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的女孩

第六章 我的女孩

準備給孫子辦滿月酒席的王總是阮星那塊地皮的原開發商,當初阮祁琛想從他手頭把地皮買下來時,王總不要現金,就希望能以那塊地皮在阮星占一點兒股份。剛開始,阮祁琛不同意,這老頭兒便找上了老阮總。兩個年紀相當的老男人一起喝了兩個月酒,下了兩個月棋,老阮總松了口。後來這王總的表現也頗好,一貫只樂呵呵地當他的甩手掌櫃,可以不過問的事絕不多過問,就等着今年迎接他的第一回分紅。

于是就憑着那兩個月下棋的交情,王總孫子的滿月酒,不僅小阮總攜妻出席了,老阮總也攜了他的阮太太,一家四口出現在王家的酒席上。

閩南一帶,阖家出席的态度可謂是給足了主人面子,再加上酒席就辦在阮星,王總不由分說地拉了老阮總,熱情地就要邀請他們上主桌。

老阮總當然不肯,兩個老男人在那兒夾着熱情,裹着誠摯地推過來又讓過去,最後就連阮祁琛也上前去勸王總莫要太客氣,阮家兩個男人齊齊伸出手來,那王總一看:“喲,父子款袖扣啊!”

旁邊的王太太一聽,也趕緊湊過來看熱鬧:“欸,別說,還真好看!今年哪個品牌出了父子款袖扣啊?還沒聽說過呢。”

“兒媳婦送的,不是什麽大品牌,只不過,”阮太太笑得一派溫婉,不緊不慢地加入了話題,“也是特意走了好些門店才找着的呢。”

“有這份孝心,哪兒還需要什麽大品牌支撐,足夠了,足夠了!”王太太到底也是見過場面的,好話張口即來。

一時間,兩家人五雙眼齊齊投往黎恩這一邊。

講真的,她今晚原是打算低調點兒的,畢竟夫妻關系尚在修複期。阮祁琛那家夥自己低調慣了,于是黎恩投其所好,本打算在酒席上當個默默無聞的路人甲。可這會兒五雙眼睛齊刷刷地投過來,還帶動了周遭其他賓客的目光,黎恩只能含蓄地笑笑,迎着衆人的目光,來到阮祁琛身旁:“王總,王太太,恭喜你們。”

剎那間,王太太只覺得眼前一亮:“哎呀,我說阮太太,您這兒媳婦長得……可真是跟天仙似的啊!”

你瞧瞧,高挑而玲珑有致的身段,白得似雪的皮膚,一對遠山眉大氣,一雙鲶魚眼高級,朱唇不點自紅,再配上一身和小阮總同色系的修身小禮裙——美,真美!

王太太頭一回見黎恩,不管之前聽說過多少亂七八糟的傳聞,可乍見時的驚豔感那是真實的:“人漂亮,氣質又好,小姑娘以前是學舞蹈的吧?不然這氣質、這天鵝頸,怎麽養出來的啊?”

黎恩謙遜地朝她颔首:“您太過獎了。”

王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而後很快,又在黎恩和阮太太身上發現了異樣:欸?這婆媳怎麽也戴了同款的胸針?

溫潤的Akoya珍珠鑲于玫瑰金細針上,一顆一顆由大到小,圈成了一個別致的旋渦。一只別在阮太太的仿古旗袍上,另一只就別在小阮太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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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今兒不僅兩位阮總戴了父子款袖扣,阮太太和小阮太也戴了婆媳款胸針呢,我說你們這一家子啊……”

黎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無意之中擡起眼,竟看到阮祁琛的目光也放在自己身上。

黎恩被他盯得有點兒耳熱:“看我做什麽?”

阮祁琛別開眼:“沒看你,看胸針。”

黎恩:“……”

阮祁琛:“還挺好看。”

姑娘唇邊的笑意加深,正想問他贊的究竟是胸針還是戴胸針的人呢,可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在這時——

“嘶!嘶嘶嘶——”不遠處幾道急促的聲音傳過來。

黎恩順着聲音來源看過去,就見陳大魚竟然就在四十五度角的地方,動作誇張地朝着她擠眉弄眼。

沒想到這家夥也來了。

兩人有好些天沒見過了,黎恩一過去,陳魚兒就一臉奸笑地上下打量着好友:“可以啊黎小恩,阖家歡樂啊。”

“你怎麽也來了?”

“忘啦?王太太是我媽的表弟的堂姐的……欸,也不知是什麽,”他自己也忘了,“反正就是遠房親戚,再加上王總和我爸又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所以今晚我爸就硬是把我給拽過來了。”

黎恩:“還挺巧。”

“不僅我巧呢,王總生個孫子宴請四方,該來的都來了。”陳大魚見她不解,下巴點了點左邊,又點了點右邊。

就見左方遠離主桌的那一處,田甄心正挽着田夫人的手在找位置坐。而右邊離主桌較近的那一處,張蜜兒被張夫人帶着,正熱情地和旁邊的一名馬臉太太聊着什麽。

這兩人也來了?

都說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更何況此時情敵還不止一個。幾個女人湊一塊,熱熱鬧鬧,你方唱罷我登場。

想必今晚會極好看了。

陳魚兒将手扣到了嘴邊:“小心點兒啊,兩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話是這麽說,不過和我那表妹比起來,這張二小姐也算得上是蠢得直白、壞得可愛了。”

“那是。”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阮太太坐鎮,這一晚,田、張二人竟然都乖巧得很,誰也沒到她面前來作妖。黎恩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沒人來讨嫌,她自然是樂得窩在阮祁琛身邊。

更何況狗男人今晚的表現的确很不錯,同王先生王太太寒暄完後,再到別處同其他叔叔伯伯寒暄,阮祁琛的手始終都牽着她的。他跟世叔世伯們談生意講市場時,黎恩就在旁邊賢良淑德地微笑着。偶爾遇到一兩個好鬧的,因見他打着“開車不喝酒”的旗號躲酒,便想讓黎恩幫着喝。阮祁琛這時便會将黎恩拉到自己身後:“抱歉,我太太酒量的确不太好。”

我太太,我太太。

阮祁琛這種男人說“我太太”時,有種帥得很有安全感的魅力。黎恩總忍不住想多看他幾眼,然後,被他牽住的手悄悄在他掌心裏撓了撓。

只不過,很快又會被他給捉住。

如此完美的場面,一直維持到酒席中後期。

酒席中後期,田甄心跟着田太太到隔壁桌來同一名同行寒暄。好一陣你來我往的商業互誇後,又轉到了他們這邊來:“琛哥,小恩,真巧啊。”

這女人自從那晚吃了啞巴虧後,竟消停了好一陣子,全然不見作妖的跡象。只不過這會兒,田小姐和黎恩随意地寒暄了兩句後,又将目标轉移到阮祁琛身上:“琛哥有空嗎?借一步說話?”

阮祁琛原本正在替黎恩剝一只螃蟹,聞言說了聲“稍等”,将蟹肉都移到了黎恩碗裏後,才取過濕巾,擦了擦手:“去哪裏?”

田甄心微愣。

從她在隔壁桌敬酒時開始,琛哥就一直在處理碟子裏的那只螃蟹,她原本還想着姓黎的就坐在他身邊,怎麽也不主動搭把手?虧她還是個廚師呢!可誰承想,那螃蟹他竟就是剝給黎恩的!

