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第 86 章
第86章
郭珍珠仔細一問, 發現自己倒是冤枉了榮妃。
上回在慈寧宮因為太皇太後的話,榮妃自覺丢臉,就趕緊給三阿哥請了個嬷嬷教導禮儀。
三阿哥這邊請了, 三格格那邊更不能落下。畢竟三格格只比大阿哥小一點, 雖然那天在慈寧宮表現還可以,不過以後三格格要嫁人,禮儀好一點總歸沒錯。
于是榮妃就給三格格另外請了個規矩好又嚴格的教養嬷嬷,教導三格格禮儀。
郭珍珠聽後點點頭道:“榮妃這麽想也沒錯,規矩學好了,叫人挑不出錯來,對三格格也不是壞事。只是這教養嬷嬷苛待三格格,不給她吃飯了?”
宜妃搖頭道:“那倒沒有, 之前皇上把內務府都清理了一遍, 如今裏頭的宮人一個比一個規矩謹慎。這教養嬷嬷來了, 也是一板一眼教導三格格規矩,糾正她的坐卧站的姿态。”
郭珍珠點頭,這聽着沒什麽毛病。畢竟規矩這個, 很大反應在姿态上。
要是坐着的時候弓着背, 站着的時候駝背, 那就很難看了。
這事自己很難發現,還是得別人提醒調整才是。
宜妃又道:“除了這些簡單的, 那教養嬷嬷還糾正了三格格用飯時候的儀态。用飯的時候盯着三格格一會, 她就回去了。”
郭珍珠又點頭,這教養嬷嬷其實很規矩了。她要是一直盯着三格格, 不停糾正,那三格格一頓飯肯定吃不下去。
所以教養嬷嬷只開頭盯一會兒,糾正一下三格格的動作, 沒什麽大問題就先退下了。
也就不打擾三格格,讓她可以安心用飯。
郭珍珠疑惑道:“這聽着一點毛病都沒有,教養嬷嬷守規矩得很,雖說嚴格了一點卻沒太過分,那三格格是怎麽餓暈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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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妃嘆氣道:“上回我瞧着三格格就是腼腆沉默的性子,什麽事都喜歡憋在心裏不說出來。她見教養嬷嬷走得快,總以為自己學得不夠好。”
“于是三格格就讓人在桌上放了一面鏡子,對着鏡子用飯,調整自己的姿态。估計她是想着自己做得好一點,表現不錯,榮妃就會誇獎一句。”
郭珍珠皺眉道:“榮妃對三格格還是太忽視了一點,一顆心全在三阿哥身上,都沒多關心一下三格格。”
宜妃點頭附和道:“誰說不是呢,三格格這對着鏡子用飯,總感覺哪裏都不對,也就吃不下去了。三格格用飯的時候還不愛有人在身邊伺候,宮人就規矩在門外守着。”
“這兩頓飯守着的宮人還不同,她們見三格格沒吃多少,只以為她沒胃口,也規矩沒多問。”
郭珍珠嗤笑道:“什麽沒多問,這些宮人規矩是規矩,卻也對三格格不夠上心。也怪榮妃對三格格不夠用心,連帶這些宮人對三格格也忽視得很。”
她總算明白了,三格格怎麽直到餓暈了才被人發現,分明是這些宮人消極伺候了。
也就是三格格吩咐什麽是什麽,宮人發現什麽問題也不禀報榮妃,只由着三格格來。
三格格再大,也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她能知道什麽。
她只想做得好一點,好得榮妃的誇贊,哪裏想到吃得太少,會把自己餓暈過去呢?
宜妃搖頭道:“太皇太後知道後,發了好大一通火。尤其三格格暈過去了,榮妃叫來禦醫,把脈後得知三格格是餓暈的,生怕被人發現,還想瞞着。”
郭珍珠無語了:“這怎麽能瞞得過去,榮妃是方寸大亂了吧?”
