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第 60 章
第60章
皇帝挑眉看着郭珍珠, 笑笑道:“你仔細說說,朕願聞其詳。”
郭珍珠立刻正色道:“皇上,臣妾這麽個小女子, 禦史何嘗會注意得到?他們先注意到的, 想必是這個給商人立下功德碑之事。”
聞言,皇帝也收斂了笑意,點頭道:“你繼續說。”
郭珍珠就麻溜繼續了:“商人地位低,卻能因為捐點錢財就在京城立下功德碑,被世代敬仰。想想那些禦史或是文人見了,怕是要羨慕得紅了眼。”
憑什麽他們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當官了,兢兢業業辦差, 為萬民造福, 卻沒能上功德碑, 這些只有渾身銅臭味的商人就得了?
禦史能不羨慕嫉妒恨嗎?
但這是皇帝下的決定,禦史當然不能反對皇帝。可這主意不是皇帝出的,而是順嫔出的, 這就能做文章了。
不能對皇帝不滿, 還不能對郭珍珠不滿嗎?
郭珍珠又道:“之前臣妾做買賣, 想必已經讓不少大臣相當不滿了。這次臣妾又十分膽大,竟給皇上出了這個主意, 大臣們就更為不滿了。”
可以說, 這個禦史就是前面沖鋒的炮灰而已,來試探皇帝的态度。
“如果皇上因此放棄立功德碑之事, 想必他們就此偃旗息鼓,不然的話,估計還有後招。”
皇帝也聽出郭珍珠的弦外之意, 皺眉道:“他們沒能給朕分憂就算了,又沒能跟你一樣出個好主意,還好意思不滿了?你繼續說說,他們的後招還能是什麽?”
郭珍珠搖頭道:“這話臣妾卻不好開口了,皇上想必也猜得出來。”
不外乎是後宮嫔妃摻和前朝政事,手伸得太長了,甚至說郭珍珠牝雞司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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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當然明白郭珍珠的意思,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原本覺得禦史會跳出來,可能因為這主意是郭珍珠出的,又擡高了商人的身份,叫這些官員不大高興。
畢竟這些官員為朝廷辦事這麽多年,都沒能換個功德碑,商人們出點錢就可以了,自然會有不滿。
但是事出從急,短時間內要盡快平複京城這場災難,就需要大筆銀錢的投入。
國庫大部分的錢已經投入到水師當中,那麽就只能從別處來。
大臣們和後宮嫔妃捐那點錢是杯水車薪,大頭才是這些商人捐的。
之前皇帝放出消息後,果然大批商人拿着錢蜂擁而至,都恨不得自己成為功德碑最上面那個人。
皇帝還暗搓搓派人跟這些商人說,為了保護他們的財産,不會對外公布這些商人究竟捐了多少,只會公布最後的排名。
這讓商人心裏有底,覺得皇帝人還怪好的,又十分體貼,也能叫他們繼續財不露白,不用擔心被別人盯上了。
但是這樣一來,他們也不清楚其他人到底捐了多少。
私下都想成為功德碑上第一人,他們互相防着呢,壓根不會告訴對方自己捐了多少。
皇帝不說,他們本人不說。
如此一來,彼此都不清楚,就怕對方捐得比自己多一點點,卻因此失去第一名的資格,那就太可惜了。
所以商人們都跟瘋了一樣,能用的錢都捐了,生怕落後一點。
被皇帝派去去登記的戶部侍郎都被商人們拼命捐錢的樣子吓着了,這哪裏是捐錢,這簡直跟充公財産沒什麽兩樣。
還是主動充公,又一副生怕自己來晚了,一個比一個着急!
這些商人捐的錢加起來,轉眼就好幾年的稅收,讓戶部侍郎大為震撼。
可是他看明白了,卻不能說出來,畢竟皇帝特意交代過,要聽見外邊的風聲,承諾商人會保密卻透露了他們捐了多少,那麽就是戶部侍郎的問題。
戶部侍郎吓得晚上都不敢跟妻妾一起睡,就怕自己睡着了,在夢裏說出了這些秘密,回頭就要被皇帝重罰了。
于是除了戶部侍郎,朝堂中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些商人究竟捐了多少,只以為捐了一點,卻能把名字刻在功德碑上,別提多眼紅了。
尤其皇帝選來選去,最後把功德碑選在城門口不遠的地方。
來往的人只要識字的,經過就能看見。
這麽顯眼的地方,除非再來一次大地震把功德碑震裂了或者震碎了,不然百年來往的人都能看見,這是多麽大的榮耀啊!
