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殺

風荷不吱聲。

宿遺祯不依不饒:“你說實話,喜歡還是不喜歡?”

風荷道:“不喜歡。”

宿遺祯伏在他肩上:“你沒說實話,你說謊。我再問你一次,喜歡還是不喜歡?”

風荷:“就是不喜歡。”

“假話,”宿遺祯把他的臉掰得正對自己,“你重說,喜歡還是不喜歡?”

“......”風荷道,“你硬逼着我說喜歡,這樣的結果就能讓你高興了嗎?”

宿遺祯點頭:“能!”

風荷嘆息:“好,那就是喜歡。”

宿遺祯大笑起來,笑了幾聲忽又咳出血。風荷把他壓向自己,往他身體裏灌入元力,道:“別笑了,再笑就要油盡燈枯。”

宿遺祯:“我若油盡燈枯,老妖精便高興了。他少了心腹大患,以後再也沒人跟他搶風荷。”

風荷:“你不懂他,他不是這樣想的。”

宿遺祯呢喃:“我不懂他,他也不需要我懂......”

濁氣已淨,風荷把他抱上了岸,為他穿好衣服,又自行穿了青衫,朝浮屠塔飛去。

接連昏迷了好幾天,宿遺祯咳着醒來,喉嚨幹疼得厲害,咯出了血絲。他啞着嗓子喊風荷,風荷沒來,蒼铘來了。

宿遺祯問:“風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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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铘的面上無波無瀾:“風荷早就說過不會再見你。”

宿遺祯支撐着坐了起來:“可他已經見了我,他救了我,就在蓮池裏我才同他講過話,他親口說喜歡我。”

蒼铘:“你認錯了人。”

宿遺祯猛地擡頭:“你說什麽?”

蒼铘:“是本座救了你,是本座在蓮池裏同你說話。”

宿遺祯驀地又咳出血,壓抑着激憤的情緒道:“不可能,我不會認錯,那就是風荷,不是你這老妖精!”

蒼铘隐有愠怒:“莫再癡心妄想,只要本座在一天,就絕不可能讓風荷同你在一起。”

宿遺祯犯了犟脾氣,指着他道:“別拿你的權勢來壓我,不吃這一套!只要我宿遺祯還活一天,就一定要和風荷在一起!”

蒼铘豁然揮袖,掐住了他的脖子:“宿遺祯,本座一再容忍你,你卻三番五次挑戰本座的耐性。”

宿遺祯擡腿朝他踢去,反被他握住腳踝壓在了胸口。僵硬的骨骼“嘎巴”響了一下,宿遺祯悶哼一聲又揮出一拳,可惜沒能夠着蒼铘那張可惡的臉,只打在他胸前被彈了回來,而對方動也沒動,根本不把他的拳腳放在眼裏。

宿遺祯被掐得漸漸窒息,蒼铘忽地松開手,将他甩在了床上。關河令聞聲進入,問道:“尊主,是要殺了他嗎?”

蒼铘默默跨出門去,聲音轉回:“殺。”

于是關河令架起長劍在宿遺祯的脖頸上比劃,對他道:“你觸了尊主的逆鱗,別怪我。”

宿遺祯知道蒼铘這次是來真的了,而關河令這兇婆子不可能對他手下留情,于是扶着床板往後退,嘴上卻還不肯服軟:“如果他的逆鱗是風荷,那我不能不觸。”

關河令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突然笑了一聲:“尊主的逆鱗不是風荷,就是你宿遺祯,所以你必須死。”

“姐姐說這些沒意思,”宿遺祯的後背抵到了牆,退無可退,虛弱地道,“姐姐啊,下手要快,別跟拉鋸似的,另外也別再比劃了行不行,快被你吓死。”

關河令:“嗯,好。”

“锃”的一聲,長劍铿然出鞘,寒光虛晃。

宿遺祯察覺頸上刺痛了一下,默默等待死亡來臨時那陣刺痛竟然沒再加劇。濃稠的液體滴答落在臉上,他睜開眼,竟然見到江上弦正赤手握在刀刃上。

英雄,英雄救“美”?!宿遺祯懵圈了。

關河令問:“江護法?”

江上弦開口道:“尊主說‘不殺’。”

關河令迷惑了瞬間,立即反駁:“不對,我聽着明明是‘殺’。”

江上弦:“是‘不殺’。”

關河令:“是‘殺’。”

宿遺祯冷汗直流:“兩位能不能給個準信兒?”

關河令:“我聽得清清楚楚,就是‘殺’,尊主不可能留下他,否則後患無窮!”

江上弦:“就是‘不殺’。”

關河令:“你讓開,分明就是‘殺’!”

宿遺祯扶額苦勸:“你們有什麽好争的,麻煩誰跑個腿出去問一下行不行?”

江上弦轉向關河令:“你去問。”

“你!”關河令惱怒,“煩死了!”

見關河令走了出去,宿遺祯連忙撐着坐到了床沿,對江上弦道:“哥你是好人,謝謝哥,這個恩我一定會報,以後你就是我大哥,有什麽事情盡管招呼兄弟!”

江上弦不吭聲。

宿遺祯歪了頭看他:“哥,我一直以為你是啞巴。”

江上弦:“如果是‘殺’,你還是要死。”

“那我只好趁機溜了,”宿遺祯穿上了鞋扒着江上弦站起身,“看在我叫你一聲哥的份上,拜托別攔我,我還不能死。”

他扶着牆往外走,江上弦一把将他拎了回來,道:“等消息。”

“我的哥啊!還等什麽消息,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我能坐得住嗎?”宿遺祯身殘志堅,再次站起身往外走,卻又被江上弦拎了回來。

宿遺祯氣道:“不是,哥啊,你到底是想我活着還是想我死?你說明白一點兒行不行!”