什麽時候琛哥不僅願意在廚房裏打下手,甚至就連在外頭,也會給一個女人剝蝦剝蟹了?更可恨的是,那女人竟然接受得一派自然,就着周遭人豔羨的目光,面不改色地享用着那一碗蟹肉。

而旁邊竟然還有拍馬屁的:“小阮總平時真看不出有這麽貼心,果然世上沒有人天生高冷,而是啊,沒遇見命中的那一位。”

黎恩被人說得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卻依舊得體地朝那人笑了笑。

當然,誰也不知道,這男人才不是誠心想幫她剝蟹的——

“哎,人家電視上都說,女人的蝦啊蟹啊是不應該自己剝的,你看我花了好幾個月工資給你送禮物呢,你能不能讓我當一回幸福的女人?”

雖說阮祁琛完全理解不了送禮物和剝螃蟹之間有什麽實際上的關聯,可礙于女人們那些他實在懶得多琢磨的彎彎繞繞,當黎恩在他耳邊碎碎念到第二回時,阮祁琛從盤子裏夾過了螃蟹:“閉嘴。”

黎恩從善如流地閉了嘴。接下來,十分自然地接受了旁人的羨慕目光。

阮祁琛起身,準備随田甄心離席前,他又垂頭看了黎恩一眼。見她邊嘗着蟹肉邊擡眼睇着自己,他頓了下:“我先離開一會兒。”

“別太久啊,你喜歡的菜馬上要上了。”

“嗯。”

這一特意交代,自然又是引起了周遭各式各樣的豔羨讨論聲。

沒辦法,誰讓這男人平日裏那高冷酷勁兒人人知曉?如今又是剝蟹又是主動交代行程的,反差實在太大。

“瞧她那副得意樣,小人得志似的,也不知能被小阮總寵多久!”

“過了今晚,你說還能寵多久?”

十五分鐘前,黑暗的包間裏,兩個女人相視而笑。

叮當——

酒杯與酒杯碰撞,杯中暗紅色的液體一陣晃動,如同未知的命運。

黎恩已經在宴桌上獨自坐了二十分鐘了,說“離開一會兒”的男人一下子離開了二十分鐘。

正在百無聊賴間,有服務生走過來:“請問是黎恩黎小姐嗎?”

“是。”

“黎小姐,V316包廂有位叫陳大魚的先生在等您,請您到包廂裏一聚。”

V316包廂就在這宴席廳的隔壁。宴席廳隔着條走廊,另一頭就是幾間包廂。

這也是阮星最初在設計樓層時的小心思。閩南一帶,各類酒席往往長之又長,其間總有人不耐煩了想抽煙,或者席間相熟的小姐妹想單獨聊上幾句,這時候,便可相約到隔壁包廂裏聚一聚。

黎恩已經在這無聊的酒席上呆得夠久了,服務生離開後,她又和同桌那些太太小姐寒暄了一番,這才繞過走廊,直赴V316包廂。

V316包廂裏一片漆黑,連一盞燈都沒開。黎恩推門進去,順手拍開了門邊的燈後,就看到空蕩蕩的包廂裏什麽動靜也沒有,只有一個看起來高高瘦瘦的男人趴在包廂中央的圓桌上,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喝多了。

那人不是陳大魚。

黎恩眼一眯,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能更清楚地看到了那個側趴在桌上的人,棕色卷發,深邃得不似亞洲人的五官……

“Yann?”

趴桌上的男人大概是喝了酒,一聽到黎恩的聲音,Yann就睜開了眼睛:“黎小姐?”

黎恩:“你……”

“老天,真是你!”困意瞬間被驚喜取代,Yann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還以為她們騙我呢,帶着一點點微弱的希望前來,可你竟然真的出現了,哦,老天……”

話說着,Yann就張開雙臂,這就要往黎恩這邊抱過來。

包間裏虛掩着的洗手間忽有亮光閃過——咔嚓!電光石火間,迅速得讓人全無知覺。

可也就是在那一瞬,Yann撲了過來。

黎恩往右一避,Yann攏起雙臂時,抱到了個和高挑纖細毫不相關的身軀——

“欸、欸,哥們兒,咱們才多久沒見啊你就這麽熱情?吓死魚啦!”

對,此“魚”即彼“魚”,正是陳大魚!

而此時已然避到了右側的黎恩擡步,高跟鞋落地的聲音“噔噔噔”直奔向洗手間。

咔嚓!又是一道微弱的聲音。

躲在洗手間內的偷拍者在那道“咔嚓”聲落下後,看到了鏡頭裏是原該和Yann抱在一起的女人竟大步朝這邊走來!偷拍者一驚,沒有掩實的廁所門一下被踹開——砰!

在洗手間裏的人躲無可躲,條件反射地沖出來,等他快跑到包間門外時,突地眼前一黑,就見門口竟齊刷刷堵來了一群和他穿着一模一樣員工服的服務生:“站住!”

十五分鐘前——

“黎小姐,V316包廂有位叫陳大魚的先生在等您,請您到包廂裏一聚。”

“好的,我這就過去。”

應這句話時,黎恩并沒有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只不過今夜魚兒才叮囑過她兩“情敵”都在現場,服務生落下話後,她便往魚兒微信裏發了個信息:你在V316?

網瘾少年陳大魚正玩着手機呢,很快就回:沒啊。

沒?

那就有趣了。

“果然慎終如始,則無敗事。”黎恩從那名偷拍者手裏拿過手機,點開相冊。

陳大魚安撫好Yann後也過來:“簡言之,小心駛得萬年船。”兩人默契地擊了一掌,共同看向手機相冊。

裏頭有三張還算清晰的照片:第一張,黎恩走向Yann;第二張,Yann朝黎恩張開雙臂走過來,看着就是即将擁抱的樣子;第三張,便是黎恩踩着細高跟走向洗手間,那臉上……一片殺氣騰騰。

三張。

要不是她及時把人揪出來,說不準最後流出去的,會是三十張。

黎恩将照片又往右劃,回到那第二張。估計這一系列偷拍照的主題是“小阮太與他人私會”,于是照片清晰地拍出了她的臉,而那個與她“私會”的人,只拍到了一個高高瘦瘦、雙手大張的背影。

黎恩的目光定在那道背影上,直到陳大魚發現了她的異樣:“怎麽了?”

她将手機亮度調暗,再調暗,暗得仿佛照片背景是全黑的暗夜時,才将手機遞到陳大魚跟前:“這背影,有印象嗎?”

陳大魚仔細瞧了瞧,只看到全黑的照片裏Yann高高瘦瘦的背影……

高高瘦瘦的背影?突地,他一拍腦門:“我知道了!那則行……”

黎恩淡淡擡眸,魚兒剎然住了嘴。

那則行車記錄!

陳大魚的腦袋迅速運轉了起來,關于那則他倆怎麽看也沒看明白的行車記錄:黑暗中有車遠遠地開來,停在了行車記錄儀所在車輛的前方,随後,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走下車……

所以行車記錄裏的那個背影,是Yann?

“我突然間想到,”黎恩低着聲在陳魚兒耳邊說,“記錄儀拍到的那條街,像不像我曾經工作過的精典後廚外的那一條?”

