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分鐘(二更) 錯過就是錯過,沒有如……

第34章 一分鐘(二更) 錯過就是錯過,沒有如……

最先發現鐘虞不?對勁的人是老陳。

老陳還?記得鐘虞剛回國那陣子, 跟誰都客氣,但這種客氣說白了就是冷漠,除了工作不?會跟你聊別的, 有時候雖然在笑, 但笑意淺薄, 是客套應付的笑。

但這短短一個半月,鐘虞變化很明顯,棱角像是被什麽?軟化, 整個人肉眼可見?變得溫和, 有種叫生?機的東西從皮肉底下生?長?了出來。然而?最近這兩天不?知道?發生?什麽?,他又恢複到最初那種狀态, 甚至還?不?如從前,整個人沉郁寡言,渾身跟紮了刺似的讓人不?敢靠近。

整間律所的人都看得出鐘虞心情很差,路過他辦公室門口都得放輕腳步,更別提去敲門了。有助理犯錯,廖志晖連大聲訓人都不?敢,只能?壓低聲音拿手?指頭不?停點。

老陳心裏也犯嘀咕, 觀察了兩天還?是決定?去問問情況, 畢竟鐘虞在本市已經沒有親人, 除了他也沒其他朋友。

他走?過去在鐘虞辦公室門上敲了敲, 站在門口沒往裏走?,就見?鐘虞從文件堆裏擡頭,露出一張冷白的臉, 開口問他有事嗎。

鼻音濃重,嗓子沙啞,老陳一驚, 再一看鐘虞桌上好幾團紙巾:“呦,你也感冒了?”

“嗯。”

最近降溫,再加上流感爆發,所裏近一半人中招倒下,鐘虞也不?能?幸免。但他确定?自己只是着涼了,症狀始于和蔣紹言談過的那天晚上,他獨自一人喝光一整瓶紅酒,又開窗吹了冷風,隔天起床就開始頭疼腦脹。

但出于謹慎,鐘虞還?是叫老陳別靠他太近,畢竟老陳家裏還?有孩子。

老陳便站在門口,問他:“吃藥了嗎,我那兒有藥,要?不?要?拿點給你?”

“不?用了,我買了。”鐘虞又問,“找我有事?”

老陳其實也沒什麽?事,他就是覺得鐘虞這兩天情緒不?太對,異常沉默,或者說沉重,像是被什麽?重物綁在身上,整個人不?停往下墜。

“你沒事吧?臉色也太差了。”老陳說,“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嘛,工作又幹不?完。”

“我沒事,不?影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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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答案料到了,老陳估計這輩子他就別想從鐘虞嘴裏聽到“我是有點事”或者“心情不?太好”之類示弱的話,他想這得是個多要?強的人啊。

老陳摸摸鼻子,見?鐘虞沒有跟他推心置腹的興趣,無奈嘆了聲氣,就要?出去,突然想起他還?真有件正事,又對鐘虞說:“對了,馬上校慶了你知道?嗎?”

“校慶?”鐘虞隐約有印象,岚大校慶的确是在每年年底。他問:“校慶怎麽?了?”

老陳說:“今年建校六十周年,也是法學院成立四十周年,學校想請校友返校聚一聚看一看。”

他想問鐘虞沒收到邀請函嗎,但估計學院那邊沒他聯系方式,所以才叫自己轉達。老陳繼續說:“你還?記得陶教授嗎?前幾天我回去學校辦事,正好看到他,聊天的時候說起你回國了,他還?挺吃驚,讓我問你有沒有空,願不?願意在校慶那天回去做個演講,給學弟學妹們講講在國外大所的工作經歷。”

鐘虞一邊聽着老陳的話,一邊在腦海中浮起一個個高纖瘦的形象來——陶青稚,常年戴一副無框眼睛,身上有着學者的風度和儒雅,是當年講《刑法課》的副教授,也是他畢業論文的指導老師,曾經給予過他很大的幫助,尤其在大四最後的那一年裏。

不?知道?六年過去,這位陶教授有沒有變化。

鐘虞一時沒說話,老陳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讓他不?着急決定?,反正還?有小半個月時間。