這哪裏是祖墳冒煙的事,祖墳都要冒大火了!
百官都眼饞壞了,也想分一杯羹,可是不說他們手上有沒商人那麽多的錢財,如果有也不敢都拿出來。
不然皇帝知道後,就要問這些官員的錢從哪裏來的了。
如果來路不明,那麽這烏紗帽不但要摘,可能腦袋也得被摘下來。
皇帝琢磨着郭珍珠的話,想着那些官員哪裏是對她不滿,分明是對皇帝不滿啊!
郭珍珠獻策有什麽,如果皇帝不同意,這主意就沒用。
可是皇帝不但同意了,還立刻讓人辦了,叫百官都沒能反應過來,事情已經做成了。
功德碑都已經放在城門口,就等商人捐錢結束後,再讓人把名字刻上去了。
皇帝動作太快,百官來不及阻攔,就只能慫恿禦史跳出來指責郭珍珠。
表面上看,禦史好像擔心皇帝偏寵順嫔。那皇帝如果要安撫百官,肯定不會動郭珍珠,卻可能把功德碑的事作廢。
哪怕功德碑的事無法作廢,最起碼皇帝也不會太偏寵順嫔,稍微避嫌一點,這就很足夠了。
畢竟多少大臣的女兒也在後宮,如果郭珍珠少幾次受寵的機會,那麽其他嫔妃就能多幾次見着皇帝了!
反正不管怎麽樣,這些大臣都不會虧,只看皇帝怎麽辦了。
皇帝仔細想想後,都要氣笑了。
這些大臣在出主意上倒是一個比一個沒建樹,在這種壞心思上卻一個比一個厲害!
至于大臣們這次沒能成事,接着的後招會是什麽,皇帝倒是想等着看看呢。
他打算按兵不動,卻要委屈了郭珍珠,不由嘆氣道:“這次叫你受委屈了,前朝的博弈沒得牽扯到你身上來。”
大臣們不要臉,不敢罵皇帝,不就只能找郭珍珠的麻煩,讓她成為靶子了嗎?
郭珍珠笑笑道:“總歸不是所有朝廷大臣都這樣,必然還有忠于皇上的。而且禦史在城門前嚷嚷,不還有商人為臣妾說話了嗎?說明臣妾做這件事被廣而告之,卻是一件好事了。”
她讓商人留名,皇帝又得到錢去救援大地震的災民,确實是一件大好事。
只是被禦史嚷嚷幾句而已,郭珍珠又聽不見,随便他了。
再就是郭珍珠已經戳破了禦史背後可能的想法,至于這事究竟是不是真,後邊到底會出現什麽狀況,那就是皇帝的事了。
反正讓皇帝解決就好,郭珍珠依舊當個甩手掌櫃,在後宮安安穩穩過日子就行了。
皇帝到底對郭珍珠有幾分愧疚,賞賜了他私庫裏頭的幾箱好布料給她。
那些禦史不是說郭珍珠多做幾件衣服就是奢靡嗎,那皇帝就多賞幾箱布料給郭珍珠,叫她能多做幾十件衣服了!
再說了,郭珍珠做的那些衣服都沒多少刺繡,樸素得很,只因為宜嫔坐月子的時候不好沐浴,卻能方便換衣,需要多換幾件而已,怎麽在禦史嘴裏就成了奢靡?
怎的還說地震後的災民衣不蔽體,郭珍珠多做兩件衣服就不行了。
那禦史們他們回家還吃肉,怎麽就不說災民只能喝粥了?
他們不該也跟着災民,只喝稀白粥了嗎?
皇帝忍了忍,到底沒有立刻發作,好在這些大臣的耐性也沒多好。
畢竟大臣把郭珍珠推出來,如今既沒叫她名聲受損,也沒讓皇帝不再偏寵她,甚至連功德碑這件事依舊進行下去。
大臣們就退讓了,早朝的時候沒有再說順嫔的問題,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來:皇帝是不是該立後了?
