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棺材

“呼隆”一聲響,陸拾遺終于推開了厚重的棺蓋從裏面爬出來,他捋了捋似乎還跑着細微電流的發梢,連仰天長嘯的勁頭都沒了,只剩悠長的哀嘆。

哪有這樣的?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唯物主義論擁護者,死便死了吧,搞什麽穿越?

就算要穿越,好歹也穿個像樣點的吧,這個叫什麽宿遺祯的,家世背景,無;老婆孩子,無;房子車子......算了,連匹馬都沒有。

說起來,他原先還真是個大戶人家的孩子,可惜十五歲時家裏人就全升天了,後來在一個名為固微山的地方苦學十二年終于大有所成,之後的兩年裏也算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了,偏偏挑戰了蒼铘宮的宮主無數次都是敗績,最後還在山頂上練劍的時候被雷給劈死了!

這命邪的,你不服都不行。

現在他被發配回爐重造,靈魂回到了十五歲的宿遺祯體內,小夥子體格倒是可以,筋骨結實,是塊好料子。陸拾遺拖着棺材艱難地走着,一邊走一邊咬牙切齒地去消化司雷殿“苦口婆心”說過的那些無稽之談。

什麽司命君欽定人選,什麽天定的命數該由他陸拾遺走這一遭,什麽只要有一天打敗了蒼铘宮主就能獲得自由,失去的東西也會一點一點長出來。他忍不住又瞅了瞅自己這兩條大長腿,啧,腿是不錯......如果中間沒缺個最重要的東西就完美了。

怒踹棺材板兒——狗屁的一點點長起來,這特麽的是蘑菇嗎?!

“我呸你丫的!”陸拾遺狠狠啐了一口,“等着,老子摸爬滾打二十九年可不是白混的,三個月之內就把那個蒼铘宮主給你拿下,到時候要是長不出來,老子就劈了這該死的棺材板兒當柴燒,再把你個司雷殿揪出來揍成餅!”

哼哧了半晌才把棺材拖至半山坡,陸拾遺實在是累了,就算他身強體健也不是專門用來幹苦力的,早知道當初真應該好好練習游泳,不然也不會慘兮兮地溺水而亡,更不至于跳躍好幾層時空被那個司雷殿拖來幫倒黴蛋完成遺願。

作孽,作孽到家了!

話不多說,陸拾遺把兩條繩套挎到肩上又開始拖起來,活脫脫就是個纖夫。又走了幾步,突然看見前方道上有團紅乎乎的東西,瞧着像是什麽動物躺在那裏。他脫掉繩套謹慎地走過去,撿了根棍子戳了戳,聽見微弱的一聲哼唧。

喪失攻擊力,安全。

他伸手拎着那東西的脊背擡起來仔細觀察——油光水滑的紅色皮毛,琥珀色的眼睛,四只爪子上各有一截棕黑色,應當是一只極為罕見的火狐。可頭上那是個什麽玩意?誰家的狐貍長兩只鹿角的?

陸拾遺把狐貍翻來翻去看了好幾遍,嘀咕道:“莫非是狐貍和鹿的雜交品種,鹿角狐?”

狐貍不滿地蹬了一下,蹬完又沒勁了,老實地被人拎着。

Advertisement

陸拾遺自言自語:“嘿,沒聽說狐貍和鹿能雜交的,難道沒有生殖隔離嗎?真是個不倫不類的物種。”

他推開棺蓋兒把狐貍往裏頭一扔,搓了兩下手便繼續上路。

待穿過這片疏林後陸拾遺已經累成狗了,又累又渴,恨不能直接悶進旁邊那條看起來有毒似的河裏喝上幾口。好在這一路收獲頗豐,除了撿着個奇怪的狐貍之外還摘了好幾棵野生靈芝,甚至挖到了珍貴的老山參——至少看起來像。

也算個安慰。

他擦了擦手汗,推開棺蓋兒想看一看戰利品,誰知打開的瞬間就懵逼了——裏面除了狐貍哪還有別的?

“你說,是不是你吃了我的寶貝?我好心捎你一程你竟然恩将仇報,好一個雜交狐貍!”陸拾遺捏着狐貍的脊背拼命晃,還在屁|股上拍了好幾下。狐貍難受得直卡氣,一雙琥珀眼憤怒地盯着他,恨不能把那白淨的脖頸咬出幾個血窟窿。

陸拾遺把狐貍重新扔進棺材裏,合上蓋兒,念道:“你吃我的東西我就吃你,再扒了你的狐貍皮去賣!看品相也能換不少錢。”

狐貍的哼唧聲從棺材縫兒裏傳了出來,陸拾遺充耳不聞,拖着棺材繼續上路。

夜幕降臨,陸拾遺終于見着了蒼铘宮的影了,回頭遙遙一望,這麽矮的一個山坡竟足足走了一天。那狗屁司雷殿也是,就不能直接把人送到大門口嗎?扔山坡上算怎麽回事,造孽,十足的造孽!

他把棺材拖到了蒼铘宮的大門外,兩股戰戰地爬上那一百多階,扣着門環敲了幾下,喊道:“有人嗎?開一下門,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路過此地無處投奔,求施主開門留宿一夜!”

裏面:“滾!”

“......”陸拾遺懵圈了,又道,“不是貧僧,我也是個施主,跟你開玩笑呢,裏面的小哥哥能不能開個門?”

裏面:“神經病,滾!”

