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5章
郭珍珠聽到後, 驚訝看向宜嫔:妹妹,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宜嫔對上郭珍珠詫異的目光,不好意思笑笑道:“姐姐也知道, 後宮就沒什麽事, 我得空的時候就聽聽宮人說說後宮芝麻綠豆的小事。”
她得寵,又只有這麽點小愛好,都不需要宜嫔多發話,身邊的宮人就自發給宜嫔打聽周圍有沒什麽特別的趣事。
當然各宮自家主子的事是不敢對外宣揚的,但是私底下宮人會談論一點不太重要的事。
比如說哪個宮女在宮外的老娘病了,舅舅去宮門找太監遞話,想讓她出藥錢,險些被當成是騙子給打出去。
比如有個太監擔心月銀在睡着後被偷, 于是偷偷埋在冷宮的樹下, 差點被巡邏的侍衛當成是小賊給砍了。
比如哪個嬷嬷身上藏着一塊玉佩, 偶爾會拿出來看看,見過的人都懷疑是嬷嬷進宮前的相好送的,後來才知道是過世的額娘留下的遺物等等。
宮中寂寞, 又沒什麽大事, 平平淡淡的, 宜嫔就愛聽聽這些不打緊的事打發時間。
大多都是沒什麽用的消息,宜嫔聽過就算了。
不過偶爾遇到什麽事的時候, 她就會想起來其中一點:“姐姐, 我知道的也就是那嬷嬷曾經去找過僖嫔的大宮女,聽聞兩人還鬧得很不愉快, 那嬷嬷走的時候臉色跟鍋底一樣黑。”
至于兩人鬧的什麽,宜嫔就不知道了。
畢竟她又不是順風耳,能知道這麽一點就不錯了。
郭珍珠卻沉思起來, 宜嫔覺得這些消息沒什麽用,聽聽來打發時間,其實這些不打緊的消息彙集在一起,未必沒用。
之前誰都想不到僖嫔的大宮女姓烏雅氏,跟那教養姑姑有關系。
Advertisement
如今聽宜嫔一說,兩人曾經見過面,還可能鬧翻了。
為了什麽事鬧翻,不外乎是幾種。
一是銀錢,二是權力,三是感情。
這嬷嬷一開始并不是教養姑姑,她恐怕是想謀個好去處,才會去找僖嫔的大宮女,想要幫助。
不用說,僖嫔這宮女必然是拒絕她了。
無法得到好的差事,只能去當教養姑姑,那麽想要上去,就需要打點。
打點就需要銀錢,于是這教養姑姑就铤而走險,在這些新宮女身上斂財。
畢竟新宮女除了銀票,就什麽都不能帶進宮裏來了。
如今正是她們剛進宮,最富裕的時候,能接觸的人又不多,最多的就是教養姑姑和教導的年長宮女。
她們心機還不重,剛進宮心思還簡單,對教養姑姑沒那麽防範。
尤其給點錢打點,教養姑姑就能放水,讓新宮女過得舒服一點,她們哪裏能不願意呢?
一個個在家裏都是嬌養長大的姑娘家,自然想進宮後也能過得輕松一點。
錢不夠了,家裏人也會後邊再送進來,所以她們一個個花用起來是一點都不吝啬。
當然也有新宮女警惕教養姑姑,沒給她打點的,這嬷嬷也不在意,只要對方不透露出去就行了。
這些人自然是不敢随意透露嬷嬷的作為,因為她們要關起來半年學規矩,沒到時間根本不能離開所在的宮殿。
不說她們能不能找到人告發,就是告發之後,要是沒成功,徹底得罪了教養嬷嬷,那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再就是學完規矩,新宮女會被分配到各處,得罪教養嬷嬷的壞處在于可能去非常糟糕的地方。
比如去的浣衣局,那就是洗不完的衣服,雙手整天泡在水裏。夏天最多泡皺了,冬天就得凍傷,不是人過的地方。
新宮女擔心自己被教養姑姑記恨,要麽随大流給教養姑姑好處,自己過得舒服,以後也可能去更好的地方。
要麽就沉默不語,她們只當沒看見,安安分分不添亂。
加上華嬷嬷也閉口不言,想辦法借此事來投靠德嫔,于是教養姑姑的事就一直被瞞到這時候。
得利者不開口,受害者不敢說,還有打着別的心思之人,外邊就愣是沒人發現了。
可以說,那嬷嬷一開始要是能從僖嫔這大宮女身上謀到更好的差事,就不會有後邊的事了。
有的人就是這樣,做錯事了卻不覺得自己錯了,只認為是別人的錯。
這嬷嬷估計也是這樣,覺得當初要是僖嫔這大宮女答應了自己,她就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既然她栽倒了,怎麽都要把那大宮女拖下水才行!
