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因為我想要和青梅竹馬HE(5)
因為我想要和青梅竹馬HE(5)
15.
某天痛苦地從夢魇中醒來之後,她就變得患得患失了起來。原本就因為至親入院而變得有些神經質的幼馴染,現在就像是走丢過一次的小孩一樣緊緊抓着他的衣角不放,生怕自己又迷失在了路上。
在國三的冬天,虎杖倭助也和對方的奶奶一樣入院之後,虎杖悠仁就不得不面對着在去完醫院回家之後,還得時刻注意她會不會半夜過來的情況。
第一次在十二點看見在門口坐着的幼馴染時,他都快氣瘋了,深夜的仙臺氣溫直降到了零下,打開門發現瑟瑟發抖的她簡直吓得心髒驟停。好說歹說把她帶回了家,怎麽也不肯回去。
“我就睡沙發也好,悠仁、我不想回去。我不想一個人。”
...能有什麽辦法呢。那種對于至親要離去的恐懼,直到虎杖倭助入院的時候他才切身感受到。原來她每天都要擔心着這樣的事情,而現在他,他們兩個都是這樣了。
如果不曾接觸過還好,但虎杖悠仁知道,她是個一旦把某人放在心上,就會絲毫不顧自己的意願去付出的家夥。對她來說像是自己的家人也生病了一樣吧,還得時刻擔心着【我會不會給虎杖悠仁添麻煩】這樣的事情。
“搬過來吧。”虎杖悠仁說道,“搬過來住吧,在爺爺奶奶回來任何一個康複之前,一起住吧,這樣你就不要大晚上來回跑了。”
“我就在你身邊,你随時可以叫我。”
勸說着她,重複着自己并沒有被麻煩到的事實。
“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她惶恐地想抓住他的手,慌亂之中只抓住了他尾指。
“...無論多少次我都會說的。”他蹲下身仰視着躲在沙發上的她,“我絕對不會輕易丢下你的,我不會怕被你麻煩,請一直依靠我,相信我。”
“相信我,好嗎?”
他在讀秒,三秒鐘過去了,五秒鐘過去了,十秒鐘過去了,在十五秒的時候,疲憊不堪的她終于困倦地點着頭,用沙啞的聲音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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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他終于放下心來,把她從沙發上面拉起。
16.
焦慮的心情在搬到悠仁家後變得稍微平靜了一點,但我知道,未來還是會在某一天到來。我除了等待着末日的到來以外,除了在末日來臨的時候待在他身邊以外,還能做到什麽嗎?
我能帶給他笑容嗎?我能讓他感到放松嗎?我能支持他往前走嗎?
我該、為你做點什麽?我能為你做什麽?
害怕自己過于黏人,我拒絕了他要幫我一起回家打掃的提議。我們一起沉默地走向了家人各自的病房,約定在下午一起回家。
“...奶奶。我是不是很沒用呢?”
我伏在她的床前,仰視着這位陪我走過了數十個年頭的老人,短短十五年的人生裏面,我的血親,我還沒來得及讓她享受天倫之樂,沒掙到很多很多錢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
“我是不是很用,只會讓人擔心呢?我還...什麽都沒能為你做點什麽。”
“為什麽這麽想呢?為什麽你一定要【為我做點什麽】才行呢?”
她說話的腔調是歲月打磨出來的溫柔,瘦弱的手曾經是為我系上蝴蝶結的手,是為我烹饪美食的手,是安撫我入睡的手。
“一時之間沒辦法接受也沒有關系,沒有人天生就學會接受的,你并不會忘了我,不是嗎?我會一直、一直存在在你的記憶裏面,我知道啊,我們家孩子最溫柔了。”
“一直想做些事情,這種焦慮感壓迫感,沒有必要施加給自己,你并沒有欠我什麽,沒有欠任何人。不得不得和我這個老太婆生活在一起也不是你的錯。”
“我過得很幸福,我有朋友,我有孫女,我有隔壁家體貼的小鬼頭。七十多年我過得很滿足,我很幸福。你啊...是我唯一的牽挂。所以無論你想做什麽事也好,想走哪條路也好,都不要怕,奶奶會一直在後面注視你,會一直支持你。”
“我擔心你,但我也相信你,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我哽噎着,揪着她的床單,“我還沒有準備好啊,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如...找找看你最開始讓你困擾的事情?”
