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吃肉
宿遺祯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風荷，你為什麽說這種話？這是什麽意思？”
風荷：“什麽意思？說你不是真男人！”
“那你又是真男人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洞外響起，聽得宿遺祯和風荷全都心頭一震。
宿遺祯飛快地跑了出去，見到蒼铘滿臉陰鸷，顯然情緒壞得要命。他急忙道：“都是我的錯，師尊不要傷害他！”
蒼铘袍袖一揮，道：“看清楚她是誰。”
宿遺祯回頭一看，哪裏還有風荷，那狐貍精竟然是個相貌妖異的女人！只聽她大喊一聲：“是龍，快跑！”喊完便倏地化成了一只棕狐貍往反方向逃去。而那洞窟也忽然沒了，變成了一塊石頭，“咚”地一聲跳進了水裏。
水裏？他揉了眼睛仔細一看，自己竟然還在那水塘邊上，連五步的距離都沒有拉開。宿遺祯只剩呵呵了。
蒼铘動也不動，見狐貍馬上就要消失在視野裏時他才忽地伸手，虛虛往前一抓，那棕狐貍就被卷了回來，捏在了蒼铘的手裏。他丢掉另一只手裏的野兔，對宿遺祯道：“穿好衣服，準備烤狐貍。”
“......”宿遺祯驚魂未定，“這，這是狐貍精......”
蒼铘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那只也是兔子精，你要吃哪個，自己選。”
“我能選不吃嗎？”宿遺祯追上他，一邊攏好衣衫一邊說，“都是成了精的，吃了之後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還是不吃了吧，我現在好像不怎麽餓了。”
蒼铘：“現在不餓遲早也會餓，封魔鏡裏沒有尋常活物，能見到的都是精怪。”
宿遺祯嘆息：“我們真的出不去了嗎？”
蒼铘：“殺了我就可以。”
宿遺祯：“哦，我會考慮的。”
蒼铘：“不是叫你不要盯着水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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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遺祯：“你又不說明白到底為什麽不能看，我不就好奇了嘛。”
蒼铘：“那水就是鏡，能照出你心中所想。若不是你盯了太久也不會給狐貍精可乘之機，同她聊了半天竟也沒發現破綻。”
宿遺祯：“唉，不說這個了行不行？你真的要烤狐貍嗎？她也沒對我做什麽。”
蒼铘：“要做多少才叫做了？”
宿遺祯：“......”老妖精到底看到了多少？
狐貍在蒼铘手中直蹬腿，突然開口道：“大人饒命！小妖以後再也不敢了！大人饒命啊！”
宿遺祯想起了自己的紅狐貍，忍不住同情心泛濫，舍了臉皮央求：“師尊就饒她一次吧，她都已經被困在封魔鏡裏了，想必以後不會再有機會作惡。”
狐貍：“是啊是啊，大人饒小妖一命吧！小妖還看到了您旁邊這人更多秘密，只要您饒了小妖......”
“作惡多端的狐貍精！”宿遺祯一把薅過狐貍，狠狠往地上一摔便将其摔暈了過去，對蒼铘道，“師尊說的有道理，現在不餓遲早也會餓的，為了保持體力還是把狐貍吃了吧。”
蒼铘睨了他一眼，面無表情。
吃狐貍肉的時候宿遺祯很難受，很膈應，每一口都像是在啃木頭渣滓。他再一次向蒼铘确認：“師尊确定她曾經殺了很多人？确定她是個十惡不赦的罪妖？”
蒼铘“嗯”了一聲。
宿遺祯：“可我總覺得自己在吃人，有點惡心，還有點想吐。”
蒼铘：“那是你宿醉的緣故。”
宿遺祯：“她是妖啊，我一個凡人怎麽會有吃妖的一天......”
蒼铘：“封魔鏡裏的東西都是本座獵來的，曾經餓的時候沒少吞妖，生吃與熟吃并無區別。”
宿遺祯更想吐了，人與妖果然不适合在一起。他問：“這裏能有多少妖物？”
蒼铘：“數不清。”
宿遺祯心道吹牛，又問：“師尊不過九十多歲，據我所知這個年齡在妖界也就算個小嬰兒吧，怎麽有時間獵這麽多妖物？”
蒼铘：“自建宮算起是九十多歲，在此之前有多少歲已經記不清了。”
“WTF？”宿遺祯“噗”地吐掉一根骨頭，驚訝道，“你的意思是，你其實更老？那是有幾百歲？幾千歲？”
蒼铘：“差不多吧，也可能是上萬歲，記不清了。”
宿遺祯：“哪有人會記不清自己的年齡的。”
蒼铘：“你若是也活了這麽久就會知道，年齡這東西根本毫無意義。”
宿遺祯：“我是活不了那麽久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蒼铘黯然：“是，縱然修至大乘也不過幾百年壽命，于萬歲來說仍然只是蜉蝣一瞬。”
