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但是,她現在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這麽做。
“到底出什麽事了?”
“我總覺得你有些奇怪。”
宋思宜自己沒意識到,光是想着這些事她就已經十分發愁,眉頭緊鎖,自然也沒能瞞過葉微瀾。
宋思宜笑了一聲,道:“瀾姐姐不用這麽緊張,我只是随口一說,他身邊的女人那麽多,我這些想法多半也只是一廂情願。”
葉微瀾卻非常嚴肅:“你能忘了裴淮璟重新開始,我肯定是高興,但也不能找個這樣的人,我記得前段日子你跟周家那個周溪雲接觸過,我對他了解一點,人品學識都不錯,家世也算相當,比起霍晏來,我覺得他可能更适合你。”
“周溪雲人是挺好的,可是瀾姐姐有所不知,他也是有個對他一往情深的青梅竹馬,我可不想做橫刀奪愛的惡人。”
說起來,她與霍晏被哥哥‘抓奸在床’還是因為周溪雲。
與周溪雲繼續見面,無疑是自找麻煩,何況她對周溪雲并無多少情意。
葉微瀾嘆息一聲。
世間之事總是不盡如人意,為何有情人總是不能終成眷屬,明明相愛的兩人卻因為種種原因只能遺憾錯過,她是這樣,宋思宜也是如此。
宋思宜與裴淮璟已經是陰陽兩隔。
如此想來,她甚至還算是幸運,至少她愛着的那個人還好好地活着。
“罷了。”
“我如今這種情況,又有什麽資格教你呢。”
“瀾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我只覺得”葉微瀾停頓了一陣,望着遠處,神色有些凝重,“我與你好似真的同病相憐,都是命啊……”
說罷,兩人對視,十分有默契地笑了起來。
宋思宜道:“也不知我們要想這麽多,根本是自尋煩惱,不說這些了,講些高興的事。”
兩人閑談許久,當夜在石淨寺內留宿一晚。
雖然白天在葉微瀾前表現得豁達灑脫,但一到夜裏,夜深人靜時,宋思宜依舊輾轉反側。
本以為裴淮璟是戰死沙場,她即便遺憾悔恨,也會為他感到驕傲,他是為了西雲整個國家和百姓而死,如今他們安穩平靜的日子都是靠無數和他一樣的人的無畏犧牲換來的,他從來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但如今不一樣了。
她才知道,裴淮璟的死竟然是另有隐情。
而且,害死裴淮璟的罪魁禍首居然就是霍晏,她怎麽可能不恨。
想到裴淮璟死前的絕望痛苦,想到她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上,他們之間的誤會都還沒有說開,那麽多的遺憾,要她如何釋懷。
霍晏為了一己私利導致了裴淮璟的死,即便霍晏不是直接兇手,她也無法原諒。
曾經她還抱着一點幻想,或許霍晏也會因此事良心不安,至少也該為此感到悔恨,因為自己的疏忽,一個活生生的人因此而喪命,但那一次,她質問霍晏時,他毫無悔意,甚至振振有詞,言之鑿鑿,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每每想到這些,宋思宜就恨極了。
裴淮璟若還在世,如今霍晏享受到一切風光名聲都該是他的,而不是被霍晏取而代之,搶占了本該屬于他的東西。
霍晏越是招搖,她越是恨意滔天。
真正的英雄含冤枉死,籍籍無名,短小懦弱的卑鄙小人卻奪走了一切,太不公平了。
夜裏,半夢半醒之間,宋思宜似乎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氣,若有若無,萦繞在房內。
她明明記得睡前房內沒有點任何香。
想起身去看個究竟,但她發現,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意識清醒,但卻無論如何都動不了,根本起不來。
渾身酸軟,一丁點力氣都沒有,連眼皮也越來越重,她試圖想保持清醒,可只是徒勞,眼皮也不受控制地慢慢合上。
宋思宜是被一陣哭鬧聲吵醒的。
一睜眼,就被身邊的一群女人孩子驚到,再看周遭的環境,陰暗濕冷,沒有一點光透進來,只有牆壁上有兩只已經燃了一多半的蠟燭散發着微弱的亮光。
宋思宜試着動了動,這才察覺到手腳都被緊緊綁住。
她是遇到歹人了,包括這裏的一衆老弱婦孺,都與她遇到了一樣的事。
宋思宜在逼仄的環境裏仔細看過每一個人,終于發現了角落裏昏睡的葉微瀾。
手腳被縛,宋思宜只能非常艱難地一點點朝着葉微瀾挪過去。
“瀾姐姐?”
