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居
龍爪把宿遺祯整個握住,杜若和暢言合力也沒能把人解救下來。
宿遺祯的霧面被龍爪的真氣震碎,露出了真面目,他索性破口大罵:“蒼铘你這老妖精,出爾反爾算什麽男人,你就不是男人,你個大青蟲!我宿遺祯就算是死也不能被你給吃了,有種你就摔死我,沒種的大青蟲!”
夾着雪的冷風刺在臉上生疼,宿遺祯喝了幾口入肺漸漸罵不出來了,由着龍爪把自己越帶越高,心裏琢磨着會在何處被自由落體。
“太高了太高了,我恐高!”宿遺祯掰着卡在胸前的龍爪,甚至用上了嘴又啃又咬。
龍終于忍不住低聲吟嘯:“蚍蜉撼樹。”
饒是已經壓低了聲調,宿遺祯仍被他震得胸腔鳴響,徹底放棄抵抗。他含恨哀嘆:“你愛咋咋地吧!”
然而龍并沒有如他預想那樣再從高空抛一次,而是把他帶到了一個山洞裏。龍化出人形,遞給他一個瓷瓶,說道:“這個分三次服下,能助你修複軟骨。”
宿遺祯沒有接瓷瓶,問道:“這是什麽?你對我會這麽好心?”
蒼铘收了瓷瓶,道:“狐貍血,不要便算了。”
“要!要要要!”宿遺祯撲上來就把瓷瓶搶了去,又拐着腿坐回草墊上,心裏突然美了起來。
“是狐貍血啊,”他喃喃自語,“是風荷的血。”
一定是風荷知道蒼铘老妖精下了重手,才取了自己的血讓他送來。風荷到底還是惦記着宿遺祯這個人,宿遺祯不僅僅只是他漫長的生命中一個無所謂的過客,而是他願意為之流血的人。
宿遺祯一遍又一遍地想。
“有這麽高興嗎?”蒼铘問。
宿遺祯:“你自然不懂。”他移動了一下,這才發現腰側的軟肉都被龍爪捏青紫了,忍不住嘶嘶吸氣,“你早說是送狐貍血來我就不會跑了,也不至于被抓到半空,難道不知道自己的龍鱗跟鋼板似的,我痛得很......”
蒼铘腳步微動,見他掀開了衣衫查看便又立即停住了腳步,目光投向別處,莫名問道:“你怎可随意要人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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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遺祯:“靠,不然我自己走?不是你把我摔傷的嗎?沒毛病吧你......”
蒼铘:“本座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人,禮義廉恥竟然絲毫不顧。”
“......什麽跟什麽?”宿遺祯滿臉疑窦,“我說蒼铘宮主,您老人家是不是忘了之前的事?您可親口告訴我說在蓮池裏是你為我療傷,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時候咱倆可是抱在一起的,而且都沒穿衣服。請問那個時候您老人家的禮義廉恥哪裏去了?你們龍怎麽這麽奇怪,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麽。”
蒼铘臉色變了變,背過身道:“那時是情勢所迫,你性命垂危,顧不得其它。”
宿遺祯故意耍賴:“這我可不管,趁人之危又脫又抱,若是個女兒家必定得要你三媒六聘的正經娶回去做宮主夫人的,我呢對你自然沒這個要求,可你三番五次跟我談禮義廉恥什麽的,我就只能跟你計較計較了。蒼铘大宮主,請問那件事可該怎麽說?”
蒼铘驀地握緊了袖口一角,難得顯出不知所措來。他怔了半晌才道:“我不能娶你。”
“......”宿遺祯一時沒反應過來,忽一反應過來竟被他逗得樂不可支,拍着手道,“你就算要娶我也不想嫁給你,可真有你的!噗哈哈哈哈哈......”
蒼铘聞言臉色又是一變,忽然走到他面前問道:“你想嫁給誰?除了風荷,難道就沒有別人值得你在意了麽?”
宿遺祯:“......”
