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該死, 呵,卿等只會說這一句嗎?”皇帝先看向了明珠。
“明珠,你來說, 你的家奴仗着大學士府的勢在外放錢,作為主人你是怎麽個看法?”
明珠面色蒼白,他跪地道:“是奴才沒能管教好下面奴才, 才讓他們對朝廷律法沒有敬畏。”
皇帝漫不經心略過他,目光放在索額圖身上。
“明珠對下人失察還情有可原,赫舍裏家呢?”
皇帝嘴角帶着不經意的笑恭喜索額圖, “聽聞赫舍裏府上生意做得極大, 都快壟斷外城的印子生意,放出去一千兩能收回五千兩, 可真是一筆好買賣!”
索額圖大聲道:“奴才不知此事, 奴才嫡母還在, 府裏還未分家, 是長房當家, 若長房真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奴才願請皇上秉公處理!”
皇帝冷哼一聲, “秉公處理, 你是想讓天下知道太子有個放印子錢的母家嗎?你們府連這種帶着血淚的錢都敢收, 朕的太子可不想連帶着污了名聲!”
索額圖心裏松了一口氣, “奴才不敢。”
既然都提到了太子, 哪怕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這次對赫舍裏氏的懲罰想來也是輕拿輕放。
皇帝這次也沒打算就這般輕飄飄放過,三藩平定後,他就察覺旗人苗頭不對,開始沉迷享樂,旗人不善經商, 來錢最快不怕蝕本的就是放印子。
之前只是察覺,現在他得了貴妃從她那裏套來不少消息,八旗子弟後來連弓都拉不開。
他冷眼掃視明顯放松了許多的臣子,下了旨意。
“着順天府查京城放印子錢一事,凡是涉案人員均不能放過,放出去未收回的印子錢超過衙門定下的利息金額均不作數,另着重處置鬧出人命的官司!”
張吉午從衆人身後走出來,單膝跪下,“臣領旨。”
皇帝又掃向一衆臉上露出慶幸覺得自己逃過一劫的王公貴族。
“旗人查出放印子錢性質惡劣者編入辛者庫籍,有爵位在身者爵位均降一等。”
慶幸之色僵在臉上,誰都沒有料到皇帝的處罰會這般嚴重。
大清的爵位發放可是很嚴格,沒有軍功沒有功績哪怕是皇子也屁也不是。
沒見先帝的兒子恭親王常寧在衆親王中也不受待見嗎?
滿人的爵位那可都是實打實馬上作戰打下來的!
入關四十多年,爵位襲來不易,又不是那與國同休的鐵帽子親王,他們襲爵可是降了一等,本來只能傳承幾代的爵位平白少了一等就換了點銀子,誰聽了不肉疼?
可是見皇帝一臉冷峻,誰也不敢這個時候開口觸皇帝黴頭。
……
明珠臉色陰沉出了宮,他身邊的奴才安三忙示意車夫将馬拉過去。
“老爺,是去衙門還是回府?”
明珠聲音冷淡,“回府。”
他也不看安三一眼,自顧自上了馬車。
明珠身邊的安三是大學士府安管家的三兒子,安管家是納蘭家世代奴仆,對明珠也是忠心耿耿。
誰能想到這樣的安管家竟然背着他在外面放錢?
若不是皇上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将證據砸他臉上,恐怕他還被蒙在鼓裏。
先前明珠有多信任安氏父子,現在他就有多惱怒。
回到府裏,他也沒有給安管家好臉色看徑直回了書房。
沒過多久安三面帶驚恐地跑了進來,“老爺,外面來了士兵将我爹給抓了起來,老爺求您救救我爹!”
明珠冷漠道:“你讓我怎麽救?你們打着府裏名義放印子錢的時候可有告知我?”
“眼下鬧出了人命,還算計到佟桂頭上,讓他幫忙擺平官司,你們這麽大本事又何必來求我?”
“現在都鬧到皇上面前,聖旨都下了讓拿人,我有什麽辦法?難道我還能抗旨不成?”
