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第 87 章
第87章
好在皇帝是想讓郭珍珠幫忙, 卻沒打算真的累死她,給郭珍珠找來不少幫手。
幫手到永壽宮的時候,郭珍珠都驚着了。
畢竟她沒料到, 皇帝找來的幫手竟然是蘇麻喇姑!
蘇麻喇姑的身份雖然是宮女, 卻地位超然。
一是因為她跟在太皇太後身邊伺候多年,俨然是太皇太後的心腹,慈寧宮如今也是她來管着。
二是皇帝小時候生病是蘇麻喇姑照顧的,識字讀書也是蘇麻喇姑帶着啓蒙過一段時間,這身份就更是不一樣了。
如今這位蘇麻喇姑竟然來永壽宮給自己幫忙,郭珍珠真是受寵若驚。
見郭珍珠事先并不知情,如今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蘇麻喇姑先行禮後笑着道:“順妃娘娘, 皇上叮囑奴婢帶人來幫忙整理賬本。”
郭珍珠也能明白皇帝為何會找蘇麻喇姑, 一是她識字, 宮裏頭識字的宮人原本就不多。
二來蘇麻喇姑以前在皇帝剛登基尚未大婚的時候,幫着太皇太後掌管過後宮,對這些賬本也算熟悉, 處理起來也更得心應手。
三來皇帝信任的人不多, 蘇麻喇姑絕對算是他最相信的人了, 交給她幫着整理還順道挑适合的人過來是最妥當不過。
果不其然,蘇麻喇姑帶來的都是識字的嬷嬷和女官, 她們都是熟悉賬本之人, 整理起來比宜妃和僖嫔更要利落迅速得多。
幫忙的宜妃和僖嫔頓時感覺自己笨手笨腳的,索性不幫倒忙, 只幫着郭珍珠帶孩子了。
郭珍珠回來後原本還想多陪陪孩子,之前她出去玩兒兩個月,孩子嗖一下長大了, 自己怎麽都要彌補一下空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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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親自撿的泰山石,郭珍珠也送給了四格格,四格格看了果然很喜歡。
聽說石頭上的紋路就是小泰山的樣子,四格格想着自己長大後能跟着去看看真的泰山,她就更期待了。
可惜皇帝把賬本送過來,郭珍珠就沒時間陪着孩子了。
賬本有些是多年前的,雖說在庫房裏好好保存,卻還是陳舊又有灰塵。
郭珍珠擔心孩子們吸着灰塵對身體不好,就讓宜妃和僖嫔帶着孩子們去後院玩兒,她們這邊就開始整理和算賬。
有蘇麻喇姑帶着人幫忙,整理賬本的速度相當迅速,轉眼就把賬本按照年份分好。
蘇麻喇姑還說道:“皇上的意思是先大概看看各部分的賬目有沒特別大的問題,主要應該還是集中在禦膳房的采買上。”
郭珍珠點頭,禦膳房采買的油水實在太多了。那麽一座金山銀山在自己面前,宮人很難抵禦得了這個誘惑,一個個都忍不住伸手。
只是禦膳房每天的采買和消耗的細賬尤其多,蘇麻喇姑帶着好幾個人還需要整理一段時間。
郭珍珠索性就随意選了個箱子,幫着整理一下。
她翻開賬本,發現不是禦膳房的,而是關于皇莊的。
郭珍珠早就知道皇帝在各地有很多皇莊,莊子都有莊頭來負責,每年把糧食和賣掉的一部分換成銀錢送上來。
她好奇看了兩眼,發現自己随手拿的是十年前的賬本,只看了看就放下了。
郭珍珠又去隔壁的箱子拿出賬本一看,發現也是皇莊的,卻是五年前的賬本。
她原本想着看一眼就放下,卻發現了端倪。這皇莊出産的糧食會分上等和次等,可以說上等都是只送到宮裏來的,次等就會賣掉換成銀錢交上來。
比起十年前,五年前這上等的數目要少了一半,次等就多了,賣出的銀錢卻增加的不多。
郭珍珠心想有點奇怪,于是又去翻了旁邊的幾個箱子,找到了最近三年的皇莊賬本。
她發現上等的數目一年比一年少,次等的卻一年比一年多,賣出的銀錢增加的又比次等的數目要少。
郭珍珠忍不住叫住蘇麻喇姑,問起此事來:“這上等和次等是怎麽判定的?次等賣出的價錢怎的會一年不如一年了?”