江上弦:“我做事只遵從尊主的心意。”

宿遺祯無奈地翻白眼:“蒼铘怎麽找了你們倆這樣的護法,真是死犟死犟的,還蠢......”

江上弦看了他一眼,道:“我給了你機會。”

宿遺祯忽然振奮,忙抓着他的手臂道:“對,你給了我機會,你在救我,我也聽見蒼铘說‘殺’,你卻說是‘不殺’,你告訴我,是不是風荷叫你這麽做的?他人在哪裏?我要見他!”

江上弦甩開他的手,道:“蠢。”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你......”宿遺祯被打斷,關河令怒氣沖沖地進來了。

她道:“都怪你,我一去問尊主他就改了主意說不殺了,之前明明就是要殺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這次闖禍了!”

宿遺祯心下慶幸,對關河令道:“姐姐呀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做什麽就那麽想殺人?”

關河令:“你該殺。”

你才該殺,你全家都該殺!然而宿遺祯敢怒不敢言。

關河令又道:“尊主有令,宿遺祯觸犯了宮規理當受罰,今日又對主子不敬罪上加罪,判罰逐出蒼铘宮,任何人不得再随意放他進來。”

嘿,這下可好,要被趕出去了,任務什麽的見鬼去吧!

宿遺祯樂得離開這裏,只是還不甘心,于是咬牙道:“行,弟子領命。最後一個要求,能不能讓我見一下風荷?”

江上弦睨着他:“蠢。”

宿遺祯:“就當我蠢,你們讓我見他一面,我都要走了,最後一面還見不得嗎?”

關河令:“見不得,別不知好歹,對你沒好處。”

宿遺祯:“怎麽就見不得?你們原始人怎麽都這麽不講人情的嗎?”

關河令:“風荷主子永遠都不會再見你,現在要麽你自己走,要麽由江護法送你走,你自己選。”

“......”宿遺祯無奈,嘆息道,“好,那把最後一個請求換了,我要我的棺材。”

......

天氣寒冷,宿遺祯沒帶多少東西,全部的家當也不過幾套衣服和這口棺。宿遺祯把棺材拖到了水邊,他很累,很虛弱。他把棺材推到了水裏又躺了進去,他蓋上棺蓋順水流去。

宿遺祯縮在冰涼的棺材板裏瑟瑟發抖,他抱緊了雙腿,敲響了十五聲。

“小坐墊,尊敬的司雷殿,”他說,“對不住啊,我失敗了,我被趕出蒼铘宮了。”

司雷殿打着哈欠:“我當是什麽事兒呢,我那邊現在是半夜你知道嗎?困死了。”

宿遺祯:“你不是神君嗎?怎麽還要睡覺......”

司雷殿:“可以不睡覺不代表不能睡覺,這是兩個概念。你也不用太喪氣,被趕出蒼铘宮是早晚的事,由于你一直沒找我就沒能及時告訴你。這會兒出來了正好,宿遺祯之後的經歷中會遇到兩個人,算算也該是這會兒。”

宿遺祯:“誰?男的女的?”

司雷殿:“還男的女的呢,男的女的對你來說有差別嗎?你說你在蒼铘宮裏時也太嚣張了點,能不被別人盯上嗎?以後記住了要低調!”

宿遺祯苦惱:“我習慣了......低調不來。”

司雷殿:“唉,你自由發揮吧,做事之前多想想你的寶貝命根子,自然就能留有餘地。切記,戒驕戒躁!”

宿遺祯:“知道了......”道理都懂,就是實施起來有困難。

天氣越來越冷,宿遺祯把棺材挪開一條縫才發現天已經黑透了,或許已經是半夜。棺材頂到了什麽東西停滞不前,不得已,宿遺祯扒着棺材板兒爬了起來伸手去推。

推不動。

他哆嗦着在棺材底邊摸索,才發現河流已經結了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下水把棺材推上岸,二是留在棺材裏等冰融。

兩個選擇的最終結果可能都是被凍死。

宿遺祯并沒有猶豫,他翻出棺材跳進了水裏。

“老子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同一個棺材裏,”他道,“蒼铘老妖精,等着我滿血歸來吧。”

說來也奇異,宿遺祯這身子骨還真是頑強,先是挨了三十板子,又被關進寒索牢受苦,再者又被關進了鐵崖籠喂濁氣,鬼門關轉了好幾圈也不過都在數月之內,現在這種寒冬臘月天又被扔在河裏流放,換做別人早該凍死了,他卻還活挺挺的。

這條河不知是流向哪裏,或許已經漂離蒼铘宮幾百裏了,或許還在那山腳根圍着打轉。河水很深,至少以宿遺祯的身高是沒辦法觸到河底的。他一手推着棺材一手采用狗刨式扒水,竭盡全力在被凍僵之前把棺材推到岸邊。

功夫不負有心人,随着突如其來的一下震顫,棺材碰了岸。宿遺祯的手腳都不聽使喚了,把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才把自己搬上岸,吊着一口氣碎碎念:“有些人、有些人活着如同死了,比如蒼铘,有些人死、死了如同活着,比如宿遺祯。宿遺祯,你可以的,你一定會活下去!”

他把棺材丢在岸邊,獨自爬向了林子裏,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爬了一會兒竟真的看見火光!宿遺祯激動得熱淚盈眶,動作也生生加快了些,喘着粗氣朝火光爬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短軟】

宿爺:蒼铘的臉和風荷的臉,傻傻分不清(牆角抱腿沮喪中)

江上弦:蠢,真蠢,蠢透了,脫了馬甲你就不認識了?

關河令:你今天話挺多啊

江上弦:(已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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