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超市
第3章 超市
琴酒懶得跟這個邏輯模塊有毛病的系統多費唇舌，掀開被子下床，拉開窗簾，清晨七點的陽光頃刻間灑了他滿頭滿身。
“天亮了。”他呼出一口濁氣，一語雙關地道。
“是啊。”嘴巴一刻停不下來的系統立馬給出回應，“不過今天會下雨耶。”
他不是那個意思。
算了，反正遇見這不靠譜的系統後，他的裝比就一次也沒成功過，習慣就好。
琴酒面無表情地耙了耙睡得四處亂翹的頭發，轉身走進浴室，用洗手臺上的一次性洗漱用具洗臉、刷牙、梳頭發。
見狀，系統又開始叨叨。
“琴酒啊，你看店裏缺這少那的，不如一會兒到超市采購一番呗。別的不說，長期使用的洗漱用品你總得搞一套吧，還有床單被套也得置辦新的，你總不能一直睡光床板啊，那多不舒服是不是？對了，衣服，衣服必須要買，我可沒有那個能耐幫你準備換洗的衣物，你得自己去買……嗨呀，不說不知道，一說才發現要買的東西真不少，這樣，我給你列張清單，順帶給你做個最優購物規劃，到時候你照着采購就成……”
吐出漱口水，習慣性屏蔽掉系統廢話的琴酒在水龍頭下掬起清水沖洗面頰，然後用酒店标配的白色毛巾擦擦臉，走出浴室。
“……我說的你聽見沒有？咋不開竅呢？一看你就不會過日子！”
“我是黑衣組織的二把手，我不需要會過日子，我只要懂得如何扣動扳.機。”琴酒套上昨夜換下的衣服，見外套破了幾道口子，他便只穿完好的配套襯衫和長褲，“但你說的有道理，我的确需要幾件新衣服。”
“那就走呗，咱上超市去！”系統一下子興奮起來。
琴酒“啧”了一聲，毫不懷疑，這個碎催若是有實體，必定會成為超市限時特價區血拼的大媽中的一員。
“不急。”扣上扣子，他扯了扯領口，懶懶道：“先把你說的‘假面’給我用上。”
“哦哦，馬上馬上。”興奮過頭的系統經他提醒才想起這事兒，趕緊從自己的防禦模塊裏翻出這項被遺忘得就差讓空間清理功能删除的技能，套在了他身上。
琴酒只覺得臉上一涼，再一熱，就聽見系統樂呵呵地說：“搞定！”
“……完事兒了？”
“對啊！”
琴酒一個箭步沖回浴室，從蒙着水霧的鏡面上看到自己此時的相貌——和以前一樣。
“你是在逗我嗎？”他冷冷地問。
系統恨鐵不成鋼地解釋：“傻呀！‘假面’只是在信息層面改變了你的‘本質’，但在你自己的視角裏，你是沒有變化的。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別說的你好像做過什麽令人放心的事，你最令人放心的本事就是你從來不會令人放心。”琴酒說出此生最長的一句吐槽，正中系統要害，讓它無從反駁。
“琴酒，你別這樣。”系統一本正經地道，“你得學習我的優點，不要可着我的缺點拼命鑽研，這是不對的。”
“……”這回無從反駁的人變成了琴酒。
比臉皮厚度，琴酒這個玩陰謀都自帶提示彈幕的酒廠管理人員還是差系統太遠了，他們之間的差距猶如珠穆朗瑪峰和馬裏亞納海溝的高度差，堪稱天塹。
抱着姑且信他一回，如果真被認出來再拔.槍自刎痛快地原地去世也不遲的想法，琴酒沒再質疑，将散亂的頭發紮好之後，打開店門作勢往外走。
然後就跟站在波洛咖啡廳門口伸懶腰的安室透打了個照面。
大眼瞪小眼。
安室透俊秀的相貌在陽光中煥發出生機勃勃的光彩，即使站在暗處，身上那股子蓬勃堅韌的氣質也絲毫未變，同從前別無二致。
也同他在組織裏卧底時別無二致。
琴酒短暫地愣神片刻，眸間漾開的波瀾又迅速恢複平靜。
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卧底任務已經結束，為什麽安室透一個堂堂的公.安頭子還要在咖啡廳打工。難道他真如組織某同人大佬說的，看上工藤新一或赤井秀一其中一個了？
這樣想着，琴酒冷不丁反應過來，自己馬上也要成為一間賣咖啡豆的店鋪的老板，從犯罪分子降格成小本生意的經營者，梗在胸口那股莫名其妙的郁氣立刻就順了。
琴酒這邊思緒百轉千回，卻不妨礙他和對面的安室透四目相對。兩人對視長達十秒，期間有兩秒愣神，八秒風平浪靜，最後以安室透向他微笑颔首，轉身繼續抻直手臂，伸完這個懶腰而告終。
真沒認出來啊……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臉頰，确認過“假面”的效果以後，琴酒總算對系統又樹立起了幾分信心。
與安室透的相見，雖是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反正遲早都會有這麽一天，所以琴酒并未放在心上，掉頭往超市方向走去。
“喲，情緒波動增長了三個點，你是不是以前對人家動過心啊？”閑不住的系統又出來刷存在感了。
“是啊。”琴酒勾了勾嘴角，“動過殺心。”
“……”
