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第 61 章

第61章

宜嫔跟郭珍珠撒嬌賴皮不想學習的時候, 皇帝離開永壽宮後正走在路上。

李德全原本要請皇帝上禦攆,皇帝卻擺擺手,說要随意走一走。

擡着禦攆的幾個太監只好跟在後頭, 皇帝走在前面, 李德全退後兩步安安靜靜跟着,也不敢出聲打擾。

皇帝正想着郭珍珠激烈的反應,讓皇太後抱養五阿哥的事是太皇太後先提出來的。

太皇太後早年喪子後,還是忍着淚,努力幫着皇帝登基,然後就退居幕後,再也不插手其它。

對皇帝來說,太皇太後幫了他很多, 難得有一次私心, 想給皇太後身邊留個孩子。

皇帝想了一下, 總歸沒有拒絕太皇太後的要求。

如今他卻有點猶豫了,尤其如今郭珍珠還有孕了。

太皇太後會選擇五阿哥的理由,皇帝或多或少能夠猜得出來。

他的老祖宗在忌憚郭絡羅氏, 應該說是在忌憚郭珍珠。

郭珍珠對皇帝的影響日益加深, 她太聰明了, 既為皇帝輕松解決了之前戰事缺錢之事,又幫忙利用功德碑在短時間內籌措了救災的龐大錢銀。

能為皇帝分憂, 太皇太後自然歡喜。但是郭珍珠對皇帝影響太深, 甚至左右他的決定,這就讓她深深擔憂了。

當年的董鄂氏對先帝的影響, 猶如一根針紮在太皇太後的心上,這麽多年來她依舊無法釋懷。

如果郭珍珠是個大臣,太皇太後只會高興皇帝得了左膀右臂。但是作為後宮嫔妃, 郭珍珠對前朝的事影響實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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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其他嫔妃截然不同,甚至影響了郭絡羅氏一族。

看郭珍珠的長兄道保就在江南,明面上是去看顧家裏的鋪面,實際上卻是皇帝私下授意他跟曹家來往,又跟着巡鹽禦史四處走動見識。

雖說道保如今暫時沒有實際的官職,只是跟在巡鹽禦史身邊跑腿的小吏。

可是涉及鹽稅,哪怕只是區區一個小吏,身份也大有不同。

如果皇帝有意,道保很可能成為巡鹽禦史身邊的左右手,那身份就更加不一樣了。

皇帝原本也想着慢慢來,郭珍珠的家世還是太單薄了一點,沒能給她撐起來。

如今看來,還是太慢了一點。

他沉吟片刻,轉頭道:“去慈寧宮。”

李德全應下,扶着皇帝上了禦攆,掉頭去了慈寧宮。

太皇太後沒想到皇帝剛走沒多久,這麽快就回來了,連忙吩咐嬷嬷泡茶。

皇帝接過茶盞,擺擺手,宮人就退了下去,他這才開口道:“朕剛去永壽宮,跟宜嫔提起送五阿哥到皇額娘這邊的事。只五阿哥還是太小,看着身子骨還不夠壯實。朕想着再養一養,等周歲的時候再送來慈寧宮,老祖宗覺得如何?”

聞言,太皇太後看了他一眼,明白皇帝可能在永壽宮聽了什麽話,才會忽然改變主意。

不過這主意沒有完全改,只改了一半,拖上小一年,太皇太後倒也不介意,于是點頭道:“也行,讓五阿哥先養一養。宜嫔那邊要是人手不夠,我這裏再挑兩個年長的嬷嬷過去幫把手。”

皇帝搖頭道:“暫時不用,如果需要,朕會派人過去的。另外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老祖宗,剛順嫔暈了過去,禦醫診脈後說是有喜了。”

太皇太後大為驚訝,又高興道:“恭喜皇上,後宮要熱鬧起來了。”

她自然樂意帝王多子多孫,樂呵呵吩咐嬷嬷給郭珍珠送去賞賜。

太皇太後喜歡一碗水端平,送的東西也是四平八穩,又大同小異。

這次也送的年份不高的人參,以及一些溫和的補品和藥材,還有幾匹柔軟的布料。

太皇太後吩咐人送去永壽宮,就聽皇帝說道:“順嫔幫着朕辦了幾件大事,如今又有喜,大地動後很得用喜事沖一沖才是。”

