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男孩”急得雙腳緊緊并着，實在是憋不住了。許千凝過去拉開她們，看到這個板刷頭“小男孩”長得很秀氣，要不是發型，還真以為他是個小女孩，但目光往下看，他穿着一條開檔/褲，這肯定是男孩子嘛。許千凝溫和地帶他到男廁所門口：“你是男孩子，你應該去這裏，快進去吧。”

但是“小男孩”漲紅了臉拼命搖頭：“我不是男的呀，我是女的，我不進男廁所！”旁邊兩個小姑娘嗤笑着：“真沒羞真沒羞，老師他是男的，把他推到男廁所裏去！”

許千凝沒有絲毫跟小萌娃打交道的經驗，她頓時有點手足無措起來，不管是男孩女孩，總不能讓人憋得尿褲子吧。她回頭叫兩個小姑娘回教室去玩，這裏的事她來解決，就帶着“小男孩”進了女廁所，“小男孩”呼一聲，好像每天都要經歷這種事一樣，趕緊蹲下來，還在嘀咕着：“還好有地方上廁所，要不然又要被舅媽打了。”

許千凝才發現，上次她以為的這個“小男孩”，真的是一個小姑娘，可為什麽好好一個女孩子要剃幾乎像光頭一樣的板刷頭，還要穿男生的襯衫和開裆/褲呢？她提上小褲子，臉上表情輕松很多：“謝謝老師。”

“不用謝，我也不是老師只是來帶班一會兒，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她們為什麽在廁所門口攔着你？”許千凝帶她到洗手臺洗了手，小板刷頭很仔細地沒有把水到處亂甩，還特地看看水龍頭關掉沒有，擡頭對許千凝說：

“我叫姜多多，她們攔着我是因為……她們不相信我是女生，她們都說我是男生，不讓我進女廁所，我已經尿了好幾次褲子了，再尿的話，舅媽要罰我不許吃晚飯的。”

許千凝蹲下來，揉揉/她刺毛的小板刷頭，打量她可愛的小臉，非常心疼：“那你明明是小女孩為什麽穿開裆/褲呢，你舅媽也不管嗎？”

多多搖搖頭，小臉紅紅的很惹人憐愛：“舅媽……我穿表哥的衣服，什麽是小女孩的衣服，我聽不懂呀。”

許千凝莫名一陣心酸，想起上次來見到的情況，那個舅媽一手帶着胖墩墩的兒子，另一手拉着姜多多回家，她自己衣服穿得倒是很得體，怎麽就不知道給小姑娘穿點合适的。她捏捏姜多多的臉蛋，聞見她香香軟軟的氣息，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這是她自己的孩子，絕對、絕對不能這麽虧待。

“大經紀人你到哪裏去啦，哎喲我的媽诶，教室裏吵翻天了都！”許千凝聽到外面梅子的喊聲，趕緊拉起多多的小手一起出去，她無意識地低頭一看，發現姜多多也擡頭在看她，眼裏有一些孩童的天真感激之情。許千凝心裏咯噔一下：只是帶她上一次廁所而已，她就流露這種讨好的目光，那她平時生活在什麽樣的環境中啊。

到教室一看，梅子訓斥幾個男生不要上蹿下跳，許千凝指着一個孩子，說剛才她帶姜多多去上廁所，叫那個男孩看着班裏呀。

梅子真是對她哭笑不得：“拜托親愛的大經紀人，你也把這些四五歲的孩子看得太厲害了，你指的那個是最搗蛋的家夥，讓他管理，還不把教室弄個底朝天啊。”

許千凝讪讪而笑，在管理萌娃方面，她的确是一點經驗都沒有，讓多多去自己的位置坐好。她注意了一下，多多坐在最角落裏，而且身邊也沒有小朋友一起玩，其他人都幾個一對在玩游戲，就她很孤獨地在玩一只洋娃娃，許千凝不知為什麽起了憐愛之心，拉着梅子到外面，問起這個孩子的事。

“你說姜多多？嗨，這個小女孩家裏挺麻煩的，平時家長不在身邊，每天都是舅媽來接她，她剃着板刷頭，穿着男孩子衣褲也是她舅媽的主意，說什麽生下來養不活，算命的說只有打扮成男孩子才行……反正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姜多多平時很聽話，除了有時候尿褲子之外，其他時候都是個好孩子。”

“我說你這個老師也有點不負責任，你不知她為什麽尿褲子嗎？我剛來就知道了，是兩個小姑娘堵着女廁所不讓她進去，逼着她去男廁所，這麽小的孩子已經有了男女分別意識，她寧可憋着也不去男廁所，所以才尿濕褲子，這件事要怪別人不好，你作為老師還是教育一下那兩個小姑娘，叫她們別欺負人。”