蘇麻喇姑聽後,就解釋道:“娘娘,上等是專供宮裏的,自然是當年長得最好的糧食。次等則是有損傷的,或者長得不夠飽滿的,就會賣掉。”
“這賣的價錢少了,可能是這幾年天災多,作物長得不大好,賣不上價錢。”
郭珍珠聽後點了點頭,這解釋的理由也正當。确實這幾年天災多,作物長得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蘇麻喇姑又幫着找了最近五年到十年的皇莊賬本,郭珍珠接着看了看,發現每年上等的數目是前五年在少量減少。
後邊五年減少就多了,但是實際上最近十年的天災都挺多的。
怎麽前面五年反而減少得不多,後邊五年減得就多了去?
哪怕郭珍珠不說,蘇麻喇姑也瞧出不對勁來了。天災根本不分年份,按理說應該減少的幅度差不多,又或者其中一兩年減得尤其厲害。
如今這只每年減少一點,如果看賬的人每年看只比上一年少一點,就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只把十年的賬本放在一起,才會發現端倪,這減少的數目實在太不對了!
蘇麻喇姑也沒料到,順妃随手翻出皇莊的賬本,竟然就顯露出問題來。
如果順妃只拿了前後兩三年的賬本随意看看,估計也察覺不到這大幅度的變化。
偏偏她只拿到十年和五年,還有最近三年的,這差距就很明顯了。
之前皇帝說順妃是個有福氣之人,如今蘇麻喇姑是紮紮實實感受到了。
她們這邊派人禀報過去,皇帝立刻就到永壽宮來了。
郭珍珠把皇莊的賬本按照年份一字排開,皇帝看起來就更直觀了。
他掃了一眼,很快皺緊眉頭。
皇帝只以為禦膳房的采買出問題,所以直接讓人都拿下了,再分別審問。
把小十年的賬本送過來,他原本只是覺得庫房并沒有分門別類,一時根本找不到禦膳房的全部賬本在哪裏,索性一股腦都送到永壽宮。
誰能想到,郭珍珠随手拿起的賬本是皇莊的,又發現問題了呢!
皇帝一時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生氣,不由皺緊眉頭。
郭珍珠明白皇莊分散在全國各地,皇帝要是去抓人,估計對方早有準備,把證據都消滅掉了。
加上這麽多年了,當年所謂的次等作物早就賣掉了,無處可尋,也很難證明他們動了手腳。
見皇帝的樣子,估計也覺得此事很難辦,相當棘手了。
蘇麻喇姑在旁邊勸道:“皇上息怒,可不能氣壞自個身子骨了。此事重大,不如派人去各地查探一番,又或者換掉莊頭?”