聽罷,太皇太後就知道皇帝想提郭珍珠的份位,于是委婉勸道:“她從貴人晉到順嫔還不到一年,封妃的話也太快了一點,不如再等兩年才是。”

她說了兩年,皇帝哪怕晚一年也是好的。

加上皇帝的習慣,很少單獨晉封誰,一般會一起晉上幾個人。

只是出乎太皇太後的預料之外,皇帝很快就颔首道:“也是,前朝才用順嫔做筏子,這時候晉封她的話,禦史們又要上蹿下跳,叫朕煩不勝煩。”

太皇太後沒料到皇帝那麽快就妥協了,只感覺有些古怪,倒沒多想。

皇帝跟皇太後請安後,很快就離開了慈寧宮。

太皇太後回頭問了一嘴,得知皇帝出了慈寧宮就去禦書房處理政事,只派人給郭珍珠送去了一箱滋補的藥材,兩盒珍珠和一盒紅寶石,以及一對玉如意。

看着賞賜還算中規中矩的,太皇太後就沒太在意了。

只是幾天後,她才明白皇帝為何當時妥協得那麽快。

佟貴妃和溫妃得知郭珍珠有喜了,也跟着送賀禮去永壽宮。

兩人送的東西都很平常,不外乎是一些滋補的藥材,以及小孩子戴的銀镯子之類的小東西。

其他熟悉的嫔妃也紛紛送來慶賀,不管心裏怎麽想的,面上還是帶着笑來恭喜郭珍珠。

僖嫔特地送了幾個靠墊,是她親自帶着繡娘做的,裏頭塞了滿滿的棉花,柔軟又舒服。

郭珍珠感慨道:“之前妹妹坐着久了腰疼,我只跟你提了一嘴,你倒是記在心上了。”

宜嫔懷孕後坐得久一點,肚子沉,就有點腰酸背痛的。

她只跟僖嫔提了一次,沒想到僖嫔竟然記下了。

這次看郭珍珠懷孕,僖嫔就趕緊帶着繡娘做了幾個靠墊來,讓她能枕在腰上,肚子大的時候,坐着就舒服多了。

宜嫔沒好氣道:“她哪裏是記得我腰酸背痛的事,只是姐姐懷孕了,她才眼巴巴送來。怎麽我懷孕的時候,她就完全想不起了呢!”

僖嫔分明是偏心,只記挂郭珍珠,怕她腰酸背痛。

至于宜嫔腰酸背痛,那跟她僖嫔有什麽關系?

僖嫔好笑道:“你說得哪裏的話,只你懷孕的時候月份都不小了,你姐姐早就給你做了兩個靠墊。我這不是另外做,也算是心意了,實在不知道該送什麽。”

畢竟其他嫔妃送的零零碎碎的東西,郭珍珠都能用很久了,庫房都快堆滿了。

僖嫔想了想,總送一樣的東西,顯得兩人的關系太疏遠了。琢磨來琢磨去,她決定送郭珍珠需要的東西,還得親自做才算是心意。

于是她就做了幾個大靠墊,讓郭珍珠坐着的時候也能舒服一點了。

郭珍珠如今月份還小,用不上靠墊,不過也還是放在後背上墊着,果然很舒服。

看她喜歡的樣子,僖嫔也很高興。

送禮物的時候,當然是收禮物的人喜歡還能用上才是最好的!

奶娘抱着五阿哥過來,僖嫔看了一眼,感慨道:“孩子長大得真是快,一天一個樣。我感覺五阿哥又長大了一點,這小臉也更好看了。”

宜嫔點頭道:“是啊,我瞅着五阿哥越發像姐姐了。”

僖嫔無奈道:“是是是,五阿哥不像你,就像你姐姐。”

她消息靈通,得知皇太後想抱五阿哥過去慈寧宮撫養的事。

只是不知道為何,皇帝遲遲沒對外公布,也沒派人過來抱走五阿哥。

郭珍珠也想不明白,只讓奶娘等五阿哥醒着的時候就抱過來,跟宜嫔親近一下。

宜嫔伸手戳了戳五阿哥的臉頰,五阿哥不太高興地皺着小眉頭。

看她還想戳,郭珍珠無奈抓住宜嫔的手道:“妹妹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欺負五阿哥?看五阿哥都皺眉頭了,等會把人弄哭,妹妹又得費心哄了。”

