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豪豬

“宿遺祯!你這罪人,你對仇人動了情,你該死!”雨夜裏,那個自稱是宿遺祯未婚妻的女子又掐住了他的脖子,掐得他快要翻白眼。

宿遺祯劇烈地咳嗽,掰着女子的手艱難地掙紮:“胡說!胡說八道!走開!”

一個小丫頭抱住了他的腿,哭喊着:“大哥救我!我是遺珠啊,我是你的親妹妹遺珠啊!大哥不是最疼我了嗎?大哥救我!好多水,水要把洞口淹了,我喘不上氣了,大哥救命啊!”

中年婦人抓着他的胳膊搖晃:“宿遺祯!你不配做宿家的子孫,你是罪人,你對仇人動了情,你不是我兒子!”

宿遺祯也聲嘶力竭地喊:“那不是他的錯,他不知道你們躲在山洞裏,那不是他的錯,他只是想救人,你們憑什麽責怪他?你們別來找我,你們走!”

“宿遺祯,宿遺祯!”女子仍然重複着那句話,“你是罪人,你是罪人——”

宿遺祯猛地坐起,還保持着掐自己脖子的姿勢。

他奶奶的,又是這個夢,再這樣下去早晚要被自己掐死在睡夢中!宿遺祯渾身虛汗,見蒼铘靠在幾步之外的樹根處睡得正沉,他悄悄往那邊靠近。

抽出後腰的小刀,宿遺祯在蒼铘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這樣割一刀會直接隔斷氣管,氣往外漏,血往裏灌,不過片刻就能要了他的命。龍的命也不過如此,沒比旁人硬多少!

宿遺祯這麽想着,忽又覺得片刻也很痛苦,要是能有一種死法是無知無覺的就好了。

他悄悄剝開蒼铘的衣領,看見了那一圈逆鱗。雖說是逆鱗,長得還挺炫的,像城市裏時下正流行的金屬項圈,女孩子大都愛戴。只是不知道這龍鱗在陽光下是不是閃啊閃的那種,之前都沒機會仔細瞧瞧,說不定真是五彩缤紛的光澤,那不得閃瞎眼?母龍才會喜歡那樣的吧,蒼铘是公的。

他把刀揚了起來,唰地狠狠劃了一刀。

蒼铘霍然睜眼,看見了他手裏握着的一截頭發,問道:“做什麽?”

宿遺祯一手拿刀一手拿頭發,擺出無辜的表情:“師尊請恕罪,徒兒只是想割幾根頭發下來,也好見到師尊能見到的那些髒東西,不再拖累師尊處處照顧。”

蒼铘怔了怔,問:“怎麽不直接殺了我?”

宿遺祯眨眼:“那徒兒可舍不得,徒兒一輩子就這麽一個師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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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哄他呢,宿遺祯可不傻,試問哪條龍會天天把逆鱗露在脖子上任人看?蒼铘此舉明顯就是要試探啊。

“你,真的舍不得?”蒼铘問。

宿遺祯:“當然。不瞞師尊,徒兒其實是個孤兒,從小沒爹沒媽,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難得能有個師尊在身邊,偶爾也能疼我一下。”

蒼铘面不改色,像是随口一問:“你不是說爹娘把你賣給了東家做工,後來都死了才獨自流落在外?”

宿遺祯:“......”

忘了,這茬被他忘到九霄雲外了。

窘迫之下便開始憨皮厚臉地耍無賴:“能不能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反正我現在是你徒弟,你得對我負責!”

“嗯,”蒼铘肅殺的神情居然逐漸放松了,目光又浮上那層本不屬于他的柔和:“那究竟是誰把你養大?”

宿遺祯接着說:“我住在一個專門收容孤兒的地方,許多好心人都會捐錢捐物,供我們上學讀書。”

蒼铘:“固微山是專門收容孤兒的地方?”

“呃......不是固微山,是在我去固微山之前。”宿遺祯打開了話匣子,“我周圍有很多人,大家相處得都還不錯,每天也能嘻嘻哈哈熬日子,但是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我活在這世上連個至親的人都沒有,死了也沒人會惦記,也沒人給燒紙錢,那我的生命到底有什麽意義?活了幾十年連一點痕跡都不能留下,等到變成了一抔黃土的時候都沒有人知道我活過。

“你說,我的父母既然不想要我,又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唉......不過現在有了師尊,徒兒就有至親的人了,生命就變得有意義了,想想還挺美不是!人這一輩子總會有遺憾的,想必我得到過的都已經彌補了失去的,比如師尊就是老天賜給我彌補父恩母愛的,我珍惜!嘿嘿!”

宿遺祯說得半真半假兼帶了自己的目的,蒼铘聽了他的話卻明顯動容,忽然伸手把他拉到了跟前。那一瞬間宿遺祯還以為他要抱自己,而對方卻只是停在近處往那雙促狹的眸子裏認真地望了一會兒,随後便徑自起了身,撣撣灰塵往遠處走去。

蒼铘确實懷疑這番話的真實性,但,也無關緊要。

宿遺祯追了上去:“師尊等我一起呀,我還不知道怎麽把頭發塞進手裏,就是像師尊先前弄的一樣,頭發突然一下就變沒了的那種。”

蒼铘停下腳步,朝他攤開手掌,宿遺祯的那截斷發竟然又出現在他掌心。

宿遺祯不解:“怎麽還在的?”

蒼铘道:“你要與我同視,現在只需要把兩截斷發系在一起就可以,你願意嗎?”

宿遺祯:“這有什麽不願意的,系吧,要麽我來系?”

“我來。”蒼铘接過他手裏的那截,與自己這截系在了一起,接着往手心一握,斷發又消失了。

“媽呀,我看見了!”宿遺祯突然大喊,“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吧?!快把頭發還給我,我不要和你同視了!”