琴酒今日達成成就：一句話KO口頭搞事的系統。
米花町內有一家中等規模的超市，離“愛豆小屋”不遠，只有五分鐘的路程。
琴酒腿長，步子大，只用三分鐘左右便走到目的地，乘坐電梯直達三樓的日用品區。
時間還早，超市裏大多區域都空蕩蕩的，日用品區更是只有他一人，冷清得腳步稍重一些便會震起回音。
琴酒做事講究效率，并不在意超市的環境如何，一進門就直奔貨架而去，采購系統列出的清單上的物品。他的動作很快，目的性極強，若不是這個時間段人不多，他一定會成為整個超市的焦點。
“唉，今天來早了，特價區商品還沒擺上去呢。”系統惋惜長嘆，又連聲說：“诶诶诶，別走別走，買兩把傘，萬一一會兒下雨了還能用上。”
聞言，琴酒倒回去幾步，長臂一伸，從貨架頂端拿下兩把折疊傘。
經過一番掃蕩，推車很快被各種各樣的商品填滿，除去換洗衣物是琴酒自己挑選的之外，其他東西都是系統列在清單裏的物品。
拿的時候沒有細看，等結完賬，琴酒才知道看着堆在腳邊的大包小包望而興嘆。
“正常生活需要這這麽多東西？”琴酒面無表情地在心裏問。
當然，在旁人看來，他就只是盯着購物袋發呆，苦惱怎麽将它們帶回去而已。
系統語氣誇張地答道：“多？這些不過是基本配置，我估摸着你得再來兩三趟超市，才能把該買的東西買完。”
撇撇嘴，琴酒從最上面的袋子中拎起一只塑膠小黃鴨：“包括這個鴨子？”
“對啊，洗澡時浴缸裏不放小黃鴨，那将沒有任何意義！”系統理直氣壯地說。
“可我洗淋浴。”
“……”
琴酒一貫喜歡自己高超的學習技巧和非同尋常的成長能力，在他噎倒二貨系統的次數直線上升時更是如此。
在言語交鋒上出了口氣，琴酒低頭看壘成小山的包裝袋也沒那麽郁悶了。左手套一串，右手再套一串，用權當鍛煉身體作為說服自己的理由，他毅然決然地邁開了前進的步伐。
可他的步伐只到超市門口就迫不得已地停下。
下雨了。
不久前還是萬裏無雲的晴天，此時卻已陰雲密布，沉悶的雷聲在雲層裏翻滾，豆大雨點伴随着一道劈過天際的閃電傾盆而下。
雨勢并不猛烈，伴随着一陣有一陣無的微風，對琴酒這類帶傘的外出者還算友善。不過對于沒帶傘的人來說，那就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了。
“呼，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沒雨嗎……”
在琴酒從六七個購物袋裏翻找折疊傘時，他忽然聽到旁邊響起了抱怨的聲音。
這道聲線熟悉得近乎刻骨銘心，即使鎮定如他，也不禁僵了一下，甚至險些條件反射地去摸根本沒帶在身上的.槍。
他回過頭，眼中映出赤井秀一俊美的側顏。
用系統的措詞方式，就是令人目眩神迷的俊臉，加上黑暗與光明辯證統一的獨特氣質，拼湊出的完整，而又不完整的赤井秀一。
那個會在對琴酒開.槍.之前喊他“親愛的宿敵和戀人先生”的家夥。
超市門前，匆匆跑出雨幕前來避雨的赤井秀一猝不及防察覺一股刺骨的殺機從身邊傳來，他心裏一驚，下意識轉頭看去，就見不遠處站着一個……陌生男子。
正好男子也在看着他，二人的視線在半空相撞，猶如平地驚雷，于無聲處石破天驚。
赤井秀一确認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他的容貌、氣質在自己看來陌生得不能再陌生。可是那個眼神，卻熟悉得令他不由得心頭顫栗，以至于某個禁忌般的名字差點脫口而出。
然而，不等他回過神來，男人已經別開眼，打開了手中的折疊傘。
赤井秀一莫名松了口氣，繼而驚覺自己背後出了一層冷汗。
他突然……對那個人有點興趣了。
不知自己一記眼神讓宿敵內心如何波濤洶湧，琴酒淡淡地收回視線，撐着傘就要走進雨幕。
看到赤井秀一的那一刻，他的确有些失神，但也僅僅維持了一秒。
琴酒很清楚，如今的他若想活下去，就必須以黑澤陣的身份示人，而且只能是黑澤陣。
無論是安室透還是赤井秀一，他們都再也看不見琴酒，哪怕琴酒就在他們面前晃悠，給他們賣咖啡豆，跟他們談笑風生。事實上，在BOSS按下炸.彈開關的瞬間，琴酒便已随着他，随着整個組織，灰飛煙滅。
這樣沒什麽不好，真的，沒什麽不好。
但是，總要給他一點适應的時間。
往雨中踏出兩步，琴酒被夾雜着雨絲的涼風一吹，腦子清醒了，卻又好像更迷糊了。
他拿出袋子裏另一把折疊傘，回身扔向赤井秀一。
一直注視着他的赤井秀一敏捷地接住。
滂沱的大雨中，琴酒撐傘回望的身影是模糊的，就像油畫裏一點暗色的顏料，幾乎與雨簾融為一體。
他身上每一根線條都在訴說何為冷漠，唯有那雙墨綠色的眼瞳仿佛包含着一團火焰，危險的同時，也煥發出驚人的美感。
他就這樣安靜地站在傘下，和赤井秀一遙遙相望。
這一幕，赤井秀一記了很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