郭珍珠感慨宜嫔實在孩子氣,一見着五阿哥就忍不住戳這裏那裏的,愣是把五阿哥戳煩了。

五阿哥皺眉頭都算小了,再厲害點就扁嘴開始哭,哭得超大聲,把宮人都吓得過來幫忙哄。

宜嫔還說五阿哥這哭得中氣十足的,十分有氣勢。

郭珍珠看着都無奈了,五阿哥又不是玩具,宜嫔還喜歡逗孩子,冷不丁就逗哭了,又手足無措去哄。

反反複複的,叫僖嫔都要看不下去了:“你就放過五阿哥吧,總把人弄哭是怎麽一回事?”

奶娘趁機把五阿哥抱起哄睡,生怕宜嫔又逗哭兒子,她麻溜抱着五阿哥回去翊坤宮了。

僖嫔看得好笑,看來奶娘熟悉宜嫔是欺負兒子的慣犯了,又低聲跟兩人說道:“聽說貴妃最近又病了,在承乾宮好幾天都沒出寝殿。”

宜嫔不由納悶道:“貴妃病得這麽厲害嗎?”

僖嫔跟郭珍珠眨眨眼道:“我估計她沒病也得病着,這樣就不用出來見人,不然就怪尴尬的。”

宜嫔湊過來問道:“難不成是前朝推舉貴妃當皇後沒成,貴妃就尴尬了?那跟她有什麽關系,又不是貴妃給人說想當皇後。”

僖嫔瞪了她一眼道:“也不用說得那麽直白,不過誰不想當皇後呢,反正貴妃必然是想過。”

想又不算錯,想想又怎麽了!

佟貴妃會這麽想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她都代替皇後掌管後宮了,跟皇後沒什麽區別,只差個頭銜而已。

加上她出身好,掌管後宮也是井井有條,很少出過差錯,皇帝對佟貴妃也頗為喜歡。

可以說,佟貴妃除了沒生養外,就沒什麽缺點,當這個皇後是綽綽有餘。

可惜如今被前朝一鬧,佟貴妃想當這個皇後就更難了。

只是如今鬧得人盡皆知,佟貴妃不好出現在人前,還不如裝病躲起來不見人。

郭珍珠只覺得佟家實在太着急了,把佟貴妃都坑了一把。

哪怕皇帝有立後的心思,被朝臣這麽一鬧是徹底沒了。

郭珍珠留了僖嫔用午飯,僖嫔卻搖頭道:“你今天不會還是酸菜宴吧?如果是,那我還是回去吃好了。”

最近幾天郭珍珠只覺得吃什麽都感覺嘴巴淡淡的,更喜歡吃酸菜做的菜式。

什麽酸菜炖排骨,酸菜炒肉絲,酸菜炖鵝肉,酸菜魚肉等等,滿桌子都是酸味,僖嫔是真受不了。

偏偏郭珍珠喜歡,大部分的菜裏都有酸菜,只做兩個別的菜式來招待僖嫔。

僖嫔鼻尖下全是酸味,吃着別的都感覺嘴巴裏一股酸酸的味道,都有點害怕在郭珍珠這邊留飯了。

宜嫔好笑道:“你要受不住,那就回去吃吧!”

僖嫔原本想走,見宜嫔不走,也不樂意走了。

郭珍珠笑着看兩人較勁,也苦惱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就是喜歡吃酸菜,不然就吃不下飯了。就跟妹妹之前懷孕的時候一樣,只喜歡吃酸辣菜一樣。”

懷孕後,口味會有變化,卻沒想到會這麽大,郭珍珠每天吃酸菜好像感覺也沒什麽。

林嬷嬷卻犯愁了,她總吃酸菜也不行啊,得吃點別的!

雖說禦膳房把酸菜是做出花樣來了,每天都不帶重樣的,卻也只是酸菜啊!