看着許千凝說得義憤填膺，梅子撓撓頭：“有人不讓她進女廁所，我帶了這麽久的班沒發現啊。”

有句話“人性本惡”，其實也不能怪梅子，一個班級二十多個小孩，又以調皮搗蛋的男生居多，她管那些搗蛋鬼已經耗費很多功夫了，對于女孩子，想當然地都覺得她們香香軟軟很聽話。

兩個梳着漂亮辮子穿公主裙的小姑娘，小小年紀就無師自通了“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她們總是趁着梅子老師忙碌不注意的時候欺負一下多多，比如嘲笑她穿開裆/褲是人妖，不讓她進女廁所，笑話她尿褲子又髒又臭，但梅子老師在場的時候，她們就乖得像小天使一樣。

多多在家裏也經常受舅媽的氣，舅媽人前表現得對這個外甥女多麽好，實際上在家裏對她冷言冷語，表哥胖胖也有事沒事欺負她，姜多多沒有媽媽在身邊保護，小小的心裏又想着，不能給媽媽添麻煩，媽媽在外面工作賺錢已經很辛苦了……

她在最需要保護的時候沒有人保護，因此無師自通學會了忍耐。她總是覺得，自己忍一忍，其他人就會放過自己了，殊不知人性/裏有那樣一種惡，越是軟弱的人，就越是會激發別人欺負的欲/望，從而惡性循環。

許千凝看看角落裏的多多，莫名心裏起了憐愛之情。多多一個人玩着洋娃娃，旁邊三個女孩子在演辛德瑞拉的故事，許千凝忍不住過去走到她們中間，蹲下來和顏悅色：“你們玩得很開心呀，帶姜多多一起玩好嗎？”

小姑娘們瞅了板刷頭的多多一眼，兩個人不發聲，一個孩子不滿地指一指男生堆裏：“她又不是女孩，她應該去跟男生一起玩的嘛，跟我們沒關系，我們要演小公主啦。”

多多低着頭，但眼睛是擡着的，聽到許千凝跟小姑娘們商量讓自己加入，眼裏閃出隐約希望，聽到小姑娘們不願意接納自己，又抿着嘴垂下眼眸，把懷裏的洋娃娃抱/得緊緊的。許千凝跟她們好言好語地說：“我剛才旁邊都看到了，你們都扮演小公主好幾次了，大家輪流來嘛，也讓姜多多演一次小公主好不好？”

兩個小女孩撲哧，捂着嘴就笑開了，另一個小女孩很天真卻又很厭惡地瞪了多多一眼：“拜托，她那麽醜怎麽可能當小公主，看她的刺毛腦袋，還有開裆/褲，她是人妖還差不多！”姜多多聽了好難受，不過這種話她也習慣了，怯生生地過來拉許千凝的手：“謝謝老師，我不玩啦。”

許千凝心裏有一處柔軟的地方被擊中，她平時對付那些新人很有一套，可要讓她對付小孩子，她真是一時手足無措。梅子見狀叫她過來：“你怎麽啦，怎麽跟孩子們較勁了？”

許千凝問起多多的舅媽大概什麽時候來，準備留下來跟她聊聊，希望能給姜多多留一下頭發，穿一些适合的衣服，只可惜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她回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

梅子想起範淑惠上次說回去問家長的事，點點頭：“你管你忙去吧，等她舅媽來了我會去說，其實看她舅媽看着還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過算命那一關。”她是真的相信範淑惠胡謅的，什麽多多必須打扮成男孩才能平安長大一類的迷信話，沒有想到範淑惠虛僞得很，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玩得溜着呢。

許千凝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再看看，角落裏的多多也正擡頭看着她，眼裏有感激也有期盼，許千凝心裏真的軟了，心想姜多多的家長也真是不負責，讓孩子這麽小就沒有安全感，如果是她自己的孩子……

這天等家長來接的時候，梅子也的确沒有忘記跟範淑惠說孩子衣服的事，當然她先問範淑惠，關于周一到周五的住宿問題，多多的家長答應了嗎？

範淑惠笑眯眯的：“當然答應了，她媽一聽說有老師管理，還有外教來上課，還能給我減輕一些負擔，可不就答應了嗎，就是這費用問題，她媽還在考慮中，一個月多交三千塊是還行，可長期下來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不過先說好了，就算到時候真的入園住宿，雙休日我還是把多多接回家去的，我這個舅媽養着她這幾年，跟親媽也差不多啦。”

梅子聽了很高興，但又想問多多媽什麽時候來交費，提前交費的話能提前選床位，範淑惠嘴角動了一下，心想我哪裏知道她什麽時候搞得來錢，一天到晚開重要會議，連三千塊都要去湊錢，說出去我都嫌丢人。她随便打诨了幾句，招手叫多多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名單：兔角+3瓶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