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為什麽這麽看我？”
“是不是突然發現我豐神俊朗龍章鳳姿，比你那離世的白月光好多了，終于肯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了？”
宋思宜心中的那一點觸動因為霍晏的話轉瞬消失得幹幹淨淨。
“你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會讓人心動。”
畢竟霍晏确實有張迷惑人心的臉，她也能理解那麽多女子為他着迷。
“人長了一張嘴，除了吃飯呼吸，就是拿來說話的，不管是好聽的話，還是讨人厭的話，你不能不允許我的嘴發揮自己的作用吧。”
宋思宜此刻冷靜下來，道：“你平日跟那些姑娘相處的時候都這麽說話的嗎？”
“沒人說過你這樣很惹人煩嗎？”
霍晏大笑，道：“還真沒有，你是第一個。”
“是嗎，我真不想成為第一個。”
“餓了嗎？這裏的食物你都吃不太習慣，只能找到這些了。”
霍晏指了指面前的食物，宋思宜看過去，确實跟她平日的吃食相差甚遠，不僅精致度比不上，連色澤看上去也讓人沒什麽食欲。
宋思宜雖然沒過過苦日子，但也沒有其他世家小姐的挑剔難伺候，倒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适應能力，根本看不出是頭一次來這種邊陲小鎮。
“謝謝。”
“昨晚睡得好嗎？”
“不怎麽好，晚上刮了好大的風，聲音很大，這裏人煙稀少，風聲聽着像是野獸的叫聲，很瘆人。”
霍晏揶揄道：“那你還睡到現在才起？”
“早上叫你起來你還不願意。”霍晏指着自己的臉，“看到我臉上的淤青了嗎，就是我早上叫你的時候，你發脾氣拿東西砸到的。”
宋思宜坐在床上，離霍晏有點距離，對于霍晏所稱臉上的傷她看得虛虛實實，她平日好像也是被蘭莺說過起床時脾氣大的事，所以也是有些心虛。
“我睡相很好，更不會随便扔東西砸人。”
“那你要不要來看看我臉上的傷？”
“怎麽，不敢了？”
宋思宜不願意在霍晏面前服輸，當即走到霍晏面前，非要看個清楚。
霍晏坐着，宋思宜走到他身邊時，要想看清他的臉，必定要彎下腰湊近了去看。
宋思宜滿心都是要求個真實，沒有旁的心思，專注得很，但霍晏就不同了。
宋思宜貼近了霍晏，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小，霍晏的呼吸也跟着重了些，不過這一切都不在宋思宜的眼裏。
霍晏的臉似乎真的有點紅，但怎麽看也不像是被重物砸到的傷口，為了求證，宋思宜伸出手，指尖在霍晏的臉上戳了戳，根本沒腫。
她看他臉上的紅也只是被太陽曬過後的反應而已。
“你的臉哪裏有問題，根本沒事。”
她又一次被霍晏戲弄了。
宋思宜直起身子，轉身要走，但手被霍晏捉住，一把将她拉進了他懷裏。
“剛才是沒事，但你現在有事了。”
“不信你看，我臉上現在肯定是你留的指甲印。”
宋思宜坐在霍晏腿上拼命掙紮，霍晏始終不肯松手，還加大了力道，更加收緊了懷抱。
“你到底要怎麽樣？”
霍晏擡頭，望着宋思宜，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要怎麽樣。
從出生到現在，這是他一次感覺到迷茫困惑，宋思宜除了臉之外根本不符合他對女人的要求，他心裏也很清楚，但他就是不受控制地關注宋思宜，他要做什麽呢，要跟宋思宜在一起嗎，不說宋思宜能不能放下裴淮璟，他也根本不可能接受一個心裏還有別的男人的女人，他也做不到為宋思宜放棄如今的生活，要一心一意，專一，只愛一個女人，對他來說，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眼睜睜地看着宋思宜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他也是決不允許。
他知道，他要是把這些話說出來，宋思宜只會嗤之以鼻，覺得他可笑，甚至他自己都這麽認為，他憑什麽這樣要求宋思宜。
“你讓我想想。”
他還沒能理清楚這一切。
“想什麽？”
“你要想什麽是你的事，跟我無關，放開我。”
霍晏定定地看着宋思宜：“怎麽與你無關。”
讓他煩惱，讓他不知所措的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她又怎麽能置身事外。
“你到底在說什麽？”
“你就當我胡言亂語。”
“霍晏！”
