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籌碼

第21章  籌碼

陸允慈很快回過神,面色從容。

“臣妾只是覺得,這貓的名字稀奇,并無他意,太子殿下多慮了。”

“哦,是嗎?”

“......”她一時啞然。

“你這太子妃的身份,适應得倒快,不過......”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毫不客氣地将她下巴捏起。

“身為太子妃,對夫君應盡的職責,你亦要趁早履行。”

說罷,他一把拎起髒兮兮的橘貓,離開寝宮,朝偏殿走去。

片刻,屋內恢複寂靜。

守着一屋子搖搖欲墜的紅燭,陸允慈心安許多。

明日白芷入宮,自此,她身邊便多一個幫手,在這東宮的日子,總不會太難熬。

次日,依照慣例,太子與太子妃應一齊去向皇上請安。

如今,面對江潮,她真正做到了心底暗流湧動卻面如止水,這正依常青所言。

她與江北塵一起向江潮行了叩拜禮,臨走時,陸允慈停在殿門前,悄悄朝裏看了一眼。

只見江潮将方才手邊那個精致的盒子打開,裏面圓圓的東西似是什麽丹藥,他含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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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見她停滞在原地,江北塵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沒什麽。”

說罷,她轉回頭。

誰知,剛沒走幾步,兩個就迎面撞見了前來請安的江臨州。

昨日江臨州治水歸來,便得知江北塵迎娶太子妃之事,滿宮上下,處處是鮮豔的正紅。

此刻,看着眼前成雙成對的二人,他戲谑地笑了。

“參見太子,太子妃,祝皇兄與太子妃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接着,他話鋒一轉。

“沒料到,你竟真成了我的嫂嫂。”

一時間,氣氛十足的詭異,江臨州直直盯着她。

她身上總有種很獨特的氣質,他發狠地想着。是一種無論如何面對任何事時的處變不驚、從容自若。

很多時候,江臨州甚至覺得她純粹将自己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着發生的一切。

這種感覺讓他心裏極其不爽。

就這樣想着,他嘴角笑意更甚。日光浮沉,堪堪落于他面頰,将他眼底的不堪與惡意照個透徹。

不知昨夜東宮,江北塵床上,是怎樣一幅光景,她是否亦如往常一般處變不驚。

他朝她投來探究的目光,尋找着蛛絲馬跡。然而她脖頸白皙光潔,竟無絲毫痕跡留下。江北塵那樣的人竟能在床上憐香惜玉,他恨恨地想着。還是說......

江北塵根本滿足不了她?不然的話,她那雙眼睛怎會如此平靜,激不起半點春水,哪裏有絲毫新婚之态。

随口調戲她,是他難得的樂趣。她于他而言,是一個引子。她将他壓抑許久的最惡劣不堪的一面引出來。猛虎嗅到薔薇花之香氣,終破籠而出。

他一向喜歡性子強的人,能有征服感,但如若太強,吃到嘴裏只剩血淋淋的腥味,倒也失了興致。

他無數次想象過她在床上會是何般模樣,被迫挺腰擡臀,淩亂如瀑布般的黑發自然垂下,白皙的後頸展現出脆弱的弧度,眼底噙着淚,被迫發出着一聲又一聲呻.吟......

那般清冷的聲音,崩潰到極致喚他名字之時,會是什麽樣呢?

......

就這樣想着,他入了神,甚至江北塵連喚他好幾聲他都未聽見,似是徹底困住。

直至她亦開口喚他,清冷的聲音響起,他這才如夢初醒。眼睛重新聚焦後,他看到她疑惑的神情,眼眸清亮透徹,沒有哭紅、亦沒有噙淚。

“太子殿下,是我走神了。”他假意抱歉地垂下眼。

是對江北塵說的,不是對她。

陸允慈并非愚鈍之人,對于江臨州不見光的想法當然有感知。

“你進去請安吧。”江北塵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嫌江臨州礙眼。

接着,他用力牽起她的手,轉身離開。

回到東宮,空間一時逼仄起來。

江北塵沉着聲音,“過來。”

“......”她默默靠近。

四目相接,他開口問道:“江臨州,對你......”

“太子殿下。”還未等他說完,她便蹙眉打斷。

“皇上喜食丹藥,你可察覺?”