聞言,宜妃點頭道:“誰說不是呢!榮妃敢瞞着,禦醫也不敢啊,連忙禀報給貴妃娘娘。貴妃也不敢瞞着,就告知了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把榮妃叫去慈寧宮訓斥了一番,又讓蘇麻喇姑把三格格暫時接到慈寧宮去養着。說是等皇上回宮來,再做打算。”
郭珍珠心想,太皇太後覺得慈寧宮都養着一個八阿哥了,多養一個三格格也沒什麽。
而且三格格也就沉默了一點,卻看得出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太皇太後估計也是心疼她總被榮妃這個親額娘忽視,倒不如留在慈寧宮,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絕不會被怠慢。
宜妃感慨道:“三格格那麽小的孩子把自己餓暈,那是得下多大的決心想做好這件事。可惜聽說三格格餓暈後剛醒來,榮妃就劈頭蓋臉把她罵了一頓,據說三格格都被罵哭了。”
“為了這事,太皇太後才把榮妃也罵了一頓,覺得她不會養孩子。”
說到這裏,宜妃又嘆了一口氣道:“如今皇上回來了,必然要處置這件事,榮妃只怕要倒黴了。”
太皇太後只罵人不處置,那是因為皇帝快回來了,她沒必要插手。
但是榮妃估計巴不得太皇太後先懲罰她,換做皇帝的懲罰,那就要可怕得多了。
果不其然,兩人第二天就聽說榮妃被皇帝禁足了,連帶鐘粹宮伺候的宮人都被清理了一遍。
想想這些對三格格不上心的宮人,留着也沒什麽用,還不如直接換一批。
郭珍珠還納悶道:“榮妃就禁足了,沒別的懲罰?”
皇帝不是喜歡懲罰別人抄書嗎?怎麽這次那麽寬宏大量,不讓榮妃抄書了?
僖嫔這時候過來了,剛進門就笑着答道:“哪裏的話,榮妃娘娘的懲罰不止這麽一點。”
宜妃一見她就笑了:“包打聽來啦?榮妃還有什麽懲罰,也是抄書嗎?”
僖嫔搖頭,被宜妃拉着坐下後才說道:“不是抄書,皇上讓人把三阿哥也抱去慈寧宮了,說榮妃不會養孩子,三格格都餓暈了都沒發現,三阿哥被她養壞了也麻煩,索性一并送去慈寧宮。”
郭珍珠聽得咂舌道:“這不還要了榮妃的命嗎?”
畢竟對榮妃來說,三阿哥就跟她的命根子差不多了,這下被皇帝抱去慈寧宮,不知道什麽時候才送回來,也可能不送了,确實對榮妃來說是最大的懲罰。
僖嫔點頭道:“誰說不是呢!榮妃娘娘哭天喊地,還跑去乾清宮求皇上,聽聞在外頭跪了好久,皇上都沒答應。”
見郭珍珠看過來,僖嫔連忙擺手解釋道:“娘娘放心,我可沒派人去乾清宮打聽這事。是榮妃娘娘跪得太久都暈過去了,被擡着回來,我身邊的嬷嬷正好碰見了,上前幫把手,還順道問了一句才知道的。”
打死她都不敢跑去乾清宮打聽消息,不要命了嗎?
郭珍珠這才滿意颔首道:“你是知道分寸的,還是小心點為好。不過看榮妃的樣子,這禁足的時間不會短了。”
僖嫔一聽就詫異道:“還真叫娘娘說中了,榮妃這禁足原本是一個月,因為在乾清宮鬧了一場,皇上更生氣,榮妃娘娘的禁足時間增加到三個月去了。”
郭珍珠就知道,皇帝一生氣,榮妃肯定不會好過。只是皇帝沒讓榮妃抄點什麽,她總有點不習慣。
她們正說着話,外邊小明子卻來禀報,說是齊嬷嬷來了。
齊嬷嬷是溫貴妃身邊伺候的,怎麽忽然過來永壽宮了?