什麽酸菜餃子,酸菜面條,酸菜疙瘩湯,還有酸菜炖豆腐之類的。

郭珍珠吃不完的分下去,永壽宮的宮人每天是吃不完的酸菜,也苦了臉。

禦膳房做的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

郭珍珠想着吃幾天,可能又會換口味了,倒是沒怎麽放在心上。

果然今天還是好幾道酸菜,僖嫔捏着鼻子吃完就跑了,打算回去洗一洗,不然感覺渾身都是酸菜的味道。

琉璃這時候回宮來了,臉色竟然有些凝重。

郭珍珠就疑惑了,今天是琉璃出宮的日子,雖說教導了那兩母女在鋪面裏做活玉散。

琉璃還是會每個月出去一次,看看兩母女做的情況,有什麽偷懶沒做好的地方,把客人的臉做壞就麻煩了。

今天她出去回來得比之前要早,環顧四周才過來小聲道:“奴婢在鋪面裏聽到了消息,就趕緊回宮禀報主子了。”

郭珍珠讓玲珑給她送了一杯溫水,琉璃一路跑回來,天兒都涼了不少,還熱出一頭汗。

琉璃一口氣喝完,急忙說了起來:“奴婢聽聞大少爺被皇上調去福建,提拔為從五品的副千戶。”

郭珍珠聽得大為詫異,道保在江南不是呆得好好的,怎麽忽然被皇帝調去福建?

福建正準備武攻臺島,這是要道保出戰嗎?

宜嫔聽得心慌慌的,小臉都白了:“姐姐,大哥這是去打仗了?那會不會很危險?”

郭珍珠搖搖頭道:“打仗就沒有不危險的,不過也是一份機遇。如果抓住了,大哥就能步步高升了。”

原本道保在巡鹽禦史身邊慢慢學習個幾年,再從小吏到副手,也能逐步往上走。

但是別說皇帝,就是郭珍珠也看得出來,道保并不适合這個位子。

道保太直了,不懂跟鹽商如何繞着打交道,一時避開還好,總不能一直避着。

他心眼也不夠,對着這些老狐貍實在是有心無力。

這個位子不适合道保,郭珍珠想着讓大哥出去見識一番也挺好的。

如今皇帝忽然把道保調去福建,攻臺的事又已經是鐵板釘釘。

水師訓練有素,道保中途加入進去,只要能全須全尾活下來,必然能分到戰功。

平三藩的時候,道保沒能參與進去,自然沒有功勞能撈。

最近能撈戰功的,就只有攻臺了。

郭珍珠的指尖點了點桌面,一時不明白皇帝為何突然改變主意,還變得如此激進,仿佛想給道保揠苗助長。

宜嫔看着郭珍珠的小動作,不由納悶姐姐這小習慣怎麽跟皇帝一樣了,着急問道:“姐姐,大哥會沒事的吧?”

郭珍珠笑着點頭道:“想必皇上讓大哥去福建,自有皇上的考量,大哥去那邊應該不太危險。”

畢竟是去打仗,一點危險都沒有是不可能。

她記得道保的身手還算不錯,估計能保護住自己。

郭珍珠卻忽然想到道保暈船,攻臺卻必然要船戰了,他這能行嗎?

道保認為他可以,他雖然人在江南,但是在曹家人身邊,消息卻十分靈通。

他得知自家妹妹郭珍珠被禦史為難,氣得都睡不着了。

但是想要報複回去,道保卻沒什麽法子,畢竟他如今連個官身都沒有。

不然作為同僚,他還能寫信去罵那個禦史。

可惜道保如今一個白身,什麽都不能做,那就更郁悶了。

恰逢這個時候,曹家人收到皇帝密信,告訴道保可以調去福建那邊建功立業,缺點是比較危險。

還有個巨大的問題,那就是道保他暈船。

攻臺的話需要坐船,可不是普普通通那種游船,更為颠簸。

道保連普通游船都受不了,更別提是這些戰船了。

道保咬咬牙,打算去嘗試一下。

他從江南坐船南下,暈船吐了就逼着自己繼續吃,不然餓暈了,下船的時候就沒力氣去打仗了。

他在船上整天昏昏欲睡,也逼着自己不能睡,直到入夜的時候才能放松睡下。

這樣逼着自己調理作息,就不會白天晚上都昏睡,在戰船上可沒那麽好,随時都得清醒才行。

等下船的時候,道保硬生生瘦了一大圈,整個人憔悴不已。

施琅接到皇帝的密令,後邊要帶道保一起上船,看到人的時候感覺不大行。

雖說是皇帝的命令,得知道保是順嫔的長兄,道保算是關系戶加入進來搶功勞的。

因此其他水師将士對道保一開始的印象都不怎麽好,卻知道不能得罪他。

畢竟道保來鍍金,後邊就要借此平步青雲。得罪他,很可能以後來找自己的麻煩,實在沒有必要。

但是相處的時間一長,水師的将士漸漸對道保開始改觀。

無他,實在是這人對自己太狠了!

