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鳳舞樓
琉鳶不惜犧牲自己的名節,為的也是不想被蕭南王一招而棄,到時候自己的命保不保得住不重要,連累了路兒,可就欠了他兩條命。
況且既然不能置身事外,不如幹脆就将此事參與到底,說不定還能扭轉局勢改變命運,做棋子可不是她的性格。
松菀湘明顯相信了琉鳶的話,柴鴻能将琉鳶交于她來調/教,她便知道琉鳶定有過人之處,從蕭南王府出來安然無恙又能回到雲青王府,如此看來琉鳶定不是泛泛之輩。
在沒弄清琉鳶到底是何用意之前,若是放她走了,說不定真的會給雲青王府帶來麻煩。
“香字號就給你住了,我着人打點,不過請你老實一些。”
琉鳶微微額首:“放心,我是個識趣的人。”
鳳舞樓迎來送往的人都是顯貴,無不視金錢如糞土,莺歌燕舞好似這裏從無煩惱。
松菀湘扞衛着自己的地位,每晚都會親自跳一支舞或是彈一首曲子,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消息早該傳到柴鴻那裏了,卻沒見他有一點動靜,不出現也未派誰來。
鳳舞樓的後院有一處荷塘,正值冬日倒是看不到荷花綻放,冰一點點散開如花朵般美麗晶瑩。
“要過年了。”松菀湘竟給琉鳶披上了披風。
“我竟在你這裏白吃白喝一個月了?”
松菀湘莞爾一笑,美麗溫柔,好似從前的戾氣未有過,幻境夢境過眼雲煙。
冬兒為兩人熱了酒,卻沒一會兒就涼了。兩人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變得親近的,也許是每晚松菀湘都會來找琉鳶喝一杯的惆悵間。
“往年都是在王府裏過年,我跳舞彈琴,不過是取樂的罷了,正座永遠是人家的,高杯暖酒、情話綿綿、恩愛非常也都是別人的。”
琉鳶不禁同情這個面前的女子,她傾國傾城卻不幸淪落風塵;她美麗妖嬈卻要收起鋒芒;她一身傲骨卻要低眉順眼,有時候會想這是她的選擇,卻又明白沒的選擇是多麽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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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鳶舉杯款款:“今年我陪你,也讓你看看你的愛徒舞技有沒有進步?”
松菀湘愣住,眼中含淚,卻不敢掉落一滴,這麽多年她的忍耐和假裝強硬,讓她忘了感動和溫暖是什麽滋味。這一場人生,算不算白來一次?
琉鳶頭痛欲裂,昨夜喝酒太多又吹了風,怕是要得風寒了,趕忙起身想去着人找大夫。冬兒顧不得敲門就推門進來,慌忙道:“小姐她病了。”
琉鳶匆忙跑到松菀湘的房間,用手輕觸額頭,甚是滾燙。
“還不去請大夫?”
冬兒急得都哭了:“今兒過年,大家早早就關了,提早回家過年,醫館根本沒有人。”
“這叫什麽話?那這過年生病還沒人給看了?”
“那怎麽辦啊?剛剛好幾個人回來回話,醫館門怎麽敲都沒人應。”
琉鳶冷靜思索,這會兒也就只有皇家的禦醫還在了。
“去雲青王府,跟王爺回話說松夫人病了,讓他府上的大夫過來給瞧瞧,不行就請命去宮裏找禦醫。”
冬兒站在那裏沒動。
“你想等你家主子有個三長兩短再去嗎?”
冬兒撲通跪在地上哭訴道:“小姐已經不是雲青王府的妾室了,王爺怎麽會管呢?那禦醫怎麽會給青樓的人診病?”
琉鳶不禁嘆氣,想想也是,自己剛剛還真是自以為的冷靜了。
“小姐你去哪兒啊?”
冬兒跟着琉鳶跑到大門口,生生拉住琉鳶道:“小姐千萬不能去找雲青王。”
“為什麽?”
“我家主子是被休了趕出府的,王爺怎麽會管?自打離開雲青王府,王爺從未來過,也沒有派人來過。主子心煩嘗嘗獨飲到天明,那份思念和傷心,是沒人能懂的。”
琉鳶頓感松菀湘很可憐,那些在雲青王府時的潑辣刁難,也許不過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或者是誰讓的。
琉鳶拍拍冬兒的手,安慰道:“我不去雲青王府,不給你家主子添亂,我再去找找,說不定能碰到在醫館的呢?”