郭珍珠輕輕一嘆,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宜嫔:“我想着那嬷嬷去找僖嫔的大宮女,想求個更好的差事被拒絕。如今她落罪了,必然會找借口把那無辜宮女扯下來。”
宜嫔皺眉道:“這就麻煩了,那大宮女哪怕真無辜,進了慎刑司都得被打得脫層皮。”
她是不知道慎刑司是怎麽審問的,卻隐約能猜出來。
畢竟那些有罪沒罪的宮人進去後,能出來的少,哪怕出來大多都只剩一口氣了。
可以說宮人寧願在外頭死了,也不願意進慎刑司一步,足見裏頭究竟有多可怕。
“這嬷嬷死命要把人拖下水,借口估計不簡單。比如說她斂財的銀錢都孝敬給大宮女了,又或者這事就是大宮女在背後指使或者建議過?”
見郭珍珠微微瞪大眼,似乎不可思議,宜嫔諷刺一笑道:“想想連我都知道兩人見過面還鬧過一回,別人也可能聽說過。以前沒這事的時候,只覺得稀疏平常,一起進宮的宮女鬧翻的事也不少。”
“但是這事一出,那大宮女的處境就要難了。看僖嫔那麽喜歡自己的宮女,只怕想盡辦法要把人撈出來,正因為沒成,才會跑到永和宮對德嫔大發雷霆。”
畢竟誰都不是德嫔,宮女進慎刑司就進了,壓根就打算救人,簡直鐵石心腸。
僖嫔一看就是愛憎分明之人,對身邊這宮女也是極為喜歡,要是可以,早就把人撈出來了。
如今她只能跑去永和宮對德嫔發脾氣,就知道連僖嫔都沒能把自己的宮女從慎刑司救回來。
郭珍珠卻蹙眉,僖嫔畢竟姓赫舍裏氏,連她都沒法,那嬷嬷究竟說了什麽?
她雖然好奇,此事卻無法再深究。
郭珍珠打住了話頭,笑着說道:“妹妹這小興趣,如今瞧着是幫上大忙了。看來以後宮裏有什麽趣事,我也得跟妹妹一起聽聽才是。”
宜嫔聽着就笑了,高興道:“姐姐感興趣那就更好了,以前就我一個人聽着,都沒人能說說,實在有點無趣。”
如今加上郭珍珠,宜嫔以後聽了八卦也能跟她分享了!
“姐姐也知道小木子是個會來事的,跟各宮的宮人關系還算不錯,所以能打聽到不少芝麻綠豆的事來。”
郭珍珠點點頭道:“小木子看着是不錯,以後讓他也帶一帶小明子。只是他們大多在太監這邊打聽消息,宮女那邊卻不好太親近。”
宮裏的太監雖然去勢了,不算是正經男人,但是宮裏也沒幾個男人。
宮女寂寞,進宮後就都是皇帝的女人,跟太監這種柏拉圖就挺合适的,私底下就會組成所謂的對食。
當然這在明面上是不允許的,只能偷偷來,不然被發現話,兩人都要沒命的。
所以很多宮女為保小命,就不會铤而走險跟太監對食,甚至對他們十分疏遠。
小木子想打聽點什麽,在宮女這邊,也只能是年紀很小的,卻因為年紀小參與的事也少,打聽不到什麽來。
換成宮女的話,打聽起來就要容易得多了。
加上各宮主子貼身伺候的,大多還是宮女和嬷嬷居多,太監反而在外圍。
所以打聽消息,還是從宮女身上入手,才能知道得更多了。
郭珍珠就道:“小明子還是不大方便,我看新來的玲珑和另外兩個年紀更小的,叫立春和立夏的宮女就不錯。”
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好處,就不容易讓人産生警惕之心,更輕易親近起來。
想想如果年紀相當的宮女來打聽事情,對方一定擔心會不會是想對自家主子做什麽壞事。
換做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宮女,笑臉盈盈又嘴甜喊姐姐,還只好奇問東問西一點小事,那就要放松得多了,打聽消息也要更容易。
之前宜嫔只是用來打發時間,如今聽郭珍珠的意思,是想要讓底下的宮人組一個消息網。
這樣打聽消息起來就容易,不會像這次那麽被動了。
宜嫔一怔,很快又感慨道:“姐姐這樣想很好,我底下那些人,姐姐有看上的,只管讓他們加入進去,我會讓他們聽姐姐的話。”
她又盯着郭珍珠看了一會,抿着唇道:“其實,我感覺姐姐的性子最近變了很多。”
這話讓郭珍珠一瞬間身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難不成宜嫔那麽敏銳,看出她換芯子了?