道保暈船,于是就跟施琅說,要吃住都在船上,還幫着搬搬擡擡的,跟普通的水師将士一樣。

施琅有點意外,還以為道保來鍍金,只意思意思就好了。只在大後方安全的地方該吃該睡,壓根不會真的參與戰事,更別提是幫忙搬搬擡擡這種粗活了。

可是道保壓根沒當自己是特別的人,水師的将士做什麽,吃什麽,他都跟着,一點都不要特殊的對待。

将士們還會下船休息,道保卻不會,一直呆在船上,說是自己暈船,要盡快适應才行。

施琅眼看着道保在船上吃了就吐,站着就暈,硬生生挺了很多天,居然真的漸漸開始适應了。

不過人就更瘦了,感覺一陣風就能吹跑,讓施琅看得膽戰心驚的,生怕道保這還沒開始跟着打仗,人就要瘦沒了。

果然人只要下定決心,就真的能适應下來。

适應後的道保吃得更多,人也很快壯實起來,皮膚又曬得黝黑,跟将士們站在一起彼此都要分不清了,壓根看不出之前他還是京城來的白淨公子哥兒。

道保就此融入到水師當中,很快跟着出戰,更是立下不少功勞,這就是後話了。

郭珍珠正憂心忡忡的時候,卻聽說三官保也被皇帝提拔為工部侍郎。

平常人只覺得戶部才是油水最多的地方,畢竟管着國庫和稅收,過手的錢財數不勝數,指縫漏一點就不少了。

其次則是吏部,吏部管着官員的評級審核。官員們想高升全看吏部的意思,吏部手握的權力很大,不少官員都上趕着巴結吏部的人,油水自然不會少。

但是實際上,六部當中油水最多的其實是工部。

工部掌握了國內所有的工程,光是一個工程撥的款項就非常龐大。

這工程的材料和人工都是工部來計算,要用多用少,人工給多給少,中間能操作的銀錢相當有彈性,進口袋的油水就更多了。

郭珍珠沒料到這麽一個削減腦袋進去的地方,竟然讓自家阿瑪進了,不由滿臉驚詫。

宜嫔倒是十分高興道:“姐姐,阿瑪竟然升官了。”

高興之餘,她又忍不住問道:“姐姐,阿瑪升官後不會闖禍吧?”

畢竟就三官保那個火爆性子,去了工部跟其他同僚真的能相處好嗎?

別是他那直腸子壓根不會來事,一進工部就要得罪人了。

郭珍珠也有點擔心,讓小明子去打探一番。

小明子自然不可能直接去工部打探,也很難去前朝這些官員當中打聽消息。

不過有個好處就是,六部畢竟還在皇宮當中,跑腿的除了小吏之外,就是小太監了。

小明子倒是能接觸這些小太監,稍微打聽點消息來:“主子放心,大人進工部後,跟同僚相處得不錯。同僚也對他很好,手把手讓大人盡快适應工部的差事。”

郭珍珠眨眨眼,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工部的人原來這麽友善的嗎?

宜嫔也納悶道:“是阿瑪變了,還是這些官員對阿瑪的印象變了,所以一個個對阿瑪都挺好的?”

兩人面面相觑,只能一肚子的疑問。

最後還是僖嫔過來的時候一聽,好笑道:“哪裏是工部的官員對你們阿瑪的印象變了,而是皇上忽然提拔,明顯是要重用他,誰敢對他不好呢!”

都說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帝做到這個份上了,全是混朝廷的老油條了,一個個都不是傻子,難道看不出來嗎?