蒼铘無奈道:“......你太善變了。”

“是啊,我翻臉比你翻身還快,”宿遺祯道,“我說真的,快把頭發還給我。”

蒼铘:“晚了。”

......

兩人就這麽漫無目的地走着,宿遺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到哪裏去,既然出不去幹嘛不找個好地方坐下來喝喝茶聊聊天?雖然條件不允許,但保存體力總是比這樣浪費好很多。他問:“師尊,我們到底要去哪裏?”

蒼铘:“找出口。”

宿遺祯“啧”了一聲:“有出口不早說.....是什麽樣的出口?”

蒼铘:“先找浮屠塔,塔裏有出口。”

宿遺祯:“既然出口就在塔裏,為什麽這些妖魔鬼怪不去找出口逃走?”

蒼铘:“他們破不了機關。”

“哦,”宿遺祯揶揄道,“既然師尊随時都可以破除機關出去,為什麽要等到現在?”

蒼铘滞了一下:“本想跟你多待幾天。”

噗!他越來越直白了!宿遺祯舌面泛苦。

“師尊,其實我真的是個男人,只有男人才會有這麽渾厚性感的聲音,不僅平胸,還有大肌肉。”宿遺祯坦誠地說,但顯然還沒有認清現實,對自己身材的定位也不夠準确。

蒼铘淡淡開口:“你是男人還是女人我很清楚。”

宿遺祯:“......”你清楚個屁!

要不是羞于外露,宿遺祯很想現在就把褲子脫下來給他看。他沒法再跟在後頭走,看見這人的背影就覺得瘆得慌,總覺得在不留神的某一天就會羊入虎口。

蒼铘見他越走越快,問道:“你知道該走哪條路麽?”

宿遺祯:“師尊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繞這麽久的路了。”

蒼铘:“嗯,封魔鏡存放在仇戈手裏許久,有些布局已經變了,路徑似乎也經過了改動。”

宿遺祯:“那不就得了,讓徒兒來為師尊開路。”

“小心!”蒼铘忽然抓住了他的腰帶往後猛扯,同時有一個龐然大物與他擦面而過,笨重地摔砸在地上。宿遺祯一看,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豪豬!

“豬、豬剛鬣!”宿遺祯忍不住哀嘆,蒼铘都抓了些什麽鬼東西進來啊!

而蒼铘也驚了一下,他望着手裏的腰帶登時不知所措,立即轉過身去道歉:“抱歉,并非有意!”

宿遺祯捂着褲子急道:“你倒是把腰帶還給我呀!”

豪豬從地上爬起來之後發動了第二輪攻擊,宿遺祯見蒼铘還背過了身一着急就朝他背上撲過去,把人砸在了地上。豪豬從二人身上淩空越過,宿遺祯差點就被豬蹄子按到,他甚至都聞到了豬肚皮帶風而過的騷味兒。

“我呸你大爺的,敢來惹老子,豬剛鬣也沒這個面兒!”宿遺祯“嗖”地從蒼铘手裏扯了腰帶過去,飛快地往腰上紮了一圈,接着便沖過去和豪豬打了起來。

蒼铘站起身撣了撣灰,神情依舊從容,只是背上被宿遺祯壓過的地方莫名燥熱,着了火似的。他手指撚了一抹青光對宿遺祯道:“宿遺祯,你回來。”

然而宿遺祯不聽話,直接翻身踩到了豪豬的背上,伸手掰着兩根粗壯的豬牙,一拳一拳地砸在豬鼻子上。蒼铘知他還因為風荷的事情不痛快,索性熄了青光,站到一旁默默看着,由他打盡興。

豪豬被打急了,仰頭嚎了一聲之後體型暴漲,霍然變成了一間房那麽大。宿遺祯愣住了,豬牙已經粗壯到握不住,他連忙從豬背上翻了下來。豪豬甩了甩頭,兩眼聚焦在宿遺祯身上,微微俯身就朝他撲來,一下一下跺得地動山搖,宿遺祯險些站不穩。

“師尊別怕,站到旁邊去!”宿遺祯的血管裏湧上一股子鐵血,兩手結印凝出一大團元力,在豪豬撲到眼前時陡然轉身旋了一圈,接着元力脫出,如同一團炮火朝豪豬射去。

豪豬栽倒在地,向前滑行時還撞倒了一棵大樹,豬牙斷了一根,痛得哀嚎不已。

宿遺祯眯着眼:“牙斷了會這麽痛嗎?”

蒼铘道:“會的。”

“啊?師尊的龍牙也斷過嗎?”宿遺祯手裏的元力剛剛凝好就停了下來,好奇地問了一句。真這麽痛的話他還有點不忍心,本來還打算把另一根也敲下來玩,現在倒是覺得下不去手了。

蒼铘卻答:“沒有。”

那豪豬已經沒了威風,體型又縮了回去,而且縮得只有一只小豬崽子那麽大了。宿遺祯收了元力往它身邊走了過去,見那小豪豬竟然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師尊,它好像疼哭了。”宿遺祯沒由來的覺得內疚。

當初這條龍承接劫雷受傷之後也變成了一只小小的狐貍,是不是也這樣疼過?或許比這更疼。不,不是或許,是肯定比這疼。想到風荷那張蒼白的小臉,宿遺祯的心揪到了一起。

蒼铘卻道:“不要輕易相信表象,你最好離它遠一點。”

他一邊說一邊朝宿遺祯飛速掠去,誰知就在此時變故陡生,那豪豬竟然渾身一抖擲出許多小刺來,根根都朝着宿遺祯飛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宿爺只是還沒意識到自己對蒼铘是什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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