一國怎能一直無後,這麽長時間沒立後,皇帝也該選起來了吧!
皇帝才知道,這些大臣打得是什麽主意。
果然跟郭珍珠說的那樣,這些大臣還有後招。
或者說,這後招才是大臣兜了一圈子最想要的。
皇帝不動聲色問道:“愛卿們可有人選?”
有人先是提出溫妃性子溫婉,出身也好,是賢後的好人選。
見皇帝沒有反對,更多的人提議佟貴妃為後。
佟貴妃雖然暫時沒有生養,卻為皇帝掌管後宮多年,管得是井井有條。
人又賢惠,對後宮嫔妃照顧得面面俱到,也沒拈酸吃醋之類的,甚是周全。
漸漸附和的大臣越發多了,幾乎大半個朝堂的人都推舉佟貴妃為後。
仿佛皇帝立佟貴妃為後,實在是衆望所歸。
到最後,皇帝都要聽不下去了,冷笑一聲道:“原來如此,朕可算知道,你們正事沒辦多少,倒是閑得管起朕的家事來了。”
他點了幾個在前面上蹿下跳,最為支持佟貴妃為後的官員,直接撤職查辦。
這些官員都不是佟家人,卻有着千絲萬縷的姻親關系,願意為佟家當急先鋒。
要是成事了,他們就是大功臣,在佟家得到的好處就多了。
可惜如今他們沒能成事,那麽就成了炮灰,被皇帝殺雞儆猴,一個個呼天喊地的,卻不敢跟佟家求救。
因為他們明白,一旦幾人跟佟家求救,那就等于是佟家指使的。
哪怕佟家會救,為了撇清關系,反而絕不會伸出援手了。
皇帝看得清楚,只氣得甩袖而去,留下大臣們面面相觑,生怕下一個就是被皇帝發落的人。
他們看了彼此一眼,很快就退下了。
皇帝回去後是越想越生氣,又覺得佟家是欺人太甚,但是佟家勢大,他如今還不能直接發落佟家,就只能忍了。
他想着要不是郭珍珠提醒,很容易忽略了後邊的事。
畢竟皇帝身在局中,反而沒有局外人的郭珍珠看得那麽明白。
應該說皇帝沒料到大臣們繞了那麽一大圈,先是彈劾郭珍珠奢靡,只以為是功德碑的問題,如今才明白他們要的是皇帝立後!
不少大臣還想推舉佟貴妃為後,這意思實在足夠露骨的。
皇帝坐在禦書房裏好一會兒,陰沉着一張臉,連李德全都不敢靠近。
只片刻後,皇帝卻開口,讓李德全從私庫裏挑幾件玉器擺件給郭珍珠送去。
畢竟上回大地動的時候,永壽宮的擺件幾乎都摔碎了。
內務府後來補了一些,皇帝上回去的時候,卻覺得那些擺件不怎麽樣,索性從自己的私庫裏挑上好幾件,讓李德全送過去。
郭珍珠莫名其妙收到皇帝第二次的賞賜,只說內務府的擺件不夠好,讓她換上新的。
她倒是看出點門路來了,皇帝顯然發現大臣們暗搓搓在背後搞事的真相,越發覺得對不起郭珍珠,于是又派人送了擺件來。
郭珍珠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問,給李德全塞了一個荷包後小聲道:“皇上怎的又給我賞了這麽多的擺件?”
而且全是皇帝私庫裏的東西,一件就價值連城,更別提皇帝一口氣送這麽多件來了。
李德全想了想,回頭郭珍珠也會知道前朝的事,不過是晚點而已,于是壓低聲音道:“早朝的時候,大臣們認為一國不能無後。”
再多是不能繼續說了,李德全說完這句話,很快讓人放下擺件後就麻溜退下了。
留下郭珍珠在原地震驚不已,她是猜得到大臣們背後想搞事,沒料到他們竟然想搞這麽大啊!
