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有請陳述事實（下）
有請陳述事實（下）
事實是你們還是如約來到了市區，出發的前一天你興致勃勃地跟他們說一定要穿私服，然後大家一起去拍土特産大頭貼。五條悟嗤笑一聲，一句「我蹲着拍照太累」被夏油傑一肘擊從而胎死腹中，家入硝子無條件答應你的好奇心，在兩個DK的注視中問你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睡，明天還能起來一起挑衣服。
“！！請務必！”
今夜的男人都是敗犬。
“有什麽好打扮的，這麽久都不出來...”
“悟，等待女性裝扮是禮貌吧？”
“這又是哪門子正論啊？反正就這樣，再怎麽打扮也——”
提着裙擺興奮地揮手的你出現在遠處，他那毒舌的言語再次化成了讓人躁動的心悸，最終只能別扭地繃着嘴角，上下打量着跑過來彙合的你。
“...也就這樣吧。”
然後快速地把剩下的話說完。
“好帥——！兩個人都很帥！是模特！這裏是米蘭嗎！”
...這張嘴真是。
“哼哼、”五條悟當即做了個撩頭發的動作，“也不看看我是誰。”
你非常捧場地海豹式鼓掌：“嗯嗯，很帥氣！”
“是吧~”
“是這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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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有時候看着這種場景感覺有點胃痛呢...”
家入硝子：“附議。”
你聞言仔細打量着夏油傑：“夏油也很帥！與衆不同的古典美！要是和服就更好了，啊、如果把頭發放下來的話是不是像電視劇裏面那種、古代美男子？平安時代的那種！陰陽師！話說術式也很像！”
他慢悠悠地哼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五條悟一眼，對你點頭：“謝謝。”
“差不多到時間了吧？”家入硝子看了一眼手表，在五條悟企圖說點什麽的時候催促你們道，你馬上挽上了她的手臂，興致沖沖地往前走，瞬間丢下了兩個剛剛誇完的DK們。
“喂，傑。”
“幹嘛。”
“......”
“別盯着我看啊好惡心啊，悟。”
“...切，你這家夥才不像陰陽師。”
“幼稚鬼。”
*
血拼是女性的天賦這一點似乎在你和家入硝子身上不是很符合。整場下來居然是五條悟買的東西比你們加起來多，而在服裝店的時候你看他們換衣服還興奮過自己去買，最後拎包的夏油傑甚至想不顧路人的眼光直接把袋子扔到虹龍的身上——基本上是五條悟的衣服和零食，還有五條悟逼你買的一套新衣服。
在你還在猶豫價格的時候他已經掏出了卡去刷，渾身上下散發着【我是闊少】氣息的五條悟直接被店員當成了VIP冤大頭，你看着吊牌上面的零禮貌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以按住騷動的哈士奇後頸的力氣推着他的後背，讪笑着說我們先走了。
“幹嘛啊，又不是買不起。”
他拖長着音說道，倒是順着你的力道一點點反抗着，沒有用力也沒有完全順從，仿佛一只夏天賴在空調房不想被趕出去的貓咪。
“五條——我的工資付不起啦...”
你也拖長着音埋怨着他：“你這一卡下去我就要喝一個月西北風了！”
“又沒說要你還。”
“唔、”
他突然間站直了身體，你一腦門敲在了他後背，頭頂才堪堪到他肩膀下方一點，這會兒因為慣性直接埋進了他肩胛骨中間。不知名的香味充斥着鼻腔，你條件反射地吸了一口。
“香香的...”
“！你聞、你幹什麽？！”
“欸...就、你先停下來的啊？”
“那也沒讓你...！喂、你是變态嗎？”
“才沒有...對不起啦。不過很好聞，不用擔心！”
“......”