“父皇一貫如此,怎麽了?”

“戰國末期,‘一秦頂立,餘者皆衰’,其餘國惶恐不安,最終韓王想出‘疲秦以自保’之策。”

江北塵點頭,這一典故,他聽說過。

“太子殿下可知‘疲秦記’具體之策?”陸允慈追問。

“正因秦王素愛大興土木,所以故意派遣大量木匠前往秦國,進一步助長秦王之欲望,如此勞民傷財,百姓皆怨,不得民心。之後,修築鄭國渠一事,更是引得怨言四起。”

“得民心者得天下,消耗大量財力,加之盡失民心,到頭來......”

說到這裏,江北塵一頓。

他詫異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讓我學韓王之策。”

陸允慈搖頭,“臣妾并未有此意,明明是太子殿下這般說。”

江北塵深深注視着她,一時啞然,心底泛起一陣異樣。

“喵嗚......”

橘貓豎着尾巴跑了進來,難得地來到江北塵身側,蹭了蹭,打了個滾,平日明明對他不理不睬的。

江北塵終于得之青睐。

他明白了方才是什麽感覺,他從前偏要抱橘貓時,總會猝不及防被撓一下,就是那般。

“你對他,為何有如此敵意?”他問得直截了當。

“臣妾不敢。”

江北塵一把攬住她的腰,猛地将她拽至懷中。

“你是故意這般麽,話說完之後,又說不敢,太子妃明明是膽大包天。”

他沉着聲音,神色不辨喜怒。

不出所料,她又那般望着他,眼眸清澈透亮,說出的話,似是不能再真。

“太子殿下與臣妾既已成婚,便應夫妻同心,為太子殿下排憂解難,乃臣妾之幸。”

果然,又是這般滴水不漏的說辭。

她到底是想要什麽?

想要讓他感激涕淋,亦或是令他求之不得?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向她臉頰,用了些力道。

這時,門被推開。

婢女看到殿內二人“親密無間”之光景,趕忙請罪:“太子殿下,太子妃,奴婢不敢。”

“出去。”

“太子妃娘娘......”

“我讓你出去!”

攪了他的好事,壞了方才氣氛。

“幹嘛......”

陸允慈無奈地将他放于她臉頰處的手拿下,及時制止住他。

原本想做之事被生生打斷,江北塵自然不忿,煩躁地踢了下眼前凳子。

“怎麽了?”陸允慈放緩聲音,耐心詢問此刻驚慌失措的婢女。

“回太子妃,是娘娘身邊的人,白芷到了,奴婢簡單為她安置了住處。”

“辛苦你了,退下吧。”她笑語盈盈。

婢女方才緊張的神色這才舒緩下來,“謝太子妃娘娘。”

屋內,又只剩下了她與他兩人。

江北塵再度一驚一乍,忽而從身後将她抱住。

“你為何對她那般?”

“哪般啊?”她一頭霧水。

“......”江北塵一時啞然。

他下巴抵于她肩上,輕輕蹭了蹭,緊緊盯着她耳根處的那顆紅痣。

陸允慈不動,任他這樣抱着。

末了,他緩緩開口:“既已是太子妃,日後,你對我好一點。”

她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下意識将她環抱更緊,“你對我好一點,我亦不會虧待你。”

她輕笑,“‘疲秦以自保’,太子殿下或許可以向皇上引進幾位道士,想必皇上定會龍顏大悅。”

環于她腰間的手就這樣與她十指緊扣,他埋于她頸間,貪婪地聞着花茶香氣,“太子妃肯這般為我考慮,我喜不自勝。”

許久,她乏了,看着眼前倒地的凳子,微微皺眉。

“把凳子扶起來吧。”

“......好。”

新婚燕爾,情難自禁。

這是在江北塵身上時常發生的情況。

雖遲遲未與她圓房,但他的心始終是燙的,似是被成婚之夜鋪天蓋地的灼紅感染,愈燒愈旺。

爆炸聲響起,熱度抵達閥值,恍然驚覺,原來是爆竹的聲音,今年的小年夜竟這樣快到來。

滿宮嫔妃聚于太和殿,諸位皇子亦如期而至。

江潮舉杯,“今是家宴,不必拘禮。”