宋思宜連着叫了好幾聲,葉微瀾才悠悠轉醒。
葉微瀾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這是怎麽回事?”
宋思宜挪動到葉微瀾身邊,觀察着四周的情況,小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我醒來就在這裏了。”
“那這些人又是?”
宋思宜搖頭:“昨夜我很晚才睡,半夢半醒的時候好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然後就失去知覺了。”
“你有沒有聞到?”
“沒有,我好像睡得很沉,也不知道為什麽昨夜感覺特別累,很快就睡着了,一夜無夢。”
宋思宜幾乎可以肯定昨晚那股香氣就是致使她渾身乏力昏睡過去的原因,可是,她不明白,石淨寺裏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難道是昨日找她們麻煩的那個女人做的。
可是也不對,吳若涵只是因為謝潤安對葉微瀾不滿,即便遷怒于她,也大可不必抓來這麽多無辜的人。
同時被抓來的還有一些幼童,不過幾歲的年紀,待在這種陰冷潮濕的陌生地方,到底還是害怕,在自家娘親的懷裏哭個不停,狹窄的空間裏,哭喊聲此起彼伏。
這時,門被推開,外界的亮光瞬間投進來,習慣了黑暗的一群人擡起手,擋在了眼前。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把我們抓到這裏來?”
“求求你,放了我們吧!”
“你要多少銀兩都可以,只要你願意放了我和我女兒。”
被抱在女人懷裏的孩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來人是個蒙着面的黑衣男人,聽到哭聲十分不耐煩,怒聲呵斥:“閉嘴!”
“吵死了,再哭把她舌頭割下來。”
女人一聽這話,臉都吓白了,立刻捂住了孩子的嘴巴,小聲哄着:“不哭了,沒事的,娘在這裏……”
宋思宜盯着來人,道:“你把我們綁來究竟想要什麽?”
“如果是要錢的話,你放了我們,我保證,你想要多少都能滿足你。”
這時,又來了一個黑衣人,同樣遮着臉,看不清長相。
“你磨蹭什麽,老大讓我們過去了。”
“這些娘們哭得太難聽了,聽着心煩。”
“你跟她們較什麽勁,反正馬上都要送走了,萬一又出什麽岔子,我們吃不了兜着走,你忘了上次的事了,出了意外,老大已經下過最後通牒了。”
“知道了。”
男人跟着轉身離開了,走之前,回過頭,深深地看了宋思宜一眼。
僅僅是一眼,宋思宜就被盯得毛骨悚然,渾身冷汗。
那眼神裏是赤/裸裸的欲望,像是要把她深吞活剝。
宋思宜不知道他們要對她們做什麽,但聽到這兩人談話間說到的馬上要送走,她知道,這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趕緊想辦法離開這裏。
可是屋內四面幾乎是銅牆鐵壁,唯一的門還只留有一個小口,只有幼童頭的大小,門被用了一把沉重的大鎖牢牢鎖上,要想出去,簡直難如登天。
宋思宜想了很久,沒有一點辦法,正打算跟葉微瀾商量,一回頭,只見葉微瀾已經倒在了地上。
“瀾姐姐,你怎麽了?”