要真是這樣,郭珍珠要怎麽解釋呢?
下一刻,她就聽見宜嫔喃喃道:“姐姐當初跟着我進宮,是我多番勸說,其實姐姐無所謂去哪裏。姐姐對之前的事耿耿于懷,心裏難過,每天只渾渾噩噩,在宮裏過得也不大高興的樣子。”
“我一直懷疑是自己錯了,不該拉着姐姐一起進宮。好在姐姐有了四格格之後終于慢慢想開了,這會兒性子跟小時候一樣,真好!不然我一直對姐姐很愧疚。”
郭珍珠一愣,沒料到宜嫔會這麽想,摟着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妹妹待我一直都很好,我心裏是知道的。之前我只陷入自怨自艾,也是妹妹一直努力開導我,讓我高興,這些我始終看在眼裏,放在心上。”
這确實是原身的想法,她一直很感激宜嫔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拉了一把,還牢牢站在自己身邊支持。
如果原身改嫁別處,可能還會被流言蜚語包圍,原本就難過,那以後就只會更難過了。
唯獨進宮後,這裏等級森嚴,規矩也多,不會有人在原身面前嚼舌根,提起以前的事來。
換了後宮嫔妃這個身份,認識原身的人就更不敢放肆了。
哪怕以後在宴席上碰見,也絕不會提及以前,叫原身尴尬的話來。
郭珍珠回憶了一下,還記起宜嫔曾經對原身說的話:她覺得皇帝身份尊貴,福澤連綿,加上小時候面對天花都能好好活下來,會是個長壽之人。
所以原身成為寡婦不是她的錯,是嫁的那個夫君太短命了。
換個長壽的,不就好了?
思及此,郭珍珠真是哭笑不得。
但是宜嫔這想法真沒毛病,而且還誤打誤撞猜對了,皇帝确實挺長壽的,還成為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
郭珍珠想到宜嫔讓人到處打聽後宮瑣碎趣事,嘴上說是打發時間,實際上也是想從中尋到自個覺得有趣的,給親姐姐說說來解悶。
可以說宜嫔從進宮開始,就全方位把原身牢牢保護住,又護在羽翼之下好好疼惜。
如今郭珍珠成為了她的姐姐,也該努力護着宜嫔。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消息掌握得越多,她們兩個才能更安全。
不管出什麽事,兩人也能第一時間做好準備。
不然就跟僖嫔這樣,那嬷嬷的事鬧出來後,身邊的心腹宮女被帶走,變得非常被動,甚至無法解決的棘手。
郭珍珠不想自己有一天,和宜嫔也會陷入這樣的窘況當中。
就德嫔這性子,這次似乎是吃大虧了,所以會安靜下來,卻也只會安靜一段時間。
過一陣子,事情解決了,德嫔很可能又再次上蹿下跳。
被動迎擊不是郭珍珠的性子,她一直覺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被冒犯的時候就不該有一絲心慈手軟。
郭珍珠低頭又輕聲說道:“回去就讓小明子和幾個宮女去跟小木子取取經,怎麽能旁敲側擊打聽消息,又不會叫對方警惕。另外就是,什麽該打聽的,什麽不該打聽的,也該讓他們知道分寸。”