皇帝的指尖在桌面輕輕一動,嘆氣道:“皇莊太多,一時把莊頭都換掉,卻很難找到适合的人頂上。”
莊頭不是随便找的,而且也不能保證換了新的莊頭,他們還能跟之前的一樣能幹。
再就是換的新莊頭,指不定還不如原本那個。
郭珍珠倒是想了個別的法子,斟酌着提議道:“皇上,不如把這些莊頭互相替換掉,然後讓他們幫其他莊頭來收拾爛攤子?這段時間,正好讓皇上找适合的人來頂替這些莊頭。”
聞言,皇帝不由挑眉道:“愛妃這法子不錯,倒是緩了朕的燃眉之急。”
莊頭直接換掉,這段時間沒人操持,皇莊各種莊稼就可能因為耽誤,今年的收成就要徹底不行了。
但是不換掉,就這麽放着,遲早會讓這些莊頭察覺到京城的問題,把自個莊子裏的證據徹底消滅掉,或者人手也換了去,那就更無從查起。
可是郭珍珠這個法子卻相當有用,把莊頭調去別的莊子,那他們還得接手新的莊子,了解當地的情況,操持莊子上的各種瑣事。
這幾乎就占據了所有莊頭的心思,畢竟他們伸手昧下一部分作物,卻是不敢真讓莊子上的作物全毀了,那他們的腦袋就要保不住了。
所有莊頭只會拼盡全力來護住接手的莊子,壓根沒心思去處理掉原本莊子上的人和事。
再就是原本的莊子也被別人接手了,他們當然不能讓人破壞掉,畢竟回頭莊子的出息不行了,皇帝不會怪責原本的莊頭,只會算在後邊接手的莊頭身上。
蘇麻喇姑聽得眼睛一亮,只覺得這個法子真是妙極了。既緩解了人手不足,不能立刻清理掉所有莊頭,又讓各個皇莊能夠繼續經營,維持住今年莊子上的出産。
另一方面,也給皇帝留了時間,可以慢慢調查,又物色适合的新莊頭,可謂是兩全其美。
蘇麻喇姑心下佩服順妃,這麽短的時間內竟然想出如此厲害的應對法子,難怪皇帝最近對她如此偏愛。
皇帝很快吩咐下去了,臉上終于有了笑容,說道:“此事要是辦成,朕必然要記愛妃一功。”
郭珍珠聽了,只笑笑道:“多謝皇上,那臣妾就繼續看賬本了?”
聞言,皇帝卻覺得只讓郭珍珠算賬實在大材小用,還不如直接叫她找問題。
只要郭珍珠看過,總能找出端倪來,不比那些賬房先生還厲害嗎?
至于算賬這點小事,交給會算賬的人來就好了。
皇帝這麽一安排,郭珍珠自然樂意。
她可終于不用算賬了,還是那麽多的賬本,得算到什麽時候去啊!
皇帝直接找了戶部,讓尚書點了幾個算賬厲害的官吏,把算賬的事交了出去。
這幾個官吏被關在一個房間裏,外頭還有侍衛守着,進出都要有人跟着,別提多可怕了。
所以他們都不敢随意出去,反正有人送吃的來,只沒日沒夜算賬對賬。
郭珍珠這邊就要輕松得多了,蘇麻喇姑整理好禦膳房那邊的細賬,她只需要看看就好。
具體算賬的事,還能交出去給別人。
這一看,郭珍珠發現禦膳房采買的套路跟皇莊差不多,都是逐年一點點增加。
這一年看上一年,對比起來并不明顯,所以很難察覺得到。
但是用五年前和如今相比,差距就能立刻看出來。
一般人只會對比上一年,最多也就上上一年的賬本,很少會特意對五年十年前的,于是這些人就能心安理得胡亂做賬了。
皇帝已經把禦膳房采買的人全部抓了,還得填上新的人。
這也夠他發愁的,畢竟這些新的人剛上去的時候是幹淨的,過一段時間或者一兩年後就未必了。
但是也不可能不填人,畢竟采買這事總不能沒人去辦。
不過郭珍珠剛才提議皇莊的法子,讓皇帝忽然有了想法。
“朕打算讓采買的人輪流來,每個人最多只辦半年,然後就換人。”
如此一來,這人在采買上只辦半年,很快就要另外一個人來接手,就沒時間經營了,哪怕經營了,半年後這差事就沒了,打點的錢就跟扔海裏一樣,也就不會去做了。
接手的人就需要查賬,如果賬目不對,交接的時候前邊的人就要賠償或者落罪。
如果交接的時候沒查出後,後邊才發現,那麽接手的人就要負責。
蘇麻喇姑點頭,這确實是個好法子,如此一來,采辦的人就無法一直把持此事,也就不能到處打點鑽營。
不像如今,正因為采辦上下都打點好了,才會讓所有人都閉口不談,此事持續了将近十年才被人發現。
不過蘇麻喇姑還是發現了此事一個小問題,不得不提醒道:“皇上,雖說如此就能讓後邊接手的人更謹慎。只是半年一換,前邊的人跟後邊的天然對立,未必會願意好好交代讓人接手,只怕容易出亂子。”
後邊的人交接的時候說白了就是查賬,前邊的人哪裏能痛快了?