他們居然想借此讓皇帝立後,這人選不用說,如果皇帝妥協了,那麽大臣們後邊就更能搞事了。
雖然皇帝是一國之君,但也不是一言堂,畢竟大臣們當中很多是大家族,根基百年,不是皇帝一人能夠輕易撼動的。
尤其這些大臣還有幾個是跟着先帝,甚至是祖上立功封爵,祖輩也是戰功赫赫,皇帝輕易不能動他們,除非有個極為正當的理由。
所以君臣互相牽制,利益一致的時候就一起走,利益不一致的時候就得分頭走了。
皇帝有自己的心思,大臣們自然也有。
大臣想成事,就不能直接來,只能兜圈子。
只是這次兜的圈子也太大了,居然兜到郭珍珠這邊來了。
郭珍珠自嘲一笑,就說她其實沒那麽重要,那些大臣最終目标原來在這裏。
放眼整個後宮,大臣想讓皇帝立後的人選,她用膝蓋想都知道,必然是佟貴妃了。
佟貴妃離着皇後之位是最近的,推一推就能上去了。
畢竟佟貴妃不管是家世還是人品,又或者手段,在後宮都是頂尖的。
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她身子骨比較弱,暫時還沒為皇帝生下一兒半女。
不過佟貴妃還年輕,等幾年可能就行了。
反正是遲早的事,佟家也盼着佟貴妃能更進一步,成為皇後,那麽佟家的地位也能更上一層樓了。
可惜他們這次機關算盡,皇帝既沒放下順嫔,甚至還多寵愛了幾分,連續賞賜她兩回,還都是私庫裏的好東西。
另外功德碑也沒有被撤掉,甚至最近戶部侍郎已經統計好,準備往石碑上刻字了。
最後兜了一大圈想立後的事,也被皇帝訓斥一番,直接把領頭幾個人的烏紗帽都摘了,接着還流放抄家,表明了皇帝的态度。
那就是立一國之後也是皇帝的家事,是他說了算,大臣們就別插手了,誰插手就剁了誰!
這位年少就登基的皇帝,平日還算溫和,只在被冒犯的時候露出獠牙來,卻從不手軟。
大臣們頓時一個個跟鹌鹑一樣,安靜了下來,再不提立後之事了。
僖嫔後來聽說了,來探望宜嫔的時候跟郭珍珠私下嘀咕道:“那些大臣的腦子究竟怎麽想的,這繞彎繞的,險些把我繞暈了。我一開始以為他們想為難你,後來發現大臣就是對功德碑的事有意見。”
再後邊她才發現,好家夥,功德碑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居然是立後嗎?
大臣們一環接一環,一退再退,看似是妥協了,實際上最後邊這個才是他們最終的目标。
前面兩個沒成也沒什麽,最後這個能成就行。
就是沒料到,這些大臣謀算了一圈,最後哪個都沒成,還把自己賠進去了。
僖嫔就不明白了:“你說他們圖什麽啊?皇上立不立後跟他們有什麽關系?”
這不是皇帝說了算的事?
皇帝之前說了暫時不立後,那些大臣還應得好好的,好幾年都沒提。
加上戰事拖了幾年,确實也不是提的時候。
如今戰事結束,大臣們忽然舊事重提,還從郭珍珠這邊入手,叫僖嫔丈二摸不着頭腦。
郭珍珠看着僖嫔一個勁摸着自己的後腦勺,估計被大臣們這計謀繞得都快長出新腦袋來了,不由好笑道:“他們不敢明着來,就只能以退為進了。先是試探,看看皇上會不會答應,畢竟這些人的目标其實并不是一致的。”
雖然看着好像這些大臣最終的目标在立後,其實不然。
又不是全部人跟佟家都有關系,佟家成了,他們也沒什麽好處。
他們會摻和進來,自然也是因為利益。
利益不一致沒關系,還有別的目标,比如說有些女兒在後宮的,見不得郭珍珠太受寵愛,叫自己女兒被冷落了,于是就加入進來,想看郭珍珠倒黴。
也有大臣看功德碑不順眼的,想着自己沒得到,也不想叫商人得到,于是也加入進來了。
于是三個目的,三批人聯手在一起,層層推進,看看誰能成功。
僖嫔感慨道:“是不是讀書多的,心眼子都更多?我以為德貴人那心眼算多了,如今看來,她還比不上這些大臣的零頭。”
郭珍珠笑笑道:“畢竟朝廷的關系比後宮要複雜得多了,彼此可能是親朋戚友,也可能是互姻親。”
有利益可圖,就沒有永遠的敵人,但是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不說別人,光看皇帝,不也格外重視曹家,就因為曹老太君曾經是皇帝的奶娘嗎?
