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他一向不願意計較這些小心思,在他看來,芸兒只是想抓住他這個能夠改變她往後人生的救命稻草而已,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瀕臨溺水想要活下來的人,受盡人情冷暖,一旦有人對她好,她自然是要努力留住這點希望。

不過,他給不了她承諾。

當日,霍晏回來得很早,接近黃昏,天還沒黑,他就已經出現在了芸兒的房間門外。

霍晏正要推門進去,門突然開了。

“要出去?”

芸兒側身,将霍晏讓進去。

“您在外面站了好一會了。”

霍晏笑了笑,直接走了進去。

芸兒把茶水送到霍晏面前,只是站着,望向霍晏。

“坐。”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家中還有娘親尚在人世。”

“是。”

“芸兒自幼家貧,爹早早地走了,只剩我與娘親孤兒寡母艱難維生,後來娘染上重病,我實在無力籌錢醫治,才走上了這條路。”

後來的事情她也曾跟霍晏講過,入樂都不久,她便被沈安麟看上,那是她第一次燃起希望,不過,她很快就認清了現實。

沈安麟替她贖了身,帶她回了沈家,等着她的卻不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她身份卑微,從不奢望能有什麽名分,只想着能一直在沈安麟身邊伺候,有了沈安麟的庇佑,這樣的世道,她也不會過得太難。

但是,沈安麟真實的一面卻并非她第一次所見時的那般是個溫文儒雅的翩翩公子。

當夜,沈安麟無疑是人群中讓人矚目的存在。

他衣着華麗,氣質不俗,出手闊綽,可說是揮金如土,卻又不像其他客人眼中透露出赤裸裸的欲望,唇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一切都盡在掌握游刃有餘的掌控者姿态,但其實細看,更多的是未把任何人都放在眼裏的高高在上。

她被沈安麟選中的那一刻,感受到了無數羨慕嫉妒的眼神,連她自己也沾沾自喜,以為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沒想到,一切都是一場夢。

比起在金鳳樓中的境遇更難堪,在沈安麟的眼中,她甚至連玩物都算不上,每一個多看她兩眼的人,她都要陪,都要伺候得舒舒服服。

可沈安麟原本就不必讨好這些人,與他往來的大多是些世家子弟,多數是些纨绔子弟,靠着家族地位才能過上紙醉金迷的奢靡日子,作為沈太尉的獨子,沈安麟自然成為了這一群膏腴子弟的首領。

這群人向來看沈安麟的臉色行事。

到後來,芸兒才看清,沈安麟只不過是享受這種折磨人的過程。

他一直很清楚她的心思,但他從來不點破,甚至還會故意給她些暗示,讓她越發深陷其中,夢越美,夢碎的時候才會越痛,越絕望。

沈安麟溫柔地在她耳邊輕聲喚着她名字的時候,好像他們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愛人,可說出的話卻是無比殘忍,連笑容都讓人汗毛倒豎。

“還記得李公子嗎?”

“……記,記得。”

“呵,看來你對他印象很深啊……”

芸兒根本猜不透沈安麟的心思,不知如何才能順他的心,只能戰戰兢兢地答道:“芸,芸兒不知公子的……意思。”

沈安麟伸手在芸兒臉上拍了拍,笑着道:“你這麽聰明,怎麽會不懂我的話。”

“真是張漂亮小臉,我見猶憐,也怪不得能勾到這麽多男人。”

“公子……”

“噓!”

“不必解釋,我這人一向大度得很,好友開口,我怎麽能拒絕呢。”

“來人,送她去李府。”

芸兒害怕,抓着沈安麟的袖口求饒:“公子,求您不要……”

“別哭,李公子還等着你的,今日這身可是我特意為你挑的,這麽漂亮的妝若是花了,那就可惜了。”

“李公子是我多年好友,你知道該怎麽做的。”

第一次回來後,芸兒衣裳不整,發髻淩亂,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的憔悴,雙眼通紅,唇上還有明顯被咬破的傷口。

但沈安麟府上沒有一個人會關心她。

回房後,芸兒無聲地流着眼淚,徹夜未眠。

原本以為這一次以後就算是結束,沒想到,這僅僅是開始而已。

沈安麟樂于看她無助絕望的模樣,享受她的痛苦求饒,面上溫柔安撫,但眼裏卻沒有一點動容。

逐漸地,芸兒認清了沈安麟的真面目,不再哀求。

她不是沒有尋死過,但每一次都失敗了。

她就是沈安麟的獵物,看着她在捕獸夾裏拼命掙紮,對他來說是樂趣,所以她不能死,要一直被折磨下去,這才是她存在的價值。

最絕望的時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想,哪一天沈安麟玩夠了就能給她個痛快。

沒想到這一日終于來了。

霍晏出現了。

在被霍晏帶回去的第一日,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繼續被折磨,被侮辱。

但是,霍晏跟沈安麟似乎并非一路人。

霍晏的名聲在樂都城口口相傳,似乎不怎麽好,可她清楚,兩人根本不可相提并論。

芸兒苦笑,望着霍晏。

霍晏想說什麽,她已經很清楚了。

“将軍,如果芸兒說不論名分,只想能在您身邊伺候……”

霍晏笑着道:“你還有家人在等着你,将來的人生還很長,不必為我折磨一個不相幹的人而活。”

“将軍是要趕我走嗎?”

霍晏搖頭。

“可是離開您,我什麽也做不了。”

“芸兒什麽都不會,只有些伺候男人的本事,外面人人都罵我是娼/婦,是破鞋,已無名聲可言,離了這裏,無處可去。”

“閑言碎語何必放在心上。”

“将軍說得輕松”芸兒苦澀地看着霍晏,“您身份尊貴,哪裏會懂我們這些人的痛楚!”

“就像那位宋小姐一樣,我當日苦苦哀求她,她卻毫無觸動,鐵石心腸。”

“是啊,她是出身高貴的大小姐,金枝玉葉,我這種人怎麽能跟她比呢。”

霍晏制止了芸兒無意義的自怨自艾:“你是你,她是她。”

“你的悲慘并不是她造成的。”

芸兒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我怎麽敢怪她,不過是覺得太不公平了,同樣是人,同樣的年紀,我比她差在哪裏,憑什麽我就要過這樣的日子!”

霍晏看了一眼越來也激動的芸兒,眼裏沒什麽波瀾:“出身不能決定,但現在你有選擇的機會,如果你一直自怨自艾,誰也幫不了你。”

“可是,你都帶我離開了,你對所有人都說我是你的人……”

霍晏笑了,說道:“我喜歡的女人很多,她們都是我的人,沒有唯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