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行
第二日下午宿遺祯正在馬倉裏鏟馬糞,就聽焦武在外面喊:“新來的,出來!”
宿遺祯繼續忙活,回他道:“什麽事,直說!”
焦武氣憤地大步攆來,拿着鼻孔看他,道:“好大的架子,還叫我親自進來請你!尊主派人來叫你,一盞茶之後必須趕到浮屠塔下!”
喲,老妖精終于消氣了。
“你不早說!”宿遺祯把耙子鏟子全都扔在一邊,洗了洗手就趕緊往外跑,萬幸來通信兒的人還沒走遠,他忙追上去跟在後頭。
“姐姐等我一會兒!”宿遺祯想起此人那悍婦的樣,改口道,“關護法!關護法且帶我一程吧,我怕一盞茶之後趕不到,尊主他老人家等不及再進塔了就不好了。”
“嗯。”關河令淡淡回答,接着便将宿遺祯拎起來扔出去,長劍出鞘倏忽飛去,趕在宿遺祯落地之前鑽到他腳下,複又漸漸升高穩穩托起。
宿遺祯激動壞了,他心道禦劍飛行啊,這是老子人生第一次禦劍飛行啊!待找準了平衡之後沖關河令抱拳:“大恩不言謝——”
“謝”字未完,連人帶劍栽進了樹叢裏。
關河令的小黑靴從他眼前輾草而過,冷冰冰的聲音砸着腳後跟落進宿遺祯的耳中:“你飛,我走,有點不高興,突然就不想載你了。”
“關護法,你怎麽這樣?!”宿遺祯啞口無言了。
他爬起來追上去,擠出笑臉道:“其實咱們倆可以一起飛的呀,我在後面,你在前面,怎麽樣?”
關河令:“男女有別。”
宿遺祯:“江湖兒女還計較這些做什麽?尊主為大,別叫他老人家等着急了哎。”
關河令掃了他一眼:“尊主不是老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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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浮屠塔下,果然還是沒有蒼铘半點影子。
宿遺祯:“關護法,那我直接進去了啊。”
誰知關河令卻道:“尊主有令,不許你再進去。”
宿遺祯悻悻:“那就請尊主他老人家出來呀。”
關河令飛進浮屠塔,少頃之後又飛了回來:“超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你回去吧。”
“不會吧,這次又超過一盞茶的時間了?”宿遺祯擰着眉頭使勁算,一盞茶大概十五分鐘轉涼,但也要看季節溫度的,像現在這種氣溫十五分鐘之後茶熱尚可,十七八分鐘也能正好喝才對——如果初始溫度是沸點,而蒼铘又沒有變态到要喝燙嘴皮子的茶的話。
“關護法,”宿遺祯轉頭,卻發現關河令已經不見了,“關護法?關護法呀,出來一下行不行?說兩句話行不行?別說走就走啊,你不出來我可不走了!”
他說不走就不走,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要說這蒼铘的時間觀念還真是強到令人發指,怎麽就不能多等個一兩分鐘的?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嗎?
正在琢磨着,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你喜歡和她說話?”
宿遺祯猛地回頭——是那一襲紅衣!
他立即站得腰背挺直、氣宇軒昂,笑着問:“風荷大美人,咱倆好有緣分啊,你剛剛說什麽?”
風荷側過身去:“你在找關護法。”
宿遺祯哈哈笑起來:“沒有沒有,我要找的是尊主老人家,他怎麽每次都放我鴿子,喊我來了又不見我,你說氣人不氣人。”
風荷:“尊主不喜等人,你來遲了。”
“我就摔了一跤才遲了那麽一丢丢而已,唉......”宿遺祯抱臂盯着那片紅色,“尊主的脾氣這樣古怪,你平時跟他怎麽相處的呀,我瞧你臉色總是偏顯蒼白,他......他不會欺負你了吧?”
風荷:“欺負又怎樣,不欺負又怎樣?”