郭珍珠突然有了一點不太好的預感,等齊嬷嬷進來後,這預感果然應驗了。
齊嬷嬷見着宜妃和僖嫔也在,先給幾位娘娘行禮後,這才開口道:“順妃娘娘,貴妃娘娘病了,請了禦醫,說是要靜養一陣子。她手裏頭的宮務卻耽擱不得,又不好打擾太皇太後,只好請順妃娘娘幫忙看顧一段時間。”
郭珍珠一愣,疑惑道:“貴妃娘娘怎的病了?禦醫怎麽說?”
聽罷,齊嬷嬷愁眉苦臉道:“順妃娘娘有所不知,貴妃娘娘接過宮務後一直不大适應,每天都要看很久。好在之後有幾位娘娘幫襯着,貴妃娘娘才能松快一點。”
郭珍珠這時候聽懂了,估計是她和僖嫔跟着皇帝出遠門玩兒了,她們二人手裏頭的宮務又回到溫貴妃手上去。
對溫貴妃來說,這已經是個不小的負擔了,誰知道三格格那邊又忽然鬧了這麽一出來,鐘粹宮的宮人還得重新物色,這都需要溫貴妃來辦。
這下好了,她原本就累,如今累上加累,不就病倒了嗎?
郭珍珠聽着還有點不好意思,只覺得自己手裏頭的事讓溫貴妃有了負擔才病倒的。
齊嬷嬷繼續說道:“禦醫只說貴妃娘娘是累着了,身子骨弱了,不巧又吹了風,這才病了。”
聽見這話,郭珍珠點點頭道:“也罷,既然是貴妃娘娘發了話,那我就暫時幫忙管着宮務。就怕我并不熟悉,回頭事情沒處理好,反倒耽誤事就麻煩了。”
齊嬷嬷一聽順妃願意把宮務接過去,心裏頭很是松了一口氣。
她想到來永壽宮之前,還擔心順妃不會答應,或者得上門幾次,求上好幾回才願意點頭。
溫貴妃還安慰齊嬷嬷,說順妃不是扭捏人,反而十分心善又果斷,問清楚後必然會迅速答應下來。
她只交代齊嬷嬷,不必隐瞞什麽,順妃問什麽就回答什麽。
齊嬷嬷如今想着,溫貴妃對順妃倒是十分了解,順妃确實問清楚後就果斷答應下來了。
她還十分雷厲風行,前腳答應了齊嬷嬷,後腳就讓管事帶着賬本和其他還沒處理的宮務送到永壽宮來。
因為榮妃也被禁足了,所以榮妃那一份宮務也轉到郭珍珠手上來了。
她答應得很快,宜妃都來不及攔着,擔心道:“姐姐才剛回宮就接過宮務,會不會太累了?不如多休息一陣子,再接過宮務也不遲。”
郭珍珠聽後就笑笑道:“妹妹放心,這一路上我吃好睡好玩好,也不暈船,倒是沒什麽累的。而且還有妹妹幫我,僖嫔也在呢!”
僖嫔就笑道:“娘娘倒是算上我了,不過我卻是無事,尚衣局的事都能幫上點小忙了。”
她對衣服衣料之類的最為熟悉,這些交給僖嫔來辦是再妥當不過。
幾個管事很快就到了,他們之前已經有齊嬷嬷交代過,宮務只怕要從溫貴妃手上轉到順妃這邊來。
沒想到順妃答應得那麽痛快,立刻就應下了,還馬上讓管事過來問話。
管事一個個不敢怠慢,這位皇帝的寵妃是什麽性子,他們雖然不是特別熟悉,也明白是絕不能得罪的。
他們把準備好的賬本和單子都帶上了,等會順妃問什麽,管事也能拿出來。
管事還以為來了之後,順妃好歹會寒暄幾句。然而完全沒有,順妃問了幾人負責什麽,就打開賬本開始看了起來。
這風格實在跟之前管事的佟皇貴妃和溫貴妃截然不同,管事頓時面面相觑,一時拿捏不準順妃的性情。
不是說順妃尤為和善,怎的板着臉的樣子居然像是有皇帝的幾分氣勢在呢!