陳大魚一驚。

“而這個法國人,最初認識時也沒見他對我有多熱情,可自從在阮星見了我之後,就動不動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你說……”

陳大魚徹底地驚了,剎那間像是明白了什麽:“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污蔑阮祁琛不成,反過來想從你身上做文章?”

畢竟這照片現在被她截下來了,可要是萬一沒截下來呢?萬一當真有無數張“阮氏總裁夫人與他人茍且”的照片流出去,那最後受到影響的可不僅是她黎恩一個人了!

黎恩冷笑着睨了眼躺在那邊的Yann:“想破腦殼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姑娘将手機放入自己的包裏,轉身拍拍陳大魚肩膀:“你幫我收個場,我還有事。”

陳大魚:“你一個人OK?”

“非常OK。”話落,她旋身出門。

背後Yann還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裝得很像是那麽一回事,可恕黎小姐無福消受,畢竟為人太太的,誰不知道遠離不三不四追求者的道理?

可這位生性“浪漫”的投資商卻不懂——呵,有意思了!

高挑的倩影離開V316包廂,走入走廊時,她又是優雅矜持的模樣。

沒有回到原位置,黎恩繞到了甜品區,随意拿了三塊小甜點——

“有人見過張蜜兒小姐嗎?”

“張小姐?欸,我見過,和小姐妹在包廂裏聊天呢!”

“謝謝。”她微微一笑,颔首、轉身,重新返回了包廂區。

“原來是因為兩家人早有了交情啊,我說呢,小阮總怎麽無緣無故會娶這麽個女人,既沒身家,又沒背景。”

“可不是?連給我們蜜兒提鞋都不配,我們蜜兒好歹還是‘月餅大王’家的千金,她黎恩算什麽?”

竊竊的低笑聲在V301包廂裏回蕩着,三個女人一臺戲,她們一起從冗長的酒席間逃離,在這包廂裏吃吃地笑着。只不過笑到了一半,包廂突然被人從外面敲了兩下,還不待裏頭人回應,來者已經自行推開了包廂門。

聚在一起的千金們俱是一驚——說曹操,曹操到。此時端着甜點站在門口的人,不就是衆人口中的黎恩嗎?

就見那女人渾身懶洋洋的,帶着煞氣出現在門口,清冷的目光掃過室內。

三人噤若寒蟬,就看着她沒什麽表情地掃過了幾人,然後,不緊不慢地,走到了三人面前。

裝甜點的盤子被擱到桌上,就挨着張蜜兒的酒杯。黎恩目光淡淡掠過張蜜兒身旁的路人甲和路人乙,最終,目光回到了她臉上:“是你啊。”

口吻輕蔑。

到底是說人閑話被抓了個正着的。黎恩進門後,盡管什麽話也沒說,可這三位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懾住了似的,一聲也不敢吭,一個動作也沒敢做。

直到黎恩這句輕鄙的話出來,張蜜兒才覺得有些罩不住面子:“你沒看到這……”

啪!張蜜兒臉上一涼。

“你沒看到這裏面有人嗎”,一句話還沒說完呢,張蜜兒就覺得有什麽甜膩膩的東西被黎恩摁到了自己的左臉頰。然後,順着左臉緩緩滑下,滑下,落到了地上——

那是黎恩帶進來的小甜點。

張蜜兒驚呆了:“你……”

可緊接着,啪!

右臉頰上又挨了一下。

這女人竟然不等她說完,又是一塊點心拍過來,往她幹淨的右臉上摁。

金貴的張家二小姐何曾受過這等委屈,一時間簡直要瘋了:“黎恩你這個女人!你竟敢……”

可再接着,她額頭上也挨了一下!

第三塊!油膩膩的奶油沾上張蜜兒額頭,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往下滑,滑過鼻梁,滑過嘴唇,滑過下巴……

漂亮的臉蛋被這道奶油從中間割出一條線,看起來把整張臉生生分成了兩半!

黎恩停了手,嫌棄地撚了撚沾上了奶油的兩指:“什麽東西,連你姑奶奶也敢設計?”

張蜜兒整個人直接暴躁了——連着被扔了三次蛋糕!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自己竟然就連着被扔了三次蛋糕!

“黎恩你這個瘋女人,今天不跟你拼了我就跟你姓……”可那手剛伸出來,半瘋狂半崩潰地就要往仇家臉上招呼時,身後原本一動不動的閨密團們此時齊刷刷反應過來,同時齊刷刷攔下了瘋狂的張蜜兒:“蜜兒,別沖動,別沖動啊……”

黎恩冷冷一笑。

塑料閨密團就是塑料閨密團,要擱她家陳魚兒,此時怕是已經跳起來和對方拼命了。可張蜜兒身後兩位倒好,關起門來閑話說得起勁,可面對她時,完全敢怒不敢言——喔,不,連怒都不敢怒。一個個的還維持着自己名門淑女的形象,細聲細氣地寬慰着張蜜兒:“算了算了”。

“算了?”她冷冷一笑,“不能算。”

從包包裏拿出之前那偷拍者的手機,黎恩摁了幾下,很快就調出V316包廂的那幾張照片。

張蜜兒幾乎是在看到照片上的內容時,就條件反射地往後一退,驚恐瞬間爬上臉:“你、你……”你發現了?

“找人引我去V316包廂,找人設計我、偷拍我,怎麽着,還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呢?”

路人甲和路人乙好像也被黎恩的話驚到了,原本攙着張蜜兒的手竟無意識地松開,難以置信地看向張蜜兒。

啧,這一個個的也算不得是什麽好東西,可當看到更壞的東西時,那關系撇得簡直太迅速了。

“今兒看在王總、王太太的分上,我沒把警察找來。可這口氣你說我能輕易咽下嗎?”黎恩往前一步,看起來還挺溫和地朝張蜜兒俯下身,一只手擡起她的臉蛋,“把主意打到了我先生頭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很有趣?”

張蜜兒:“你……”

黎恩挑眉:“我怎麽?”

黎恩原本就長得高挑,今晚為了配合阮祁琛那大高個兒,又生生往腳上套了雙三寸細高跟。于是此時不過是稍稍靠近,那氣勢便碾壓了張蜜兒及其身後的兩人。

她往前進一步,張蜜兒就條件反射般地往後退一步,生怕再有什麽糊到自己的臉上。

可這回黎恩只是挨近她,微笑着俯下身,以僅兩人能聽得到的音量:“你和Yann很熟是吧?嬌滴滴又沒腦子的大小姐,跟人家搞投資的混?”

那照片只拍到黎恩和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在包廂裏,從頭到尾都只有她黎恩的臉,從頭到尾想表達的都只有“阮氏總裁夫人與人私會”,至于那個“人”,Yann一點兒也沒打算讓其他人知道。就這等心機,禍水東引且全然不留下痕跡,她一個沒腦子的大小姐竟然還想跟人家混?

開什麽玩笑!

黎恩直起身:“下回再見時,給我好好地繞道走。要是再有什麽不要臉的事出現,張小姐,你這張漂亮的臉就真的別想要了!”