雖說她想盡快掌握消息,處于主動的局面,但是宮裏有些事不能瞎打聽,被皇帝知道只怕覺得自己別有用心了。
宜嫔聽着連連點頭道:“姐姐考慮得周全,回頭讓小木子給他們說說。小木子是個有分寸的,也知道什麽該打聽,又該跟誰打聽。”
兩人一路低聲說着話,後頭跟着的宮女都離着幾步遠,聽不見她們說的什麽。
秋紋和朝雨互相看了一眼,只覺得兩位娘娘的感情極好,一路走來說話就沒停下過。
忽然秋紋遠遠看見有人靠近,連忙上前低聲提醒道:“娘娘,李伴伴來了。”
郭珍珠詫異地回頭,果真看見李伴伴帶着兩個太監過來,給兩人行禮後說道:“順嫔娘娘,皇上有請。”
沒料到竟然是皇帝找她,郭珍珠心裏更是驚訝,面上只點點頭,看向身邊的宜嫔。
宜嫔連忙說道:“姐姐,那我就先回去翊坤宮了。”
她想着皇帝跟郭珍珠談完事,可能會留人在乾清宮,就沒說等着郭珍珠一起用飯的事。
等宜嫔一走,郭珍珠倒是奇怪,路上低聲問道:“李伴伴可知道,皇上叫我過去是所為何事?”
她想不出皇帝叫自己去乾清宮做什麽,畢竟自己挑新宮女的事已經解決了,皇帝不還把坤寧宮的宮人送過來給自己選了嗎?
李德全只答道:“娘娘,皇上的心思不是奴才能猜着的。”
這話讓郭珍珠是贊同的,皇帝心猶如海底針,就沒人能猜得出來。
她一路疑惑着到了乾清宮,被請去了暖閣。
皇帝坐在茶幾前,上頭只有茶具和點心,并沒有折子。
看來這是他休息時間,抽空叫自己過來見面。
估計沒一會兒,皇帝就得繼續忙碌,她就能回去跟宜嫔一起用飯了。
郭珍珠的腦子裏亂七八糟想着,面上還是沉穩給皇帝行禮。
皇帝指着茶幾對面說道:“你過來坐下吧。”
郭珍珠乖乖在茶幾對面落座,很快有宮女送了茶水過來,她低頭喝了一口。
真是巧了,居然又是大紅袍。
不過正跟僖嫔說的那樣,永和宮的宮女泡茶功夫确實沒到家,那茶水淡而無味,香氣都幾乎沒了。
反觀乾清宮這邊,大紅袍泡得茶香四溢,香氣濃郁宜人。
郭珍珠忍不住贊同僖嫔說的,德嫔的宮女還真是糟蹋了這上等的好茶葉。
皇帝看着她喝了一口又一口,示意宮女給郭珍珠倒茶:“在想什麽?”
聞言,郭珍珠下意識答道:“想着這茶泡得很好。”
說完她就面露尴尬,這乾清宮的宮女要是不會泡茶,那就真是笑話了。
皇帝卻似乎明白郭珍珠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永和宮的宮女确實糟蹋了這好茶葉,不過德嫔手裏的大紅袍這次該是用完了。”
言下之意,郭珍珠如果下一次去永和宮的話,沒有機會嘗到那麽糟糕的大紅袍,因為德嫔也沒有了。
皇帝想來在短時間內,也不打算給德嫔送大紅袍。
郭珍珠抿着唇,心裏卻比之前要更緊張。
看來皇帝也覺得德嫔糟蹋好茶葉,索性就不給她了。
如果宜嫔在的話,聽見皇帝這話,只怕要高興得蹦起來。
這個妹妹想說的話,郭珍珠都能猜出來。
‘讓德嫔嘚瑟,讓她糟蹋好茶葉,以後都要沒好茶喝了!’
但是另一邊,郭珍珠想到的是,她和宜嫔前腳剛從永和宮出來,皇帝後腳就知道永和宮裏發生了什麽事。
連僖嫔諷刺德嫔的宮女不會泡茶,皇帝也一清二楚。
皇帝在永和宮裏究竟有多少眼睛和耳朵,各宮是不是也有?