不過也有管事覺得順妃這是虛張聲勢,第一次管着宮務,哪怕看不懂也得裝出厲害的樣子,不然就要被管事們小看了去。
這不懂裝懂的也就一會兒,很快就要被人拆穿了,何必呢!
光是看賬本,就這麽一點時間,根本看不出什麽來,不是裝腔作勢又是什麽?
約莫一刻鐘之後,郭珍珠擡起頭來問道:“這月禦膳房的支出怎的比上個月還多了?”
皇帝都不在,怎麽禦膳房這支出還多了?
上個月還跟之前持平,這個月卻比上個月還要多。
管事也沒料到,順妃轉頭就找到不一樣的地方問了起來。
這才一刻鐘的功夫,她怎麽那麽快就看完了?
管事連忙答道:“娘娘,天兒熱了,禦膳房裏頭的食材都得新鮮着送來。放久了卻會壞,得勤快換新的,耗費就比上個月要多一些了。”
這理由勉強說得過去,但是食材才值幾個錢,怎麽支出就多了不少?
郭珍珠手裏頭只有總賬,她就問道:“細賬在哪裏?都送過來給我看看。”
管事有點遲疑道:“娘娘,細賬實在太多了,得讓人擡過來。”
順妃就是暫時掌管宮務,怎的還要看細賬,難不成要一個個仔細查賬了?
回頭她這宮務還得回去溫貴妃手裏,順妃何必這麽麻煩?
郭珍珠擡頭看了對方一眼,管事頓時不敢說什麽,轉身就要去讓人擡細賬過來。
“小明子,你跟着過去幫把手。”
說是幫把手,也是盯着那些人,別是把細賬給換了,或者燒了毀了。
小明子連忙應下,跟着過去盯着人擡了細賬過來。
足足三個箱子,放着滿滿當當的賬本,記錄了所有的細賬。
郭珍珠讓人打開箱子,随手拿起一本來看了看。
雞蛋一兩四個,老母雞十兩一只……這雞蛋和雞是金子做的嗎?
後邊還有一只鴨子要十五兩銀,一條魚要二十兩,一頭豬要二百兩。
看得郭珍珠眼前一黑,這宮裏的物價跟外邊怎麽天差地別的,是她看錯數字了嗎?
更別提這一個月居然用掉了八萬個雞蛋,宮裏才多少人,一天竟然要吃掉兩千六百多個雞蛋!
那就是光吃雞蛋,一天就要花掉六百多兩,還沒算上其他蔬菜瓜果和肉食之類的。
她就納悶了,皇帝都不在,怎麽這花銷更高了?
郭珍珠心裏多震驚,面上卻沒顯露出來,只平淡問道:“這月支出高了,我瞧着是慈寧宮那邊辦了一場小宴?”
管事連忙應道:“是,太皇太後辦了一場花宴,請了勳貴夫人來宮裏。人數雖然不多,規格卻不小,菜式方面自然要好。花卉那邊也得置辦得妥妥當當,叫夫人們能看着恰好盛開到最美的花兒。”
花宴的話,這花是主角。所以這花得重新買,後花園也得重新弄,所以花用也不少。
說是辦的花宴,來賞花是由頭,其實是太皇太後讓夫人們來見一見八阿哥,之後也知道八阿哥是養在皇太後膝下了,算是見了一面。
見面自然要給見面禮,但是明面上辦的是花宴,所以內務府這邊還得給貴夫人們準備回禮。
皇帝一早就說了,慈寧宮的花用都算他的,所以這支出也算在這月裏頭,所以就比上月要高了。
這回禮當然不能太寒暄,每人有一瓶玫瑰花露和一瓶紅酒。
一份算下來就價值不菲,郭珍珠瞧着這內務府采買的價錢比在鋪面上直接買還貴,不由挑眉道:“我怎的不知道玫瑰花露和紅酒都漲價了?”