一時間,身後的閨密團鴉雀無聲。

張蜜兒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因為長期節食,過早流失了太多膠原蛋白,她那額上的青筋一條條暴起。她又恨又委屈,可全場竟無人肯替她站出來說一句話。

黎恩話說完後就從餐桌上随手抽了幾張紙巾,嫌棄地擦掉了手上油膩的奶油。在一票塑料姐妹花連怒也不敢怒的注視下,飄然離去。

沒多久,閨密們也尴尬地離開了。整個包廂都靜了,張蜜兒摸着自己油膩的臉,不知該如何見人……

也不知幾時,包廂裏原本緊閉着的洗手間的門才被人從裏頭拉開,一道女音傳過來,冷靜之中帶着淡淡的嘲諷:“別難過,她再得意,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除了少數幾個當事人外,這事并沒有再向外擴散,以至于當阮祁琛回到酒席上沒看到黎恩時,還覺得奇怪。一個信息發過去,大半天了她也沒回複,終于在酒席快結束時,黎恩才姍姍來遲:“被小王太拉着說了半天話。”

阮祁琛看着她嫣紅的雙頰:“喝酒了?”

“人家孩子滿月嘛,就陪着喝了一點點。”

然而臉上的那兩片嫣紅,看起來着實不像是只有“一點點”。

阮祁琛揚手就叫來服務生,正準備讓人給太太送杯解酒茶呢,黎恩已經雙手抱上了他的手臂:“就喝了半杯,當場叫解酒茶多丢人哪?先回家吧,酒席都結束了。”

酒席都結束了,可老一輩同志們卻聊得正歡,尤其老阮總和老王總這兩位棋迷,還在暢談上回不夠暢爽的那盤棋。

于是年輕人自己打道回府。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回家的路上,黎恩整個人看起來很放松。阮祁琛在後視鏡裏看了她幾回,發現姑娘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甚至就連提問也比平時大膽了不少:“你剛和田甄心出去那麽久,做什麽了?”

這麽不客氣的問題要擱到幾個月前,阮祁琛根本就不可能回答。要趕上心情不好,這厮估計還得再冷嘲熱諷地來上一句“你有資格問嗎”。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黎恩最近表現甚好,甚得君心,狗男人說話也不帶刺了:“給我介紹了個剛從法國回來的大廚。”

“就一個大廚?”

“嗯,怎麽?”

“介紹個大廚用得着避開所有人?”

阮祁琛想了想,覺得她說得似乎有道理,于是把他原本覺得無關緊要的細節也補充了進來:“還順道解釋了點小事,就那個什麽山,”他想了一會兒,發現實在想不起來,“當年求幸運符的那個事,甄心說她上回在聚餐時說混了,放沙粒的是別處的寺廟。”

阮祁琛的口吻很平淡,就那種說“對了媽咪讓你今晚早點回家做飯”的平淡。

黎恩覺得這家夥還真的是有點兒奇葩:“你該不會真覺得這就是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吧?”

“要不然?”

黎恩一只手在腮邊慢慢地敲着,看着阮祁琛不以為意的樣子,心裏突然就覺得有些好笑了。

這直男,還真是摸不透女人的心思啊。那廂人家苦情戲演得天花亂墜,這邊他還在想着對方到底會不會口渴,一點兒也不明白姓田的到底想表達些什麽。

田甄心哪兒就是單純地閑聊?她那是想說,“琛哥,我就是一時糊塗、記憶錯亂,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還是當年那朵清純可人人美心善的小白蓮呀”!可她家阿琛哥哥——

絕了,連想都懶得多想她到底要表達些什麽。更別指望他能拿出當年讀書時做閱讀理解的耐性去理解到“田小姐她依然人美心善不懂得撒謊”的層面。

一時之間,黎恩也不知究竟是該同情自己有這麽個思維敏捷的情敵,還是同情情敵竟戀上了這麽個白目。

“不過,”阮祁琛大手微動,借着摩擦力将方向盤往左打,“你們姐妹好像感情不是特別好?”

“是啊,”黎恩懶洋洋地換了個姿勢,“一點也不好。”

“為什麽?”

她頓了一下,片刻之後才說:“長輩們總說,‘甄心又漂亮學習又好還讨人喜歡,小恩那孩子啊,就是打小嫉妒’。”

當然,最緊要的原因她并不想說。

不過阮祁琛已經夠詫異了:“他們覺得,甄心比你漂亮?”

“你不覺得?”

阮祁琛沒回答。

可無聲勝有聲啊,黎恩樂了,這下子又湊過去,笑眯眯地挨近他:“你覺得我比她漂亮吧?”

漂亮的臉兒就在離自己無限近的地方,阮祁琛以食指抵住她額頭,推回去:“別影響我開車。”

“這就影響啦?”姑娘笑眯眯的,托着下巴在那兒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好看的側臉,“大人們都喜歡能說會道會撒嬌的孩子,她會撒嬌,自然就更容易受寵咯。小朋友嘛,最容易争風吃醋了。我當年大概就是吃了她的醋。”

阮祁琛低哂,沒說話了。

不會撒嬌?

“阮祁琛,你看看我呀。”“阮祁琛,你抱抱我呀。”“阮祁琛阮祁琛。”——這叫“不會撒嬌”?

阮宅到了,黎恩原本已經準備下車,卻在聽到了這聲哂笑後停下了解安全帶的動作:“阮祁琛,我覺得自己掏心掏肺的陳述沒得到應有的尊重。”

姑娘在半杯酒入肚後似乎真的有點瘋,阮祁琛懶得理她,下了駕駛座後又繞過來,直接将人給拎下車:“少廢話。”

“誰廢話啦?”黎恩順勢黏到了他身上,雙手也纏上了他脖子,“那你說,你是喜歡會撒嬌的,還是喜歡不會撒嬌的?”

這女人喝點兒酒怎麽膽子這麽大?人還在外面呢,就敢這麽黏上來!

然而阮直男不知道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黎恩有一個綽號——“千杯不醉”。

在阮祁琛沒看到的角度裏,姑娘眼底劃過了點兒過分精彩的光芒。

黎恩的動作沒輕沒重的,阮祁琛怕她摔着,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去摁指紋鎖。

“嘀”一聲,門開了,一對男女進了屋。

黎恩幾乎是整個人都挂在了他身上,漂亮的眼兒亮晶晶的,全心全意地裝着他:“阮祁琛,回答我的問題呀。阮祁琛——”

阮祁琛非但不回答,還一只手扣着她的後腦勺,将姑娘的臉按到自己懷裏。

被無視的姑娘怒了:“你真是的!問什麽都不說,什麽都得讓我自己猜,知不知道你很難讨好?”最後幾個字她說得低低的,帶着點小小的委屈。

阮祁琛心口像是被只無形的爪子撓了撓,莫名地連眉眼都舒展開了:“沒讓你讨好。”話裏帶着淡淡的笑音。

屋裏燈還亮着,應該有用人在裏頭。除了必要場合外,小阮總一貫沒有在大庭廣衆下秀恩愛的習慣,于是他拍了拍姑娘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松手,上樓。”

“不松,不上。”開玩笑,目的還沒達到呢,怎麽能松手?

“你快說呀,回答我的問題!”眼看着阮祁琛聲音雖強繃着,可眉間卻已經被她逗出了點兒歡愉的神色,姑娘背後那條看不見的尾巴翹了翹。

腦中想着韓劇裏那些女主角都是怎麽逗男主角的,想到了某些畫面時,姑娘眼兒彎了彎,更近地挨着他,輕喚:“哥哥?”

阮祁琛:“……”

嗯,真好聽,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清新脫俗又純又欲,重點還是甜得人心肝兒發顫的稱呼?