所以曹老太君的兒子,也就是皇帝的奶兄弟了,兩人一起長大,自然關系不一般。
長大後的皇帝需要人手,那麽這個一起長大又知根知底的奶兄弟就是最好的人選。
曹家也因此發達起來,後來還接管了江南織造府,甚至到鹽稅,都是油水利益最多的地方,可以說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皇帝對曹家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偏愛真是偏到沒邊了。
皇帝都這樣,更別提是這些大臣了,自然偏向自己人。
任用人的時候,都會從自己人當中來選擇居多,辦起事來也要順利得多了。
僖嫔感慨道:“感覺我聽多了,都快要長心眼了。”
宜嫔沒好氣道:“說什麽呢,你要真長心眼了,就不會跟我和姐姐提起前朝的事來。”
長什麽心眼,這不還是缺心眼嗎?
僖嫔無奈看着宜嫔道:“我這不是怕你坐月子無聊,才把最近聽來的消息告訴你。你都不感謝我的好心,還嫌棄起我來了?”
宜嫔險些翻白眼道:“你要好心就不會談論這事了,雖說這是我坐月子的地方,沒什麽外人在,卻還是隔牆有耳。你這嘴巴小心點,別是什麽都打聽然後什麽都說出口。”
禍從口出,宜嫔真擔心哪天僖嫔亂說話被有心人抓住,她就要倒黴了。
她倒黴就算了,還要連累自己和郭珍珠!
被宜嫔嫌棄了一番,僖嫔也冷哼道:“以後我要打聽到有趣的消息,就不告訴你了!你這是不知好人心!”
郭珍珠看兩人跟小學生一樣吵起來,無奈出來打圓場道:“好了,僖嫔也是擔心我才會打聽此事。不過妹妹說得對,這事你跟咱們兩個說說就算了,在外邊可不能透露一個字。”
被人知道僖嫔打聽前朝的事,皇帝知道後指不定要怪罪下來。
僖嫔連忙應道:“放心吧,除了你們兩個,我還跟誰說呢!”
“再就是這屋裏就咱們三個人,我才會說出這消息來。”
要是有別人在,哪怕是郭珍珠的心腹,僖嫔也是不敢說的。
郭珍珠點點頭,僖嫔心裏有數就好,別真的什麽話都往外說,讓這嘴巴把自己害了。
宜嫔天天有僖嫔和郭珍珠陪着,坐月子也不無聊了,養得就挺好。
出月子的時候,她恨不能從頭到腳把自己刷一遍,皮都要刷掉一層下來。
實在是一個月不讓沐浴,只能擦身,讓宜嫔十分難熬。
好在煎熬了一個月,她總算出月子了,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感覺渾身都輕松了不少。
皇帝這時候卻忽然過來,宜嫔還以為他是來找郭珍珠的,正打算起身離開,讓兩人單獨說話。
畢竟皇帝每次來,都有重要的事跟郭珍珠商量,宜嫔哪怕留下也聽不懂,就識趣避開了。
這次皇帝卻叫住宜嫔道:“朕是來找你的,你先坐下吧,五阿哥還好嗎?”
宜嫔愣了一下,點頭道:“五阿哥吃好睡好,長大了一點。”
她讓奶娘把五阿哥抱了過來,皇帝看了一眼襁褓裏的小阿哥,确實比之前長開了一點,臉不會紅彤彤的,而是變白了,看着五官隐約能看出宜嫔的影子。
皇帝點點頭,奶娘就抱着五阿哥下去了,他還把郭珍珠留下來,看着兩人沉默了一會說道:“朕剛從慈寧宮那邊過來,老祖宗的意思,是想讓皇額娘撫養五阿哥。”
“畢竟皇額娘膝下無子多年,老祖宗感覺自己年紀大了,也陪不了她幾年,想着皇額娘要是有個孩子養着,慈寧宮也能熱鬧一點。”
這事皇帝暫時還沒對外宣布,想了想就過來先跟宜嫔說一聲,讓她心裏有個準備,實際上等同于已經決定了,只告訴宜嫔一聲罷了。
宜嫔原本看皇帝特意過來見自己,心裏隐隐約約有了猜測,面上的反應沒那麽大。
皇帝沒料到,反應最大的竟然是郭珍珠。
郭珍珠驚得跳起來道:“皇上,妹妹十月懷胎,好不容易生下五阿哥。這是她第一個孩子,妹妹又才出了月子,皇上就要帶走五阿哥,這實在是……”
實在是太過分了!
