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挑釁

隆冬過後迎來極暖的一年,龍覺得熱便把一天中的更多時間花費在了游水中。蓮池的邊沿還有被霹靂彈炸壞的地方沒曾修補,龍的尾巴掃到了那塊殘缺,被硌了一下。

他化了人形以背相靠,真是硌得很,跟霹靂彈的主人一樣。他穿了青衫朝浮屠塔而去,聽關河令禀報:“尊主,近些日子屢屢收到各家宗派的消息,說有個號稱‘拾遺刀客’的霧面人一直在挑釁各派高手,還自稱是蒼铘宮弟子,現在各家宗主怨聲很盛。”

蒼铘:“他戰績如何?”

關河令:“有勝有敗,但此人不管勝負只管挑戰,且天資聰慧領悟極快,幾乎是學什麽會什麽,每每打過一場就把對手的功法偷學去了,還能在短時間內融會貫通,現在不管能不能打得過他的都不敢跟他打,怕功法外傳。”

蒼铘:“雜糅百家,不錯。”

關河令:“尊主,屬下以為由他放肆甚是不妥,挑戰各派高手就算了,自稱蒼铘宮弟子就是不知死活了,他這是在挑釁蒼铘宮。”

蒼铘:“嗯。”

關河令:“屬下請命前去會會他。”

蒼铘卻道:“不必理會,忙好自己的事。”

關河令有些擔心,白了一眼杵在一旁默不吭聲的江上弦,踩着小黑靴轉身離去。

這年下雪時節,一人敲響了蒼铘宮的大門。開門的人伸出腦袋往外一看,登時激動得如同得了老年帕金森,抖着嘴皮子直嚷嚷:“霧、霧、霧面人!你是霧面人!你是霧面人對不對?”

宿遺祯藏在霧後的眼珠子翻得只剩了眼白,若不是時機不合适,他真的很想問一下糖糕是怎麽又從後廚被分來看大門的,難道是爬床計劃失敗了?他扛着量天尺道:“爺的大號是‘拾遺刀客’,求見蒼铘宮主,敢請一戰。”

“我知道我知道!您可是大名鼎鼎,沒有人不知道您的名頭!”糖糕興奮得差點手舞足蹈起來,梗着脖子往外四處瞅,又道,“另外十個人呢?十一刀客怎麽就來了一個?他們倆也是嗎?”

“......”宿遺祯活活被他的蠢打動,默默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孩子,網絡時代的冷幽默不适合你,這個梗已經過時了。”

“啊?噢噢,您說的都對!”糖糕抱着被他拍過的肩膀激動道,“霧面人拍了我的肩!我真的好榮幸,我真的特別特別崇拜您!能不能再拍一下?請拍得重一點!”

“......好,”宿遺祯依言重重拍了一下,“所以現在可以幫我通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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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糕:“可以可以可以!我這就去通傳,您可千萬別走了,我馬上回來!”

杜若口中“啧啧”兩聲:“沒見過這樣的,盼着別人來打自家宮主。”

宿遺祯甩了下鬓角散落的一绺發絲,得意道:“你懂什麽,粉絲見着了偶像就該這麽狂熱。”

過了一會兒糖糕從裏頭把大門徹底打了開,一雙小黑靴率先跨了出來。關河令手拿長劍對宿遺祯道:“你就是拾遺刀客?在下蒼铘宮左護法關河令,請閣下賜教。”

宿遺祯:“爺從來不打女人,叫你們宮主出來。”

關河令:“大言不慚!先打敗我才有資格挑戰尊主!”

說罷舉劍襲來,她如浮煙虹影飄忽不定,足踏薄雪卻連絲毫的印跡都沒落下。宿遺祯抱着刀一味閃躲,打定了主意不同她過招。

半晌之後,關河令能逼的招數都出了,招招卻都像打在了棉花上,對方只管毫沒骨氣地逃竄,就是不肯出招。她隐隐生怒,對宿遺祯道:“好,你不同女人打便同男人打,”轉身朝門內道,“江護法出來!”

少頃之後,江上弦慢吞吞拾步走出,面無表情地問:“什麽事?”

“什麽事?”關河令愈發生氣了,“沒別的事,把這個人揍一頓趕走就行。”

江上弦看了宿遺祯一眼,默默道:“今天沒心情。”

“你!”關河令狠狠吸了一口氣,幾片涼絲絲的雪花撲面之後叫她稍稍冷靜了些許,說道,“好,我這就去請尊主出來。”

宿遺祯欣慰不已,沒想到這個江上弦看起來不怎麽來事兒,其實情商高得很,搞不好是個悶騷男。

杜若走到宿遺祯身邊,小聲問道:“大佬,你能打得過蒼铘嗎?可別是找死啊。”

“廢話,”宿遺祯誠懇道,“怎麽可能打得過蒼铘?我只是來試試看,了解一下現在的實力差距,或許還能學他個一招半式的。”

杜若:“自打你開了竅之後武學進境真是連我也驚訝,用你的話來說就是不科學啊。大佬,你跟我講講你是怎麽做到的呗。”

“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宿遺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起來,“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讀完大學再讀研究生,二十年的學習生涯由不得你記性不好。”

杜若一臉問號:“都是什麽鬼東西?”

宿遺祯得意洋洋:“沒什麽,你只需要知道,你大佬我要是沒個金剛鑽也不會攬這個瓷器活兒,一言以蔽之,天選之人!”