姑娘于是又開口:“哥哥?”又嗲,又媚。

可阮祁琛這王八蛋啊,簡直是又冷酷,又無情。都這時候了還能撐着張酷臉:“我比你小。”

黎恩從善如流:“小哥哥?”

阮祁琛:“……”

“小哥哥?”一邊輕輕地喊着,這女人一邊伸出小舌尖,輕輕舔了下他的喉結。

阮祁琛猝不及防地一僵:“黎!恩!”

見鬼的,那地方是可以随便舔的嗎!

可眼前這雙漂亮的眼睛眨呀眨:“嗯?”

“你死定……”然而低吼戛然而止,就在阮某人擡起臉時。

擡起臉時,目光觸及兩人後方的大廳,阮祁琛只覺得渾身的熱血直直沖上了腦門。

後面、後面……

可這見鬼的女人竟還不要命地捧着他的臉,用雙手把他的臉扳正:“別看後面,看我。”

阮祁琛:“……”

姑娘的聲音裏帶了點兒小小的委屈:“怎麽,難道我不好看嗎?”

阮祁琛:“……”

黎恩:“小哥哥?”

小哥哥已經要瘋了。

撲哧!

有聲音從後方傳來,黎恩剛開始沒反應過來:“什麽聲音?”可很快,其實并沒醉的感官先大腦一步鎖向了側後方——

就在她身後,四十五度角,沙發那一處——又一道壓抑的低笑聲傳過來!

黎恩渾身一僵。

酒意全退。

沒醉的腦子裏警鐘大響。

“誰、誰……在後面?”要死了,這屋裏還有人?誰在他們身後?

阮祁琛合了一下眼。半秒鐘後,極力維持着鎮定,溫和地,極有耐性地道:“很多人。”

大廳裏老阮總、阮太太、王總、王夫人、田家幾口子,重點是田甄心,他們全在。

黎恩渾身僵硬。

阮祁琛抱着她,也渾身僵硬。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這二人都快把自己僵成了萬年老石頭,背後四十五度角之處才有阮太太好心的解圍聲傳來:“那個,喀,年輕人嘛,習、習慣了……就好。”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有些人活着,可她已經死了。

——有些人站着,可她只想把自己埋了。

黎恩徹底僵在了阮祁琛面前,除了将原本抱着他雙頰的手放開外,整整三分鐘,她什麽也沒做,一個字也沒說。

倒是阮祁琛先反應過來,雖然有些尴尬,可還是盡快做好了表情管理——虧得這家夥一貫的表情就是沒表情,管理起來倒也便利:“各位……不是要去王總家嗎?”

“那個,”這下回答他的是老阮總,用比平時還要嚴肅正經的語氣說,“離開阮星時正好遇到了你田叔叔一家,就幹脆一起到家裏來下棋了。”

阮祁琛也表現得十分地嚴肅且正經,他伸出手将黎恩紅得要冒煙的腦袋往自己懷裏帶,嚴嚴實實藏好了她的尴尬後:“小恩她……呃,喝醉了,我,喀,先送她上樓。”

一句話後,看客們和男女主角都一樣如釋重負——

“送送送,快送!”

“你們忙,快忙!”

“當我們不存在,不存在!”

黎恩和阮祁琛:“……”

好不容易在衆目睽睽之下尴尬地上了樓,确定兩人的身影已經離開衆人視線後,黎恩才剛一放松,樓下卻突然——

撲哧!

不知誰憋不住又先笑了一聲,然後,所有死死繃着臉的人就在這聲“撲哧”下猶如洪水開了閘,“哈哈哈哈”肆無忌憚的笑聲再也憋不住地傳上來。

“阮太太啊,瞧你剛剛還念叨着什麽時候能抱孫子呢!我看這倆孩子,那可是分分鐘就能讓你抱上孫子的節奏啊!”

“可不是!之前還聽人說這倆年輕人感情不好,這叫感情不好?造謠的傻子們有空胡扯,怎麽沒空去補一補那張缺德的大嘴!”

“下回誰再來我面前說這兩個年輕人感情不好,看我不撕爛他的嘴!”

嬸,您先撕爛我的嘴吧!——黎恩崩潰地捂着臉。

等他們進房間關上門,終于聽不到笑聲了。她一連做了三次深呼吸,才說道:“那個,阮祁琛……”

對面一陣沉默,阮祁琛沒回她,不知是不是他還沉浸在被衆長輩取笑的恍惚之中久久回不過神來。只是等黎恩松開手,卻發現這王八蛋竟然就等着她看過來,然後接着長輩們的嘲笑說:“不叫‘小哥哥’了?”

“……”叫個屁的小哥哥!氛圍都沒了還小哥哥!

黎恩微笑着,就像阮祁琛方才在樓下時那樣嚴肅且正經地說:“小阮總,我能先借用一下浴室嗎?”

一分鐘後,浴室裏傳出了腦袋砸牆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

讓她去死吧!到底都什麽世道什麽事啊!

她黎恩,能力出衆,智商情商超群,可屢次撩漢卻屢次翻車,而且翻的還是同一輛車!在最後這場史詩級的世紀大翻車跟前,黎恩開始對自己的人生産生了懷疑。

是,古人說得對,人算不如天算——天知道就在她半夜裝醉準備好好撩一撩自家男人時,竟然會有那麽多人等在她家,就等着看她如何撩漢?

那一晚,黎小姐借用浴室兩小時之久,出浴室後就直接躺上床裝死,再也沒發過一丁點兒聲音。

接下來的幾天,黎恩天天醒得比雞早,回家回得比誰都晚,十分完美地避開了所有與家裏人打照面的機會。就這模樣,這架勢,要不是前一陣她把護照弄丢了,護照現在還在補辦,阮祁琛很懷疑,這女人說不準還要拿上護照拖上陳大魚,随便找個可以落地簽的國家待上幾天,徹底避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尴尬期。

不過阮家這三口子說來也是極貼心,十分理解黎恩的尴尬。阮太太還每晚特意讓保姆多留了份消夜,就怕黎恩回來後會餓肚子。

黎恩回家後肚子究竟餓不餓沒有人知道,可衆人肉眼可見的是,小阮總的好心情依舊穩定地持續着。

“所以小阮總最近不會罵人咯?”

“罵什麽人?心情好着呢!”

“這兩天有哪些倒黴鬼做錯事嗎?”

“有,吳特助早上和前臺新來的小姑娘打情罵俏了兩句,小阮總看到了也沒扣他工資!”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可以放心地進去了。”

“咋了?出什麽事了?”

“咱阮氏的官網你看到了嗎?那幾款和如心還處于議價階段的月餅,不知誰給弄上架了!”

“啊?”

辦公室外的敲門聲響起時,吳英俊正和他家老板在沙發上談事。阮氏在閩南一帶的酒店兩個月前就完成了全部的招聘工作,可今兒吳特助手上又多了份特殊的簡歷:“阮總,你怎麽看?”

那是田甄心的簡歷,投到吳特助那邊,可當然,最終的目的地,還是阮祁琛之手。

其實自那晚家宴後,他和田甄心唯一的接觸就是在王家的滿月酒席上。甄心先是給他推薦了一名頗有資質的廚師,後面又很自然地提起了家宴那晚的口誤。

然而阮祁琛聽了就過,根本就懶得去多想,畢竟家裏一個每天挖空心思沒事找事的女人已經夠讓人頭痛了,他可沒興趣再去探究其他女人的心思。

于是面對着田甄心托小吳遞上來的簡歷,阮祁琛也就事論事:“甄心廚藝還可以,而且在法國的老牌酒店裏也實習過,是一名挺不錯的廚師。我們還有哪家酒店有職位空缺?”