對方未必不好好交代,只是漏掉那麽一兩點,後邊的人就很容易出錯了。
後邊的人要鬧,前邊的人還可以辯解說事情都交代好了,只是後邊的人沒記住才漏掉的,這就無從分辨了。
郭珍珠也忍不住點頭,蘇麻喇姑果然是有經驗的,而且對人性也把握得很準。
後邊接手的人要來找茬,前邊的人怎麽可能舒服,不使絆子是不大可能的。
差別可能是使的絆子有多大,讓後邊的人能倒黴到什麽程度吧!
再說了,采辦這種事要交代,其實一時半會也交代不清楚。
說多了,後邊的人也可能沒記住,确實很可能出現纰漏。
郭珍珠眨眨眼,倒是想到了一個法子,卻不好開口。
皇帝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出來了,問道:“愛妃是想到什麽好法子了嗎?不妨說說。”
他擺擺手,示意伺候的宮人都出去,只留下蘇麻喇姑:“如今沒外人在,愛妃也能放心說出來了。”
郭珍珠心想皇帝還怪體貼的,于是笑笑道:“臣妾這法子不知道好不好,卻有那麽一點點不夠厚道。”
她比劃了一下指甲大小的一點,把皇帝逗笑了:“愛妃直說就是了,朕也好奇這法子有多不厚道?”
聞言,郭珍珠就仔仔細細說道:“臣妾想着剛才皇上的話,若是一個人直采辦半年,确實未必願意好好教導接替的人,于是就萌生了另外的想法。”
“采辦的事可以交給兩個人,一個是正經采辦,另外一個則是監督之人。擔心兩人聯手,可以按照皇上的意思,半年之後就換人。”
皇帝聽後,詫異道:“一人辦事,一人盯着嗎?只是這半年後換人,不也會出現同樣的問題?”
那就是前邊的人對接替的沒有用心教導,很可能在采辦出現問題。
郭珍珠笑着道:“這也是臣妾說不太厚道的地方,那就是采辦的人選一個人來接替,監督的人也選一個人來繼承監督之責。要是采辦的出了什麽錯,那前頭教導的人就要同罪了。”
聽罷,皇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笑着說道:“原來如此,這麽一來,采辦的人就不敢不用心教導後邊接替之人。監督的人也能用同樣的法子,要是後頭查出采辦的問題,除了采辦的人之外,監督的人也一并受罰,連帶前一任教導監督之人也都算在內。”
這麽一來,采辦的人當然不敢不用心教,畢竟他這個師傅教會了徒弟,徒弟出錯了,自己這個師傅也得跟着被連累。
估計這師傅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把所有的辦法都教給徒弟了。
至于監督的人也一樣,恨不能教會接替的,怎麽監督更好,絕不能讓采辦的犯錯,不然也得跟着吃挂落。
蘇麻喇姑在旁邊聽得暗暗點頭,這确實是個好辦法。這麽一來,采辦就不用擔心前一任有所保留,叫後邊的采辦會辦不成事,出現錯漏了。
郭珍珠這時候卻說道:“這法子唯獨有個缺點,那就是監督的人跟采辦的人不對付,又或者想攬了功勞,可能會私下設計來陷害采辦之人。”
這麽一來,采辦的人倒了,接替的人可能還沒找到,采辦就要斷在這裏了。
另外監督的人要嘗了甜頭,沒叫人發現,繼續這麽陷害采辦的人,那麽采辦做不下去,這監督反而是拖後腿的。
郭珍珠覺得這世上就沒有百分百完美的解決辦法,把這辦法的利弊都說了出來:“臣妾想着監督的認為采辦有問題,空口無憑,得拿出證據來證明才行。如果人物證都有,那就更好了。”
但是這麽一來,卻也增加了監督的工作量,還可能讓采辦的找機會脫罪開去。
皇帝聽着就微微一笑道:“愛妃想得很周到,只是萬事無法周全。”
哪有一本萬利的法子,只能暫時用着,畢竟有人總想要鑽空子。