葉微瀾臉上浮現着不正常的潮紅,額上全是汗珠,眉頭緊皺,極為難受的模樣。
宋思宜在葉微瀾額上探了探,幾乎是被燙到。
見葉微瀾不停地抓着手臂,宋思宜拉起她的袖子一看,手臂上起了不少紅疹。
不知何處突然傳來‘吱吱’聲,宋思宜一扭頭,就瞥見了身後的一只老鼠。
那一刻,她心跳都快停了。
尖叫聲幾乎破口而出,但想着葉微瀾還在身邊,只能拼盡全力忍着恐懼,努力把葉微瀾扶起來。
旁邊的女人孩子都低着頭小聲啜泣,根本幫不上忙,手腳被縛,宋思宜用盡全身力氣也才勉強将葉微瀾扶了起來,讓她靠着自己。
或許是對即将發生的事感到恐懼,此時有些過分的安靜,老鼠在地上爬動的微弱聲響也清晰地傳入宋思宜的耳朵裏。
她快要崩潰了。
甚至能感覺到老鼠就在她裙子上爬過去,但是,還是對葉微瀾的關心戰勝了恐懼。
宋思宜強忍着心中的害怕,努力思索着自救的辦法。
方才她在葉微瀾的手臂上發現了一處齒痕,仔細看,應該是被老鼠咬傷,以至于感染,所以才會發熱,手臂紅腫,還起了那麽多紅疹,本來想要逃出去就很困難,如今葉微瀾又失去意識,就更是難上加難。
葉微瀾靠在宋思宜肩上,宋思宜聽着她的呼吸聲,心中越發焦急。
“恒恒,你怎麽了?”
“你別吓娘親啊!”
“嘔……”
好像有不少人都出現了一些症狀,發熱嘔吐的人越來越多。
這種陰暗潮濕的環境,又到處是老鼠,終年不見光,在這裏待一晚上,怎麽可能不出事。
宋思宜還算好一點,葉微瀾本來身子就弱,加上之前小産可能還沒養好……
沒有別的辦法,宋思宜只能朝着門口大喊:“快來人啊!”
“有人不行了!”
喊到聲嘶力竭,門終于被打開了。
來人對屋內的一片污穢景象非常嫌棄,生怕自己沾染到一點髒東西:“喊什麽?”
宋思宜聽到說她們要被送走,推斷出至少在被送走之前,她們應該是安全的。
如果她們出了什麽事,這群人肯定要被追究責任。
“我們這裏很多人都不舒服,還有幾個孩子,情況很不好,你找人來看看吧。”
“不管怎麽樣,他們出事了,你們也不好交差的。”
男人聽了之後,果然思考了一會,然後沒好氣地對宋思宜丢下一句話:“等着。”
宋思宜徹夜未歸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宋景雲的耳朵裏。
“你說小姐昨夜沒回來?”
“是。”
“她昨日跟誰出去了?”
“謝夫人。”
“誰?”
“謝家大公子的夫人葉微瀾。”
聽到這裏,宋景雲臉色微變,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身邊有人跟着吧?”
“嗯,蘭莺跟着小姐。”
“那就沒事了。”
宋景雲知道宋思宜與葉微瀾感情甚好,兩人一同出行,那應該是出不了什麽事的。
“少,少爺,不好了!”
宋景雲看着狼狽沖進屋裏的蘭莺,直覺不對:“怎麽了?”
“小姐失蹤了。”
“什麽?!”
“到底怎麽回事,你說清楚。”
“昨日小姐與謝夫人一同去石淨寺上香,回來的路上因為天色已晚,小姐和謝夫人突然決定要在附近的鎮上住一晚,我也沒在意,因為她們很久沒見了,我想一定是有很多話要說。”
“第二天一早,我醒了以後就去伺候小姐梳洗,沒想到一開門,房裏根本沒人。”
“我以為是小姐醒了出去了,可是,小姐的鞋子都還在床邊,我趕緊去找,結果把客棧找遍了,也不見小姐的人影。”
“謝夫人呢?”
“會不會是她們一起出去了?”
“我也想會不會是這樣,所以我在客棧裏找了一圈以後,又問了客棧的老板,都說沒看到小姐和謝夫人,謝夫人房間裏也沒人,我就趕緊趕了回來,先去謝府上問過了,說是他們夫人已經回府了,我這才馬上又來跟您說這件事。”
“你說謝夫人已經回去了?”