冬兒看這風雪交加,取了傘遞給琉鳶:“那你小心一些。”
琉鳶一路尋一路敲,根本沒有人應門。琉鳶不得已只好來到蕭南王府,從正門大搖大擺走進去,估計不是那麽回事,就只好翻牆而入了。
琉鳶正立柴湛書房,微微發抖,這樣的折騰估計也要看大夫了。
柴湛打量一眼琉鳶,那已經濕了的鞋襪,還有結霜的發,而琉鳶就像一個犯錯的孩子手足無措的站在他的面前。
姚管家端了一盆熱水放下,然後默默退出房間。
“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琉鳶跪下道:“求王爺救救她。”
“你如此竟是為了幫松菀湘?你忘了她對你的刻薄,忘了她是柴鴻的人了?你沒有聽我的話離開永陽,而是偷偷藏身在鳳舞樓?”
“我不能就這麽走了,辜負王爺對我的信任,還有松菀湘其實……并不壞。”
柴湛不禁冷笑一聲,該笑面前的人是太過傻,還是另有目的卻不懂隐藏。
“你可知道松菀湘跟了柴鴻十年?她不會背叛他。”
琉鳶不解道:“別說我只是想救松菀湘,就算真如你想的那樣,我也相信真心總會換到真意。”
柴湛對面前這個敢于大聲與自己辯駁,也不再自稱奴婢的女子,有了一絲的改觀,也許她并沒有想的那樣不可用。
“但你為什麽不去找柴鴻?”
“王爺該知道,既然雲青王故意将松菀湘送出來,就不會想別人知道他們暗中還有關系。雲青王是絕對不會派人來救松菀湘的,當初我以此相脅,想必雲青王是知道的,可他還是沒有出現過。”
“可你也知道松菀湘并不是棄子,而是一顆非常重要的棋子。”
“也許松菀湘不會為我們所用,但留着也不會影響王爺,不是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好。”
琉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柴湛竟然就這樣答應了?他若真的派人去了鳳舞樓診治松菀湘,那麽不就是告訴柴鴻自己懷疑柴鴻,并且和琉鳶是一夥的嗎?
琉鳶自知這是一步險棋,也沒有信心可以打動柴湛同意,這會兒的她覺得是在做夢。
離開前,琉鳶不禁回頭看向柴湛,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麽?
“琉鳶太過心善,并不是一把利劍。”
姚管家對柴湛此舉甚為擔憂。
柴湛偏頭看着窗外大雪紛飛,明月當空,負手走出了書房。
“張大夫已經到了鳳舞樓。”墨風回來禀報。
柴湛似笑非笑,無人能懂此刻的他。
送走張大夫,琉鳶和冬兒算是安下心來。
冬兒跪在地上感謝,琉鳶趕忙扶起她來。
“你和大家去吃飯吧,我在這裏照顧松氏。”
“姐姐真厲害,竟能請來大夫。”
琉鳶喝了一口熱茶,輕描淡寫道:“運氣好。”
半夜裏琉鳶輕咳幾聲,怕是自己也有點不适,但冬兒吓得筋疲力盡,這會兒要是換她來,估計也吃不消。
強忍着熬到了早上,松菀湘也慢慢醒過來。
“是你照顧了我一晚上?”
琉鳶扶松菀湘坐起來。
“我讓冬兒熬了粥,一會兒就好。”
“你臉色看起來也不好。”
琉鳶擺擺手。
“主子你醒了,吓死冬兒了。”
“瞧你還能做點什麽?”
“您不知道,昨兒過年家家戶戶都關了門,醫館早就沒人了,要不是琉鳶姑娘幫您請來大夫,估計您這一晚上也退不了熱,說不定會要命的。”
松菀湘聽了這話,放下勺子,轉頭道:“多謝了。”
“別聽冬兒的,沒什麽難的,就是怕耽誤你的病,好在大夫說很及時。”
以為今年會是大家熱鬧的圍坐一起,沒想到松菀湘一病,好似并沒有度過這個隆重的日子,竟也發現這種日子也不是那麽重要,不過也是一天罷了。
對于無親無故的人來說,過節該是最難受的,找不到那個可以談笑風生互相溫暖的家人。
以為在乎的,卻并非那樣在乎。以為篤定的事,在橫生枝節時,也不料自己會如此淡然看待。
松菀湘抱着琴進來,不說話便是一曲,溫柔似水,流暢悠長,清心寡欲,好一首讓人忘卻所有的曲調。
“松木琴,不是什麽好琴,卻是重要的人送我的,今日我将它送你。”
琉鳶低頭淺笑,接過琴來摸了摸,又遞了回去。
松菀湘不解。
“我又不會彈琴,給了我算是糟蹋,還是懂它的人最合适。”
松菀湘不禁嘆氣,放下琴。
琉鳶倒一杯熱茶遞過去。
“我這一生從未被人愛過,甚至沒有人在意過。黑暗中的燭光,溺水時的伐木,彷徨時的引領,都能讓一個跌入深淵的人重新站起來。”
“卻不能一直同行。”
松菀湘訝異轉頭看向琉鳶,那道不敢提及的傷疤,重見天日,那些撕扯過的疼痛歷歷在目,以為趟過荊棘便會是陽關大道,卻充滿了懷疑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