反正她收到鋪面的賬本上沒有漲價,反倒內務府這邊漲了。
管家低着頭輕聲解釋道:“娘娘,因着這禮盒得另外置辦,所以是另外的價錢了。”
送給夫人們的禮盒不能太寒酸,當然得另外給錢來訂做盒子。
郭珍珠都想給管事翻白眼了,她又不是沒訂做過禮盒,哪怕是最頂尖的檀木禮盒也是做過的,都沒這麽貴!
顯然宮裏的娘娘身份尊貴,對宮外的物價不太清楚,愣是被內務府這些采買的人給忽悠住了。
所以一直以來後宮都沒發現這些賬本有什麽不妥之處,反正各處沒缺漏就足夠了,至于物價漲了,也就內務府的采買一句話的事。
難怪說內務府的采買當的比大臣還滋潤,這錢簡直是只用花一大半,另外一小半就能進自己口袋裏頭。
不過他們這上下瞞着,估計不會一個人拿着這些錢,還得上下都分了,人人都是一條船上,才能徹底隐瞞下來。
郭珍珠輕輕點頭,表面不動聲色道:“那你們把這些細賬先留下,我再仔細看看。我第一回管着這宮務,怎麽都要辦得謹慎一點才行。”
管事心想就知道順妃剛才沒看懂,只是裝裝樣子,這不就露餡了嗎?
她這留下來也看不完那麽多的賬本,管事還是面露為難說道:“娘娘,這些賬本按照規矩都是在內務府的庫房存着。娘娘要是還想看,不如奴才明兒再派人送來?”
郭珍珠聽得擺擺手道:“何必那麽麻煩,你要是為難,我讓人跟內務府的總管說一聲,暫時先放我這裏。放上兩天就好,我就讓人送回去。”
管事心裏琢磨着兩天而已,時間卻也不長,于是勉為其難答應下來。
郭珍珠說完就把人打發走了,看着三個大箱子裏頭滿滿當當的賬本,僖嫔已經頭皮發麻了:“娘娘真要看完這麽多賬本嗎?他們也是的,需要把賬本寫那麽詳細了?”
聽罷,郭珍珠嗤笑道:“他們當然不需要寫那麽詳細,只是寫得細了,賬本多了,你不就不樂意仔細看了嗎?”
換做佟皇貴妃和溫貴妃,估計見了也是一個反應,不會特意去看細賬,不就叫內務府的采買鑽了空子嗎?
僖嫔聽後若有所思道:“娘娘說得對,我見着箱子裏頭幾十冊的賬本就不樂意看了。他們巴不得咱們不看細賬,就能胡來了。”
宜妃也贊同道:“怪不得管事推三推四的,估計也不想把細賬留下。不過就兩天功夫,這麽多賬本,姐姐要怎麽看?”