安三渾身打戰,他沒想到是這件事發了。
他撲通跪地,一個勁磕頭,“求老爺救救我爹,看在我爹這些年忠心耿耿服侍老爺的份上,請老爺救救我爹!”
明珠嘆息一聲,“我這邊打一聲招呼,頂多是流放,不會讓你爹沒了性命。”
安三淚流滿面磕頭,“多謝老爺!”
***
一場轟轟烈烈的徹查印子案拉開帷幕,不少私下放印的人家提前得到消息摧毀了證據,錢是沒能拿回來,可本金是早掙回來了。
白白丢了這麽大一筆銀子,一些人心裏慶幸之餘又萬般惱恨。
五月種子已經下了地,一些正打算借錢周轉的人突然發現市面上借不到錢了,連寺廟都不肯再借錢了,不少人頓時陷入困境之中。
南城某偏僻胡同裏,某個大雜院內。
深夜一對姓鄭的老夫妻竊竊私語。
“當家的,錢沒有籌夠,老三的腿不能不治。”
他們夫妻生育了七個兒女,最終也就活了兩兒一女,老三是最大的一個,前些日子出城扛包回來的時候被人騎馬撞了,還是有人認出了老三才幫着送去醫館。
醫館止了傷卻被告知老三的腿保不住了要鋸掉,要是脫下去恐性命難保。
兩夫妻翻遍了整個家也只搜出了十四兩銀子,這些錢還不夠拿藥的費用。
鄭老漢滿臉愁容,“我去找豹頭幫借錢,人家說朝廷查得緊,不往外借銀子了。”
鄭老太急了,“老三可不能不救啊!”
鄭老漢眉頭緊鎖,他如何不知,小兒子還在讀書,家裏都靠老三賺銀子,人要是不救家就散了,老三媳婦是潑辣性子,非得鬧翻天不可。
“這可如何是好?”
借不到銀子周轉如何救老三?
深夜外面傳來敲門聲,鄭老太吓了一跳,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然後起身去外面開門。
門外小兒子抱着書背着包袱。
鄭老太驚訝還是将小兒子給拉了進來,“怎麽這個時間回來了?都宵禁了,被抓到該怎麽辦?”
鄭家小兒子走進來,一臉焦急詢問,“爹娘,家裏出了這麽大事,你們怎麽不告訴我?”
“沒有的事,你別聽別人瞎說,明天回去學堂讀書,家裏的事不用你操心。”
鄭家小兒子往屋子走,“三哥現在怎麽樣了,人家都跟我說了,報官了沒有?”
他敲開三哥住的那間屋,沒多久三嫂耷拉着臉地來開了門。
“呦,小七回來了?”
鄭老太是個護崽的,見兒媳婦陰陽怪氣,狠狠瞪了她一眼。
鄭家小兒子忙道:”三嫂我來看看三哥。”
鄭三嫂讓開了位置,鄭家小兒子忙擠了進去。
不大的房間擠進來幾號人顯得有些擁擠。
躺在床上沒什麽血色的鄭三郎看向弟弟,“小七,你怎麽回來了?”
鄭家小兒子三兩步走了過去,看到他曲折的腿想碰又不敢碰道:“三哥,我聽說您受了傷,特意回來看您。”
鄭家小兒子跟這個三哥關系非常好,兩人年紀相差很大,父母忙着找工賺錢養家,他算是鄭三郎背上長大,後來也是鄭三郎力排衆議送他去學堂認字。
鄭三郎嘴角勾了勾,“我沒事,就一點小傷,你明日回學堂去。”
鄭家小兒子低頭一抹眼睛,“你們不用瞞我了,我都知道了。”
再擡起頭他含着淚道:“我、我不讀了,先緊着救三哥!”
三嫂子暗暗嘀咕了一句,“算你還有良心!”
“不成!”
鄭家夫妻和鄭三郎不約而同道。
鄭家小兒子自幼聰慧,連學堂的夫子都誇贊他是讀書的好苗子,一家人在他身上可以寄予厚望。
鄭家小兒子堅持道:”三哥都這樣了,我如何能安心讀書,以前是三哥撐起了這個家,現在我來支撐。”
他回頭看向父母,“爹娘,三哥的傷勢大夫那裏怎麽說?”