落座的皇子妃嫔紛紛随之舉杯。

接着,江北塵又為自己酌上一杯,恭敬面向江潮,敬酒:“祝父皇身體康健,福壽綿延。”

江潮興致頗高,點了點頭,一飲而盡。

陸允慈看着太和殿內不少新鮮面孔,陷入沉思。前幾日楊沫告知她,年底江潮一連新封了好幾位年輕姑娘,留于身側,皆聖寵不衰。

江北塵坐下後,一味地盯着她看。片刻,陸允慈察覺到身側這道過于熾熱的目光,幽幽地回視了他一眼,眼底染上幾分嗔怒意味,告誡他将那樣的目光收回。

這一幕,任旁人看去,倒似是在眉目傳情,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狠狠晃了江臨州的眼睛。

“二哥如今覓得這麽一位可心之人在身旁,在衆人面前你情我濃,實在是惹人豔羨。”江臨州忽而開口。

察覺出他言語間的酸意與不懷好意的戲谑,江北塵面帶笑意,就着他方才的話打趣:“三弟如此豔羨,可是也有中意之人了?”

“不妨借此小年夜說出,好讓父皇早日安排。今夜,衆人歡聚一堂,一齊祝福,成全了這樁美事。”

說着,他堂而皇之地挽起了陸允慈的手。

在江臨州看得見的地方。

“哈哈哈......”

一片嬉笑聲,氣氛融洽,衆人只當這是兄弟間的鬥嘴。

江潮亦一笑置之,又酌上一杯,一飲而盡。

江臨州僵硬地笑了笑,人前,他不好拉下臉,掃大家之興。這口氣,他只能硬生生忍下去。

然而再度擡頭時,竟愣愣撞上對面太子妃的視線。

她在看他......

“你幹嘛呢?”

發覺了她的心不在焉,江北塵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沒什麽。”她面無表情,從容不迫的模樣,似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江北塵冷哼一聲,接着,狠狠剜了對面的江臨州一眼。

二人針鋒相對,對她上不得臺面的心思,亦心照不宣。

不過江臨州從前并未覺得江北塵有多喜歡她,于是,他便惡意地以己度人——難道是她把江北塵伺候舒服了?

不然,他想不出別的緣由。

須臾,他覺得心口發悶,于是離席。然而剛走出太和殿,冷風便撲面而來,他一時清醒了不少。

殿內,她就在他眼前,卻無法觸及,難捱的感覺。他好久沒這般過了,有色心,無色膽。

畢竟,她如今已是太子妃,觊觎江北塵的女人,并非什麽好事。

說到底,都是因為她......

他發狠地想着,千萬誤讓他逮住機會,否則即便是頂着四方壓力,他也要......

這時,殿內絲竹管弦音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整理好情緒後,他便歸席,對面二人此刻正竊竊私語。

“這段時間,我引進了不少道士進宮,父皇龍顏大悅。”

“自然,這丹藥一粒一粒吃下去,定能保皇上福壽綿延,這樣一來,周旋于新寵之間,定不會覺得力不從心。”

江北塵瞥向她,看着她面無表情說出這句話,不由暗暗心驚。

......

宴之将至,江潮起身,衆妃嫔皇子紛紛行禮,“恭送皇上。”

然而,還未走幾步,江潮忽而全身僵硬,倏地跌倒在地。

“皇上!”

“皇上!”

“叫太醫!”

......

方寸間,四下大亂。

江北塵趕忙上前,穩定大局。

待到江潮醒來之時,寝殿內,只有幾位皇子和楊沫陪着。

夜裏,寒風四起,遲遲在殿外等候,身子骨定遭不住。楊沫命其餘妃嫔先行回宮,不必苦苦捱着。

這些日子,江潮整日尋歡作樂,服食丹藥,為求得長生之秘訣,身子骨日益出現虛耗之象。

見江潮醒了,楊沫趕忙将他扶起,立起枕頭,讓他舒服地倚靠着。直至喂他服下太醫所開之藥,她才緩緩開口。

“皇上,今夜的奏折還未批完,天色已晚,皇上身體抱恙,太醫方才來過,說莫要過度勞累。臣妾看幾位成年的皇子皆在,不如讓他們幫皇上分擔一二。”