小吳:“沒有了阮總,都招滿了。”

“那幫她聯系下其他酒店吧,相信以她的資質,在其他酒店也會做得不錯。”

這下吳英俊倒是奇怪了:“老板啊,你這是真沒看出甄心的意思,還是故意的?”

以甄心目前的資質,不誇張地說,這一帶的酒店那都是随她挑的。特意把簡歷遞給吳英俊是為了什麽?不就是想進阮氏和這位青梅竹馬的阿琛哥哥一起努力?

吳英俊和田甄心的感情也算好,畢竟田甄心從小和阮祁琛一塊兒長大,四舍五入也約等于三個人一塊兒長大。

于是吳特助壯着狗膽說:“阮總,你不能因為黎小姐和甄心不對付,就讓甄心連阮氏的門也踏不進吧?”

阮祁琛擡起眼皮,瞅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因為黎恩拒絕甄心的?”

可話雖這麽說着,阮祁琛終究還是重新考慮了一下:“算了,豐澤那邊你看看有沒有合适的職位,把她安排進去吧。”

豐澤那邊也有家阮氏的酒店,只不過不像阮星是六星級的。田甄心一有成績二有關系,這會兒特意往吳英俊這邊遞簡歷,很顯然,想進的就是阮星。

吳特助:“可是……”

阮祁琛沒等他“可是”完:“你也說了,她和黎恩不對付。”

小吳啞口無言——小阮總話裏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他想的那樣?因為黎小姐不喜歡甄心,所以有黎小姐在的地方小阮總就不會安排上甄心。然後他再認真嚴肅地總結一下就是:在甄心和黎小姐之間,小阮總想也不想地選擇了黎小姐?

“阮總,有個問題啊,”吳英俊壯起狗膽,“身為你的貼身助理兼多年老同學,我就想問問,這黎小姐,我現在是該繼續把她當成‘黎小姐’呢,還是轉個身份,把她當成‘阮太太’?”

要還是“黎小姐”,那他小吳就算是被老板揍爆這一顆狗頭,也要天天提醒老板“勿因美色而胡為”。

可要真轉成了“阮太太”——畢竟現在法律都提出什麽“冷靜期”了,那一紙離婚協議只要不上民政局,口頭離婚算個屁。要真身份轉換了,小阮總真心實意認可了人家,黎小姐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小阮太”了,那他小吳還堅持個啥?趕緊洗心革面好好祝這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才是啊!

“怎麽樣,阮總?”

阮祁琛還沒回答,就在這時,辦公室外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阮祁琛看了小吳一眼:“去開門。”

進來的是營銷部的金經理。

這位金經理負責阮氏酒店在內地這邊的網絡銷售業務,年紀不過四十,可在這方面卻頗有經驗。

只不過此時金經理哭喪着臉,一進門就渾身自帶“大事不好了”的衰氣:“阮總,有個事……”

沙發上的兩人見狀,同時斂去了之前的輕松神色。

就聽金經理說:“阮總,總部的官網上架了一系列甜品,其中有‘海上明月升’和‘荷塘月色’。甜品已經上架三天了,全國銷量破了萬,就是如心的那兩款新月餅,阮總,一模一樣!”

“你說什麽?”

如心的報價他這邊還在斟酌,雙方合約還未簽,網絡營銷中心竟然就把産品在官網上上架了?

按原本的計劃,阮祁琛應該是在這個月的下旬和如心簽合同,然後給如心那邊一個月的生産時間,下個月底,再由阮氏在線上和線下同一時間全面上架。

如心所有的産品全都是甫設計完就申請了版權保護,他們這邊合約都沒簽就上架,一來打亂了原本的産品線計劃,二來,這不是妥妥的侵權嗎?

阮祁琛:“馬上撤下。”

“來不及了阮總,一半以上的甜品都已經發貨了!”

阮祁琛:“這條營銷線的負責人是誰?”

“是、是……”金經理重重合了一下眼,帶着說完這句話就可以去死的決心,“是我。”

阮祁琛:“……”

“負責提交計劃的是我,”金經理擦着汗,急急解釋說,“負責審核的是香港總部。阮總,我再三确認過了,我們這邊提交計劃時産品沒問題,和上個月一樣都只是酒店的自助餐券。可總部那邊審核後,不知為什麽新品裏就多出了‘海上明月升’和‘荷塘月色’這兩樣産品!阮總您知道的,一般總部審核通過後,我們這邊不必再确認産品就會自動上架,以前也沒出現過這種差池啊!”

這幾年負責香港總部的,正是老阮總的親弟弟,阮祁琛的親叔叔——阮俊宇。

衆所周知,阮俊宇為人豁達溫和,和阮祁琛年齡相差不過十來歲,兩人亦兄弟亦叔侄亦友,感情着實是好得不得了。

所以,香港總部有什麽理由在這關頭給他使絆子?

果然電話一打過去,那頭的阮俊宇一問三不知,甚至比阮祁琛還吃驚。

阮祁琛挂了電話,略一考慮,便做出了決定:“把兩樣新品都撤下,按原價的兩倍賠償給已付款未送貨的客戶,同時對外發布上錯貨品的聲明。”

金經理:“是!”

金經理胖胖的身體瞬間靈活地閃出總裁辦公室,辦事去了。

一個鐘頭後,阮氏總部來電說審核流程沒問題,只是最後一輪确認前不知誰自作主張添了兩樣新産品上去。

又一個鐘頭後,金經理拖着死狗一般的胖身子,如喪考妣地進來說:“阮總,來不及了,網上在昨晚出現了好些‘海上明月升’的粉絲,一大堆網紅和網友都在社交網站上發出了我們的新品!”

小阮總:“也就是說,現在全網都在傳‘海上明月升’和‘荷塘月色’是阮氏的産品了?”

金經理:“是……”

這下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如心那邊很快也得到了消息,負責此事的張夫人急匆匆帶着張蜜兒來阮氏開會——産品合約都沒簽,自家的創意就飄得滿世界都是,貼的還是別家企業的名,張夫人一進門,那臉就綠得跟內蒙古大草原似的。

就在阮祁琛忙着應付這一對母女時,阮家別墅裏卻是一派平靜。

黎恩今兒沒上班,趁着假日回鄉下媽媽家吃飯,也未曾得知阮氏的混亂。只不過當她依着這幾天早出晚歸的習慣,十一點多駕着車從娘家回來時,卻發現別墅裏頭空蕩蕩的。

阮祁琛回來得比她還要晚,不僅晚餐沒有回來吃,就連睡覺時間到了也不見蹤影。

要知道尴尬持續的這幾天,這家夥每晚都是比她早睡的。黎恩每天一上床就有溫暖的被窩等着自己,有時候那家夥睡着了還要把手伸過來,搭在她腰上。常常她一覺醒來,就會莫名其妙發現自己不知怎麽睡的,整個人就睡到了他強健的臂彎裏,臉也埋在男人胸前。

于是幾天下來,盡管兩人話都說不上幾句,可關系卻是親密了不少。

只不過今兒……

怎麽了?這麽晚回來?