鄭氏夫妻相互看了一眼,只好道:“大夫說要鋸掉腿,否則性命難保。”
鄭家小兒子身子一晃動,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怎麽這麽重?”
外面突然傳來了動靜,鄭老太心裏不喜猛然拉開了門,就看見住在同一個院子的秦嬸子正貼着門偷聽。
秦嬸子見自己被發現,面上露出尴尬笑容,不過她臉皮向來厚,笑着給自己解圍,“我聽見你們這屋傳來動靜,就過來瞧瞧。”
見到鄭家小兒子也在,她忙道:“鄭大嫂之前不是跟我打聽誰家能借錢嗎?我幫着問了,附近幾個幫派都不往外借了。”
“不過正陽大街那邊還有一家叫泰山銀行的願意出借給私人,都上了報的,要不你們去看看。”
鄭老漢臉上露出艱難笑容,還是先将人打發走。
秦嬸子悻悻走了,一家人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鄭老漢看向小兒子,“小七,明日你跟我一起去那銀行看看,要是能借到錢最好,你三哥的傷不能拖了。”
第二日天色還未亮,鄭家小兒子就被屋外的動靜給驚醒了。
他睜開幹澀的雙眼,聽着父母在門外的竊竊私語,沒多久他起身套上衣服開門。
“小七,還早着呢,先喝點粥墊墊肚子。”
鄭老太端了一碗粥遞過來,另一手捏着個窩窩頭。
鄭家小兒子看了一眼自己爹碗裏的清湯寡水,又看向自己碗裏濃稠的米粒,又倒了半碗回鍋裏。
“娘我不太餓,這些夠了。”他避開鄭老太,三兩口吃了噎嗓子的窩窩頭将粥一飲而盡。
鄭老漢慢吞吞地吃着,一口粥一口窩窩頭,偶爾還挑起一小撮齁鹹的鹹菜。
等他吃完,天色已經蒙蒙亮,偶爾還能聽見其他屋裏傳出的咳嗽聲。
五月的大清早還有些冷,鄭七套了個薄夾襖跟在鄭老漢身後出了門。
這時街上已經有了行人,兩人埋頭往正陽街走。
他們住着的這塊算是外城的西南方,離城門不算太遠,去正陽街有很大一段路要走。
路邊公共馬車停靠的站點已經陸陸續續有人挑着擔子等候,不得不說公共馬車出現方便了不少人出行。
鄭老漢舍不得那兩文錢的車費,硬是當作沒看見領着兒子走在大道上。
半個時辰後總算是到了正陽街,又跟臨街的商鋪夥計打探銀行在哪。
“是借錢的吧?”夥計打量二人一眼,往前一指。
“直走,正陽門那塊,你們看到排隊多的就是銀行。”
說着他搖搖頭,“要借錢就早些去,最近去銀行借錢的人太多了。”
鄭老漢眼睛一亮,高興是真有借錢的地方,高興之後又是忐忑,不知道那銀行能借多少,會不會比借印子錢還要多?
兩人沿着正陽街沒多久就到了正陽門,然後在街口拐角看到了不少排隊等候的人。
鄭七看了一眼商鋪上挂着寫了“泰山銀行”四字的門匾,悶聲對父親道:“爹,是這裏。”
兩人走到隊伍後面,鄭七發現人群裏有不少商戶在排隊。
這些商戶倒也很好認,穿着粗綢,跟一身葛衣和棉布衣服的民人明顯區別開。
鄭七排隊等候,然後聽前面的商人閑聊起來。
“還是泰山商行心疼咱們商人,這銀行利錢低,周轉也方便,就是需要抵押物,上個月江大員外損了一批生絲,特意用桑田做抵押,這個月周轉過來錢還了回去,嘿,三千兩銀子一個月利息才不到十兩銀子,等于不要錢……”
“可不是,也不知這泰山銀行怎麽想的借給我們周轉也就算了,怎麽還借錢給百姓,百姓能借多少銀子,他這邊利錢還那麽低,不是吃力不讨好嗎?”