皇太後要是想養孩子,怎麽前邊的幾個小阿哥不養呢?
大阿哥之前的幾個阿哥是沒立住,一個接一個夭折了,所以太皇太後也不敢讓皇太後養,免得養不住要傷心。
太子是皇帝親自養,三阿哥卻是榮嫔唯一立住的小阿哥了,前頭幾個小阿哥都夭折了。
如果太皇太後要搶榮嫔的兒子,榮嫔能跟她拼命!
四阿哥則是被佟貴妃養了,太皇太後也不好搶過來,最後就盯上了五阿哥。
這不是欺負她們郭絡羅氏的家族不夠厲害,父兄都沒掌權。
哪怕搶了五阿哥,家裏不敢鬧騰,宜嫔也不敢拒絕嗎?
郭珍珠氣得肚子都疼了,站起身還沒說完,眼前一黑就軟軟倒了下去。
她只在最後見皇帝飛快沖過來抱住自己,以及宜嫔驚慌失措的喊聲。
等郭珍珠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熟悉的榻上,是在她的寝殿裏頭。
榻前坐着熟悉的霍禦醫,正給郭珍珠把脈。
皇帝就在榻尾的地方,見郭珍珠醒來,連忙問道:“你怎麽樣,還有哪裏疼嗎?”
郭珍珠茫然搖頭道:“臣妾只感覺有點頭暈。”
皇帝立刻緊張道:“禦醫,順嫔究竟怎麽了?”
霍禦醫被皇帝緊緊盯着,後背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再三把脈确定後才開口道:“恭喜皇上,順嫔娘娘是有喜了。月份還小,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什麽!”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響起,皇帝的是驚喜,那麽郭珍珠就是驚吓了!
她什麽時候懷孕了,怎麽自己不知道?
原身生下四格格才多久,郭珍珠居然又懷孕了?
皇帝驚喜之餘又擔心道:“順嫔剛才怎的忽然暈倒了?可是哪裏不适?”
霍禦醫連忙低頭答道:“皇上,順嫔娘娘一時氣急攻心,又動了點胎氣,這才會暈過去。”
換言之,郭珍珠就是氣暈的!
皇帝都要搶宜嫔的孩子了,郭珍珠能不生氣嗎?
宜嫔在旁邊聽說郭珍珠懷孕才暈倒的,頓時紅着眼圈握住郭珍珠的手道:“姐姐剛才真是吓壞我了,其實五阿哥交給太後娘娘撫養也挺好的。畢竟在慈寧宮,五阿哥也能受到很好的照顧。”
皇太後說要養小阿哥,其實也就偶爾看一看,身邊多的是人手幫忙照顧。
比起宜嫔這邊,五阿哥确實能被照顧得更周到,甚至吃穿用度也能更好。
郭珍珠卻不樂意了,五阿哥這吃穿更好,能比在親娘身邊長大更好嗎?
原本孩子長大五六歲就要去尚書房,然後搬到南三所,在親娘身邊生活就沒幾年。
如今皇太後撫養五阿哥,那麽宜嫔生的孩子在身邊連那麽短短的幾年都沒了。
等長大後,五阿哥還會跟宜嫔親近嗎?
郭珍珠起碼還有四格格,女兒能一直跟着額娘身邊長大。
她摸着自己還平坦的肚子,忽然開口道:“皇上,不如請太後娘娘等上一年。要是臣妾肚子裏這個也是小阿哥,就代替五阿哥給太後娘娘撫養,如何?”
皇帝一聽就呵斥道:“你這是胡鬧!”
郭珍珠肚子裏的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她就打算把孩子送出去了嗎?
