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疼痛
疼痛
她們在一所大學附近租了房子。
李有紗常看一些大自然的壯麗景觀的視頻,并邊看邊說:“看起來好涼快好爽快!”
來到了大都市後,李有紗跟個野猴似的待不住就得往外跑的個性終于全面凸顯呈現。
安茹夢總是隐約擔心着李有紗會感到無聊。而李有紗也同樣地在擔心着安茹夢會感到無聊。
最終是安茹夢先問出口:“如果,哪一天,你感到無聊了,怎麽辦?”
李有紗鎮靜地回答:“到時候也許我會無聊,但我會讓自己踏踏實實待一段時間再無聊。”
安茹夢:“啊?”
李有紗笑了笑,摸了摸安茹夢的頭頂。
“我會等把你、我們,牢牢種在靈魂裏後,再心安理得地無聊。”
安茹夢投入李有紗懷抱。李有紗抱緊了她,溫柔地輕聲問:“如果你感到無聊了呢?”
安茹夢在她懷裏搖晃着腦袋,甕聲甕氣地說:“我不會無聊的!”
李有紗就頗為感嘆地更加抱緊了她,安茹夢感覺到她感動到了李有紗,急急擡起頭去看,看到李有紗看着她發呆。李有紗有些害羞地趕緊整理了眼神,就要放開安茹夢,安茹夢卻迅疾抓緊了李有紗胸口的衣服,輕輕地不容置疑地湊了上去。李有紗很快便加深了這個吻。
李有紗被狹窄的都市煩得在大學操場上大步地跑個不停。她那莫名一身正氣的堅持,仿佛象征着希望。越來越多的大學生、外來者,都被大力地鼓舞到,像是競争般,不服氣地加入進來,絕不放棄地一直奔跑起來。昏暗的大學操場上,跑步的人群跟行軍的隊伍一樣。雌赳赳氣昂昂。
李有紗跑過瘾後,又躺在球場中央,看球形的夜空發呆。休息夠了後,又站起來,在球場上飛奔起來,之後又開始順勢練習起飛踢、打拳、搏鬥。動作幹脆利落,技巧和力道狠辣,非常賞心悅目。可沒人看她,沒人在意她,沒人管她。李有紗停下來的某個瞬間,感受到了一絲茫然。
要拯救綠塔鎮的落寞嗎?
天空上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像是外星飛船要降落了似的,或者在盤旋。
高樓的在眯着眼睛一般的導航燈四散“放電”。李有紗看到大學裏,一副巨大的橫幅,上面是巨人般的毛筆黑字:我們許願世界和平。世界和平之下,文明才能快速朝着個人能夠擁抱大塊的幸福的方向進化。我們的時代可以來臨嗎?我們不要被裹挾!
李有紗莫名滿腔激蕩,不由得做出要擁抱天地的姿态,敞開胸懷,伸展雙臂,仰起頭,臉對着球形的磅礴的夜空。
李有紗攤坐在能旋轉的帶輪子的椅子上面,仰着頭,轉來轉去。不知在想什麽。
旁邊的垃圾桶裏,有掉下來的頭發,其中幾根閃閃發亮的銀發極為顯眼。
我才28歲,就能在次次掉下來的頭發裏發現白頭發了。
安妮:那是因為你用腦用太多了。但你也不能怪自己。你得靠着自己完全重塑自己的大腦。這本來就是一項極為艱巨的任務。你還把它視為使命,不肯讓自己松懈。長久下來,當然會有相當程度的損耗。
安妮:還好,你看起來還跟個小屁孩似的。起碼那朵正為你神魂颠倒失魂落魄的小花朵是不會嫌棄你的。
李有紗苦笑:我去辦理銀行卡,孜孜不倦地要我開通信用卡的工作人員看了我的身份證後,那副驚訝的樣子,真的很誇張。
她說她以為我還不到20歲,或者甚至更小點,是個中學生。
李有紗認真地看向安妮:我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就連茹夢的媽媽都懷疑我是個怪物。
安妮不屑一顧:又不是什麽極為罕見的事。你這種人我見過不少。活得清醒自在,不入系統,不入結構,不入框架,只走自己鑿開的第三條路,做第三種選擇,時間在你們身上就走得不一樣。當然啦,我也算是這種人。只是長得沒你那麽幼稚而已。因為姥子是更高階的。
李有紗想笑,但突然悶哼一聲,左手用力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腕。安妮冷眼看着。