“我先把電子邀請函發你,你可以看看,沒時間演講也可以回去逛逛校園嘛,前兩年學校新修了一個體育館,可氣派了,校友進場有優惠,我每周都去打羽毛球。”

鐘虞點點頭,沒多久手?機就收到老陳發來的校慶邀請函。

他大致翻了翻那張邀請函,校方很重視,策劃了一系列高規格活動,邀請的都是重量級嘉賓,法學院也将?單獨舉辦慶典,嘉賓致辭校友演講,說是回顧過去展望未來,實際也是個社交場。

鐘虞向來敬謝不?敏,但老陳提到了陶青稚,他不?得不?再考慮考慮。

看完那堆文件,鐘虞就戴上口罩回去酒店了,先跟茱莉亞連線交代?工作上的事,之後跟蔣兜兜視頻。

自從感冒,他就沒讓蔣兜兜再過來,兩人好幾天沒見?,此刻蔣兜兜整個人都貼上來,恨不?得撲到屏幕那頭把鐘虞緊緊抱住。

鐘虞當然也想,想得入骨鑽心,睡覺做夢都是蔣兜兜,但同時他也覺得這場病來得很是時候,如果沒生?病,那他勢必還?要?跟蔣紹言見?面。

他現在最不想面對的人就是蔣紹言。

看背景蔣兜兜應該正趴在卧室床上,兩只腳丫翹在空中來回晃,他問鐘虞吃沒吃藥,吃沒吃飯,有沒有好一點。

鐘虞便一一回答,藥吃了,飯也吃了,感覺好了很多。

“真的嗎?”蔣兜兜不?大信,一雙黑溜溜的眼緊緊盯着鐘虞,“可我覺得你瘦了好多啊,嗓子也好啞啊,你真的有好好吃飯嗎?爸爸說好好吃飯多喝水病才能?好得快。”

聽到“爸爸”兩字,鐘虞臉上笑意稍頓,但很快恢複正常。他的确吃了晚飯,讓酒店米其林一星的中餐廳煮了碗面送來房間,但也的确沒吃幾口就擱到旁邊。

“我真的吃飯了。”鐘虞再三保證蔣兜兜才信,又跟他講幼兒園的事,說不?知道?哪裏跑出來一只小貓,下課的時候好多同學都去看,還?有人伸手?去抓,結果手?背被那貓狠狠撓了,然後被老師帶去醫院打針。

“你沒被抓到吧。”鐘虞緊張。

“沒有,我站得遠。”蔣兜兜說,他其實有點怕貓,但他不?好意思跟鐘虞說,只湊近屏幕半遮着嘴小聲講,“我覺得那貓咪有點兇兇噠。”

鐘虞莞爾:“那只小貓現在在哪兒呢?”

“不?知道?耶。”蔣兜兜說,他放學的時候還?特意去找過,沒看到那只貓,他跟鐘虞說明天早飯準備只吃蛋白,把蛋黃帶去學校,找到了貓就喂它。

“貓咪兇兇的還?喂?”

蔣兜兜嘆氣:“可是貓咪流浪沒有家也很可憐啊。”

鐘虞聽得心中柔軟,為蔣兜兜這份赤誠善良,他沒有打擊小孩的積極性,只叮囑蔣兜兜看到貓離遠點,別去逗別去摸,別被抓到。

說了一個多小時,鐘虞口幹,摸着手?機都有些發燙,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正要?開口叫蔣兜兜睡覺,那頭先傳來另一道?聲音,低沉的男性嗓音,提醒蔣兜兜該睡覺了。

是蔣紹言。

鐘虞一下子聽了出來,他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說話,也叫蔣兜兜早點睡。

蔣兜兜不?情願,還?是說了晚安,又對着屏幕親了好幾口,剛親完手?機就被一只大手?抽走?了。

鐘虞看到了屏幕畫面的變化,知道?手?機被蔣紹言拿走?了,不?等?蔣紹言的臉出現在屏幕裏,他就利落地切斷了。

挂斷後,鐘虞維持着坐在椅子上姿勢,雖然沒看到蔣紹言的臉,但光聽聲音都叫他的心情産生?了不?小的起伏。

他很難準确去形容這感覺,太複雜了,就像他和蔣紹言之間的事,前因?後果都太複雜了。

好半晌鐘虞都沒動,最後撐着桌子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潤喉,他有些乏,準備洗澡也早點休息,誰想又一通視頻進來,這回是伊森。

剛才跟蔣兜兜視頻的時候,伊森就打來兩次,被鐘虞直接拒了,這回是第三次,這麽?锲而?不?舍,鐘虞擔心是否有事,便接了。

伊森那張帥氣的混血面龐出現在眼前,開口便是問他是不?是感冒了。

“你怎麽?知道??”