靠!蒼铘這老妖精腦子還不太正常,一天到晚琢磨着怎麽把一個男人變成女人嫁出去,什麽毛病!宿遺祯站起身來沖他擺手:“我不跟你閑扯,我得去找我的兩個朋友了。”
蒼铘:“你跟他們住在一起?”
宿遺祯:“不然呢?”
蒼铘:“同一個房間?”
“???”宿遺祯抱臂正對他,仰起臉盯着那雙同樣是琥珀色卻多了些剛毅狠絕的眸子,“蒼铘大宮主,請問住同一個房間有什麽問題嗎?”
“随你!”蒼铘憤怒地轉身離去,眨眼便消失在山洞口。
神經病!宿遺祯暗暗啐了一聲。
沒用得着他瘸着去找杜若和暢言,這兩個人很快就來了——被龍爪抓來的。兩人平穩落地時還一臉茫然,杜若“哇”的一聲就哭了,一邊哭一邊慨嘆這輩子都沒飛那麽高過,差點吓破膽。
......
同蒼铘那一戰致使宿遺祯在長達大半年的時間裏都沒敢再貿然上蒼铘宮——當然在旁觀者眼裏那根本就算不得一戰,如同兒戲。這大半年裏宿遺祯仍然四處挑戰各家宗派,若有不肯應戰的他便在門外耍賴,一直罵到對方出戰為止。因此他的功力越發精進,口碑自然也越發惡劣,一路飙升至各家宗派的黑名單榜首。
不過這些對宿遺祯來說顯然算不得事兒,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輸過了,這種戰無不勝的成就感足以沖散所有□□帶給他的不愉快。而更令他愉快的是随着丹元的進階,他的小寶貝也長了一小截,雖然跟正常尺寸沒法比,但至少可以分辨出性別了。
秋天又至,汲水的山道已經不那麽好走,山階上鋪滿了金黃的銀杏葉,稍不留意就會踩滑。但宿遺祯是個不折不扣的美食愛好者,他堅持每天上山挑水,每一餐都要用山頂的新水來做,趁機也練練肌肉。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風荷喜歡的肌肉。
這天他又上山挑水,才走到山階腳下時就被耽擱了。他見到了令他不敢相信的美景。
沒有被一氧化碳、二氧化硫污染過的碧藍天空,沒有汽車尾氣僞裝卧底的柔軟白雲,沒有被高樓大廈遮擋的曠野之地,以及那一汪即使是死水卻一點都不臭反倒清得照人影的潭水,在飄飄灑灑的銀杏葉的點綴下,在這樣一個稀松平常的晴朗午後把美積攢到了極致。
宿遺祯撂了挑子,他大叫了一聲便撲進了一層厚厚的金葉裏,又學着從前隔壁奶奶家的那條哈士奇在葉叢中打了好幾個滾,心情舒爽得比上學時拿了獎學金還興奮。
“爺就是這世界上唯一清醒的人!衆人皆醉我獨醒!原始人都是渣渣,宿遺祯一定能笑到最後——啊——風景真好啊——”他躺在葉叢裏歡快地跺着腳,又狂抓了幾把葉子往天上撒。他滾來滾去滾了好多圈,突然“撲通”一下,滾進了潭水裏。
潭水不是很深,宿遺祯踩着堅硬的石板爬了上來,打了個哆嗦。
“沒人看到,沒人看到,還好沒人......”宿遺祯自顧念叨着,抖了抖濕衣服便拎着水桶回歸了山道,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只是在他走後,那潭底的石板動了一下。
“吃飯了吃飯了,都過來吃飯,把手洗幹淨。”宿遺祯對着正在給菜地拔草的兩人招呼。
杜若:“大佬,今天吃什麽?”
宿遺祯:“媽媽桑今天給你們做了香芋口蘑燒雞塊,清泉小河蝦,野菜貼餅子,還有堅果豆腐乳,完美!”
杜若歡呼:“大佬萬歲!”