李有紗臉色蒼白,渾身瞬間蒙上了薄薄的細汗,就像一個迷失在晨霧中,通身披上了薄霜的人。
你還是悠着點吧,如果手廢了,即使你看起來像菩薩身邊永垂不朽的童女,那朵嬌嫩的小花朵,也會嫌棄你的。
我不會讓她嫌棄的,我會照顧好我自己。
安妮嗤之以鼻:活該。
與此同時,安茹夢攤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天花板發呆。她的胸口一陣陣鈍痛,鎖骨中央位置下面那塊骨頭,從她9歲起,一直疼到現在。時不時地還會咔咔作響。
要去意大利嗎?租一個教堂般豎豎高高的龐大的房子。李有紗應該會喜歡。她一高興,說不定我們可以順便結個婚。
安茹夢想着想着臉悄悄紅了,興奮的。
但随即又黑了。
李有紗那樣的人,一定會非常受意大利人歡迎,我一定會有數不清的情敵……這可怎麽辦……
安茹夢正發着呆,突然感受到絲絲清新冰透的涼意。她擡手去摸自己的臉,好像是雪。
李有紗俯身看着還在發呆的安茹夢,微微皺着眉。
她右手腕上貼着膏藥,被她藏在了袖子裏。但她還是換了左手去撫摸安茹夢的臉。
“茹夢……茹夢……”
好溫柔的聲音……
安茹夢呆呆地轉動眼珠,看向李有紗的臉。
李有紗蓬松散亂不羁的頭發間簌簌雪花落下,一點也不像頭皮屑。當然,熊仙肯定是沒有頭皮屑的,肯定是真的頭發在下雪……
安茹夢呆呆地笑了起來。
李有紗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李有紗皺眉。因為她嗎?
“我剛剛出去了一趟,我差點忘了大都市是24小時不休息的。我買了止痛藥,你先起來吃兩片,然後回房間裏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李有紗輕柔的聲音安撫着安茹夢痛得讓她半夢半醒的胸口。
安茹夢眼淚不自覺地滑落,薄薄細細的,像山野裏,好不起眼好不起眼的小溪流。
“你怎麽知道我在痛?”
李有紗用手指輕輕擦着安茹夢的眼淚,笑得那樣溫暖。
“我想是我們心有靈犀了。”
安茹夢痛得坐不起來,李有紗盡量輕柔地擡起她的頭,幫她把止痛藥吃下去。
安茹夢突然聳聳鼻尖,像只小動物似的,她還淚汪汪地,看向李有紗,好奇地問:“怎麽好像有膏藥的味道?”
李有紗心裏一凜,她專門準備了沒有味道的膏藥,沒想到安茹夢還能察覺到,真是越來越靈。
“可能是我去藥店染上的。”
安茹夢看着她不說話。
“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可以去睡了嗎?”
李有紗溫柔得讓人怦然心動。
安茹夢還是沉默地看着她,李有紗坦坦蕩蕩不避目光。
然後,安茹夢突然一頭拱進李有紗懷裏,用力地聞來聞去。李有紗怕癢,微微顫抖着躲着她,笑意盈盈的。
“你身上只有粉雪冰甜甜的味道。”安茹夢又甕聲甕氣地說。
李有紗想要環住她,安茹夢突然一口咬住李有紗的脖子。
李有紗吃痛地“嘶”了一聲。
安茹夢雙眸依然水汪汪,“如果我們心有靈犀,那我為什麽感知不到你的痛?”
李有紗心裏一緊,眉頭又要皺起來,安茹夢連忙急急抱住李有紗的頭,用力吻上她的眉間。
“不要不開心,有紗。”
李有紗沉默地垂下頭,将臉埋進安茹夢頸窩裏,安茹夢的長發蓋住她的臉,像春天的被子。李有紗緊緊抱住她。
“我沒有不開心。茹夢,你在我身邊,我是不可能不開心的。”
安茹夢紅着臉癡癡傻笑起來。
那天晚上,安茹夢抱着毛茸茸的李有紗,嘴中喃喃念着我的大熊,美美睡過去。
李有紗看着她幸福的臉,眼中也有了水意,她去吻安茹夢的臉頰,安茹夢好像還感知到了一般,又癡癡傻笑起來,就像她在夢中也被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