伊森眼神閃躲,聲音低下去:“我問的茱莉亞。”

鐘虞知道?他慣會裝可憐,但面對關心也做不?到疾言厲色,于是放軟語氣說:“是有點,不?過已經好多了。”

伊森笑起來,他邀功似的對鐘虞說:“爸爸還?說你穿了羽絨服,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懂照顧自己,不?過沒關系,我待會兒有份驚喜要?給你,你等?等?,馬上就到。”

鐘虞卻蹙眉,不?知道?伊森遠在大洋彼岸還?能?搞出什麽?花招。

幾乎就在伊森說完的同時,門就被人敲響了。

手?機支在桌上,鐘虞走?到門口,先從貓眼往外看,是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這才拿掉門栓将?門打開。

來人面孔熟悉,這一個半月裏鐘虞出出酒店會不?時碰見?,他印象裏對方是前廳部的工作人員。

那位工作人員先歉意地表示這麽?晚打擾,接着将?手?中拎着的一袋東西遞過去,對鐘虞說:“有人托我轉交給您。”

鐘虞沒接,淡淡地垂眸瞥了一眼,那是個保溫袋,密封得很嚴實,不?知道?裏面裝的什麽?。

他擡起頭,剛想問什麽?人,忽然想起伊森的話,心想難不?成這就是驚喜?

于是禮貌地接過來,表示了感謝。

關上門,他拎着那袋東西走?回去,剛擱到桌上就被伊森看到。伊森笑說:“哇,這麽?快就到了嗎?”

“這裏面是什麽??”鐘虞臉色有些冷,“伊森,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驚喜。”

伊森了解他的個性,只好摸摸鼻子說:“我怕你生?病吃不?好,就請朋友幫忙去買了你們當地最好吃的粥,還?有一些常備藥,請他送給你。”

鐘虞心下明了,難怪他拎着覺得沉,原來裏面是粥。說不?感動是假,被人記挂的感覺總是好的,鐘虞面色緩和下來,邊打開袋子邊問伊森哪兒來的朋友。

“是我讀書時的一個同學,也是帆船隊的好朋友,畢業之後他就回去了中國,我們一直有聯系,我一說有事他就立刻答應了。”伊森頓了頓,目光深深看着屏幕那頭的人,“我跟他講你是我很重要?的人,請他一定?幫忙。”

鐘虞裝作沒聽見?,把粥拿了出來。

那粥裝在保溫飯盒裏,外壁摸着還?是溫的,鐘虞突然間感到疑惑,如果在外頭買的,難道?不?該是餐廳的打包盒嗎,怎麽?是家用的飯盒?

這個念頭閃過,注意力接着被裏頭其他的東西吸引,鐘虞又從那袋子裏拿了幾盒沖劑膠囊,還?有一盒潤喉糖。

他正喉嚨不?舒服,拿起那盒潤喉糖看了看,拆一粒含在嘴裏,因?此沒注意伊森臉色的變化。

就在剛才,伊森突然收到一條信息,是那位朋友發的,說堵車,馬上就到,叫他不?要?着急。伊森臉色陡然一變,他意識到鐘虞拿進來的這份東西根本不?是他讓人送的。

那會是誰?

伊森的臉色又很快恢複,仿佛無事發生?,趁鐘虞沒注意給那位朋友發過去一條信息說暫時先別送了,随後繼續擡頭沖鐘虞微笑,狀似随意問:“就這些了嗎,你看看裏面還?有什麽?其他東西嗎?”

