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爺爺

蒼铘捏着一片問:“這是什麽?”

宿遺祯:“桃膠糕,師尊嘗嘗。”

蒼铘猶疑地咬了一口,登時愣住了。

宿遺祯:“吃不慣嗎?不會吧......”他自己做好之後也嘗過的,微甜不膩,略帶桃香,而且裏面加了松子和核桃仁,嚼着酥香彈牙,沒道理吃不慣吧。

蒼铘望着他不說話,少頃又吃了一片,問道:“你夜裏砸核桃就是為了做這個?”

宿遺祯:“嗯,怎麽樣?桃膠是我夏天在桃山采的,那會兒可熱了,但是能采到更多的桃膠。”

蒼铘:“以後別做了。”

宿遺祯:“不好吃?”

蒼铘:“我說好吃你會一直做麽?”

宿遺祯半真半假地答:“當然!徒兒是世界上最孝順的人,師尊想吃的東西自然是上天入地也要給做出來。怎麽樣,有我這樣的弟子是不是忒幸福?”

蒼铘:“不好吃。”

“......”宿遺祯“哦”了一聲,熱臉貼了冷屁股,他覺得沒意思。

失望地朝門外走,卻聽蒼铘又問:“你去哪裏?”

宿遺祯頭也不回:“給師姐送桃膠糕去,女孩子或許會喜歡。”

吃了桃膠糕的第二天蒼铘的傷口就惡化了,宿遺祯百思不得其解,桃膠和堅果都不是發物,怎麽就導致傷口發炎了?他不肯承認是自己的作品出了問題,可每天的傷號餐也都是他特別準備的,沒道理吃了好幾天都沒事,唯獨今天就有事了。

搞不好是老妖精自己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或者叫傷口沾了水了。可龍的皮膚有那麽嬌弱嗎?宿遺祯捏着下巴左思右想,拐彎抹角地問:“師尊啊,當時我見那地下噴出一道沖天大火,那是什麽魔物?”

蒼铘:“極北冰原下鎮壓的魔流。”

宿遺祯微微一驚,極北冰原下的魔流可是蒼铘他老爹拼了命才鎮壓住的,如今竟然叫它們另辟蹊徑了?又問:“後來呢,師尊把那魔流怎麽樣了?”

蒼铘:“吃了。”

“......”宿遺祯不由自主吞咽了一下,“吃、吃了?”

蒼铘:“那只是出來探路的,本座尚能消化掉。東天際的鎮妖封印即将崩裂,極北魔域伺機而動,兩股勢力恐怕是要結合起來。”

天嘞,這是要遭逢毀天滅地的劫難了啊!

他還記得那陣大火沖出地表時蒼铘叫他們幾人快走的情形,如果那只是探路的小兵,那極北冰原下的魔流該是什麽樣子?宿遺祯心道歇菜,這是到了個什麽時代啊,他可以肯定自己不用再擔心十來年以後會被雷劈死了,絕對會被妖魔先滅了。

蒼铘:“怕了?”

宿遺祯擦了把虛汗:“我怕什麽呀,天塌了還有師尊頂着呢,嘿嘿。不過師尊啊,這人間的事該是天界的責任,師尊其實不必犧牲這麽多的,我就不信他們真的會甩手不管?”

蒼铘:“天界忌憚本座,自然不會管東天際的事。本座賭得起,黎民蒼生卻賭不起。”

宿遺祯不說話了,龍是心懷天下的龍,撇開那一身本事之後其實也只是條可憐蟲。心情陡然沉重,宿遺祯不太适應,他把目光移至蒼铘的劍傷上,轉回話題道:“師尊,我看那魔流的大火那麽厲害竟然也沒留下什麽傷口,怎麽唯獨這道劍傷一直好不了?”

蒼铘:“或許因為這傷是本座的徒弟親自留下的,它不願意好。”

嗬,老妖精還會說這種話!宿遺祯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他雖懷疑是蒼铘自己的問題卻也不好直說,便問道:“師尊昨天有沒有吃什麽別的東西,除了我給你準備的之外的東西?”

蒼铘略一搖頭:“不止昨天,最近一直都只吃你做的東西。本座不想懷疑你,你再好好想想,有沒有往食物裏誤加了什麽。”

“......”誤加?宿遺祯頓時急了眼,喊道,“這是什麽意思,你還不如直接問我為什麽要害你!”

蒼铘:“那你為何要害我?”

“你!”宿遺祯氣得不輕,什麽可憐啊可嘆啊全都忘了,指着他的鼻子道,“行,好心當做驢肝肺,算我自讨沒趣!沒心沒肺,喪盡天良,虧得我天天起早貪黑的伺候你......下次誰再給你做東西吃誰特麽就是你孫子!”

見他氣沖沖地往外走,蒼铘喚道:“回來。”

宿遺祯:“幹嘛?”