皇帝擺明是要重用郭絡羅氏一族,先是提拔道保去福建加入水師一起攻臺,這就是戰功了。

另外皇帝還提拔三官保進了工部,成為工部侍郎。如果說佐領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官,那麽直接跳了幾級進工部,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可以說三官保和道保不作死,不背叛皇帝,那麽郭絡羅氏一族以後的身份地位都非同一般。

趁着兩人還剛走上仕途的時候,這些同僚努力釋放出好意來。回頭他們高升了,這些人不能分一杯羹,起碼沒得罪,結了個善緣。

以後有什麽事,請三官保能輕輕放下,那就足夠了。

所以這時候全部人只會巴結讨好三官保,恨不能幫他把差事都辦了,生怕他累了一點。

就連工部尚書,估計對三官保都是客客氣氣的。

郭珍珠心裏卻不怎麽踏實,三官保這簡直跟坐火箭一樣提拔到工部去,指不定人都要飄了,加上被同僚這麽巴結讨好,只怕人都快飄半空中了。

這時候誰挖個坑,三官保必定一踩一個中。

當然三官保如今剛上任,還是炙手可熱的時候,暫時還沒誰會動他,但是以後就不一樣了。

僖嫔見郭珍珠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由好笑道:“你阿瑪升官了,怎麽你還發愁起來?反正咱們在後宮呆着,也不可能管着前朝的事。會怎麽樣,就只能看你父兄的造化了。”

皇帝給了兩人機會,要是他們沒有好好把握,好好辦差,最後丢了差事,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

郭珍珠嘆着氣點頭道:“也是,我想管也管不着,只能盼着大哥能旗開得勝,阿瑪能謹慎小心又上進一點吧。”

三官保自己其實也有點懵,莫名其妙就升官了,還是工部侍郎這麽大的官。

這跟天上掉餡餅一樣,把人砸得暈乎乎的。

他忐忑不安去工部上任的時候,還擔心同僚會為難自己。誰知道一個個熱情得不行,耐心詳細介紹工部的事,手把手交自己怎麽辦差。

就連工部尚書都很客氣,給三官保的差事都不多,讓他慢慢适應。

三官保以前一個小佐領,哪裏受過這種待遇,回家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紅光滿面,走路都有風了。

還是自家夫人提醒他道:“老爺能升官,那是因為咱們家有兩個好女兒的關系。這次順嫔娘娘為皇上出謀劃策功德碑的事被禦史斥責,皇上估計心裏內疚,才會提拔老爺。”

所以說,這只是皇帝對郭珍珠的補償,才會提拔三官保,并非是他能力出衆。

三官保一下子被這冷水潑醒了,當時對郭珍珠有多心疼和對禦史有多憤怒,如今想起來,他就覺得自己該牢牢抓住機會,在工部站穩腳跟。

只要他這個阿瑪步步高升,郭珍珠在後宮才能過得更安穩,誰想要欺負她都得先掂量一番。

于是三官保走路不打飄了,上峰和同僚對他客氣,三官保對他們更客氣。

衆人對他熱情讨好,三官保就趁機詢問,盡快把差事上手。

同僚都被三官保追着問怕了,實在是三官保問得又多又細,恨不能把他們肚子裏的東西都掏光。

但是他們又不能不回答,後邊只能躲着三官保走了。

偏偏同僚不管藏在哪裏,很快就會被三官保發現,然後抓着人繼續問問問。

吓得同僚碰着三官保都繞道走,三官保不死心去追着問,跟貓抓老鼠一樣,讓工部都熱鬧了起來。

這事傳到皇帝耳邊,他不由失笑道:“三官保倒是勤勉,還知道上進了。”

皇帝之前考慮了很久,究竟要不要提拔三官保,畢竟三官保的性子太容易闖禍了。

他的官職越高反倒闖的禍更大,還不如當個小佐領能安穩一些。

可是之前禦史指責郭珍珠的事,讓皇帝明白,不管如何總要把三官保提拔起來才行,不然那些朝中小人就只會盯着郭珍珠不放了。

三官保比皇帝想像中要好,甚至更好了。

他難得笑笑後,轉頭說道:“去永壽宮吧。”

李德全應下,皇帝最近在各宮流連,唯獨一直沒去永壽宮。

要不是三官保和道保被提拔了,他都要懷疑郭珍珠是不是得罪了皇帝,或者失寵了。

如今還好,看來皇帝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郭珍珠,想明白後還是去見她了。

郭珍珠聽說皇帝來了,趕緊起身要行禮,就被皇帝扶住了:“行了,你雙身子的人,就沒必要行禮,坐下吧。”

皇帝扶着郭珍珠坐下,打發掉殿內的宮人才開口道:“朕提拔三官保和道保的事,你是聽說了吧?”