門突然被推開，宋思宜甚至看不清沖進來的人是什麽模樣，只瞧見了她被風帶起的裙裾，還有輕快的調子，随着她的到來，原本安靜的房間裏似乎都立刻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這個姑娘在抱在一起的兩人面前站定，臉色立刻變了，質問道：“這個女人是誰？”
“你們是什麽關系？”
“她為什麽抱着你？”
一連幾個問題，咄咄逼人，宋思宜直覺女子與霍晏的關系不一般，趁着霍晏分心之際，立刻從霍晏懷裏掙脫出來。
“你怎麽來了？”
“我才要問你，你回來了為什麽不回家，為什麽跟這個女人住在這裏？”
宋思宜聽到了女子口中的回家二字，立刻看向了霍晏。
她記得他說過他是孤兒，爹娘早死了。
果然還是騙她的。
他嘴裏根本就沒有一句實話。
“你怎麽不說話？”
“去了樂都成了大人物了，就不認我們這種小人物了？”
女子上前兩部，走到霍晏面前，拿起手邊的東西，也不管是什麽，就一股腦地霍晏身上扔。
霍晏終于有了反應，抓住了雲昭的手：“你怎麽還是這麽野蠻？”
“這樣當心以後找不到人要你。”
“反正你要養我一輩子，我也不找男人了，等着你娶我。”
“誰說要娶你了？”
雲昭急了：“你敢不承認，你在我爹面前承諾了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你這個過河拆橋的白眼狼，我要告訴我爹去，讓他收拾你。”
雲昭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直來直去，跟一般姑娘有些不同，嗓音也是張揚的調子。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我是說了要照顧你，但我從來沒說過要娶你。”
雲昭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緊，轉而将矛頭對準了宋思宜：“那她算什麽？”
她知道霍晏容易招女人，桃花債多，但沒去樂都多久，有別的女人也就算了，竟然還帶回栎陽了。
這一點她是無論如何都忍不了的。
霍晏沒有解釋的意思，但宋思宜并不願意被人誤解，無辜成為他人的眼中釘。
“我跟他沒有你想象中的那種關系，請不要誤會。”
聽了宋思宜的澄清，雲昭還是不放心，想再聽霍晏解釋：“她說的是真的嗎？”
“你為什麽不說話？”
“難道你真的跟這個女人……”
霍晏有些不耐煩，更是對宋思宜急于撇清他們關系的做法不滿，道：“是，我們沒什麽關系，是認識的人。”
“不過。”
“不過什麽？”
“我喜歡她，她不喜歡我，就是這樣的關系。”
“你說什麽？”
這是宋思宜與雲昭異口同聲的話。
宋思宜是不解，雲昭則是震驚。
“你不要聽他胡說，他并不喜歡我，在樂都時，他也有很多女人，并沒有你所以為地專一。”
宋思宜認為雲昭也是個被霍晏迷惑地小姑娘，希望這麽說能讓雲昭認清他的真面目，不要被他的外表所欺騙。
沒想到雲昭也是個奇人，聽宋思宜這麽說了反而不生氣，對霍晏道：“原來你還是本性難改。”
本來不是好話，但從雲昭嘴裏說出來反而帶着些調情的味道。
宋思宜也是吃驚，雲昭不因為霍晏跟無數女人糾纏不清而憤怒，卻因她這個跟霍晏沒有感情糾葛的人而大動肝火。
果然跟霍晏扯上關系的人思路都非同一般。
“算了，既然你說沒關系，我就信了。”
“你爹知道我回來了嗎？”
“還不知道。”
“那你怎麽知道的？”
“你一進城就有人認出你了，所以跟我說了，我還等着你來找我，沒想到等了一晚上都沒見到你，一早起來就聽說你住這裏了，還帶着個女人，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雲昭說話的時候兩手一直緊緊摟着霍晏的脖子，兩人認識多年，霍晏一直把她當妹妹，也懶得計較這些，可是看到宋思宜的眼神時，他下意識地想撇開雲昭的手，身體比腦子的反應還快，就像是上次被宋思宜堵在花樓身邊還坐着幾個姑娘時。
“這是雲昭。”
雲昭有些不滿霍晏對她的介紹，又補充了一句：“霍雲昭。”
“你知道他的名字怎麽來的嗎？是我爹取的，跟我一樣姓霍。”
“你說你是孤兒？”這憑空冒出來的妹妹又是怎麽回事。
“他爹娘早死了，幾年前我爹遇到了受了傷奄奄一息的他，把他帶回我家，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救回來的。”
“這麽說你們沒有血緣關系？”
“是啊，但是比真正的一家人更親密，更密不可分，是不可能分開的關系。”