“不欺負自然好,我替你高興......”高興個鬼。宿遺祯突然覺得有點莫名的不是滋味,又道,“可他若真欺負你你也不必怕,有什麽事告訴哥,哥就算打不過他丫的也必定能給你出口惡氣。”
風荷轉向他,一雙天生的含情眼直視進對方毫無準備的眸子裏,問道:“依你看,怎樣算欺負?”
宿遺祯有點方。
人家倆是一對,怎麽算個欺負?宿遺祯不敢往深處想。
他讷讷道:“叫你不高興了就算欺負吧......”
風荷:“那也談不上。”
“哦,好,那算了,不說這個了。”宿遺祯撓撓頭,“你......風荷大美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風荷:“我住在這裏。”
宿遺祯腦抽地問:“浮屠塔不是從不叫旁人進的麽?”
風荷:“我不是旁人。”
是啊,也是。
宿遺祯再次确認了風荷就是蒼铘的脔寵這件事,又是一陣失神。蒼铘那種老妖精,怎麽配得上風荷?他都那麽大年紀了,一把老骨頭,就算是龍子龍孫他也配不上風荷......
可這是人家風荷的選擇,人家有權利,你管得着麽?宿遺祯心裏有點堵,他歸結為天氣不好加上勞累過度且又被蒼铘放了鴿子的原因。
風荷:“尊主令我帶人出趟遠門,有地界出現難對付的挖眼魔,你可想随我一起去見識一下?”
這麽好?!要什麽來什麽?!
宿遺祯的好心情立刻就上來了,方才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霾煙消雲散,他道:“好!好得很!什麽時候出發?”
風荷:“準備四匹馬,飛霜是我專用,你自己再挑匹好的,明日一早就出發。”
“好嘞!”宿遺祯忙不疊答應,忽然又道,“等一下,我能不能帶只狐貍一起去?”
風荷微頓:“一只狐貍,有什麽特別之處麽?”
宿遺祯:“沒啥特別之處,就是比別的狐貍多長了兩根奇怪的東西。”
風荷:“......兩根奇怪的東西?”
“哦,也沒什麽,看習慣了還挺正常的,”宿遺祯想起那兩根小巧的鹿角,确實挺好看的,手感也不錯,接着道,“我那狐貍是只笨狐貍,我怕它自己待着會餓死。”
風荷:“此行危險,別帶了。”
宿遺祯腆着臉:“你說不帶就不帶,都聽你的,嘿嘿。”見風荷下意識地捏住了衣袖,宿遺祯心裏突然像爬了幾只小螞蟻進去,撣又撣不掉,酥麻麻的癢着。他趕緊轉移了注意力:“對了,風荷大美人兒,先前叫你來喝湯你來了嗎?我一不小心睡着了,也不知道夜裏你來沒來。”
風荷側過身去:“沒有,我有事耽擱了。”
宿遺祯一捶手心:“我就知道,肯定是被笨狐貍給偷喝了,等我回去收拾它!”
風荷:“你不是疼愛它的麽,怎麽還要收拾?”
宿遺祯:“疼歸疼,但那湯是給你炖的,想給你補補身子的。”
風荷:“我不礙事,給它喝吧。”
宿遺祯眯着眼,又朝他湊近了些:“行,都聽你的!”
風荷似乎極其不适應聽到這種過寵的言語,嘴唇微張又把應答的話給咽了回去,捏着衣袖一角匆匆離開了。待他到了浮屠塔的高階上又回過頭看了看宿遺祯,小聲道:“快回去吧。”
聲音像小貓似的,宿遺祯卻聽得格外清晰。
見一襲紅衣消失在浮屠塔的大門裏,宿遺祯沒有失落,反倒有點勝券在握的錯覺。他靜立原地默默地想,知道啦,都聽你的咯。
挖眼事件發生在半月之前,先是一個樵夫經過涉合山的一條山道時被人挖了雙眼,還未找出真兇就又有好幾個人都遭遇了橫禍。這一弄再沒人敢走那山道了,可苦了不少涉合山的百姓,避過此道就得繞遠十幾裏,拾柴運貨都不方便。
宿遺祯一行四人策馬來到此地,除了帶頭的風荷,其餘兩人一個是仇戈的首徒齊銷,一個是教習段遲汝的弟子羅未已。這兩人都不大清楚風荷的真實身份,卻也知道不是一般人,一路上侍奉在側倒也不敢有怨言。只是對宿遺祯這個小小的放馬倌兒如何能一道同行深懷疑問,尤其齊銷,一路上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更加上宿遺祯時不時還揉着屁|股,嘴上又有一道淤痕,讓人不往別處想都很難。
天色已晚,幾人就在山道附近的林子裏尋了個臨時落腳點,點起火堆略作休整。齊銷把包裹裏的吃食都拿了出來,宿遺祯一看,還真不少!其中一個圓不隆咚的被他展開,肉香味兒瞬間飄散開,嘿,竟然是燒雞。
齊銷把整個燒雞都遞給了風荷,羅未已瞧着自己分到的幹糧又幹又硬,不禁眼饞。宿遺祯哂笑道:“這樣吃配得上風荷大人的身份麽?”