*
最開始,是夢。那個、銀發的男人。
那天的晚上一定發生了什麽,局勢在他出現之後就轉變了,只要提前找到他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問題了?
我想快點、想快點畢業,直接闖入那個學校把東西偷回來。可是夢境一旦醒來,重要的信息就會變得模糊不清。
是哪一所學校來着?他叫什麽來着?
“——聽到了嗎!”
“嗚啊?!”
我被耳邊的喊聲吓了一跳,面帶歉意的悠仁出現在眼前。
“抱歉!因為喊了你好久都沒有反應...”
“沒事。”我擦了擦自己發熱的眼眶,接過了他遞過來已經擰開瓶蓋的水。
“回家吧。”
“嗯,真的不用我來幫忙嗎?”
“...總不能讓你幫忙洗衣服吧?”
“呃、呃對不起...”
到家之後先清掃起了物件上的灰塵,再給家具鋪上了防塵的布。整理了一段時間之後,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
已經許久沒有響起音樂的鋼琴撞入了我的視野,我猶豫了一下,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塵坐了上去,掀開了琴蓋。
彈...什麽好呢。
“要彈嗎?”
“噫——虎杖悠仁!你怎麽老是突然間出現啊!吓死了!”
“嘿嘿,對不起~”
“你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所以——要彈嗎?好久沒聽你彈過了。”
“...想聽什麽?”
我撫摸着那黑白琴鍵,第一首曲子...好像也是在他的注視下完整彈完的。從四歲開始跟奶奶學習的鋼琴,到國中就沒怎麽彈了呢。
“...《月光》”
“咦,你居然知道啊?”
“真是過分...德彪西的《月光》,我想聽。”
居然是這首曲子嗎...德彪西的《月光》,聽起來像是晴朗又幽靜的夜裏,海浪、沙灘,一輪圓月,安靜朦胧的聲音,是我對于浪漫最深刻的理解,只要彈起這首曲子,星辰都似乎近在咫尺。
隐晦又浪漫的曲子...也被我暗自稱為暗戀第一曲。
指尖搭在琴鍵上,我深呼吸着。他把手交疊搭在了立式鋼琴的上方,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朝向我的方向,閉上眼睛等待着。
音符連成了樂曲,從我的指尖流淌,我想起了最開始學習這首曲子的時候,班上同樣學習鋼琴的同學對我說過的話。
能把這首曲子彈得動聽的人、
“——彈奏的時候,一定在想着某個人。”
思念着某個人。
夕陽快要消失在窗外了,城市将要陷入夜晚,再過不久那輪月亮就會把月華灑向大地,落在山丘上,落在森林間,落在萬家燈火逐漸亮起的城市上,落在我的房間,落在我的窗前。
落在我的身邊。
其實比起月亮,我更喜歡太陽,但是在安靜的夜裏的話...
閉目的他始終安靜地傾聽着,這樣的場景,是不是稍微有點像童話故事一樣不真實呢。
要是這首曲子不會停下就好了。
*
彈琴的時候,她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眼睛有時候會閉上,身體也會随着旋律稍微擺動,人和音樂是一體的,曲子承載的情感會從音符裏面聽得見。
就算是完全不懂的人,語言不相通的人,也會被音樂建造的橋梁連接到一起。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時候,虎杖悠仁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角還帶着哭過的痕跡,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已經很努力在逗她笑了,但她還是興致缺缺。
但是現在,露出了稍微放松的笑容呢。
“...太好了。”
“嗯?”
“彈得非常棒!宇宙第一!金色大廳歡迎你!”
“說什麽呢...”
這首曲子他可以一直聽下去,再聽五年,十年,二十年,感覺聽一輩子都不會厭。
「倘若有哪天,你彈起這首曲子的時候想到人...」
“是我就好了...”