聽聞此,江北塵不動聲色,只冷冷看了楊沫一眼,這段時間的猜想,愈發有了清晰的輪廓。

反應過來後,他順水推舟:“兒臣願為父皇分擔一二。”

随即,他故意盛氣淩人地看向身側的江臨州。

“父皇,兒臣亦是如此。”江臨州立刻開口。

果不其然,江北塵嘴角泛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一時間,四下無言。

江潮深深看着面前兩位皇子,沉默着。

時值夜裏三更,天寒地凍,他們依舊神采奕奕,渾然不知疲憊為何物。

力不從心感瞬間襲來,之前從未有過這樣一刻。明明他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當年苦心經營,謀反得來的江山,他還未坐夠,怎能輕易讓大權旁落。

警惕心燃起。

“都退下。”

江潮的聲音瞬間沉了下來。

江北塵知道,今夜的奏折,江潮是一定要親力親為了。身子本就虛弱,再這樣耗上一晚上,恐怕明日早朝,江潮又要服用丹藥吊着精神。長此以往,無疑是個難逃脫的循環。

回宮路上,他不由自主想起宮中之人,她此刻在幹嘛。

忽而,似柳絮随風而起,他怔愣片刻,伸手,原來是雪花飄落。壓在心上,卻沉甸甸的,将過往一年的所有埋葬。

不知為何,他好像聽到了雪落的聲音。他尋着愈來愈大的聲音,似是在尋找根本不存在的聲源地。終于,來至東宮,雪已鋪開滿地。

一陣蕩漾,一點心悸,一身寒氣,心裏熱着,這雪亦緊一陣又緩一陣。

登堂入室,今晚,是白芷守夜。

“太子妃已經睡下了。”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江北塵心下不悅,兩人之事多出一人,心裏不免橫一道刺。他不明白白芷對他莫名的敵意從何而來,就如白芷亦不明白他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

此刻,橘貓正躲在角落津津有味地吃夜宵“加餐”,聽到動靜,眼睛在黑夜裏亮起,動物本能,下意識護食,警惕着“闖入者”。

“讓開。”江北塵面色不虞。

白芷氣惱,而猶豫片刻後,恐再與他争執下去驚動橘貓出聲,讓床上之人被迫醒來,實在不好。

片刻,她扭頭離去,朝自己安置之地走去,幾欲氣結。

陸允慈并未睡好。

隐隐約約,她能意識到自己在做夢,這些天屢次來到的地方——茂密的、不知是何處的森林。

她一步步朝裏走着,古木盤桓,交錯連理,陰濕的氣息,她無比熟悉。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亦不回頭看。

“不要再回頭了。”

一個無比熟悉的女人的聲音,充斥在空氣中,與鋪天蓋地的霧氣相融。按理說,她應該認識發出聲音的女人,可她就是想不出這人究竟是誰。

她頓了頓,依着聲音指引,繼續朝前走去。

忽而,潮潮的氣息沁入她皮膚,難受得刺骨。被迫睜眼,四處一片漆黑,幕布般将她裹挾。

“白芷......”她下意識輕喚。

“是我。”

耳畔,傳來悶悶的熟悉的聲音。

她猛打個激靈,一時間手腳并作,使了力氣推向身側這個“龐然大物”。

她沒料到江北塵會忽而闖進,他身上帶着寒氣,惹得她渾身一顫。

自成婚之夜起,這些日子,二人一直分房而睡,這好似成了她與他之間心照不宣的約定。

他握住她的手腕,清瘦的手腕上只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皮膚,讓他不忍用力。

黑暗中,兩人無聲對峙。

末了,是她先開口:“你怎麽來了?”

還未見過她這般模樣,剛從夢中醒來,說話時帶着濃濃鼻音,江北塵覺得有意思,輕笑。

“這裏是東宮,一切事物皆歸我所有,我為什麽不能來?”

說罷,他極其刻意地補充:“你自然也是我的,我的太子妃。”

陸允慈沉默了,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

接着,他關切詢問:“方才我是凍着你了?”

她還是不言。

不過不需要她回答,他便火速采取了行動。

黑暗中,衣衫落地的聲音響起。

“江北塵,你......”

