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傷

第12章  自傷

“除了前段時間出入廷內教坊,睇兒先前并未來過這紫禁城,皇上有些醉了,許是美人總有相似之處。”

楊沫巧言令色,意圖搪塞過去。

江北塵不動聲色地看了楊沫一眼。

沉吟片刻,江潮亦沒有什麽明确的思緒,于是一笑置之。

“你是叫睇兒。”

“是,回禀皇上,睇兒正是民女名字。”

“文翰齋竟有此等精通音韻之奇才,以後,你就在教坊任職吧。”

“多謝皇上恩典。”

事情發展得太過突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方才的失誤陰差陽錯間讓自己獲得了能長久留在宮中的機會。

虛驚一場,她心情一時難以複加。

接下來,歌舞呈上,見無人再注意她,她便悄悄離席。

宴會上,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氣象,江北塵卻毫無興致。

昨日與江潮談話的場景歷歷在目,他再度提起了那件事,江潮眼神中依舊是難以掩飾的厭惡。

一時間,心亂如麻,他看向自己的父親。父親正與身側的楊妃娘娘把酒言歡,欣賞着美人歌舞。

昨日發生的不快于江潮而言或許只是個小插曲,抑或是他根本沒把那件事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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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江北塵徹底明白,自己想要的東西,只能憑自己的本事去拿,強者存。太子又如何,只有登上更高的位置,才能将藏于心底這麽多年的願望實現,心結方可解。

......

陸允慈來到了禦花園中,獨自徘徊。琉璃宴上的熱鬧是他們的,與她毫無關系。

秋風瑟瑟,黃葉飄落,落葉踩至腳下的聲音,刺耳嘲哳。她頓住腳步,卻發現所在之處并沒有落葉堆積。

這聲音是......

很快,又是“咔嚓”的一聲。在寂靜的禦花園中,尖銳突兀,她本能地尋找聲源,在不遠處的桂花樹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風姿迢迢。

她有些詫異,很快回想起方才席間他狀态并不怎麽快意,便明白了他這是心情不好,來此處圖個清靜。

記得上次見面,窗外陰雨綿綿,屋內他興致不高,沉着的臉頰如窗外天氣一般,在她要回香囊時,他忽而發怒,将香囊奪走。

這些天,困擾他的,究竟是何事?

就這樣想着,陸允慈悄無聲息地朝他走近。枯葉碾碎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的那一刻,江北塵轉過身,發覺了她的存在。

“參見太子殿下。”她乖順行禮。

桂花樹下,幽香彌漫,沁人心脾,與方才席間花團錦簇的熱鬧相比,此刻,更能讓人靜心寧神。

“方才琉璃宴上,你好大的膽子。”他直言不諱。

與“好有勇氣”相比,這更像是上位者對于被冒犯的微怒。

“多謝太子殿下誇贊,不過太子殿下亦能明白,很多時候,愈是走投無路,愈要豁出一切,壓下一切賭注,或許會有令人滿意的結果。”

江北塵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民女不敢,只是偶然發覺‘故園無此聲’這首曲子于太子殿下而言非同尋常,方才我完成此曲摘下綢緞的那一刻,看到太子殿下......”

言于此,陸允慈壓低了聲音,更上前一步,直直地看向他。

“太子殿下為何會那樣悲傷?一首曲子罷了。”

她滿臉疑惑,看向他的眼神,不加掩飾的心疼。

江北塵內心閃過一絲異樣,她這樣的眼神更令他覺得被冒犯。

“懂這首曲子的人不多,或許,我可以幫太子殿下解開心結,太子殿下心底所匮乏的,由我進行彌補。”

這話說得真* 摯誠懇,陸允慈暗暗思忖,此刻自己是否要閉上眼睛,任一行淚自然落下,但又擔心這樣是否會演得太過,過猶不及。

畢竟這是她平生第一次這樣地與一位男子周旋。

片刻,江北塵看向她的眼神卻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陸允慈心下一沉,錯了。

他不為所動,無比冷靜地質問她:“你此舉是為何?”

她瞬間懵了,方才旖旎的氣氛被徹底打破。

“我平生最恨處心積慮之人,既然你決心為我做事,就守好你的本分,其餘方面,不要自作多情。”他冷聲警告。

“你這樣的人,我見過太多,東宮上下,時不時有人命喪黃泉,那些人,皆是沒守好本分,你若繼續如此,便等着你的福報。”

這番話尖銳刺耳,陸允慈大腦一片空白,手指不自覺攥緊成拳。

兩人長久對視,意味晦澀難明。

“在寶月樓見你的那天,我便察覺到了危險。偶爾使些小聰明無可厚非,但以你的身份,不要屢次挑戰我的底線,不然,我不能保證會對你做出些什麽來。”

她知道自己做得太過,忘記了要循序漸進,平白受了這樣一場羞辱。

末了,江北塵無奈地嘆了口氣,語氣帶着濃濃的譏諷戲谑。

“事情已經做過了,到頭來,你這般楚楚可憐的無辜面孔是做給誰看?”

說罷冷哼一聲,揚長而去,徒留陸允慈停滞在原地。

禦花園內,徹底靜了下來。

她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裏,此刻,只覺得氣憤。自作主張愈戰愈勇,殊不知早已越了界,她不自覺地咬緊牙齒,一顆心沉到了湖底。

末了,怒極反笑,卻發覺神情已然僵住,一切都是如此多餘。

四下無人,她再也不必壓抑自己。

今日琉璃宴,可謂跌宕起伏。

親眼見到殺父仇人卻無能為力,甚至要對他歸順行禮,誤錯一音卻歪打正着;幸而她在彈“故園無此聲”時力挽狂瀾,甚至謀得了教坊樂師的職位,但方才......

為何事情只要稍有轉機随之而來的便是一盆冷水?

痛苦将感知麻木,她用力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些,鬼使神差地蹲下身,随手撿起地上一幹枯樹枝,狠狠刺進了自己的皮膚。

強烈的刺痛感随之而來,她覺得自己好似又活了回來。

忽然,不遠處的池塘一連泛起了好幾個水飄。

陸允慈立刻回頭,竟看到了江臨州。方才,他整個人被假山遮蔽,不聲不響,無人知道他亦在此處。

他在這裏聽了多久,看了多久?

她倏地起身,不寒而栗。

“嫂嫂,皇兄寥寥幾句話竟讓你這樣在乎?”

此刻,江臨州一步步朝她走來,嘴角挂着意味深長的笑,不懷好意地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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