她的天命注定?”

他看着謝淮,眸中滿是諷刺之意,聲音微啞:“你既是他的命定之人,那為何她會被貶歷劫?又為何會被那什麽司命仙君寫下這樣的命書,你又為何在輪回重啓十二次之後,才介入進來。”

話音落地,樓硯辭的手中多出了一柄長劍。

他的笑意漸涼,一道寒光而過,謝淮的脖頸處多了條口子,鮮血噴薄而出,濺了樓硯辭一身。

幾息之後,看着再度慢慢化作飛灰的謝淮,臉上還帶着血跡的樓硯辭恰似鬼魅——

“天命注定?”

他冷笑一聲,“你還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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