不過須臾,江北塵就将外衣紛紛褪去,幾近赤.裸着身體,用力地将她帶入懷中。

“這樣子,可暖和些?”

“江北塵!”

聽到她這般急切地喚他的名字,一時間,他血脈噴張,很享受這樣的時刻。他喜歡聽她喚他,無論何種語氣,急切的、嗔怒的、平淡的......

他最最受不了她當他如空氣般無視,不聞不問,他亦害怕那樣。

過于熾熱的溫度隔着薄薄的衣衫傳來,冷熱快速轉化間,她有種被燙傷的錯覺。

緊實得如被精雕細琢般的身體,輪廓線條分明,陸允慈清晰可感。細膩的觸感,有力的手臂環于她腰間,她無法挪動分毫。這樣的姿勢,她一舉一動都能被他輕易察覺,束之牢牢。

他習慣性地埋于她敏感的肩上,順勢将她肩上輕飄飄的布料下移,香肩半露,他似狗嗅到肉般咬了上去。

陸允慈渾身一陣顫栗,江北塵當然察覺,當下便欲将蠟燭點燃,他知道在燭光下,可以看見她臉上的紅暈。然而,只是想想罷了,若定要如此,恐怕她會真的生氣。

“外面在下雪,很冷。”他與她分享。

“不知明日醒來,能否在院內堆個雪人。”

“你要在這裏過夜嗎?”黑暗中,她聲音很輕。

懷中人此刻這般溫順,江北塵十分受用。

“不可以麽?”他反問她。

自成婚那夜起,不必說行周公之禮,就連同床共枕,亦是從未有之事。

陸允慈沉默着,沒有回答,江北塵只當她是默認。

當下,氣氛旖旎。

今日正午,江北塵沐浴熏香,特意用了花瓣,只因他一早便得知今日江潮設宴,他将與她相伴而行,宴上,亦有很長一段時間坐于她身側。她大抵會喜歡這般味道,江北塵暗暗想着。

雖不知尋常夫妻如何相處,但每日同床共枕大抵是* 慣例,他與她,或許早該如此了。

這段時間,他覺得自己有些失了智。只因她每每對那個叫白芷的小丫頭說話時,總是那般溫柔,臉上挂着笑意。可這般态度,在面對他時,總是少了幾分......

他說不上來是少了什麽東西,久而久之,心底的異樣愈發難以忽視。她真的喜歡他嗎?她真的會好好對他嗎?或許,他應暗中派人監視她與白芷的一舉一動......

完全不知江北塵在想些什麽,陸允慈只覺得好累。被窩裏多了一人,溫度比以往要高,在凜冽的冬日,确實安逸許多。

末了,她有些困頓,閉上眼睛,腦袋昏昏沉沉的,身體下意識蜷縮,雙臂輕輕環住膝蓋。

江北塵卻過于亢奮,睡不着了,但又不敢随意翻身,驚動懷中之人。

只是她這張臉,漂亮得有些過分了。今日宴上,不少人對她投來晦澀難明的目光,男女皆有之,尤其是江臨州。

就這般想着,一個荒謬想法忽而闖入腦海,或許,他應找準時機,将江臨州徹底解決。

他有些後悔,不該讓她出現在這麽多人面前的,不應讓她摻和進來,太招人。但這又怎麽可能。

——但沒關系,日後他多加留神便是。

不知何時,窗外雪停了。

江北塵最終睡了過去,睡夢中,下意識将她抱得更緊。

冬去春來,意外的風平浪靜。

對于江北塵要與自己同床共枕一事,陸允慈并沒有抗拒。如果這是他所認為的“甜頭”,陸允慈當然願意犧牲自己,穩住他的情緒,現如今,解決江潮才是要事。

她察覺出江北塵心情很好,盡管他未整日嬉皮笑臉,但她還是窺見了端倪。兩人間的對峙少了,他終于沒有如從前般愛找白芷的茬,安分下來。

或許,她的溫順與乖巧于他而言很受用。

江潮開始咳血的消息是楊沫告訴她的,當時養心殿,不少太監宮女看到,連夜喚了太醫。禦前伺候之人,自然更懂規矩,無一人外傳,消息封鎖徹底。

得知這事後,陸允慈喚來白芷,“殿前的人懂規矩,可別宮門前的人就不一定了。”