“杜愛卿平身。”宿遺祯樂呵呵地想,美食果然可以俘虜任何人。
杜若一邊吃一邊說:“大佬,山城那邊好像出事了,我和暢言一早去買菜的時候看見有個人從家裏跑了出來,身上長了些奇怪的東西。”
宿遺祯:“長了啥?”
杜若:“我也不确定,聽着好像是尾巴,但是被衣服遮了,看不清楚。”
宿遺祯沒大在意,随口道:“人長了尾巴那就是返祖,你們不清楚,咱們的老祖先其實是猿猴。”
杜若哈哈大笑:“別逗了,我還能不知道猴子長啥樣?咱們要是從那種東西變來的,我就一輩子娶不到媳婦,并且天天挂在樹上睡覺。”
宿遺祯咧嘴笑,心想着科學知識放在原始人這裏也挺無奈的,說什麽都不相信,關鍵你還沒法向他們證明。
暢言比劃道:真的,不止一個人長了奇怪的東西。
杜若表示贊同:“嗯嗯,我看是有邪物作祟,是妖也說不準。”
宿遺祯放下了碗筷,腦筋一轉,說道:“如此說來這可是咱們的大好機會啊,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趁機挽回拾遺刀客的聲譽,啧,說幹就幹!”
杜若頭也不擡:“你那聲譽真的有挽回的必要嗎?”
宿遺祯一把奪了他的豆腐乳,威脅道:“就說幹還是不幹?”
“幹,幹幹幹!”杜若屈于淫威之下。
暢言眯着眼睛朝他不懷好意地笑,瞧着是在嘲笑。杜若重重揉了下他的腦袋:“嘿,你小子,敢瞧我笑話!”
收拾妥當之後三人便朝着桃山城出發了。桃山城之所以叫桃山城就是因為這四圍的山上種滿了桃樹,據說幾千年都沒變過。春天賞桃花,夏天吃蜜桃,秋天收桃仁,冬天品桃釀,這兒的日子逍遙又自在,比桃花源只強不差。就在今年桃花開的時候宿遺祯還試驗了桃花釀,比去年的果釀香一些,但沒那麽甜了。
宿遺祯進入金丹期後對邪物的感知能力就強了不少,一進入城內就發現了端倪。他道:“确實不對勁,我總覺得空氣不夠清淨,好像到處都有髒東西。”
杜若:“這麽嚴重嗎?”
“嗯,看那個人,”宿遺祯指向一家商戶門口蹲着的人,“正常人誰會那樣蹲?像只兔子。”
杜若:“是啊,還有那邊幾個也很奇怪,看着是一家子吧,大白天怎麽都趴着躺着的,像沒了骨頭似的。”
暢言比劃:我知道他們,他們家是捕蛇的。
杜若:“過去看看。”
三人朝那一家走了過去,還沒走到跟前就瞧見了不得了的東西——蛇鱗片。那一家子露出的手背上覆蓋了或多或少的蛇鱗片,其中一個半大孩子的眼睛都變成了蛇目的豎瞳。
杜若捂嘴:“怎麽辦,我想哭!”
“別哭大哥,他們不是妖,像是被下了降頭。”宿遺祯把他往後推了推,對面前的一家人道,“我能幫你們,你們要不要我幫?”
那男主人哼哼了兩聲,竟已經說不清楚話。宿遺祯道:“罷了罷了,等我救了你之後你再感激我,另外要記住了,救你們的人號稱‘拾遺刀客’,呃,或者‘拾遺劍客’也行,是個美男子。記住,一定要歌頌我的功德,要到處宣傳,要......”
杜若打斷他:“大佬,差不多得了。”
“行,先說到這裏,你們別怕啊。”宿遺祯說着便抽出了三思劍,“唰唰唰”幾道劍光閃過,這一家人的身體裏竟都飄出一縷濁氣,濁氣擰巴在了一起,噌地朝遠處逃竄。
“追!”宿遺祯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