蒼铘:“床還沒鋪。”

“......誰愛鋪誰鋪!”宿遺祯氣鼓鼓地架着胳膊,一副“老子今天什麽都不幹”的表情。

蒼铘:“聽說後廚缺柴了,把棺材搬過去應個急。”

宿遺祯當即拍桌:“誰敢動老子的棺材!”

“關河令,進來。”蒼铘對着外面喚了一聲。

那雙小黑靴瞬間就擡了進來,好像一直都在外頭等待這一刻似的。她應了一聲:“尊主。”

“別!師尊息怒!”宿遺祯一見這“兇婆子”就立馬變身良家婦男了,笑呵呵地撲到蒼铘的面前,扯着他的胳膊道,“師尊三思,徒兒再也不敢嚣張了,能不能別劈我的棺材?”

蒼铘:“不能。”

宿遺祯裝可憐:“求您!不要不要不要!”

蒼铘:“那棺材就那麽重要?除了和雷公通靈還有別的用處麽?”

“雷公......噗哈哈哈!”宿遺祯登時被逗樂了,笑得前仰後合,“師尊,司雷殿是專管人間萬千生靈羽化飛升的仙官,他的雷是渡劫雷,不管下雨的事兒!”

蒼铘:“這麽說,本座承受的劫雷都是他降的?”

呃,不好,給司雷殿惹禍上身了。

宿遺祯小心地觀察着蒼铘的臉色,遲疑着道:“大概,是吧,不過他并不是想劈誰就劈誰的,都得按着司命君的命譜來......”

見蒼铘臉色無異,也沒有打算再追究的意思,宿遺祯暗忖果然提到司命君什麽事都好商量。他道:“哎喲咱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師尊,我這就去給您鋪床。”

“嗯。”蒼铘應聲。

他的目光随着宿遺祯鋪床的動作微微晃動,想起第一次叫他擦地時也是這樣的跪姿,可惜多說了一句之後就叫這小東西警醒了,從那以後擦地都變成了狗爬式。

也曾一度不解為何會迷失在這人的腰線上,仿佛那根腰帶就是禁锢了萬裏春光的城牆,每多看一眼就多一分想要将其徹底摧毀的欲望。在他度過的數不清的歲月裏,宿遺祯不算是最優秀的,天資不算最好的,做事從來不講章法,甚至連人品也有待榷定,怎麽就會成為最特殊的一個了?

但蒼铘的疑惑早被丢棄在了封魔鏡中,他見過無數人的心魔,有的是仇恨殺戮,有的是掠奪搶占,當然也有為情所困的癡人,但像宿遺祯這樣會為一眼初見而銘刻成心魔的還是頭一個,尤其那個銘刻在他心裏的人還不是別人。

宿遺祯的聲音從床鋪上傳來:“師尊在發呆啊,真是難得一見。”

蒼铘這才回了神,聽見關河令斥責:“宿遺祯!尊主的床鋪豈容旁人......”

“哎呀好了好了,”宿遺祯依舊翹着二郎腿側躺在蒼铘的床上,支着腦袋晃着腳道,“護法姐姐實在太嚴厲了,師尊都沒說什麽。”

關河令:“尊主那是因為走了神,不然豈會縱容你這樣試探,尊主您說呢?”

蒼铘沒答,宿遺祯腆着臉笑:“嘿嘿,可要不是我這麽試探的話護法姐姐又怎麽會知道師尊在走神?龍發呆的時刻可不多見,護法姐姐剛才看沒看清楚?哈哈!”

關河令懶得理他,但從那眉頭裏都能看得出嫌惡來。

蒼铘:“鋪好了嗎?”

“鋪好了鋪好了,”宿遺祯從床上彈了起來,對他道,“師尊,明天就是冬至了,我們那兒的習俗是得吃餃子,您喜歡什麽餡兒的?”

“都行,”蒼铘随意回了一句,而後又問,“今天中午吃什麽?”

這個問題倒叫宿遺祯頗為感慨,從前他上學的時候每天都被三個問題困擾:早上吃什麽?中午吃什麽?晚上吃什麽?如今在原始人的社會竟然不需要再愁這個問題了,分分鐘就能列個菜譜出來由他點,反正做什麽都是原始人沒吃過的新鮮玩意兒。

于是他拍着胸脯道:“師尊不用操心這個,包在徒兒身上就行了!”

關河令站在一旁面露鄙夷:“剛才不是還說誰再做誰就是孫子?”

宿遺祯:“啧,我說護法姐姐,沒事您就回去化化妝做做瑜伽,聽人牆角幹什麽?”

關河令冷哼:“你的嗓門那麽大,我不想聽都不行。”

宿遺祯:“得得得,我說不過你。”他轉向蒼铘,“那我這就去準備食材,您好好休息哦,爺爺!”

他颔首退出門外,聽見關河令的細微聲音傳出:“尊主,這人可真不要臉......”

宿遺祯朝後廚走去,一路上都在為關河令的那句評價點贊,怎麽想怎麽覺得貼切而中肯。他哈哈大笑,心道老子就是不要臉,不要臉有什麽不好的?俗話說得好,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他宿遺祯将來就是天下無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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