“悠仁?你在說什麽?難不成還想聽嗎?太陽已經下山了哦?我怕吵到別人。”
“嗯!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們回去做晚飯吧。”
“...嗯!”
17.
冬去春來,四季總會變換,奶奶在春天的第一場雷陣雨中離開了。
升入了高中之後,我沒有和悠仁一起加入靈研社,而是選擇去每周只要交一篇讀後感的文學社。要不是悠仁實在是寫不來那東西的話,他也加入就好了。
我在網絡上搜索着關于夢境的資料,不擅長電腦的我什麽都沒找到,零星的、關于怪談的論壇裏充斥真假難辨的事情。
某天開始,我在現實中看見了夢裏面的怪物了。
夢裏面的世界在逐漸和我的現實相互融合,和悠仁道別,先一步去買晚上做飯的材料,我看見路過的人身上一只蠅頭攀在他肩膀,我強裝鎮定,目不斜視地離開了。
回到家我就立馬沖進了他的房間,手忙腳亂地用他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蜷縮在他的床腳。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呼吸都已經要停止的時候,被子被一把扯開了。
他為難地把我拉出來:“雖然是我說害怕的時候可以過來...但也不能老是一下就跑到我的床上啊...”
“對不起...只有這裏會安心一點...”
“...好吧。”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把地上的食材拎起來:“那今天我做飯?”
“沒事的,你回來了就沒事了!我來吧!”
“算啦,我比較擔心你,一起吧。”
“...嗯。”
我下定了決心。
要尋找到裏世界那邊的人對于普通人的我來說很難,但是記住一個出現過的人還是稍微容易一點的,那天出現在校園裏面的,最初的黑發少年的名字是——
無數個夜裏醒來,想要記住的名字,在四月的中旬突然間出現在腦海裏。
“...「惠」嗎?”
“嗯?”
一旁我悠仁疑惑地看向我,我卻沒法回答他。趁着自己還記得一點,我掏出了本子立馬奮筆疾書了起來,名字、發型、臉部的輪廓從筆下一點點出現,我開始慶幸自己的素描功底還不錯。
對,就是這個人!這個熟悉的海膽頭!就是他!
“...男生?!你、你什麽時候認識的啊?”
“接下來在網絡上找人可以嗎用素描會不會侵權呢同級生的話是在哪個城市過來的東京還是京都現在應該入學了——悠仁?!幹嘛搶我本子啊?”
“無視我也太過分了吧...你想找他嗎?”他指了指我的本子,感覺語氣有點酸溜溜的。
“...對,他很重要!我必須找到他!”
因為他是你人生轉折點的重要存檔啊!我要去把旗幟拔掉!!
“...我知道了。”
不知為何他看起來有點生氣,他把本子推回我的面前,率先走出了教室。
心髒有一種墜落般的酸澀感,我捂着自己的左胸,感受到裏面充滿活力的心跳聲。
“...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在心裏祈禱着。
一定會走向HAPPY END的。
無論如何。
18.
虎杖悠仁做了一個夢。
夢裏面他和一只怪物搏鬥着,校舍被他們的打鬥弄得破破爛爛的,陌生的少年叫他快逃,死神的鐮刀将要割上他的脖頸,走馬燈閃過的時候,她的背影出現在眼前。
四月開始她就沉浸在尋找着什麽的焦急中,每過一天似乎都是折磨一般,好像有什麽追趕着她往前跑。
而疑問得不到解答,他只能無措地陪在她的身旁。
所以他絕對不能在這裏死。絕對不能現在死。
“只要我也有咒力就行了吧?”
“笨蛋!住手!”
“咕咚。”
*
“——只要我和悠仁一樣就可以了吧?”
“咕咚。”
“——!!”
他從夢中驚醒,吞下那根手指那刻,熟悉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同步的吞咽聲是那麽痛苦,壓抑着絕望一樣的瘋狂。
那是、什麽?
*
她為了制止他吞食咒物而被咒靈波及、被砸死的夢。
她寄出了咒物卻因此被詛咒師盯上而殺死的夢。
她扔掉了咒物、卻因此被咒靈發現而殺死的夢。
她失蹤了一段時間,最後渺無音訊的夢。
——為什麽要執着于那個東西呢?