好不容易等樓下響起了開門聲,黎恩趕忙跳下床。出房間一看,果然是阮祁琛。

他看起來有點累,黎恩不知他開了一整天的公關會議,連午飯晚飯都沒吃。只是見阮祁琛進門後就直接到廚房裏找方便面,她疑惑地下樓:“怎麽了?肚子餓?”

雖說這是姑娘幾天下來主動說出的第一句話,可阮祁琛卻沒了逗人的心思:“怎麽還不睡?”

黎恩耳根兒微熱,直到他這麽問了,才發現自己這一晚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是為了什麽。這人哪,真是不能有習慣,連着幾天習慣了有他在身旁,如今人一沒在,被窩裏少了點溫暖,竟怎麽也睡不着了。

她沒有回答阮祁琛的問題,只是眼疾手快地在他準備打開方便面時按住了那包面:“大半夜的怎麽可以吃這種容易引起消化不良的東西呢?”虧他還天天鍛煉,把腹肌人魚線練得那麽棒,竟然三更半夜的吃泡面。

不行。

事情關乎阮某人的身材、黎某人的福利,絕不行。

“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阮祁琛:“随便吧,馬上能吃就行。”

這下黎恩倒是奇怪了:“這真是小阮總能說的話?你這是餓了多久啊?”

黎恩将阮太太今晚給她留的煲好的湯從冰箱裏拿出來,先用大火給他熱了一碗,墊了胃解決了急切需求,然後才開始洗菜切肉,準備給他做一碗大概需要等二十分鐘的牛腩鹵面。

深夜的小餐廳裏只亮着一盞燈,阮祁琛坐到餐桌旁後就拿起手機,開始刷起網上對于這次事件的各方言論:“午飯和晚飯都沒吃。”

“為什麽?”

他沒有回答,只三口兩口喝完了那碗湯。

牛腩醬汁濃郁的香氣從鍋裏蹿出來了,幾乎是一碗煲湯剛喝完,阮祁琛立馬又餓了。

黎恩見他不說,也便不再追問了,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沒一會兒,牛腩面做好了,盛入碗,熱騰騰的白氣就帶着濃郁的香味騰到了空中。黎恩給他裝了一碗後,鍋中還剩下一些,她幹脆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長期的運動加高壓工作讓她少了點當代女性的減肥意識,當廚子的不吃消夜什麽的更是扯淡,黎恩捧着那熱乎乎的小碗坐到阮祁琛對面。

于是深更時分,一男一女,兩雙筷子,兩只碗——場面一派溫馨。

唯一不溫馨的是阮祁琛一邊大口吃着面,一邊眼睛還沒舍得離開手機。

“你今晚到底怎麽了,連吃飯都不專注?”

那牛腩面的香氣實在太濃郁,阮祁琛又連着喝了好幾口熱湯,這才擱下筷子:“如心送來的月餅,主打的那兩款,合約還沒簽,香港總部就先上架了。”

“什麽?”黎恩微愕,“‘海上明月升’?‘荷塘月色’?”

阮祁琛:“對。”

“海上明月升”和“荷塘月色”是如心所有新品中最突出的兩款,不管是從口味上還是從外觀上。

就因為這個系列的月餅造型獨具匠心,阮祁琛早就做好了打算,産品在中秋節上架,待中秋一過,便将這幾款産品加入到酒店日常的下午茶和晚宴的甜品行列。

尤其是結婚喜宴、滿月宴、成年禮宴,這些宴會最後一道菜往往是甜湯。若将這有美好寓意的月餅往甜湯旁一擱,甜湯加甜品,一口甜入心,多好的寓意。

可現在,居然發生這種事!

“不應該啊。”黎恩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迅速搜索起相關信息。

果然如阮祁琛所言,這兩款甜品不僅上架了,甚至還有人吃過,熱情洋溢地跑到社交網站上去推薦了!

這些推薦人當中還有好些是頗有“流量”的網紅,粉絲動辄幾十萬上百萬。這憑空而生的熱度,黎恩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如心那邊怎麽說?”

“張太太還好,她個人更傾向于和我們聯手來解決這個事。不過張總很生氣,現在兩家關系一旦沒有處理好,合作失敗事小,就怕張總那邊會單方面把事情鬧大,畢竟,現在是阮星侵權在先……”

那到時候情況會有多嚴重,黎恩完全能想象得到。

如今這時代,各大品牌最愛惜的就是自己的羽毛。畢竟網絡有記憶,一旦品牌沾了污點,任你再怎麽做公關再怎麽洗白,數年後,也還會有記性好的人跳出來戳你的脊梁骨的。

“查出是誰做的了嗎?”黎恩問。

阮祁琛搖頭:“總部那邊已經把能接觸到這條産品線的所有員工篩查過一遍了,目前還沒消息。”

“确定是內部所為?”

“什麽意思?”

黎恩這會兒沒心情再吃面了,她指尖在桌面上輕敲着,腦中将各種雜七雜八的訊息迅速梳理了一遍。

“你剛剛說,小叔那邊把能接觸到的員工都查過了,可要知道‘海上明月升’和‘荷塘月色’,并不僅僅我們阮氏的人知道。”

阮祁琛一下就聽懂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如心自己?”

“或者說,其他知曉這創意的人。”

阮祁琛沉默。

其實黎恩想到的這點,他今天在會上也曾經提出來過,最後小叔那邊否決了:一來,如心完全沒理由在即将達成合作時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二來,要不是阮氏的內部人幹的,那還有誰有能耐讓阮氏的産品線出問題?

“小叔說的确實也有道理,不過依我看,這并不是眼下最緊要的問題。”黎恩将自己的手機推到阮祁琛那邊。

手機屏幕上,黎恩搜索出各大社交平臺上網友關于“海上明月升”和“荷塘月色”的評價:“你看看現在這些評論,以我對網絡運營的了解,壓倒性的好評一般不會是自然現象。你看這條時間線——”

從整個事件的時間線來看,一開始是兩名粉絲近千萬的美食博主分享了“阮氏的新甜品”,随後美食博主的粉絲們——包括一些大V粉絲——也火速跟風采購,采購後,又開始洋洋灑灑地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發圖。

于是短短三天內,産品上架、出貨、取得好評、掀起熱潮,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而無中生有的官網鏈接,本不應那麽早就有現貨的産品,突然蹿起的熱度——這三者緊密相連,而三者,很明顯都是有人在後頭操控的!

黎恩盯着手機上的信息:“阮氏的采購部和那兩名網紅……阮祁琛,現在你們該查的是這兩樣。”

阮祁琛:“采購部?”

黎恩點頭:“你想想,‘海上明月升’和‘荷塘月色’并不是什麽普通月餅,嚴格說來,是比普通月餅保質期還短的甜品。如心那邊除非存心要整你,否則怎麽可能合約還沒簽就提前生産出那麽一大批貨來當庫存?”

她這麽一說,阮祁琛也明白了:“所以,月餅到底是哪家工廠生産的、我們的發貨部門從哪裏得到的貨物——這點事實上比審核流程裏究竟出了什麽差錯更重要,也更容易查出結果?”

“沒錯,畢竟是那麽一大批貨,從生産到發貨不可能全無痕跡。還有,是誰聯系的那兩名美食博主,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

阮祁琛點點頭,這個他明白,無利不起早,要沒有紅利可收,這些大V博主又何以在自己浏覽量如此之高的平臺上大費周章地分享新品?甚至為了這則內容,還花大量的時間特意錄視頻做剪輯?