“沒有了。”鐘虞随意往袋子裏望了一眼,“就這些。”

東西雖然不?多,但每樣?他都正好需要?。

“是嗎?”伊森大大咧咧開着玩笑,“沒有花或者紙條之類,我還?特意跟我朋友說請他搞得浪漫一點。”

“沒有。”鐘虞頓了頓,突然問一句,“這真是你朋友送來的?”

“當然了。”伊森悄然握緊雙手?,“除了我還?有誰?”

鐘虞看着他,鄭重說道?:“謝謝。”

“不?用。”伊森臉上在笑,眼神卻略有些陰沉,“哥,你知道?我,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

這話鐘虞沒應,挂斷視頻,他坐在桌子旁慢慢吃粥,越想越不?對。

他不?是沒吃過外賣,這粥不?像外面買的口感,很像是家裏頭那種砂鍋小火慢熬出來的,米粒開花,入口即化,還?配了好幾碟清爽可口鹹淡适宜的小菜,他不?覺得伊森的朋友會好心到親自給他煮,或者從餐廳買完了再拿保溫盒另裝一次。

鐘虞又去翻那袋子,這次翻出一張便簽。

大概是不?小心掉下去粘在了袋子底部,顏色又相近所以剛才才沒發現,便簽上用黑色墨水寫着每種藥的用量、服用時間以及注意事項,筆跡遒勁,棱角分明。

鐘虞腦中浮起一個猜測來。

有疑問就去求證,他不?是猶豫的人,即刻裹上羽絨服,直接下樓。

找到剛才那個工作人員,對方正要?下班。

鐘虞道?不?好意思耽誤幾分鐘,提出了疑問,那位工作人員說道?:“是位年輕的先生?。”

她大致形容了一下,穿西裝,個子很高,很英俊也很禮貌:“說是您朋友,聽說您病了給您送點東西,自己不?方便上去,所以請我代?為轉交。”

“他沒有說他是誰嗎?”

“我問了,他說他姓蔣,一說你便知道?,但他又跟我說……”

工作人員回憶,當時蔣紹言原話是:“他要?是不?問也就不?用主動說了。”

鐘虞沉默下來。

“對了。”工作人員想起什麽?,“那位先生?後來在沙發上坐了好久,我下樓的時候看到他,就過去說了一聲,之後到九點半他才走?,我記得很清楚。”

因?為她九點半交班,特意又往沙發方向看了一眼,就見?蔣紹言還?坐在那裏,姿勢似乎都沒變,沒低頭沒看手?機,就這樣?垂手?而?坐,目光一直牢牢盯着電梯間的方向,很明顯在等?人下來。

現在回想,那道?身影在溫暖明亮的燈光下,竟顯得說不?出的落寞。

鐘虞确定?了,送東西來的是蔣紹言。

他不?明白為什麽?伊森要?冒名頂替,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向那位工作人員道?謝後,鐘虞攏起羽絨服的衣襟往回走?,面上淡淡的,叫人看不?出心思,只是在路過那片沙發時,情不?自禁駐足看了許久。

回房間,鐘虞将?那碗還?溫熱的粥吃光,小菜也消滅幹淨,胃裏填飽,整個人舒服很多,洗完澡躺在床上,卻沒能?立刻入睡。

蔣紹言這是做什麽?,做好事不?留名?還?是他篤定?自己一定?能?看出來?

這粥是蔣紹言什麽?時候做的?火候足,米粒都開花了,可見?時間不?短,估計是在他跟蔣兜兜視頻的時候就開始做了。

那如果當時他沒挂視頻,是不?是就能?看到蔣紹言穿圍裙的樣?子?

在樓下等?待的那段時間裏,蔣紹言會想什麽??

鐘虞下樓前正好也看過時間,記得很清楚,9點31分,也就是蔣紹言離開前的一分鐘。

如果蔣紹言多待一分鐘,或者他早一分鐘下樓,兩人說不?定?會碰上。

如果碰上了……要?講什麽??

鐘虞沒繼續往下想。

因?為說如果,不?過是心理安慰,是無能?為力後的幻想,說到底就是有緣無分。

所以沒有如果。

錯過就是錯過。

鐘虞這樣?想,枕在枕上閉起眼,很快睡着了。

詭計多端攻帶崽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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