但是這樣的人畢竟不多,而且皇帝剛開始整頓禦膳房這些采辦,他們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得了解決的法子,皇帝心情就更好了:“多得愛妃幫忙,這事才能處理得這麽快。等戶部那邊的幾人幫忙把賬目都查清楚了,此事就能徹底解決了。”
郭珍珠松口氣,她總算不用當個算賬的工具人了:“那敢情好,等這事解決完,貴妃娘娘也該好起來了,宮務也能轉回去,臣妾就能繼續松快點,有時間多陪着孩子們了。”
聽見這話,皇帝卻笑着搖頭道:“愛妃此事辦得妥當,若非愛妃敏銳,察覺到此事,也不知道采辦那邊會瞞着多久,更別提是皇莊的事了。”
郭珍珠聽着,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皇帝接着說道:“朕跟老祖宗商量過,覺得愛妃更适合掌管宮務。愛妃算數好,又極為敏銳,運氣還不錯,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少問題。以後宮務交到愛妃這裏,朕也能放心。”
郭珍珠連忙擺手想婉拒道:“皇上謬贊了,臣妾也是碰巧發現皇莊和采辦的問題。宮務的事臣妾并不熟悉,還是讓貴妃娘娘繼續接手才是。”
“再說了,臣妾一個妃子,實在不好接管此事,後宮其他人見了,只怕也很難服氣。貴妃娘娘管着宮務也沒犯錯,忽然轉到臣妾手上來,叫人誤會就不好了。”
郭珍珠一個妃子,暫時幫着溫貴妃管着宮務還好,直接接手過來管着就不妥當了。
不說後宮,估計前邊的朝廷大臣和禦史也得反對,覺得不合規矩。
再就是溫貴妃管着宮務确實沒犯大錯,而是底下人故意隐瞞多年,郭珍珠就這樣搶走掌管後宮的權力也不大妥當。
皇帝挑眉道:“誰來掌管後宮,從來都是朕說了算。不過一些老頑固确實會上蹿下跳,指不定還送折子來煩朕。”
郭珍珠連連點頭附和,眼巴巴看着皇帝,只等他改變主意了。
皇帝只微微一笑道:“愛妃不必擔心這些,朕都會好好處理的。”
聽罷,郭珍珠眨眨眼,心下瘋狂吐槽:誰擔心了!她就是不想幹啊,不是皇帝處不處理的問題!
然而皇帝已經下了決定,吩咐蘇麻喇姑帶着人整理好皇莊的賬本送去戶部,轉頭說道:“愛妃不是說很久沒見孩子們,想跟他們一起玩兒嗎?正好朕準備去豐澤園,帶上四格格一起過去吧。”
郭珍珠連忙點頭,讓奶娘帶着四格格出來。
四格格聽說能出去玩兒,換好衣服後就牽着郭珍珠的手,小臉上寫滿了高興。
六阿哥卻也醒了,看見四格格在郭珍珠身邊就要離開,“啊啊”叫了兩聲,顯然想跟着去。
皇帝想了想道:“六阿哥還小,不過一起去也無妨。”
郭珍珠帶着孩子們跟皇帝上了馬車,很快就去到豐澤園。
她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倒是有點熟門熟路的樣子。
四格格第一次出後宮,對什麽都好奇,四處張望,看什麽都新鮮。
皇帝見四格格東張西望的樣子,笑着給她介紹道:“看那邊,是林檎樹。挪過來後已經緩過來了,長了新葉,估摸着明年很可能就會結果。”
後邊這話是對郭珍珠說的,郭珍珠聽後就笑着道:“那明年咱們就能一起來摘林檎吃了,四格格還挺喜歡吃這個的。”
四格格聽見郭珍珠叫自己,還仰着小臉看過來。
得知是她之前在慈寧宮吃過的果子,甜絲絲的,特別喜歡,明年可能就要結果了。
于是四格格還拉着郭珍珠去蘋果樹前面看了又看,感覺還挺新奇的樣子。
看過這些蘋果樹,皇帝還領着她們去看了田地。
不過有一塊田卻是空着的,郭珍珠不由奇怪道:“皇上,這上邊是沒種東西嗎?”