齊銷朝他擡了擡下巴:“這燒雞已經鹵好了,你還要怎麽吃?小小放馬倌兒也敢在大人面前置喙,好沒規矩!”
宿遺祯:“我有更好的吃法,你若是不服就來打個賭,待會兒切一半下來由我再處理,處理之後若是比你的燒雞好吃,你就把另一半也交給我,若是我輸了呢,那我把自己的肉割下來烤了給你吃。怎麽樣,敢賭不敢賭?”
羅未已忙攔着他:“別別別別別,這個太嚴重了!”
宿遺祯:“沒事,我有十成的把握!”
齊銷:“好個放馬倌兒,口氣倒是比能耐大,你要賭我便同你賭,但是先說好,風荷大人在此,輸了可別耍賴不認賬。”
“耍賴?”宿遺祯挑眉,“耍賴我就給你跪地喊爺爺!”
片刻之後,宿遺祯弄來了許多洗淨的竹葉,把那切下來的一半燒雞嚴嚴實實地裹進了竹葉裏,又在地上挖了個坑,取了些冒着紅的木炭埋進土坑裏。先是扔進幾個小山芋在木炭上墊底,再把竹葉包雞擱在山芋上,接着又鋪蓋了好幾層竹葉,最後一股腦用土埋上了。
羅未已傻眼,羅裏吧嗦地問:“這是做什麽?埋起來是什麽意思?這刨出來之後還能吃嗎?你确定還能吃嗎?你這做法我從來沒見過,你确定待會兒不會輸嗎?”
“......”宿遺祯道,“求你閉嘴。”
齊銷冷笑,頗有些等着看笑話的意味。
宿遺祯有意無意地瞄向風荷,說道:“這個可是獨門秘術,原名叫......荷葉雞,該用清香微澀的荷葉來包才最好。可惜現在找不到荷葉,只能用竹葉湊合着,能不能行待會兒一嘗便知。”
風荷不語,微微側了臉開始閉目養神。
等待竹葉雞出爐的期間,宿遺祯又捯饬了些別的東西,比如從自己的包裹裏取出了一口吊耳小鍋,還有湯勺,竹筷,一些或生或熟的食材等等。
羅未已再次傻眼,念道:“小兄弟,你這是出來散心呢,你的包裹裏帶的都是這麽些東西?這鼓鼓囊囊一大包,我還以為你是帶了什麽特別的法寶,沒想到都是用來做吃食的。”
“這些就是我的法寶,俗話說得好,要想拴住......”宿遺祯嘻笑,“咳,算了,我胡言亂語了。本來嘛我就是一個打雜的小人物,能跟随風荷大人出來長見識是天大的榮幸,可不就得準備妥當了,把風荷大人照顧好了咯?”
齊銷不屑道:“風荷大人豈會被你這些把戲哄騙,你這些東西只能拿去哄哄小媳婦,難登大雅之堂。”
“哦,你說什麽都行,”宿遺祯道,“時間差不多了,開爐咯!”
作者有話要說:
【小短軟】
蒼铘:本座怎麽又沒露正臉?
硬媽:露沒露正臉你心裏沒點逼數嗎?
宿爺:怎麽跟我老公說話哪?!
某劍:噌——
硬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