郭珍珠點頭道:“多謝皇上,只是臣妾很是困惑。”

她好奇皇帝怎麽忽然想要提拔阿瑪和大哥,總不會是突發奇想了,難不成是想為自己撐腰嗎?

皇帝微微一笑道:“你是想明白了,只是想确認一下而已。朕可以确定,就是你想的那樣。”

見郭珍珠微微睜大眼很是驚訝,皇帝又道:“三官保比朕預料中更上進,道保也是。”

他簡單說了兩人的情況,郭珍珠得知道保為了克服暈船,逼着自己一直住在船上,還真的适應過來了,卻付出很大的代價,整個人都瘦了很多,不由紅了眼圈。

三官保更不用說,為了盡快适應工部,追着同僚問,問得同僚見到他就跑。

郭珍珠聽着又忍不住想笑,皇帝遞來帕子道:“你真是又哭又笑,有了身孕後反倒更孩子氣一點了。”

她道謝後接過帕子,擦了擦眼角道:“臣妾也覺得最近喜怒變化太大,一時也有點不太适應。”

皇帝卻道:“聽禦醫說,有孕的婦人大多會這樣,等孩子出生後就好了,你不必多想。”

郭珍珠沒想到皇帝居然知道這個,還反過來安慰自己,不由紅着臉笑了笑:“阿瑪和大哥沒給皇上添麻煩,還能為皇上分憂就好,臣妾也能放心一點了。”

皇帝笑了笑道:“他們不為了朕,也得為你上進才是。”

就是沒想到,這兩人比他想象中要努力得多了。

尤其道保,要克服暈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至于三官保,那就聰明得多了。他既是看出同僚的讨好巴結,卻也擔心熱情一過,這些人指不定會在背後給自己挖坑。

索性三官保的老臉也豁出去了,剛進工部也有很多疑問,就逮着這些還想親近自己的同僚一個個追問。

三官保好學多問,剛開始同僚還覺得挺好。問多了,他們就開始招架不住了,繞着人走,再也不敢主動上前跟三官保攀談套近乎。

如此一來,三官保既能解決了疑問,又能讓這些同僚別沒事就湊上來說好話。

他知道自己耳根軟,既然改不了,那就讓同僚閉嘴好了。

自己這樣不停追問,外頭還能傳出美名來,三官保這是好學上進,想為皇帝好好辦差了啊!

三官保這招以退為進,要是有人質疑他怎麽能進工部當侍郎。

三官保:對對對,我能力不足,所以才要到處請教!你質疑我,那來回答我的疑問吧!

什麽,你不會!那你質疑什麽。

要換個人來,三官保繼續上面一招,對方說這題他會。

三官保:質疑得好,那你來都來了,先給我解答一下。

解答一個哪裏夠,後邊還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個,問題多得讓人落荒而逃。

然後質疑三官保的人也沒了,要麽回答不上來氣跑了,要麽就是回答得上來,被問得吓跑了。

不管哪一種,三官保都輕松擺平。

郭珍珠聽後一時沉默下來,所以臉皮足夠厚才能打遍天下無敵手?

反正無論如何,來巴結讨好蠱惑三官保的人沒了,來質疑三官保的人也沒了。

畢竟三官保自個都主動承認有很多不足和需要進步的地方,所以到處虛心請教,叫人挑不出毛病來。

皇帝原本想着是不是要出手幫三官保才能擺平,哪裏想到他自己就辦妥了,而且辦得這麽漂亮。

“以前朕還覺得三官保能力平平,如今顯然是朕看走眼了。”

這話郭珍珠卻不好附和,畢竟她感覺自家阿瑪聰明是有一點,但是更多的其實是足夠不要臉……

三官保一個光腳的,自然不怕其他穿鞋的了。

其他同僚或是有家世,或是有名聲,或是有才能,或是有地位,總歸會更愛惜羽毛。

三官保這些都沒有,所以才能什麽都不在乎,直接就豁出去了!

郭珍珠記得一句話,要打贏一個不要臉的人,只能比對方更不要臉。

因為這些同僚要臉,所以壓根不會是三官保的對手了!

這麽看來,确實就跟皇帝說得那樣,三官保實在強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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