皇帝聽後卻搖頭道:“種了,只可惜沒能種活,朕想着節氣不對,種得太晚,等明年清明的時候再試試。”
聽見“清明”二字,郭珍珠腦中靈光一動,脫口而出道:“皇上這是種的菱角嗎?”
畢竟她還記得之前賣菱角的婦人,說這是得清明前後種下。
皇帝一聽,扭頭笑道:“愛妃看來還記得,确實是菱角。”
郭珍珠還想着之前船隊沒繞道去南邊重新買菱角,她以為皇帝是忘記了。
如今才發現,皇帝哪裏會忘,不過可能是另外派人去買了菱角回來種下。
可惜如今離清明太遠了,時令不對,這菱角就沒種活,還怪可惜的。
四格格一副茫然的樣子,明顯聽不懂菱角是什麽。
皇帝索性說道:“菱角沒都種完,還剩下一點,回頭送去永壽宮,給四格格嘗一嘗。”
估計是剛從南邊送過來,還算新鮮,郭珍珠就笑着道謝,幫着四格格收下了。
六阿哥在後邊被奶娘抱着,一雙眼睛也是好奇地到處看。
尤其看着田地,他更是好奇地看了又看。
見狀,皇帝笑着道:“六阿哥看着對田地挺有興趣,等長大點,也不知道會不會跟着朕過來試試種田。”
郭珍珠心想,皇帝自己喜歡種田不說,看來也願意看兒子們跟他一樣喜歡種田。
六阿哥才丁點大,哪裏知道種田是什麽?
別是這時候就被皇帝擅自定下,以後六阿哥長大了不愛種田,卻被皇帝拉着來種,那可就慘了。
郭珍珠勉強笑着道:“皇上,六阿哥還小呢,等長大點,再看看他感不感興趣。”
皇帝點點頭,他也就随口一說,畢竟六阿哥确實太小了,還不會說話呢,就說喜歡種田也太過了一點。
他們一行人慢慢在田邊走着,就到了稻田那邊。
這時候正是綠意蔥蔥的時候,一大片綠色的稻田。
等秋天的時候,這裏就會變成一大片金黃,亮晶晶的,仿佛顯示着豐收的喜悅。
皇帝帶着郭珍珠和孩子們巡視了自己的田地江山,郭珍珠忽然發現角落種的稀稀拉拉的東西。
“皇上,那是竹子嗎?”