四目相視間,白芷立刻會意。

不過一日,皇上咳血的消息不胫而走,阖宮上下,沸沸揚揚。

陸允慈內心一陣快意,十年前,江潮謀逆,殺死她父親令她流離失所之時,他們的命全然掌握在江潮一人手裏。如今,倒反過來了。

君主抱恙,則國不安。江潮不肯拱手讓權,為穩住局勢,亦只能依賴仙丹,繼續吊着這口命。

然而陸允慈卻不想再陪他繼續耗下去。

-

江臨州心情不好。

自她成太子妃之後,給皇上請安時,便常常遇見。

她既不喜歡江北塵,又為何要當他的太子妃?難道她只是貪圖榮華富貴,妄想有朝一日成為皇後?

想到這裏,他嘴角泛起不懈的嘲諷。

若真如此,她押錯了人,太子之位,是他定要奪取的。

偶爾她請安時單獨撞見他,總朝他投來意味不明的目光,若是江北塵在,她便會收斂許多。

見風使舵的小賤人......

他心底暗罵。

回到永和居,他将冷卻片刻的茶水猛灌入口中。

鼠目寸光的東西,竟真的和江北塵成婚,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嫂嫂”......

他後槽牙都要咬碎。

他開始浮想聯翩,将一切惡劣罪名安插于她身上。

小年夜,江北塵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臉......

他又算什麽東西,一個女人而已,得到又如何?江北塵在他面前這般做作,甚至當着父皇的面譏諷他。

這口氣,他遲遲難咽下去。

這時,身側随從走了進來,将一字條交給他。

“這是什麽?”

“是白芷姑娘給的。”

白芷是她身側的婢女,江臨州自然知道。

......

夜裏卯時,陸允慈來到夢章臺時,江臨州已等候她多時。

“嫂嫂在此約我見面,何事?”

眼見四下無人,他一副渾不吝的态度。

“無事,便不能來找你麽?”

聽到她這句話後,江臨州眼底原本的笑意徹底消失殆盡。

她拿他當什麽?

見他遲遲不說話,她目光沉沉地看向他。

又是那樣的目光。

不知哪來的沖動,他“啪”地扯住她手腕,舉至自己跟前。

陸允慈微微皺眉,但還是心平氣和地開口:“你這是幹什麽?”

“明明是我要問嫂嫂,嫂嫂這是要幹什麽?”

她手腕太過纖細,江臨州不自覺攥緊、用力。

“屢次招惹我,嫂嫂是把我當成一條狗了嗎?”

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說到最後,他幾近咬牙切齒,眼底的惡意呼之欲出,愈發令人難以直視。

“難道......”

她忽而止住,頓了頓,繼續說道:“這不是你自願的麽?”

自願什麽,不言而喻,她亦點到為止。

江臨州發狠盯着她,她漆黑的瞳仁清透到如荷葉上的露珠。從始至終,難不成只是他一人動心忍性?他猛地湊近,臉頰幾乎貼上她的臉頰,随之嘲諷地開口:“是啊......”

“作踐別人,有意思嗎?”

“江臨州......”

聽到她喚他名字的那一刻,他心底的怒氣再也抑制不住,看着她将手抽開,揉了揉手腕。

夢章臺上有不少空蕩蕩的房間,好久未有人居住,他拽住他,不由分說,随意找了一間破門而入。

他扳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扣至牆上。

“你給我好好說話。”

脊背撞上牆,她倒吸一口氣,冷眼看向他:“你這般無理,讓我如何與你好好說話。”

他一把捏住她下巴,沉聲警告:“這裏只有你我二人。”

他點到為止。

“我只是希望你冷靜一下。”