看着你比出大拇指，笑得可以去參加O人牙膏廣告競選的笑容，五條悟沉默了。
後背那裏，癢癢的感覺又出現了。不痛，也不難受，像是羽毛撓了一下，讓人在意得不行。
“...不準笑。”
人來人往的店門外，他突然間伸手，單手掐住了你的臉，讓你的笑容定格在那裏。
這是要幹什麽呢？你不知道，但是先于思考的是按照他的話做，于是你勾起的嘴角緩緩地放下。
五條悟的手很大，你整個下巴都可以包起來。拇指戳着你臉上的酒窩，另外四個手指張開搭在你的臉頰，而為了固定姿勢，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沿着下颚到耳垂緊緊貼住。五條悟感受到了，一下一下的，跳動着的是頸動脈。
“五條...？”
短音的兩個音節脫口而出的時候，他的手明顯得感受到你脖子那裏聲帶發聲時的顫動。因為疑問而上揚的音調，喊“五”的時候稍微拖長，“條”的時候仿佛蜻蜓點水。他盯着你的張開又閉合的嘴唇，塗了唇彩的、如同櫻花果凍一般的嘴唇，張嘴的時候潔白的牙齒露出邊角，舌尖隐隐約約躲在貝齒之後。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湊近到能夠呼吸交融的距離了。
“怎麽了嗎...？”
五條悟恍然回過神來，腦袋馬上揚起，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表情無比別扭，連掐着你臉的手都像是燙到了一樣立馬撒開。
“你、我...！”他難得地卡殼，腦中全是對【居然想要親上去】這樣想法的震驚，薄紅隐蔽地爬上了他的耳垂，而你恍然大悟的表情像是羞恥感加速器。
“五條！”
“！什麽、”
“是不是我唇膏粘在牙齒上了！”
“...哈？”
“啊鏡子...！鏡子在哪裏...！”
“.....”
不知道多少次了，他忽然間覺得心情煩躁了起來。五條悟洩憤似的伸出手想要揉亂你的頭發，臨門一腳的時候又想起來你出門前叽叽喳喳說了很久你和家入硝子花了多久去學習這個編發。
這可是頑劣的家夥難得的溫柔了。
最後他只是輕輕地彈了一下你的額頭——輕得像是風給蒲公英助力一樣。
“你可真是個笨蛋啊。”
“哈哈...”
你以為他只是在說你粘牙的事情，不好意思地對他笑了笑。
“今天的五條真溫柔啊，是遇到什麽好事了嗎？”
他聞言頓了一下，不留痕跡地瞄了一眼你抿唇微笑的樣子。
長長的嘆息在少年的胸腔中醞釀着。
“大概吧。”
遠處的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向你們招手，你一邊回應着，一邊繞過他往前走。
“溫柔的五條也很帥氣哦。”
“那當然。”他跟在你的後面，沒兩三下就和你并肩，“我無論什麽都是最強的。”
“臉的話确實呢。”
“哈？只有臉嗎？”
“哈哈、誰知道呢~？”
“惡心...”
“我當做沒聽到哦。”
并肩的時候只有用眼角能夠看見你。晃動的鬓角和察覺視線之後專門側過頭對上的眼神，你笑眯眯地問他為什麽今天一直盯着自己，被揭穿了的五條悟反其道行之，你怎麽知道？是不是一直在觀察他的動作？
彙合的隊伍就在眼前，你目視前方，對家入硝子出示了手上的戰利品，聲音平緩。
“我一直都有好好看着你們嘛。”
你們，而不是你。泛指他們三人，而并非他一個。
不對，五條悟想。
不應該，這樣不行，這樣不夠。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豈不是輸了一節？
“想法全都寫在臉上了。”
夏油傑的聲音低沉，五條悟幾乎是瞬間就聽出了他語氣裏的笑意，被惡心得立馬搓着自己的手臂。
“滾滾滾！”
“啊，陷入愛戀的男人啊。”
“嘔，我怎麽從來沒有發現你可以這麽惡心，夠了傑，快收手吧！”
“想得美，這是對你抛下行李享樂逍遙的懲罰，再好好享受這甜蜜的折磨吧，畢竟以你的水準十年都追不到那孩子。”
“哈、怎麽可能？你說什麽蠢話。”
他趾高氣揚地大步向前走：“你才是變成老男人都沒人追吧。”
*
五條悟讨厭只會陳述事實的人。陳述事實不摻雜任何個人理解及因素，豈不是完全沒有把他放在心上自己理解和分析嘛。
五條悟更讨厭連事實都不敢承認的人。
從一開始的隐晦透露，到後面明目張膽的親昵舉動，他就不信你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他感情的，可你就是油鹽不進的模樣，一副無由來的慈祥笑容，好像他只是一個在同級生面前争寵的年下。
搞什麽啊，同齡好不好，仗着自己大幾個月就想當姐姐嗎？
他可不想搞什麽同窗友誼姐弟情深，一度把你木頭腦袋的行為恨得牙癢癢。可嚼碎了再多你遞過來的小甜餅，嚼到在夏油傑和家入硝子的嘲笑中別扭地跟着你去牙醫診所時，他都沒能找到個看起來合适的機會把簡單的一句話說完。
這可一點都不像他，又有點像他。
少年人滿心盤算着，配得上他五條悟的告白怎麽也得盛大到讓全部路人為之側目吧，怎麽也得讓兩個嘲笑他的混蛋甘拜下風吧，得讓你瞠目結舌之後感激涕零地同意吧。