“是,我已經去謝府問過了。”
宋景雲思前想後,本想親自去謝府求證,但一想到可能會見到的人,還是放棄了。
謝府的下人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撒謊。
看來,他有必要去那個客棧走一趟。
“昨夜住的那家客棧在哪裏?”
樂都城裏關于達官貴族的秘辛在這個圈子總是傳得特別快。
不到一上午,事情就已經傳到了霍晏耳朵裏。
不過三人成虎,宋思宜失蹤的消息傳着傳着就變成了宋思宜與人私會被綁的新故事。
“這宋二小姐平時一副冷冰冰誰都看不上的樣子,高傲自大,心心念念那個死人,沒想到還會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
今日出來小聚,霍晏本來是沒有興致,奈何旁人堅持勸說,他不想敗人雅興,随口應承下來。
桌上聊些酒色之事,他聽不進去,只是悶頭喝酒。
直到聽到宋思宜的名字,他才擡起了頭。
“你說什麽?”
“誰被綁架了?”
“宋家二小姐,就是那個宋思宜。”
“聽說昨晚上一晚上沒回來,聽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了,宋景雲都趕過去了。”
“我看多半懸了。”
“你說這綁匪若是為財,倒還好說,宋思宜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若是見色起意,她那樣的性子,又抵死不從,一個不小心……”
男人的話沒說完,只見霍晏‘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對衆人的面面相觑視而不見,霍晏一腳踹開門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他怎麽了?”
“不知道,心情不好吧,不管他,我們繼續。”
霍晏趕到宋思宜失蹤的客棧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
一進門,他就撞見了正在審問客棧老板的宋景雲。
宋景雲與霍晏對視上,罕見地沒有刺上他兩句。
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宋思宜。
霍晏沉着臉走過去:“問出什麽了?”
“應該與他無關。”
“但我派人去查過了,最近這裏有不少女子失蹤,并不都是本地人,大多是途經此處,失蹤了也沒人知曉,所以沒有引起重視。”
“她昨日去了石淨寺,想必從那時候就被人盯上了。”
“她昨晚住在哪間房?”
宋景雲指了指樓上:“三樓左邊第一間。”
霍晏轉身上了樓。
屋裏很幹淨,除了沒有整理的床鋪和床邊的繡鞋,幾乎看不出這裏曾經有一個大活人消失在這裏。
所有物件都擺放整齊,沒有一點掙紮的痕跡,想必是提前用了迷藥。
要帶着宋思宜從這裏離開,一點動靜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一定有人看到的。
霍晏大步走下樓,對宋景雲道:“再去盤問,整個鎮上所有人,一個都不要漏掉,這幾千人當中一定有看到宋思宜的。”
宋思宜那張臉,看到的人必然對她印象深刻,多看幾眼也是常事。
宋景雲知道,也只有這個大海撈針的辦法了。
“我去吩咐人畫像。”
“不用,我來。”
“她昨日穿什麽衣服,什麽打扮?”
蘭莺在一旁,回憶着宋思宜昨日的打扮。
聽着蘭莺的描述,霍晏很快完成了畫像:“是不是這樣?”
“對,對,就是這樣。”
幾千人說起來少,但真要一個一個問過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盡管派了很多人出去,但霍晏和宋景雲還是不放心,也親自跟着去了。
霍晏和宋景瑜毫無頭緒,宋思宜卻是劫後餘生。
她看着面前的屍體,渾身發抖,已經感覺不到身體是屬于自己的了。
就在一刻鐘前,這個男人還想對她施暴,撕破臉她的衣服,強行将她壓在身下,宋思宜絕望的那一刻,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卻突然沒了動作,軟綿綿地一動不動。
宋思宜用力推開這個人,看到手上的鮮血後,終于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你殺了他。”
看着眼前的人,宋思宜聲音都在抖。
她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要救她,他們明明是一夥的,他能眼都不眨地殺了這個男人,要殺了她,更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