“......”陸拾遺“砰砰砰”地砸起門來,“別這樣呀,你還沒看見我就叫我滾,也太沒禮貌了。小哥哥我實話跟你說,與你一門之隔的可是史上第一帥,你現在不開門将來腸子都得悔青了!”

大門開了條縫,裏面探出個腦袋。那腦袋盯着陸拾遺仔細瞅了幾眼,不屑地“嘁”了一聲:“走走走,還真以為是史上第一帥,比咱宮主差遠了!”

“嘿,這群不開化的原始人。”陸拾遺生氣了,他白天就對着水面鑒定過了——确定自己有生之年從沒見過比宿遺祯這張臉更俊的。

當然,除了他陸拾遺自己的那張臉。

他又拍了幾遍門,裏面那個腦袋先是不耐煩地趕他走,後又幹脆裝聾作啞不理睬了。罷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陸拾遺決定先湊合一夜等天亮了再說。

他把棺材停在蒼铘宮門外,拎出了裏面的狐貍。挖土坑,排磚塊,支木架,撿幹草樹枝,又找來兩個石塊擦了半天,終于點了個小火堆出來——簡易烤架初步完工。

他尋了個削尖的石塊,拎着狐貍去了水邊。狐貍一雙眼睛在夜色裏格外亮澄,摻了霧蒙蒙的水汽顯得有點可憐,目睹完那一套複雜工序之後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心道這是準備殺狐貍吃肉了。

陸拾遺摸着下巴陰險地笑着,對狐貍道:“吓傻了?小狐貍,馬上就把你剝皮拆骨了,是該害怕!哈哈......”

狐貍想跑,但跑不動。

陸拾遺卷起褲腳下了水,彎下腰在水裏摸索了好一會兒,待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之後便靜止不動了。狐貍眼睜睜看着他在水裏犯傻,不知情的還以為他被點了穴,正狐疑間卻聽見細微的一聲水花響,那傻子再把手伸出水面時手裏竟多了條肥魚。

厲害!狐貍想,也不是全傻。

陸拾遺用削尖的石塊刮了魚鱗,又除了魚髒,收拾幹淨之後便把魚拆成兩片串在新鮮的樹枝上,架在那簡易的烤架上兩面翻着烤。

香!狐貍想。

“看什麽看?我說有你的份兒了嗎?自作多情。”說歸說,陸拾遺還是把其中一片肥魚拆下來扔給了狐貍,“你的肉能比這魚更香嗎?你說有,下次我就把你給烤了。”

狐貍側目,三兩下便把那片肥魚吃了個幹淨。

陸拾遺看着狐貍眼饞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什麽意思?吃光了我的靈芝山參,還想吃光我的魚?休想!畜生就是畜生,一點人情味兒都沒有......”

畜生?!狐貍怒了,一爪子刨開幾簇火星,沾到了陸拾遺濕漉漉的褲腿上,“嗤”地熄滅。

“......虧得你提醒,褲子還濕着呢,”陸拾遺把褲子脫了下來架在一旁烘烤,對狐貍道,“畜生也會生氣?行行,算我說話沒禮貌,這魚讓給你吃。饞貨!”

饞貨?沒錯。

狐貍咽了下口水——現在又不是很想吃魚了,想吃腿,新鮮的冒着血珠子的人腿。

夜晚有些涼,陸拾遺抱着狐貍縮在棺材裏湊合着,別說,狐貍身上熱乎乎的還挺暖。但狐貍卻一夜都沒睡好,身邊這傻子睡相太差了,不停地翻身就不說了,還一會兒蹬一下腿一會兒抻一下胳膊。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畢竟這傻子才十幾歲大,正在長個子的時候呢。

第二天早上,太陽光從閃開的棺材縫裏鑽了進來,接着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聲喊:“神經病啊!這誰大早上把棺材停在咱們宮門口,膽子也太大了!”

陸拾遺疲憊地睜開眼,拎着皺巴巴的狐貍從棺材裏站了起來,看見叫嚷的人正是昨天的那個腦袋。

“啊——”腦袋捂臉大叫,“這神經病沒穿褲子!”

陸拾遺強硬地掰開他的手,扯着半邊臉尬笑:“都是大老爺們,你這樣有意思麽?我這叫沒穿褲子?我這就是褲子短了點而已,短褲也是褲好嗎!”

腦袋霍地睜開眼,瞧見了一雙大長腿......大長腿往上......“啊——”他又大叫起來,“你你你,你不是男人!”

“你特麽才不是男人!”陸拾遺低頭看了一眼,平,平平無奇......他無奈道:“罷了,你說得沒錯,我其實是女扮男裝,現在可以停止你的男高音了嗎?”

他拾起挂在棺材板兒上的褲子穿了起來,接着道:“本姑娘從小就喜歡脫褲子睡覺,別見怪。現在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能不能去跟你們宮主通報一聲,就說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武學奇才宿遺祯求見,希望宮主收我為徒,将來我一定把本門武功發揚光大,絕不食言。”

腦袋紅着臉道:“見、見宮主的話得等幾天了,但是我們宮主從不收徒的,最多把你扔給教習管教。念你是個姑娘家我就勸你一句,這裏不适合你,還是快些走吧,江湖之大有的是你投奔之處。”

陸拾遺跳出棺材,把狐貍遞給他:“這狐貍極其珍貴,你幫我通傳,我就把它送給你,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喜歡請收藏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