光是想到在不知情的地方,會有人盯着自己,把說的所有話都告訴皇帝,郭珍珠的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就忍不住起來了。
見郭珍珠沉默下來,并沒有接話,皇帝也不意外。
比起咋咋呼呼的宜嫔,這位順嫔的性子要內斂沉穩得多。
皇帝只随口問道:“新選的那些宮女還能用吧?”
郭珍珠連忙點頭答道:“是,多謝皇上,坤寧宮的宮女都十分規矩,很是得用。”
皇帝聽着微微颔首道:“能用就行,要是過一段時間感覺不合适,你再從新宮女裏選就是了。”
他這不經意的話,郭珍珠卻不由深思。
從新宮女裏重新選,看來那些宮女都被收拾過了,不合适的估計都打發出宮。
可能有剩下的,也可能皇帝另外重新選一批新宮女進來,再用了新的教養姑姑去教導她們。
想必這一批新宮女會比之前還要嚴格管教,只怕更要吃大苦頭了,也是怪慘的。
郭珍珠只是進來跟皇帝說了一會話,感覺腦子裏的CPU都快燒起來了。
皇帝每句話都似乎包含着各種隐晦的消息,郭珍珠自然不能放過,豎着耳朵聽清楚每一個字,努力分析。
雖然有點累人,不過真是收獲滿滿。
畢竟這些消息,郭珍珠哪怕把永壽宮的宮人都派出去私下打聽,估計要很久之後才能打聽到一點蛛絲馬跡,甚至是壓根打聽不來。
皇帝察覺到郭珍珠微微低着頭,繃着的一張小臉上全是嚴肅,十分專注聽自己說話。
他眉頭微揚,幅度不大,在門口的李德全無意中瞥見,立刻察覺出皇帝這時候的心情變得不錯。
明明順嫔沒說幾句話,皇帝的心情怎麽變好了?
剛才在禦書房的時候,因為前線戰事毫無突破,朝臣提不出什麽好的建議來,皇帝還對着朝臣大發雷霆。
等皇帝吩咐他去請順嫔過來,李德全還想着順嫔要說錯一句話,只怕要被皇帝遷怒。
倒是沒料到,順嫔什麽都沒做,居然讓皇帝的心情轉好了。
李德全不由豎起耳朵,認真聽着裏面的動靜,想着自己剛才是不是錯過什麽才沒發現。
皇帝看着郭珍珠又開口道:“這次也因為你警醒,才順藤摸瓜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宮裏各處守衛薄弱,幸好時間不長,不然只怕要惹出禍事來。”
幸虧發現得早,必然這些人膽子越發大了,偷偷運進宮裏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危險。
“朕賞罰分明,只是你剛晉了份位,打算把三官保提拔為參領。”
郭珍珠聽懂了皇帝的意思,她剛晉封為順嫔,不可能短時間內再晉一步,所以這次的功勞就打算惠及到她的阿瑪三官保身上。
這話暗含的意思也很明确,皇帝必定派人查過三官保,發現三官保确實不知情,跟華嬷嬷沒有任何別的瓜葛在,才會提拔他。
郭珍珠松口氣,三官保沒有被牽扯進來是一件好事。
可是皇帝說要提拔三官保的話,又讓她提起了心。
畢竟三官保那個性子比宜嫔還要火爆沖動,想到宜嫔說讓三官保去套麻袋揍人的說法。
還別說,三官保真能做得出來!
佐領的官職不大,三官保的權力也小,如今才能相安無事。
要是他平步青雲,成為參領,權力大了,那就不一樣了。
權力越大,身邊巴結讨好的人越多,那麽就更難保持本心。
郭珍珠不求三官保升官發財,只求他安分守己。
畢竟他文不成武不就,沒什麽特別的能耐,在小官職上要處理的事情不多,也就沒什麽差錯。
但是仕途往上走之後,差事變多,就很容易出錯。
都說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少東西,那麽有多大的能耐就該呆在什麽位子上。
于是郭珍珠當機立斷道:“皇上,臣妾的阿瑪讀書一般,武藝也不出衆,恐怕無法勝任參領一職,繼續當佐領為皇上分憂就挺好的。”
李德全在門外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麽阿瑪要被皇帝提拔,順嫔竟然毫不猶豫拒絕了?