霍晏捂着雲昭的嘴，怕她再口無遮攔地說些不該說的話：“好了，閉嘴。”
“你話太多了，這麽久不見，你也還是沒變，一樣聒噪。”
“這是宋思宜。”
霍晏想了想，還是沒有透露宋思宜的身份，畢竟這裏地處邊境，少不了探子，可能還有敵國奸細，暴露宋思宜底細，沒什麽好處。
“唔唔……”
“松開我。”
看雲昭臉都漲紅了，霍晏這才松了手。
“憋死我了！”
“你要殺了我啊？”
“真難受了？”
雲昭沒好氣地答道：“那你試試。”
“既然你們只是認識的關系，為什麽把她帶到這裏來？”
“你在外面玩也就算了，但是這裏是我家，不想讓外面的人來。”雲昭直白地說着對宋思宜的不喜，“你以前都沒這樣。”
“發生了些事，一兩句說不清楚，也不是我們的本意。”
“好了，先回去看看你爹。”
“算你還有點良心。”
宋思宜看他們兩人親親熱熱，也不好打攪，只覺得自己站在旁邊有些尴尬。
“你跟我一起去。”
宋思宜拒絕：“我不去。”
他們一家人團聚，她一個外人去算怎麽回事。
“這裏你人生地不熟的，又身無分文，萬一出點什麽事，我怎麽找你？”
“我會照顧好自己。”
霍晏卻不管宋思宜的拒絕，強硬地把她拉到了身邊。
“如果沒有才出的那件事，我可能會相信。”
霍晏所指的自然是宋思宜被綁的事。
宋思宜想了想，逞強也并不是明智之舉，一個人待在這種陌生荒涼的地方，她确實害怕。
雲昭家在栎陽城西，遠遠地就能看見挂在門上的大大的一個‘藥’字。
霍老爹是個和善的老人，六十歲開外，但爽朗健談，保養得當，看着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不少。
對于宋思宜的到來，也很客氣。
“爹，她可能跟我搶霍晏，你對她這嗎客氣幹嘛？”
“爹平日怎麽教你的，在客人面前這麽沒禮貌！”
“我實話實說，哪裏說錯了。”
“而且”雲昭打量着宋思宜，“看樣子，肯定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吃不了苦，嬌滴滴的，怎麽跟霍晏有話說。”
“你平日不是最不喜歡這種脾氣大難伺候的大小姐嗎？”這話是對着霍晏說的。
霍晏不答，只是夾了塊肉放進雲昭的碗裏：“吃飯還堵不上你的嘴。”
霍晏跟霍老爹許久不見，有不少話說，所以雲昭和宋思宜先下了桌。
宋思宜本想回房，沒想到雲昭卻主動提出要帶她去四處轉轉。
兩人一路沉默走到院子裏坐下。
宋思宜望着滿天星鬥，才發現這裏的星星都格外地亮，像是寶石一般在深藍的夜空閃閃發光。
“你是真的不會跟我搶霍晏吧？”
“不會。”
“我有喜歡的人了。”
“那就好。”
宋思宜有些不解：“你為什麽這麽喜歡他？”
“喜歡就喜歡了，哪有這麽多理由。”
“會不會是因為你身邊只有他一個男人，所以……”
霍晏這種性子，她實在不懂，雲昭為什麽這麽迷戀他。
“才不是。”
“我分得清什麽是喜歡。”
“如果非要說理由的話，他很善良，有擔當，給人安全感，不論發生什麽事，都會是我的依靠。”
“可是他很花心濫情，這些你也能接受嗎？”
“沒關系，反正是我喜歡他，這些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我能接受才喜歡。”
“如果你們真的在一起了，他還是跟其他女子……”
“他不會。”
“如果他做出了選擇，那麽那個人将會是唯一。”
“他沒有認清自己的心，沒有做出決定之前，不會給任何人承諾。”
雲昭這麽說，宋思宜也不好再勸，本就是兩人之間的事，她沒有立場去橫插一腳。
“那你呢？”
“你有喜歡的人了，他在哪？為什麽你沒跟他在一起？”
“他不在了。”
“什麽不在了，是死了嗎？”
宋思宜垂下眼，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霍晏找到宋思宜的時候，她還一個人坐在院子裏。
栎陽白天豔陽高照，日光刺得人都睜不開眼，但夜裏卻跟白天像是兩個極端，轉眼就跟入了秋一樣。
“不冷嗎？”
直到霍晏提醒，宋思宜才發覺自己已經凍到毫無知覺了。
霍晏走過去，在宋思宜身邊坐下，自然地捂住了她的手。
“好冰。”
宋思宜立刻将手抽了出來：“就算你不喜歡雲昭，也不要太傷她的心了。”
“不要借着我來打擊她了。”
“她只是喜歡你，沒做錯什麽。”
霍晏盯着宋思宜：“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我需要用這種方式讓她知難而退嗎？這種事我不屑于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