宿遺祯也黯然了，像蒼铘這樣的龍世間恐怕獨他一條，他這樣永恒的生命本就意味着永世孤獨，那宿遺祯此人出不出現于他來說又有什麽意義？不管他是蒼铘還是風荷，宿遺祯其實都沒意義。
呸！怎麽想這些有的沒的。宿遺祯啐了自己一口，不服氣道：“那我要是也能修至渡劫呢，不就也能成仙去，享有無限的壽命了？”
蒼铘目光微動：“你想成仙嗎？”
宿遺祯轉回眸子，讪笑道：“那得看成仙有什麽好啊，若是成了仙就得守這個規矩那個戒律的，那還是做個短壽的凡人快活些。況且凡人真能成仙嗎？你是龍，渡劫渡了好多次不都都失敗了麽，我只怕不會有那一天。”
蒼铘：“你怎麽知道我多次渡劫失敗的事？”
宿遺祯眨眼道：“啊，不是嗎？我猜的。”
蒼铘睨着他，宿遺祯心虛地補充：“師尊你是妖嘛，妖活到上萬歲肯定要渡劫很多次的，可師尊您現在仍然在人間逗留，那不就是渡劫失敗了嘛。”
蒼铘“嗯”了一聲：“天不憐妖，渡劫失敗是常有的事，人要成仙或許容易一些。”
宿遺祯想起了司雷殿，據他所說，天上的十二天君和三十六殿全都是生而為仙神，倒沒聽說有誰是從凡人渡劫升上去的，可見凡人成仙是真的難。想到司雷殿他又疑惑了，司雷殿不會不知道蒼铘的底細吧，他為何只字不提蒼铘在建宮之前還有過漫長生命的這件事？
有貓膩！
他問：“我見做妖也沒什麽不好的，你為什麽想成仙？被雷劈是很痛的。”
蒼铘：“我并不想成仙。只是身為妖類，天降劫雷是必然趨勢，躲也躲不過。”
宿遺祯：“這麽說你是故意渡劫失敗的，而且要一次又一次承受天雷？”
蒼铘點頭。
我的媽，怎麽還有這麽毫無道理的慘事。宿遺祯忍不住覺得他可憐，又問道：“你既然都活了這麽久了，是不是人世間的情愛全都看淡了，是不是覺得挺沒意思的？”
蒼铘：“不記得了，也不是很渴望。”
“啧，還真是無欲則剛，”宿遺祯感慨，“所以說無盡的壽命其實沒什麽好。像我們凡人一輩子只活那麽短短幾十年，每一天恨不能掰成兩半來過，反倒更加懂得憐取眼前人，遇到喜歡的人就拼命要去争取，不管成功還是失敗，總歸是不留遺憾了。”
蒼铘望向他：“嗯。可惜我的眼前人不肯給機會了。”
“咳，師尊最好不要提這件事，不提，至少還能相忘于江湖。”總提，那就是仇怨難解了。宿遺祯別過臉去，“我問一個問題啊，你願意回答就回答，不願意回答也沒關系。你......你這麽多年都是怎麽過來的？有人陪你說話嗎？”
蒼铘：“我沉睡過許久，很多事情都不大記得了，但在建宮之前應該很少說話。”
“真奇怪，你睡了好幾千年吧，好幾千年不說話都沒有喪失語言能力？”宿遺祯又暗叫了一聲媽，心道蒼铘還有那麽一點可憐，都沒人陪他說話的。
忍不住想了一下，蒼铘從前是不是除了到處獵妖也沒別的活動？餓了就嚼一兩個小妖，嚼完了就去睡覺，這種生活，和豬有什麽區別？
他又道：“自打我來了之後救一直找你說話，你一定覺得我特別吵，特別聒噪。”
蒼铘沒說話。
嘁......宿遺祯撇了撇嘴。
蒼铘：“現在挺好的。”
宿遺祯：“怎麽個好法？”
蒼铘：“你挺好的，就是有點奇怪。”
宿遺祯：“怎麽奇怪了？”
蒼铘：“胸太平了。”
“......”宿遺祯很想再跳起來把他大罵一頓，但是現在這種氣氛之下真的是罵不出來。可憐啊，蒼铘是真的可憐！光有一身本事有什麽用？連男人女人都分不清！
他還記得齊銷說的那件事，蒼铘不可能對任何人動情，動了情就會吸幹對方的精力，這到底是什麽原理？而蒼铘也問過類似的問題，假如愛的存在注定伴随着悲慘的死亡呢？也就是說他知道自己的丹元會吸幹愛人的精力，可他又說沒愛過別人，這不是自相矛盾？
宿遺祯鬥膽去問：“師尊啊，你的丹元到底有什麽玄機？為什麽動了情就會吸幹對方的精力？”
蒼铘：“我體內有半龍半狐的元靈，元靈太過強勢，它一旦發現我對誰動了情就會在接近對方的時候吸取對方精力，長期的親密接觸必然造成惡果。”
宿遺祯：“這麽說師尊曾經其實也對誰動過情？是誰啊，誰有那麽大魅力？”
蒼铘微微垂首：“不記得了。”
這是不記得的樣子嗎？我呸！都過去幾千年了，有什麽好保密的......
宿遺祯莫名有點不高興，撕了狐貍的裏脊肉嚼了起來。不得不說，仔細品味的話狐貍肉還是不錯的。他忽然想到一句俗語，笑吟吟道：“都說天上的龍肉地上的驢肉，驢肉我是吃過的，不知道龍肉怎麽樣哎，真想嘗一嘗。”
出乎意料的，蒼铘竟然直接把手伸給了他。宿遺祯目泛狐疑：“你是認真的？”
蒼铘點頭：“由你吃又能吃多少。”
“......”宿遺祯猛地捋開他的衣袖，目光仍然盯着他的表情看，“我啃了啊！”
蒼铘目光柔和：“啃吧。”
“你......你這也太大方了！”宿遺祯低頭瞧了瞧這只胳膊，從皮膚到筋骨都透着勁力，舔了舔嘴唇又放下了，道，“我是人，不吃生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