什麽老套的鮮花啊，煙火啊，土掉渣的燭光晚餐啊，臨門一腳的時候突然間牙疼？
怎麽就這麽煩人呢？！他晃着快要笑斷氣的家入硝子讓她趕緊來一發反轉術式，而家入硝子一句開玩笑的愛莫能助卻被你當了真，當機立斷預約了牙醫。
一邊搖頭晃腦的夏油傑對五條悟使着眼色：怎麽樣，送你的二人世界你要不要。
震怒的五條悟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豎起國際友好手勢：要O媽。
結果最後他還是像只被拎去洗澡的貓一樣扒拉着診所的門框。
“五條——路人已經看過來了——”
“我不去——！”
“好了才能吃更多的嘛——我們一起去看好吧？當是我去看好吧？”
糗爆了，糗爆了。
他還是躺在了椅子上，墨鏡被你拿掉了。
“小姑娘，男朋友（かれし）真帥啊？”戴手套的牙醫戴着口罩，笑眼彎彎，對在旁邊等待的你說道。
“！”
五條悟差點一個魚打挺起來，被眼疾手快的護士按了下去，你被他發出的聲音吓了一跳，一打岔把剛剛醫生問你的話都記混了。
“他（かれ）？啊——對對，是很帥氣吧！”
直到走出診所被護士塞了顆可以吹哨子的薄荷糖，擁有六眼的年輕下任五條家主還是沒能想通剛剛發生了什麽。
所以你一直以來都有注意到，只是在玩他？
哈？！（怒）
*
“夏油，我很煩惱。”
“怎麽了？”
“五條他...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啊？”
“為什麽這麽問？”
“嗯...總感覺好像是在生我的氣，有點避開我的樣子。是因為我壓着他去看牙醫了嗎？”
“...應該不是。”
“不是嗎...我還做了什麽會讓他生氣的事情嗎...”
“唉...”
你面前的夏油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疲倦得仿佛看了場過漫長到磨人的電影。
“你要不要直接問他？”
“問什麽...？”
“直接這樣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額、這樣問好辛辣！萬一他說不喜歡豈不是很打擊人...”
“沒事，就這樣問。”
“好吧...”
你在訓練場的樹下找到了躺着小憩的五條悟，他雙手枕在腦後，躲在墨鏡之後的眼睛不知道有沒有閉上。是睡着了嗎？你一時間也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小心翼翼地在他的旁邊坐下來。
“話說這個句子要怎麽判斷呢...【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如果回答【不是】的話，是【不是喜歡你】還是【是不喜歡你】還是【不是不喜歡你】？日語，好難啊...”
你抱着膝蓋小聲地碎碎念着，聲音輕得只有你自己能聽見，而和沙沙的樹葉和風的聲音一起響起的，是看起來本應該是睡着了的人的聲音。
“【喜歡你】。”
“...欸”
“...所以說——！答案直接回答【喜歡你】！不就得了！”
“噢...對哦，好像是哦...”
你呆呆地回答道，對面前發生的事情理解的速度讓人扼腕。五條悟再也無法忍耐自己的想法了，氣憤地一把把墨鏡摘了下來，被他攥住的脆弱的金屬在他手中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我喜歡你！懂了嗎？！”
“額、嗯？懂、懂了？”你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日語在大腦裏轉換成了母語的意義。像是墨水滴入了純淨的水源一樣，不是黑色的，而是鮮豔的紅色逐漸蔓延開來。
“好了！檢察官！現在開始陳述事實！”
他粗着嗓子裝腔作勢地喊了一句，還不耐煩地揮手做出了【請】的動作。
你看了看他失去墨鏡阻擋而毫無遮掩的瞳孔，璀璨的，像是盛滿了晴夜所有的繁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你在科幻雜志上面看見過的，陽光燦爛的天氣裏拍下的海面下的冰川。
此時倒映着的是發呆的自己。
“我、”
“我——”
啓唇訴說的動作變得艱難起來，熱度最終傳染到了你的臉上。事實變得難以脫口而出，你嚅嗫着，磕磕絆絆地理解着他的話。
喜歡。
喜歡。
喜歡。
“喜歡...？”
“去掉疑問。”
“...喜歡，我。”
“...對。所以，你呢？快點，你最擅長表達和陳述自己的看法了吧。”
......
......
犯規。
太犯規了吧!
什麽陳述事實啊！!
啊啊啊原來是這麽回事嗎？！
這個？！是這個？是這個意思嗎？！是這個意思嗎？！！！
失去思考能力的你一頭紮進了抱着的膝蓋裏。
*
可喜可賀。
畢竟對于六眼來說...
看到發間藏着的變得通紅的耳朵，不是一件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