所以只要找到這兩人,揪出給他們“紅利”的那個人,事情或許可明朗大半。

阮祁琛沒有說話了,只是在這深夜的廚房裏,定定看着她。

黎恩原本還在手機上搜索着其他信息,直到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才疑惑地擡頭:“怎麽了?”

阮祁琛莫名其妙地笑了。累了一整天,就為了這糟心事連午飯晚飯都沒吃,可此時不知為什麽,他的心情竟出奇地好。

黎恩:“笑什麽?”

阮祁琛:“笑你聰明。”

“啊?”

“幾個經理開了一天會都沒能讨論明白的事,你用吃一碗面的時間,就都想到了。”他伸手越過彼此中間隔着的那張桌子,輕敲了一下她額頭,“難怪媽咪總說你聰明。”

上天作證,單方面認識十餘年,雙方面相識近一年,處心積慮鈎心鬥角磕磕碰碰到現在,這絕對是她第一次從阮祁琛口裏聽到關于自己的好評!

黎恩耳朵突然又熱了。

可為什麽?沒必要啊,她本來就是個又聰明又有主見的人吶!

“那什麽,我提出的問題你們當中肯定也有人想到了,尤其是那個美食博主的事,”她被阮祁琛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要開始謙虛,“只不過我估摸着博主們提供的對接人你們那邊核對不到在職的職員,所以就放棄了追究。而且不僅美食博主,其他問題肯定也有人提出來過,只不過你們當局者迷,而且各部門的側重點不同,所以意見就很難迅速統一,而且我進阮星之前做過了很多年相關的工作……”

不不不,你說那麽多幹嗎?你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

你本來就又聰明又有主見啊!你本來就該獲此殊榮啊!

左邊的大腦極力自我認可着,可右邊的大腦卻又莫名聯想到了自己前幾晚借酒裝瘋的翻車現場。

一想到阮祁琛可能會覺得自己精明得過了頭,黎恩又急急解釋道:“我其實也不是特意想表現啦,就是看你心情不太好……”

左邊的大腦:……

左邊的大腦:???

左邊的大腦:!!!

黎恩你完了,你人設崩了,你才和人睡了幾天啊,就徹底變成了只考慮阮祁琛感受的“臭舔狗”了!

這男人竟然還在笑,一點兒也沒發現她有多唾棄自己似的。見黎恩着急,他還挺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嗯,不是特意想表現,不過确實表現得還不錯。”

他把姑娘沒吃完的面倒了——在她崩潰地合眼、在腦子裏命令自己趕緊閉嘴別再丢人現眼時,将碗收進了洗碗池裏:“碗留着讓阿姨明天處理,我這裏還有個更緊要的事,也需要你表現表現。”

滿腦子跳動的“閉嘴”瞬間靜止,黎恩以為阮祁琛手頭還有什麽棘手的事:“什麽事?”

可他卻雙手抱胸,靜靜看着她。

那麽高大的一個人,剛坐着聊天時還沒什麽感覺,可這會兒站直了,往洗碗池旁一靠,壓迫感又一點一點地流露出來。

更要命的是,那壓迫感十足的身軀還故意往她這邊俯過來。

黎恩腦子裏的警示燈突然閃了一下。

那什麽,三更半夜,一男一女,這“一男”還是那個被她借醉勾引并當場翻車的男人。

氛圍突然就變了,姑娘的一顆心毫無規律地跳了起來。就見阮祁琛不慌不忙地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慢慢地把玩着:“其實也沒什麽大事。”

他以指尖揉着她的手,就像在撫摸一卷遠古的稀世名畫,動作溫存得不得了:“就是你面前的這個人,掐指一算已經清心寡欲了好一段時間,黎小姐要不考慮考慮,在這方面也好好表現一下?”

“啊?”

他聲音輕輕柔柔:“繼續你前幾晚被打斷的事。”

前幾晚被打斷的……喀。

前幾晚被打斷的,那不是……

“怎麽樣?考慮考慮?”

黎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想到了什麽,可敢不敢相信都沒關系,這男人話說完後就一手貼上了她後腰,輕輕一帶,将姑娘帶進了懷裏。純屬于阮祁琛的氣息撲面而來,黎恩還沒反應過來,溫熱的吻便從她眉心開始,一點一點地往下。眉心,眼下,鼻尖……

“等、等一下,”要命了,她突然想起一個事,“我剛剛吃了夜宵……”

“嗯,我不嫌棄你。”他低笑,親了親她仍殘留着牛腩香的嘴角。

性感的煙嗓音從喉間逸出來,充滿了誘惑:“你也別嫌棄我了,我們互相包容包容,嗯?”

話說着,薄唇繼續往下,輕輕吮着姑娘發顫的上唇。

姑娘腿軟了。

老天,這是鋼鐵直男?見鬼的!哪家的鋼鐵直男這麽會撩?!

這張嘴,又能親又能說,到底算哪門子的鋼鐵直男啊?

姑娘的腦子亂成了一團,連自己是什麽時候被人抱起帶上樓的都不知道。混亂的感官裏只剩下這個人低低沉沉的笑聲:“那晚沒讓你讨好成功很抱歉,不過現在,你可以開始讨好我了。”

“阮祁琛,你知不知道自己很難讨好?”——某個借醉裝瘋的夜晚,姑娘故意這麽纏着他。

很好,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

那一個晚上,好心等門,又貼心煮面的黎小姐被人抱上樓,迷迷糊糊中她想起來似乎還有個事要做,可劇烈的“運動”結束完一輪後,黎恩這邊努力調整狀态回憶着自己究竟還有什麽事沒做時,“阮·運動達人·祁琛”那可怕的運動細胞又開始蠢蠢欲動,不多時,高大的身軀再度覆了上來。

“阮祁琛!阮祁琛!我要睡了阮祁琛!”

“嗯,睡吧。”

黎恩:“……”你這樣讓我怎麽睡!

“你你你……把你的手從我身上拿開!不,把你整個人都拿開!”

回應她的,是低啞得讓人臉紅的笑聲。

直到大半夜,姑娘徹底無力了,在感覺自己可能活不過明天的同時,她掙紮着從床頭櫃上抓過了手機。

黎恩:陳大魚,我感覺今天發揮失常。

黎恩:對着阮祁琛活像條低智商的舔狗!!!

黎恩:你黎姐在狗男人面前秀了把智商下限!還是史上最辣眼睛的那一種!

黎恩:好了,你可以開始唾棄我了。

吐槽完後她還是沒能想起剛剛被阮祁琛打斷的思緒:還有什麽事情需要做?好像是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她想不起來了,于是只好在阮祁琛的手又伸過來之時,瑟瑟發抖地扔了手機,閉起眼:“我要睡了,真的要睡了!”

姑娘的雙眼閉得死緊,那又長又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可憐得要命。

可男人竟然還要逗她:“這麽早嗎?記得前幾天你都上床上得挺晚的,照理說,這個點應該……”

“不不不不不沒有‘應該’!你給我閉嘴!”

阮祁琛悶聲笑着。好半天後,見姑娘确實被逗慘了,那長臂才伸過來撈起她,俯身親了親姑娘的額頭:“行,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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