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她只是個小姑娘,又沒什麽壞心眼,你這麽對她太過分了。”
霍晏反笑:“我怎麽對她了?”
除了不接受雲昭的愛之外,他自認已經對雲昭夠好了。
“她真的很喜歡你。”
“然後呢,喜歡我的人那麽多,我一個個都要愛的話,怕是沒那麽多閑工夫。”
“你慷他人之慨這種事做得還真是順手,如果換做你,讓你接受一個你不喜歡的人,你能能做到嗎?”
“你跟我不同。”
“不同在哪裏?”
她只愛裴淮璟,但霍晏愛過的人太多了。
“你可以愛很多人。”
霍晏終于聽明白了宋思宜的意思。
“我不夠專一,濫情,随便是個人我都能喜歡,我的感情很廉價,所以給誰都可以,為什麽不能給她希望,你是這個意思嗎?”
宋思宜的沉默便是默認。
“有道理。”
“那就是因為我太随便了,所以才不想害她。”
“我這麽濫情的人,給她希望又不能承諾什麽,那才是真正的傷害。”
霍晏發覺自己越往下說下去,情緒越是難以控制。
他才意識到,他真正在意的點不是被誤會,被潑髒水,背負罵名,而是被宋思宜誤解,宋思宜這種全然不在乎的态度和語氣。
宋思宜飄飄然的幾句話,甚至只是為了一個剛認識不到半天的雲昭打抱不平,對他全盤否定。
“你手背上那道疤是怎麽弄的?”
霍晏看了宋思宜一眼,不知她是不懂看人臉色還是根本不在乎他的心情,任誰都能看出來的不悅,宋思宜全當看不見,突然把話題轉到了他手上的傷。
霍晏不想答,但身體很自覺,似乎不受控制,開了口。
“忘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留下的。”
他身上傷口太多,大大小小的,都記不清了。
但是宋思宜好像對他手背上這個傷口很是在意。
“裴淮璟手上也有這麽個傷口?”
“嗯。”
“小時候有一次因為我貪玩,不小心碰倒了櫥櫃,整個櫃子倒下來,有一把刀落下來,差點要砍到我的手,他幫我擋下來了。”
“不然我的手可能就廢了。”
宋思宜說的輕描淡寫,但當時她抱着裴淮璟哭得可是撕心裂肺。
她那時候才幾歲,哪裏見過這種場景,刀落到裴淮璟的手背上,頓時鮮血淋漓。
她吓得全身癱軟,哭鬧不停,裴淮璟還要忍着疼痛,把流血的那只手放到身後去,怕她看了害怕,還要一邊安慰她。
最後也是裴淮璟一力承擔了所有的責任,說都是他自己不小心所致。
包紮的時候,宋思宜一直陪在裴淮璟身邊,眼淚汪汪,鼻頭泛紅,看着特別可憐。
“是不是很痛?”
宋思宜說話的時候還一直抽泣,帶着鼻音,軟軟糯糯的,很好欺負的樣子。
裴淮璟也就生出了些逗她的想法,雖然是疼的,但是如果不是他擋了一回,刀落在宋思宜身上的場面,他簡直不敢想。
上藥的時候疼得厲害,但疼過了也就過了,現在包紮傷口,反而沒什麽感覺。
但看宋思宜這麽心疼,他心裏也是美的。
“疼死了。”
“那怎麽辦啊?”
“不然你咬我吧,可能就沒那麽疼了。”宋思宜說話間真把袖子拉了上去,露出了藕節似得一段小臂。
裴淮璟見她話說得滿,但伸手出來的時候眼睛閉得緊緊的,臉都皺成一團了,便故意道:“那我真咬了?”
“嗯。”
宋思宜等了許久,也沒感覺到痛意,她有些好奇地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想偷偷看一眼,沒想到就看見了眼裏全是笑的裴淮璟。
“你怎麽沒咬啊?”
“你這小細胳膊,我真咬了,怕我還沒好,你又要看大夫了。”
“可是,因為我你才受傷的,而且你這麽疼,我都做不了什麽。”
宋思宜說着說着又要哭了,裴淮璟用手指抹去宋思宜眼下的淚珠,哄道:“受傷的是我,疼在我身上,怎麽你還哭起來了。”
宋思宜卻哭得更厲害,一頭紮進了裴淮璟的懷裏,放聲大哭。
“我好怕。”
“我真的好害怕,我怕你死了,都是我害死你的。”
“你流了好多血,一直流不停。”
裴淮璟摸着宋思宜的頭,安慰道:“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哪有那麽容易死,而且我們都說好了我以後還要陪着你的,我肯定要信守承諾。”
“好了,別哭了,再哭眼睛腫了變醜了,沒人喜歡你了。”
宋思宜突然擡起頭來,紅着眼睛,望着裴淮璟,問道:“那你呢?”
“如果我變醜了,你還喜歡我嗎?”
想到這裏,宋思宜神情柔和了不了。
她怎麽會那麽直接,一點都沒有姑娘家的矜持,也不知裴淮璟聽到她的話時究竟是什麽感受。
不過也算正常,畢竟她當時才九歲,什麽都不懂,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根本不會隐藏。
如今想來,她好像還有好多想要問清楚的事,想向裴淮璟問個明白,但是卻永遠都沒機會了,裴淮璟再也回不來。
“你就是因為這件事開始喜歡他?”
“不止于此。”
但也确實是從那一天開始。
霍晏自嘲道:“看起來,我跟他還有點緣分,連傷疤都在同一個位置。”
“第一次見面,你看着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因為想起了他?”
“是。”
宋思宜沒有跟霍晏說過,他的眼睛跟裴淮璟的很像。
猜到是一回事,真正聽宋思宜親口說出來又是一回事。
霍晏真想大笑一聲潇灑離開。
都說他無情,但他看,宋思宜比起他來有過之無不及。
往往天真者最是殘忍。
她永遠可以用最無辜坦然的神态做出傷人的事,說出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話,卻又從來不覺得自己無情。
一時間,霍晏也不知該回些什麽。
無論說什麽,都好像已經輸了一頭。
他若真追根究底,問個明白,太過計較,顯得他玩不起。
若不問,又好像是為了面子逞強。
但他不得不承認,事實确實如此。
“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宋思宜望着遠方,沒有說話。
霍晏認真盯着宋思宜的側臉,看了許久。
月色清冷,映在她臉上,如玉石一般透徹瑩潤,卻也是孤獨寂廖,眉間似乎籠着化不開的愁緒,這一切的緣由,所有人都很清楚。
只因裴淮璟。
她的一切喜怒哀樂都只為裴淮璟,眼裏容不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