皇帝也面露詫異,估計沒料到郭珍珠會直接拒絕這麽好的事。
他只以為郭珍珠是打算推脫一番,不好意思直接答應。
只是皇帝後來發現,郭珍珠是認真在拒絕。
郭珍珠确實是真心拒絕的,她之前聽宜嫔提過一次,三官保出外的時候,上峰十分關照他,還邀請三官保同坐一輛馬車出行。
這話叫郭珍珠聽得頭皮都要炸了,不同品級的官員一起同坐馬車就不合規矩。
上峰跟三官保同坐,只有兩個理由。
一是上峰在讨好巴結三官保,是因為三官保有得寵的女兒在宮裏。
二是上峰壓根沒邀請,而是三官保提出想同坐。上峰雖然不樂意,但是也沒敢拒絕。
不管以上哪一種情況,都讓郭珍珠感覺情況不太妙。
怎麽看都覺得三官保不太聰明的樣子,就沒想過上峰給他挖坑嗎?
被禦史看見了,在朝堂上彈劾三官保,簡直有理有據。
皇帝心情好可能就幫着壓下了,心情不好就難說了。
再就是皇帝壓了一兩次還湊合,次數多了,對三官保的印象就要變得糟糕起來,連帶着皇帝對宜嫔和郭珍珠可能也跟着變差。
尤其這事連在後宮的宜嫔都聽說過了,那三官保做過相似的事估計不止一件。
光是想想,郭珍珠真是恨不得抓住三官保的衣領狠狠晃一頓,叫他腦子靈光一點!
但是這些話當然不能對皇帝說了,郭珍珠斟酌了一會才開口道:“皇上,臣妾聽說阿瑪跟上峰同坐一輛馬車的事,恐怕還不止一次……臣妾就想着阿瑪還是繼續當佐領,多歷練一番為好。等阿瑪長進一點,才好為皇上分憂。”
她想着皇帝不喜歡隐瞞,尤其三官保這事後宮都知道了,皇帝這千裏眼順風耳估計早就聽說過,索性就不瞞着了。
皇帝聽說後可能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加上是兩姐妹的阿瑪,對三官保就頗為寬容。
可是皇帝這時候對三官保寬容,不等于會一直寬容下去。
索性郭珍珠就戳破了此事,讓皇帝明白她的擔心和拒絕的緣由。
皇帝确實明白郭珍珠為何拒絕三官保被提拔的事了,只覺得她比自己想象中更要謹慎,不在意地笑笑道:“好,你既然認為三官保需要再歷練一段時日,那朕就暫時不提拔他。只是你想清楚了,錯過這次,三官保再被提拔就未必有機會了。”
畢竟一個官職一個坑,上邊的人被撤職了,才可能空出位子來。
三官保錯過這次,就要等下一次的機會,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郭珍珠巴不得三官保一直老老實實在佐領上呆着,于是點頭道:“不管是大是小的官職,不都是為皇上分憂嗎?阿瑪無論以後有沒機會被提拔,只要能繼續為皇上辦差就足夠了。”
皇帝聽得嘴角微彎,看得出心情更不錯了。
李德全在門外聽着,只覺得這位順嫔不如德嫔會說好話會來事,性子頗為務實,卻句句真誠,愣是把皇帝說動了。
他略略垂下眼簾,心裏把郭珍珠的地位往上擡了又擡。
畢竟能讓皇帝改變主意的朝臣就沒幾個,郭珍珠一介後宮嫔妃竟然辦到了!
不但讓皇帝改了主意不說,還叫他絲毫沒有一點怒意,反倒心情不錯,實在是極為難得!
李德全看出郭珍珠是真心不想讓三官保被提拔,可是有她剛才說的話,皇帝暫時放下了,卻對三官保的印象只會更好。
畢竟有郭珍珠這樣的女兒在,三官保的品性又能差到哪裏去呢?
想必過陣子,三官保依舊有機會被皇帝提拔!
郭珍珠卻跟李德全想的不一樣,只覺得皇帝開始就壓根沒打算提拔三官保,不然怎麽她拒絕了,皇帝答應得那麽爽快呢!
畢竟出去買東西,砍價之後,賣家答應得越快,就說明價格只會更低,那就要買貴了!
所以說,皇帝其實是在試探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