“嘿嘿,當然是給上面貴妃做臉,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泰山商行的主家是貴妃,就不允許人家賺些名聲?”
“對了,近期泰山銀行說接受外界人存,每月也給點利錢,是不是打算跟晉商的錢行別苗頭?”
“我這回要是賺錢了準備存泰山銀行,少存點,還個人情。”
“哈哈,李兄說得是,那我也少存一點,人家借錢給咱們周轉,就存點當還人情了!”
鄭七兩耳接收了不少消息,聽到這銀行利錢低他心裏松了一口氣。
他們來得不算晚,可就算這樣還是等了兩個時辰臨近正午才輪到他們。
鄭老漢一進人家大門人就萎了,畏畏縮縮跟在兒子身後。
借錢一事終究是落在了鄭七身上。
“辦什麽業務?”櫃臺木栅欄後一青年看向二人詢問。
“借錢。”
“有抵押物嗎?”
這一句話直接問住了兩人,鄭老漢是直接被問蒙了,借錢不是畫個押就成了嗎?還要什麽抵押物?
”我、我和我老伴成不?”
鄭老漢脫口而出。
青年搖頭,“我們不收人,抵押物是土地、房子、古董之類,人不算。”
“我有房子,三間大房子!”鄭老漢急忙道。
“房契有嗎?”
鄭老漢:“……沒帶。”誰能想到借錢還得帶房契出門。
青年要了地址,問了房子大小根據市價折了一半,“大約能借二十兩。”
“房子還需要我們派人去現場查看估價,您要是接受,倒是去衙門簽個抵押紅契。”
“才二十兩?”
鄭老漢大失所望,“這點錢不夠我兒子治傷啊!”
青年停下手裏的活看了過來,“您借錢是給兒子治傷?”
鄭老漢抹了一把臉道:“是我兒子前幾天被人騎馬撞了,兇手還沒抓到,他的傷不能拖了,醫館說要截肢……”
說着說着他眼紅了起來,聲音也帶着顫抖。
青年皺眉,“被馬踢到,這傷不好治吧?醫館能保證人截肢後還能活?”
鄭老漢紅着眼眶道:“不能保證,可也不能不治,眼睜睜看着他去死。”
青年嘆了口氣,然後語重心長道:“老丈,您這種情況不适合借錢,我們商行下面還有一家醫學院,裏面請了許多大夫,治療外傷的也有,倒不是擡着您兒子去那裏看看。”
“最近那邊招了不少學生,需要患者做教學工具,您要是願意賭一賭不如送您兒子過去,那邊治病不收錢,或許能保住您兒子的腿。”
鄭老漢眼睛頓時睜大了,“真的免費治病吶?”
青年點頭,“沒錯,聽說裏面還有蒙古禦醫,對骨折摔傷有一套,要不您去那裏碰碰運氣?這不比您傾家蕩産還借着外債賭一個可能要來得好?”
“就算保不住腿,能保住命也是好的。”
鄭老漢面帶忐忑進了銀行,又心情亢奮走了出去。
“走,帶三郎去那醫學院!”
其實醫館那邊也沒給保證,只說砍掉腿後又一定運氣能活。
相較于醫館,他當然是更相信禦醫。
在鄭老漢樸實的觀念裏,當然是禦醫更有權威性。
父子倆匆匆離開,回去也不省那幾文錢了,直接坐了公共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送到城牆附近,二人下了馬車就往家裏趕。
“怎麽樣?借到錢了嗎?”鄭老太一臉期盼問。
一旁正在縫補衣服的三媳婦也擡頭看過來。
婆媳二人要照顧人,只好接了洗衣縫補的活來貼補家用。
”沒借到。”鄭老漢舀了一瓢井水往嘴裏灌。
喝完一抹嘴将水瓢遞給兒子。
見婆媳二人一臉失望,他趕緊将青年說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
鄭老太一臉驚喜,“真有禦醫?”