郭珍珠說道:“布料是從南邊送過來的,采買也動不了太多的手腳,估計賬本沒什麽問題。僖嫔幫着把布料方面的賬本分出去,妹妹幫忙找一下禦膳房的賬本。”
她估摸着宮裏支出的大頭基本都在禦膳房這裏了,實在是宮裏的主子多,每人除了年俸之外按照品級分配了吃食。
比如米面、糖和肉,每個品級的數量不同。就是米也分了很多類,新粳米、陳粳米和黃米等等,品級高的分量會多,種類也更多。
如果嫔妃胃口少,一天吃不掉那麽多份例,可能做好後分給底下伺候的宮人,也可能就浪費掉了。
那多出來的部分依舊要采買過來,登記在冊。
郭珍珠翻出屬于永壽宮的賬本,采買的數量跟她的品級是一致的。
但是她算了算兩個月都沒在宮裏,這花用一點都沒少,全在賬本上記着。
那郭珍珠沒用過的,就這麽被賬本給抹平了。當然這也是禦膳房的賬本好做,不然多出來的囤在一起放在後邊,用不完浪費掉的,就很難在賬本上寫明白了。
畢竟屬于郭珍珠的份例又不能分給其他嫔妃來消耗,做賬麻煩,索性只管記錄。
掌管宮務的人只看總賬,跟平日對比沒什麽大差錯就過去了。
不然宮務那麽多瑣碎事,她們也不可能每個月都一個個對一對,那就得累死人。
其他差別也不大,主要沒什麽損耗的地方,唯獨禦膳房的采買油水就多了。
宮裏偶爾辦宴席,消耗自然就多。另外各宮自掏腰包點菜,讓禦膳房另外采買稀罕的食材做菜。
這些不會寫在賬本上,畢竟有些宮裏要的是超過份例的食材,寫上去誰都要遭殃。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宮裏娘娘想吃點新鮮東西,身為奴才當然要照辦,卻只能偷着辦。
這事也算是公開的秘密了,掌管宮務的人自己也曾點過菜,當然不會為難其他人,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問題就來了,賬目得平了,這事卻不能寫進去,所以只能把采買這東西的價錢平攤到別的東西上。
這平攤得多了,其他東西的物價就漲起來了。估計哪個天才一見可以這麽平攤,誰能知道哪個宮裏偷偷點了什麽,索性一直平攤了。
看賬的人只以為宮裏誰多點了東西,錢是給了的,所以賬目這麽做平了,也沒有仔細追究。
郭珍珠心想做賬的都是人才,糊弄人真是一絕,內裏的水也夠深的。
宜妃幫着找出一箱子禦膳房的賬本,郭珍珠很快就翻完了,看出了這其中的貓膩。
僖嫔看郭珍珠翻得飛快,不像是算賬,倒像是在随便看看而已,不由奇怪道:“娘娘發現什麽了?”
畢竟郭珍珠這表情算不上好看,尤其是看完賬本後,臉色都沉下來了。
郭珍珠心想要是現代化用上電腦,這麽做賬早就被人看出貓膩來了,還得牢底坐穿。
偏偏宮裏都是不差錢的主兒,加上各種私下的規矩做派,愣是讓人一直沒發現賬本上的問題。
郭珍珠一時也不知道要不要揭穿這件事,畢竟她就是暫時管着宮務而已。
要是揭穿了,那豈不是說掌管宮務多年的佟皇貴妃不盡責了?
溫貴妃也可能被連累,兩人還都是因為這事累壞的。
她一個暫時頂替的人,一上來就戳穿前面兩任不負責任,這也太過分了一點吧!
宜妃察覺出郭珍珠的遲疑,于是勸道:“姐姐要是不想沾手這事,就當沒看到過。反正這麽多年就如此過來的,誰都沒說什麽。”
郭珍珠走過場看看,然後再把賬本送回去,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反正回頭宮務轉回到溫貴妃手裏。
僖嫔卻不贊同道:“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想必娘娘也不樂意幫着那些人瞞着,憑什麽呢!這用的可不是他們的錢,而是皇上的錢!”
“要是娘娘揭發了,其實跟皇貴妃娘娘和貴妃娘娘沒什麽關系,而是這些奴才故意隐瞞着。他們還從上到下隐瞞,娘娘身在宮中,哪裏就清楚外頭的物價如何?”
還不是這次她們一起出遠門,在集市上走了一圈,大概知道一些吃食的價錢。
不然僖嫔光看這些賬本,其實也沒瞧出什麽不對勁來。
哪怕有些她看着貴了,只以為是自己曾經另外點了東西,平賬攤上去了,才看着貴,也挑不出毛病來。
也就是郭珍珠的心算好,翻開每一條看看,算一算,很快就察覺到這些加起來根本不是總賬那個數字。
因為一直以為沒有娘娘親自一條條算過,內務府就直接寫上差不多的總數,實際上支出比那個總數還要少一點。
賬都平了,多出來的部分自然也讓他們這些人私下分了。
郭珍珠這麽一說,宜妃驚訝道:“姐姐這麽快就算出來了?這算盤還沒拿出來呢!既然姐姐算着覺得總數不對,那就肯定不對了。”
僖嫔就知道,只要郭珍珠說的,宜妃都覺得是對的!