因為某天他會吞下它。
“只要我和他一樣就可以了吧?”
不!不!不要這麽做!你不行的!不要這樣做!
“不要——!!!”
19.
我躺在他的身邊,摸着他眼角出現的對稱傷口。
我難道,沒有成功嗎?
我難道,沒有自殺成功嗎?
提前把咒物拿到了手,聯系上了伏黑惠,通過他再聯系上五條悟。
夢裏面的記憶不知為何開始記不住了,我盡可能地複述着零星的詞語,越說就會越虛弱,直到最後只要說出一個字,鮮血就會從喉嚨裏面流出來。
“我看見過很多...簡直是被規定好了一樣...就算是、把學校裏面的手指拿出來了...他也會在其他地方...拿到...吃掉...”
“是不是...只有這種選項了?他難道是作為容器誕生的嗎...?虎杖悠仁的使命是這個嗎不應該...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個,吃掉就會死吧...?我現在、是有很強的咒力嗎...?是不是也能成為他的容器只要堅持...但凡一秒、之後再把我殺掉...兩面宿傩,就會死了,對吧?”
“這不是HAPPY END嗎...”
我已經沒有什麽留念的事情了,可以去和奶奶團聚了,再一次四手聯彈吧。
“五條先生,您很強吧,零點幾秒之內也能殺掉我吧?”
“至少在最後...讓我作為保持着人類思想的存在死去吧。”
“拜托您了。”
抱歉,這麽自作主張。
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我沒有勇氣了。
“...請不要告訴他。”
*
即便是做到這種程度,也沒有成功嗎?兩面宿傩沒有死嗎?他還是吃下了咒物嗎?
這到底是、為什麽?
我親吻着他還沒有留下傷疤的鼻梁、嘴角。
“既然醒了的話就不要裝睡啊。悠仁...”
“我已經、不知道怎麽辦好了,我該怎麽辦?我怎麽才能救你?我已經想不到了...”
眼淚從眼眶裏面流下,沒入了床單,我抓緊着枕套,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也完全感受不到痛覺。
“...不要做,什麽都不要做。”
他睜開了眼睛:“我很生氣,氣到甚至要狠狠罵你一頓,再也不理你。為什麽自作主張去做那些事情,我會開心嗎?看到你這樣我難道還能高興嗎?”
“...我可是,只有你了。”
“我答應過你的吧,如果是噩夢的話,醒不來的話,我就和你一起做噩夢。為什麽就不能對我說呢?為什麽不相信我?”
他溫柔地吻向我的眼角,一直往下啄吻着,鼻尖、臉頰、鬓角。
“不要哭,我不是為了讓你難過才說這些話的。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死。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我怎麽就這麽遲才知道呢...現在,就算是這樣——”
“...我也希望你在我身邊。”
“我生氣了,好生氣。一瞬間想要就我被殺掉算了,這樣你就能活下來了吧。但是我不甘心,爺爺希望我在衆人的簇擁中死去...”
“既然某天非得去地獄的話,在此之前我們一起往前走吧。我不會放開你的手,你也不要想着丢下我。如果這是噩夢的話,就一起長眠不起吧。”
“很自私吧...但是我...”
他剩下的話語消失在相貼的雙唇中。
20.
如果這是夢的話,大概是最好的HAPYY END了吧。
吞下了手指的我暈了過去,不知為何沒有被異化的我,沒有被五條悟馬上殺死,而是被封印在了高專裏。昏睡了整整三天之後,我被帶回了仙臺。悠仁還是在別的渠道得到了另一個封印物,據說是在聽見我吞食了手指的後果之後毫不猶豫地吞下去了。
...好想揍他一頓。現在好了,真的是一條通往黃泉的獨木舟了。
悲傷被分成了兩份就能不那麽痛苦了嗎?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必定只能成為那個悲劇人物的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已經到時間了。”
“是嗎?”
我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對着兩座并排的新墓告別。
“我出門了。”
“我出門了——!”
21.
如果這條路非得有人去走的話,就再加多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