那瘦得一小圈的,還不怎麽綠的,葉子也沒多少,要不是郭珍珠眼尖,都未必能察覺出是竹子。
皇帝見了,也就無奈道:“之前朕聽說南邊的竹子不錯,想着讓人送來種一些,可惜竹子并不适應這邊,長得十分不好。”
他原本還想着要挖竹筍,可惜這些竹子長得特別不好。
很多長不起來,長起來的就極為瘦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枯死一樣。
皇帝試了幾次都沒種活多少竹子,只好放棄了。
郭珍珠是沒想到,皇帝是什麽都想試着種,看來他也不是什麽都能種活的。
看出她的心思,皇帝笑笑道:“愛妃是覺得朕什麽都會種嗎?朕其實也得慢慢學習摸索才行,比如這菱角,除了時令之外,還得先在地上育苗。”
“等育苗後再放入池塘裏頭種,水也不能太多,約莫到膝蓋高一點的這個位置,太多反而不會長。”
郭珍珠估摸了一下,那水池的深度大概是半米左右:“臣妾還以為菱角只要扔進池塘裏,有着它長就行了,原來裏頭還有如此多的學問。”
皇帝聽後就笑了:“确實有些老農為了省事,直接把菱角扔進池塘裏頭,也是能長,只是這邊卻不合适。”
“南邊是适合種菱角的地方,不管怎麽種大多都能活,跟咱們這邊不一樣。”
這邊天氣要比南邊冷,也得幹燥不少,所以菱角就得小心伺候才可能活了,不能就那麽随意扔池塘,基本是種不活的。
郭珍珠受教地點點頭,皇帝低頭盯着池塘沉默了一會說道:“因地制宜,治水也該如此。如今靳輔和于成龍相争,朝堂大部分大臣卻都支持于成龍,這是朕沒有料到的。”
“如今靳輔只有朕一個人支持,難免勢單力薄。靳輔年紀不小了,脾性卻大,一直堅持己見。如今見無人支持他,一時受不住就病了。”
說到這裏,皇帝看着被奶娘帶着去旁邊溜達的四格格和六阿哥,有李德全和幾個宮人在後邊跟着,十分安全。
剛才皇帝帶着順妃在池塘邊上一站,似是要單獨說話,李德全就已經示意奶娘帶着孩子們先走開去玩兒了。
如今只留兩人在原地,郭珍珠認真聽着皇帝的話,知道皇帝心裏早就有決斷,不過當她是樹洞而已。
果不其然,皇帝繼續說道:“朕想着讓靳輔先休息,叫禦醫過去看了,給了藥方,用湯藥養養身體。另外朕先給更年輕的于成龍一次機會,看他辦得如何。”
郭珍珠心裏明白,于成龍要是成功了,那麽靳輔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但是如果于成龍沒成功,那麽就說明靳輔的治河策略才是正确的。
不用皇帝跟大臣辯解,時間就能證明兩人的對錯。
可是皇帝沒跟靳輔解釋的話,就像是唯一支持自己的皇帝都偏向于成龍,估計病中的靳輔要更難過了。
但是皇帝其實也為了靳輔好,讓靳輔避避風頭,實在是他在治河上太出色了,可謂是獨斷多年。
河上建起了二十道堤壩,河邊泛濫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少,這都是靳輔的功勞。
可是功勞都被他一個人占了,其他人必然會有意見。
平日找不到靳輔的錯處,這些人當然無法動。如今正好有于成龍這人公然反對靳輔的策略,又說得頭頭是道,其他人當然附和于成龍,暗地裏打壓靳輔。
看靳輔病了,皇帝就讓于成龍接手治河之事,那些人更是腦補,覺得皇帝更想重用年輕力壯的于成龍。
皇帝眯了眯眼說道:“靳輔這人什麽都好,就是不太會來事,跟身邊人相處得不夠好。但是他在治水上有大才華,這點瑕疵在朕看來不算什麽。”
“相比之下,于成龍就更長袖善舞,跟其他官員相處得不錯。治河需要當地官員配合,靳輔經常跟人鬧得不愉快,于成龍倒是能讓對方痛快配合,叫治河的工程能縮短不少時間。”
可以說兩人各有利弊,都算是人才,所以皇帝才給了于成龍這次機會。
要是于成龍真能把握好,他還真的可能取代靳輔,成為新的治河大臣。
皇帝正說着,李德全忽然過來禀報道:“皇上,南邊送來急報,說是那邊治河頗有成效!”
郭珍珠想着,皇帝才念叨着,于成龍這就成功了嗎?
皇帝帶着笑打開信箋,看完後說道:“于成龍這事辦得不錯,這麽快就成了。”
另一邊卻有個面生的侍衛過來,遞上一封拇指寬的紙條。
皇帝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接過了紙條。
郭珍珠猜測這可能是密信,不是她能看的,于是退後幾步,低下頭不敢多瞄。
皇帝看完後卻勃然大怒道:“于成龍,他竟敢糊弄朕!”
郭珍珠忍不住又退後兩步:于成龍這位大人究竟做了什麽,居然讓皇帝這麽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