皇帝知道她心疼宜嫔的第一個孩子剛滿月就送走,只能承諾道:“五阿哥送去慈寧宮,雖說是皇額娘養着,宜嫔也是經常能過去看孩子的。”
他還不至于那麽心冷,把人家好好的母子分離了,還不讓宜嫔去看五阿哥。
“皇額娘在慈寧宮也孤單,畢竟宮裏沒幾個人會說蒙語,只老祖宗和朕,以及宣嫔偶爾過去陪她說說話。”
“以後五阿哥慢慢長大,學會了蒙語,也能陪着皇額娘。你要擔心,也能陪着宜嫔一起去慈寧宮。”
皇帝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郭珍珠卻還是不死心道:“皇上,要不真的再等一年,等臣妾的孩子出生。要是小阿哥,就跟着五阿哥一起去慈寧宮也行,兩兄弟之間彼此也有個照應。”
聞言,皇帝擺擺手道:“你好好養着,就別再操心這事了,宜嫔多勸着一點。”
說完,皇帝就帶着李德全走了。
郭珍珠明白皇帝這事拒絕自己的建議了,不由失望地嘆氣。
霍禦醫沒留下藥方,只說是藥三分毒,郭珍珠如今剛懷孕可不能喝太多湯藥。
好在郭珍珠就是一時太激動,被氣着才暈倒的,好好休息幾天就行了。
只是霍禦醫也叮囑道:“以後順嫔娘娘可不能再動怒,對身子骨也不好。”
郭珍珠是不敢了,沒想到自己一生氣居然暈了。暈就暈了,一睜眼卻聽說她懷孕了,簡直是晴天霹靂!
算算日子,自己也是跟皇帝胡鬧了兩次,應該是第二次的時候讓她懷上了。
林嬷嬷送霍禦醫出去,宜嫔也打發其他宮人離開,握着郭珍珠的手小聲說道:“姐姐,其實我不介意的。五阿哥年紀還小,在我身邊的時間不長,被抱走我也沒那麽傷心,還能落個輕松。”
“姐姐不必操心這事,五阿哥在慈寧宮,在太後娘娘身邊必然能過得很好。剛才皇上也發話了,我以後也能經常去慈寧宮看五阿哥。”
郭珍珠反握着宜嫔的手嘆道:“妹妹也太懂事了一點,明明是皇上欺負咱們家……”
宜嫔趕緊捂住郭珍珠的嘴巴,無奈道:“姐姐之前還讓僖嫔小心說話,怎麽自個也開始胡說八道起來了呢?”
郭珍珠眨眨眼,表示自己不會再亂說話,宜嫔可以放手了。
宜嫔這才小心翼翼松開手,又說道:“皇上說得也對,五阿哥被太後娘娘撫養後,咱們就能經常去慈寧宮出入。這宮裏沒個靠山,咱們再是風光,總是有人來找麻煩,當咱們是軟柿子。”
“看姐姐之前不就被當靶子了?以後咱們跟太後娘娘親近起來,又有五阿哥在,其他人想要對咱們家做什麽,都要掂量一二。”
宜嫔目光閃爍,又壓低聲音道:“皇上年輕力壯,前頭的太子和大阿哥慢慢長大,已經隐隐開始較勁起來了。五阿哥養在太後娘娘身邊,也就跟這些争鬥無緣,哪個兄弟都不會欺負他,只會巴結讨好五阿哥。”
“如此一來,五阿哥就能當個富貴的閑散王爺,日子過得高高興興的,我想着也沒什麽不好。”
郭珍珠看着宜嫔絞盡腦汁數着五阿哥養在皇太後身邊的好處,明白她是想讓自己安心,不由心下嘆氣。
她這個當姐姐的,反而叫宜嫔操心了。
郭珍珠點頭道:“反倒是我叫妹妹擔心了,是我的錯。妹妹說得對,咱們家不夠厲害,就得有個厲害的靠山才行。”
宜嫔正點頭附和,又聽郭珍珠冷不丁道:“既然妹妹想跟太後娘娘親近一點,那麽就得開始學會說蒙語了,不然跟太後娘娘都說不上話來。”
“明兒開始,我就手把手教妹妹說蒙語。我雖然說得只算一般,簡單閑話家常是沒問題的。妹妹如此有心,我也得好好幫妹妹才是。”
每次讀書都會睡過去的宜嫔: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我其實沒想要上進,這個年紀了怎麽還要學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