江臨州沒有接話。

手指重重摩拭着她的脖頸,片刻便留下了指痕。是她太過白皙,稍一用力,便能留下痕跡。想到這裏,他粗暴地扯開她的衣襟,裏衣徹底暴露于空氣中。

下一刻,他磨砺牙齒,不顧一切地狠狠咬于她鎖骨的凹陷處。

“你幹嘛!”陸允慈痛到應激般後退,猛地将他推開。

她捂住自己右側的鎖骨,然而,無濟于事。上面已然留下了鮮明的牙印,鎖骨處猩紅點點,落于白皙之上,觸目驚心。

她轉身便要走。

如獵物要逃走般,江臨州眼底露出瘆人的精光,他快步上前,重新将她摁回牆上。寬大的手不由分說,束着她兩只手腕便高舉至頭頂。她被迫抵着牆面,一個極屈辱的姿勢。

原來紅杏出牆之樂趣,遠不及強迫一人“紅杏出牆”來得快意。他不由分說,湊上前,聞到血腥味的那一刻,貪婪地吮了上去,鐵鏽般腥甜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

小年夜江北塵置他于尴尬之地,他總要報複回來。不如神不知鬼不覺,得到她,就是羞辱他的最好方式。更何況這裏,只有她與他二人,千載難逢之良機。

她雙手用力掙紮,指尖快要發白,卻遲遲難以掙脫逃離。

喘.息聲與啧啧吮吸之水聲相交雜,竟意外和諧。陸允慈用盡所有力道,卻都被他壓了回去。

拳打腳踢間,不過是增添了些扭曲的情趣,似砸在棉花上,根本無法撼動江臨州分毫。他愈發興奮,開始粗暴地撕扯她的衣物。

“啪嗒”一聲,他将她一支簪子取下,烏黑的頭發霎時如瀑布般垂下。

美得驚心動魄。

陰白的皮膚似終年不見太陽般,此刻大肆暴露于空氣中,竟沒有絲毫江北塵留下的痕跡。一時間,江臨州血脈噴張,心髒跳動得愈發厲害,他稍一用力,便留下了鮮明的指痕。

纖細的脖頸被迫仰起,彎成一道脆弱的弧度。江臨州如野獸捕食獵物般先咬其咽喉,磨牙吮血,重重咬上了她脆弱不堪的脖頸。

只是這裏未有一張床,實在可惜。他索性拽着她零散的衣物直接将她往懷裏帶,她趁勢反擊,胳膊肘狠狠向他頂去。

江臨州悶哼一聲,下意識反擊卻失了力道。她被迫背過身,頭撞向牆面的那一刻,眼前頓時一黑。

“何必呢,自讨苦吃。”

盯着面前紅了眼的人,他讪讪開口。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陸允慈事先有準備,袖中迅速掉出一金屬利器,朝江臨州胸口刺去。

尋常人看到這般場景定要迅速後退,可江臨州自小習武,在刀尖舔血的環境中長大,自然不懼,他迅速閃躲,而後猛攥住她的手腕,用力。

陸允慈手下一松,東西“哐當”落地。他這才看清,原來是把鋒利的小刀,他将刀刃飛快朝遠處踢去。

危險工具遠離,他愈發放肆,連血液都變得滾燙起來,一手握住她下巴,不客氣地向上扳起。

“怎麽,太子妃娘娘還想殺了我不成?”

她劇烈地喘着氣,被江臨州更狠地抵于牆上,奮力掙着。

血腥味從掌心傳來,不知何時,江臨州手心出了血,大抵是方才奪刀之時傷到的。他如畜生般,見血愈發興奮,急切地塗抹于她陰白的臉頰上。

陸允慈借機用力一咬。

“嘶......”

他立刻收了手,直接用力掐向她纖細的脖端。方才那一下,痛到他頭皮發麻,怒火徹底被燃起。

“你不喜歡我對嗎?可你亦不喜歡江北塵!既然如此,我和他在你心底就該是一樣的,為什麽他可以的事,我不行!”

陸允慈将頭狠狠朝前一砸,他吃痛後退,被迫松開了她。她亦有些懵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意味。

她趕忙跌跌撞撞朝門口走去,然而江臨州很快反應過來,從身後一把将她抱住,硬生生将她拽了回去。

她不停發抖,江臨州落于她腰間的手用了十足的力道,灼熱的呼吸噴湧而來,他完全像只獸。

可無論再怎麽費力,她就是難以掙脫那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的桎梏。帶着焦灼溫度的那只手,很快就覆于她顫栗的皮膚之上。

這一瞬間,江臨州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氣血急劇上湧,迫不及待。

他徹底忍不下去,一手便能将她的腰環起,不盈一握。

陸允慈用了些力道将他絆倒,兩人一齊跌落在地。

她迅速站起,攏了攏淩亂的衣衫,看向他時,眼神帶着乞求。

他怒罵着起身,掐着她的脖子直接将她摁倒在地。

後腦重重撞于冰冷的地板上,還來不及感受疼痛,意識便出現了長久的斷裂。待她回過神時,腰部懸空,雙腿已然被他扛至肩頭。

“江臨州......”