說話間關河令又出現在門外,随她邁出的便是蒼铘宮主,一身青衫依舊,冷眉峻目如故。宿遺祯眯了眼睛悄悄打量他,兩年不見,那張臉的輪廓更加分明了,好像是瘦了一點點,就這個距離乍一看和風荷還真有些夫妻相。

但一條水龍和一只火狐怎麽能合呢?比起天選之人可差遠了,遠了十個筋鬥雲的距離。宿遺祯不要臉地想。

“蒼铘宮主,久仰大名,請不吝賜教。”宿遺祯道。

蒼铘站在門口靜默不語,好一會兒都不答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就是個雕塑。冷風吹過,他的衣擺翩然翻卷了一陣,随即有低沉的聲音傳來:“本座不與無名之輩切磋。”

宿遺祯:“在下霧面人,拾遺刀客。”

蒼铘:“拾遺刀客尚不夠資格。”

宿遺祯:“瞧你狂的,蒼铘宮主怕不是不敢接受挑戰吧?”

沉默少頃,蒼铘道:“你走吧。”

宿遺祯:“要我走可以,只要你打敗我!”說着也不客氣,率先祭出量天尺朝他飛身逼近。

蒼铘身形一閃便落到了階下空地上,又接連避過了十多刀,對他道:“本座已經讓了你十五招。”

宿遺祯:“不需要!盡管出招!”

“好。”蒼铘輕輕一聲,卻見眸中閃出幾分決絕,忽地寬袍廣袖灌了涼風,緊接着便是一道無形的氣浪噴薄而出,照着宿遺祯的天靈蓋去。

宿遺祯暗叫“歇菜了”,收了殺招緊急撤退才險險保住自己的腦殼,但那氣浪竟沒随之消失,反而翻出絲絲縷縷的青氣來,裹着淩厲直接覆上了他的脖頸。

這感覺太親切了。

呸!是太熟悉了,兩年前差點被他掐死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脖子上的淤痕似乎都沒消退幹淨。說來也奇怪,仇戈也好賀稚也罷,他們留下的那些傷疤早就不見了,致使宿遺祯都快忘了同他們之間的仇怨。唯獨蒼铘掐過的脖子還時常覺得淤堵不暢,每每照着銅鏡都還能看到他的指痕似的,叫宿遺祯想忘都忘不掉,恨不能立即沖過來報了這個仇。

宿遺祯被這股青氣捏着脖子拎了起來,他企圖掙開卻無從下手,繼而被一道強勢的力量掼倒在地,摔得內髒都險些碎成了肉渣,疼得半天爬不起來。

整個過程很快就結束了,宿遺祯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見暢言跑過來扶他,他怔然道:“丢人,丢人現眼,才一招就被K.O了,呵呵。”

暢言見他受傷瞬間發怒,如同一只炸毛的小野獸,龇着犬牙就朝蒼铘撲了過去。宿遺祯剛喊了個“別”字就見小野獸又飛了回來——只不過是被人扔的。

“暢言!暢言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杜若的淚腺天生就比別人的發達,一緊張激動甚至高興的時候也會湧出淚花,他這邊紅了眼眶,不吝刀卻毫不猶豫地朝蒼铘砍去。

然而氣勢足夠了功力卻沒達标,剛撲到跟前就以一個新穎的姿勢被蒼铘扔了回來。

宿遺祯捂着眼睛,嘆了口氣:“不忍心看,真的。杜若暢言你們都別動,既然是切磋就有點到為止的時候,今日我敗了,下次再戰。我們走了,都快中午了,趕緊回家吃飯。”

杜若聞言從地上爬起,一邊抹眼淚一邊去拉暢言。宿遺祯動了一下又立即坐回地上,問:“你們倆真的都沒事嗎?”

兩人一齊搖頭。

“為什麽就我一個人有事?扔我就一定要扔那麽重嗎?!”宿遺祯忿忿不平,碰了下膝蓋頓時疼得兩眉夾緊,對杜若道,“快,快背我走,我好像脫臼了!”

杜若依言把他背了起來,卻聽蒼铘道:“你不适合拿刀,此劍名為‘三思’,先借給你用。”

接着“噌”的一聲響,寒光寶劍斜插入石磚中。宿遺祯側首望了一眼,二話沒說直接拔劍走人。

是風荷的劍。

杜若背着他往回走,問道:“蒼铘為什麽要借劍給你?我看那劍不一般啊。”

宿遺祯:“他認出我來了。快些走吧,我總覺得背後涼飕飕的,今天出門沒看黃歷。”

暢言往他背後摸了一把,宿遺祯一個激靈,側頭問:“什麽情況?”

暢言比劃:你背上衣裳被掌風割裂了。

“......”宿遺祯悻悻道,“難怪涼飕飕的,蒼铘這個老妖精,別讓我再看見他,再看見他絕對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暢言扯了扯他的袖子,宿遺祯問:“怎麽了?”

暢言指了指天。宿遺祯仰頭看去,是龍。

是龍啊。

是龍!

他猛地一巴掌抽在杜若肩上,急道:“老妖精來尋仇了,快走!”

杜若跑了起來,氣喘籲籲:“也不看看自己多重,我再快能快得過天上飛的?”

“別說啦,龍朝這邊飛來了!”那道陰影越來越近,宿遺祯抱頭大喊,“龍要吃人了!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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