“人家說得還能有假?”
鄭七也寬了他娘的心,“泰山商行的主家是宮裏貴妃,培養大夫的學堂有禦醫也是正常。”
鄭老太揉了揉眼睛帶着哭腔道:“那還不快去?”
兩人忙活了一上午正是饑腸辘辘的時候,這會兒本來打算在家吃一頓飽飯,現在看來也是趕不上了。
兩人剛要進屋,鄭老太總算是想起這事了,叫住了二人。
“先等等,老三媳婦,先淘米煮飯,讓他們爺三先吃頓飽飯再去,我去徐大善人家借他家騾車用用。”
吩咐完,她便興沖沖出門去了。
正午,鄭老漢父子吃了一頓幹飯,就是鄭三郎腿疼吃不下飯只塞了兩口。
吃過飯,鄭老太已經将騾車借來,從城牆附近的荒地薅了一些草過來喂騾子。
鄭老漢和小兒子去将鄭三郎擡到車上,怕颠簸到兒子,只敢拉着騾子慢慢趕路。
鄭七郎跟在後面,遇見坑還幫着推一把。
醫學院在皇城內,安定門附近的頭條胡同,距離順天府很近。
這裏本來是給太監住的,前些日子內務府查賬,趕走了不少太監,這地方空了不少屋子,後來被人收拾了出來做了醫學院。
醫學院距離國子監、太學都不算遠,都是傳授知識,當然有鄙視鏈。
國子監和太學的學子是不往這邊來,再加上最近這邊多了不少牛羊馬犬,一時間這胡同又被叫做醫治畜生的胡同。
鄭家父子從南拉到北,趕到頭條胡同時天色已晚。
兩人很是焦急,民人夜晚是不準在皇城逗留。
到達醫學院門口,就聽見一衆年輕人打鬧聲音。
鄭七走到門口,“敢問這裏是醫學院嗎?我是泰山銀行那邊介紹過來的,家兄腿被馬踢折了,不知能否治?”
有人走了過來,看到板車上唇色慘白的鄭三,忙道:“可是志願患者?治,我們這都治!”
說着招呼人将鄭三擡進去,留下了最開始跟鄭七搭話的人。
“你可是病人家屬?能為他做主嗎?”
鄭七将鄭老漢拉了過來,“這是我爹,爹能做主。”
那人領着兩人往裏走,“那行,我先帶你們去簽契書,先說好,你們主動将患者交給我們,我們不收錢,若是中途不幸亡故,我們也不收錢。”
鄭七心裏一咯噔,這豈不是說将兄長性命交付給了別人?
鄭老漢忙道:“能治嗎?我們交錢,砸鍋賣鐵也籌起這個錢!”
那人笑了笑,“這個等一下你們跟老師說說,看他給你什麽方案。”
說完不再說話,領着他們來到一個屋子前,然後敲門推門進去說明來意。
“進去吧,你們跟老師談,我還有事先走了。”
鄭七拉着鄭老漢進屋,然後就看見坐在窗戶邊正在桌上寫着什麽的中年人。
桌上還擺放了幾本醫書。
“請坐。”
中年人放下筆,道:“我先說明一下,你兒子腿被馬踢斷,骨頭斷了,想要矯正回去需要将肉劃開,将碎骨頭揀出來再用鋼釘固定住骨頭,等骨頭長得差不多還要再劃開腿取出鋼釘……”
“兩次手術正常人是接受不了這種疼痛,我們這邊新得了西洋傳來的藥物,和麻沸散有相同功效,能讓人不知不覺睡過去,只是這做手術肯定有風險,我們無法保證不出差錯。”
“所以要在我們這治傷需要簽訂一份契書,契書上有寫明面臨的風險,要是同意就在這份上畫個押。”
中年人将剛寫好的契書推過來。
鄭老漢只問了一句,“我兒子命能保住嗎?”
中年人道:“有七成把握保住腿,五成把握保住性命。”
鄭老漢很冷靜,“我畫押。”
醫館那邊也說截肢後任天由命。
“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就看他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