他不動聲色地看着她,沒有停下的意思。

她眼睛盛滿破碎的光,比他小了不知多少的身形,能輕易地被随意攀折。

他就是要将她折斷。

她抖到他需加大力道才能将她摁住。

尖銳的、不似人般的慘叫從他耳畔炸開,耳朵被這樣的聲音震到發出嗡嗡響聲。

這樣的驚叫聲讓江臨州不免一頓,身下之人神情近乎絕望崩潰,她舉起手腕,放于唇邊。

他立刻識破了她的意圖,再度将她手腕握住、收緊,束于頭頂。咬破手腕自戕的方式,何其之痛,虧她想得出。

“嫂嫂,我是不是該誇你......”

“剛烈?”

“江北塵知道你這般為他守身如玉嗎?”

當預想的一切真的發生,陸允慈才明白,有些事她沒辦法接受。她自以為能将這具身體與自己的意識徹底割裂,到頭來,才發覺是這般難。

她渾身不住地痙攣,無助到了極致。

“這般想用牙齒,我給你東西咬。”

說罷,他惡劣地将手指朝她唇中探去。

事至此,過度的亢奮令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畢竟,疼痛亦是她賜給他的。

無數個夜晚積聚起來的隐秘欲望終于要變成現實。

另一只手輕輕掐起她臉頰,“嫂嫂,将眼睛睜開看啊......”

他享受事前延續的快樂,就如從前皇上命他審問身陷刑獄之人時,他總要用盡各種方式嚴刑拷打,在死亡發生之前,他永遠享受如此百般折磨的過程。

她身體持續地發顫,胃裏一陣暗湧。

她将頭偏向一側,緊緊盯着眼前這扇門,隐約察覺,屋外,黑漆漆一片,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像嫂嫂這般人,他江北塵喜歡,我亦喜歡。”

他在她耳畔劇烈喘.息,眼底俱是嗜血般的狠戾。

陸允慈垂着眼睛,不再說話,纖長的睫毛不知何時被打濕。

“一會喚出聲好嗎?”他得寸進尺。

她一味搖頭,卻沒了再度掙紮而起的力氣。

這麽漂亮的臉就該這樣,因即将到來的情.事而抗拒,一向清冷的臉上露出這般乞求可憐的神情。

話不經大腦思考便脫口而出,他将自己所有惡劣的一面盡數展現于她面前,強迫她全部接受。

“既不喜歡江北塵,你又為何要嫁給他做那太子妃,婚後依舊那般莫名其妙地看我,你真就這般賤?”

這般污言穢語,她沒法不聽,漂亮的一張臉扭曲到不成樣子。

她渾身都很痛,血液不停倒流,身體發涼。

她太抗拒江臨州了,身體的反應太過真實。

但為達成目的,于她而言,一切皆能當作籌碼,包括她自己。

屋外,急促的腳步聲忽而響起,看來有不少人即将趕來。

霎時,陸允慈的眼睛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轟”的一聲,門被用力推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人跟來。

這一切,如她所願。

她就是要親自将這水攪得更渾。

“嚯”的一聲,劍出鞘的聲音。

鋒利的亮片從她眼前劃過,她終于松了口氣。

漸漸的,周圍的所有喧嚣聲,她什麽都聽不到了,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如果不需要醒來,該多好。

這是她第一次産生這樣的想法。

她擔憂、害怕,她将自己完全當作籌碼放于天平之上,待到醒來之時,是否真的能撬動另一端的重量?

再度陷入了那樣的夢境。

“不要再回頭了。”

又是那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

她想告訴那個人,她當然不會回頭,因為她身後,唯有廢墟。而森林盡頭的前路,亦沒有比廢墟好多少。

陸允慈醒來時,已是三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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