不過僖嫔也這麽覺得了,只跟着詫異道:“娘娘都算出來了,說明這些奴才直接就懶得裝了,只以為娘娘不計較這些細賬,所以全送過來。”
恐怕那些內務府的采買也想不到,郭珍珠只看看就算出不對勁來了。
那麽多賬本,哪怕他們仔細用算盤來算一算,熟手也得至少三五天的功夫呢!
郭珍珠把算出來的總數寫下,也沒多糾結,皇帝倒是來永壽宮了。
他見着宜妃和僖嫔并不意外,只驚訝地看着滿地的細賬,不由笑道:“朕聽說貴妃病了,讓愛妃接手宮務之事,看來你這是在算賬?”
宜妃嘴快答道:“皇上,姐姐已經算好了。”
她示意林嬷嬷領着宮人先都退下,這才小聲說道:“姐姐算着有點不對,正跟咱們商量要告訴皇上呢!”
皇帝聽後頓時正色道:“怎麽不對了?”
郭珍珠就把總賬和自己算好的總數遞了過來,皇帝掃了一眼就看出差別來了。
他拿着賬本坐下,翻看着仔細算了算,最後也得出了郭珍珠算出的數目來,不由皺眉道:“內務府這賬本是按照原來那樣平賬了?怎的數目不對?”
郭珍珠就把采買的貓膩說了,有問題的細賬也拿了出來。
看見雞蛋一兩四個,皇帝都氣笑了:“朕很少關注這些,倒是叫內務府的采買鑽了空子。”
他只顧着打仗幾年,哪裏想到內務府這些年都在偷家呢?
後宮這些支出從幾個地方來,一是皇莊的收入,皇帝在各地都有皇莊,數量不少。皇莊上的糧食最好的會送到宮裏來,差一點的會賣掉換成銀兩。
二是罪臣抄家後所得的銀錢,三是各地和藩國的上貢,四是專屬于皇家專賣的關外人參、皮子和玉石等等。
這些都屬于皇帝的私産,專供後宮維持日常開支和辦慶典宴席等的支出。
郭珍珠幫着佟皇貴妃和溫貴妃開脫道:“也是內務府的采買按照一直以來的規矩做賬平賬,如果沒有像臣妾這樣第一次接手十分擔心而謹慎,特地把細賬讓人送過來一本本算好,只怕根本看不出貓膩來。”
宮務那麽多那麽瑣碎,誰會一條條細賬去算,也就郭珍珠這麽幹了。
皇帝自然明白,底下人有心隐瞞,佟皇貴妃掌管宮務多年壓根看不出這貓膩。
而且這賬目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要不是郭珍珠慎重,算數又好,特地查了所有的細賬,根本就不會發現端倪。
皇帝一時覺得比起佟皇貴妃和溫貴妃,郭珍珠其實是最适合掌管宮務的人。
無他,她的心算實在是又快又好。
換個人估計十天八天的,都未必能算完這麽多的細賬,還從中找出問題來。
皇帝的指尖點了點桌面說道:“這事朕知道了,後邊朕來處置。這些細賬暫時放在愛妃這裏,免得打草驚蛇了。”
他要抓,當然得一鍋端了,沒得叫人私下毀了證據。
“只是回頭還得勞煩愛妃幫忙算賬,當然朕也會派幾個看賬厲害的人來幫忙。”
皇帝都這麽說了,郭珍珠也不好拒絕,于是答應下來。
但是過了幾天,郭珍珠卻收到了皇帝讓李德全送來最近十年的賬本。
郭珍珠看着滿地的箱子和無數的賬本:皇帝你是想累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