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你扔了吧

第23章 第 23 章 那你扔了吧

櫻桃木的長條餐桌上, 葉蜚聲坐在一側,努力忽略旁邊人的影響,小口吃着飯菜。

唐叔給她倒了杯橙汁後,不經意看了她一眼, 察覺出不對, 急聲問道:

“蜚聲,你臉怎麽這麽紅, 是不是過敏了?脖子也有些紅。”

葉蜚聲含在嘴裏的飯菜頓時無法下咽, 她用手背蹭了蹭臉, 這才覺出皮膚上的滾燙。

在她說出那句“宿時信,我不怕你”後, 對方揚起了眉, 神色間有幾分驚訝。然後穩步走上前來,掃過她的眉眼,輕笑了下。

“你的确不怕。”

“都敢連名帶姓的叫我。”

他的語氣沒有重量, 甚至有些輕飄,卻轟然讓葉蜚聲紅了臉。

這點紅一直從室外延續到了室內, 直到此刻。

“沒有。”葉蜚聲目不斜視,向唐叔否認道,“可能是太熱了。”

“這兩天是有些熱。”唐叔深以為然,“明天我熬些綠豆湯, 清涼解暑, 蜚聲你早上去學校的時候也帶上一碗, 我給你裝在保溫盒裏。”

“謝謝唐叔。”葉蜚聲道謝。

“別跟我客氣。”

唐叔夾了一塊排骨, 放進宿時信的餐碟裏,“少爺,你看起來瘦了好多, 多吃點。”

宿時信看着快要溢出來的飯菜,無奈:“從小到大,在你眼裏,我從來沒有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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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叔不聽他的委婉拒絕,又給他夾了塊牛肉,“你兩點下的飛機,等了快五個小時,才吃上這頓飯,現在當然要多吃點。”

葉蜚聲筷子倏然停住,心下訝然,看向宿時信,“你很早就來了?”

宿時信舉起酒杯,杯子裏的酒液猩紅。眼眸微垂,沒有回答,反而用一種自然平常的語氣問:“怎麽不叫我的名字了?”

葉蜚聲愣了一秒,很快轉開眼,後悔提起這個話題。

她不應該在他面前,如此放輕戒心。

宿時信喝了口紅酒,沉沉笑出了聲。

唐叔看不懂他們之間打的什麽啞謎,解釋道:“蜚聲,你出門沒多久,我就去機場接少爺了。少爺在飛機上沒吃東西,我本來想給他做點東西吃,但他一定要等你回來。你五點多打電話回來的時候,我就想讓你快點回來,還是少爺讓我不要催你。”

葉蜚聲将這些話聽在耳裏,有種不真切之感。

所以呢?

這算是她的錯嗎?

可是,宿時信,什麽時候需要遷就旁人了。

“唐叔,是我沒有胃口。”旁邊的人開口,聲音裏透着淡淡的疲憊,“昨晚熬了夜,我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實在是不想吃東西。”

葉蜚聲咬斷一根芹菜,她聽到清脆的裂聲在口腔裏響起。

所以,根本與她無關。

這才是正确答案。

唐叔又念叨了幾句,宿時信偶爾搭話。他們聊的都是一些很日常的事情,不涉及國內的任何,只談論紐約。

例如鄰居的院子裏種了一棵檸檬樹,華人超市的速食沒法跟國內比,地下室的游泳池應該清理了……

這樣的閑聊裏,葉蜚聲一直保持沉默,只偶爾在唐叔向她發問的時候,她才會開口。

這頓飯,終于結束了。

葉蜚聲幫忙把碗碟送進廚房,清理完剩飯剩菜後,将髒了的碗碟放進洗碗機裏,擺放整齊,按下洗滌劑。再按下洗碗機的啓動鍵,電機運行高速旋轉的聲音響起。

葉蜚聲将一切收拾好後,走出廚房。

宿時信坐在客廳沙發上,看着前方的電視機,裏面正上演着老電影《羅馬假日》。

唐叔從房間出來,手上拿着一個包裝袋,遞給宿時信,“少爺,生日快樂!今年也要平平安安,一切順利。”

宿時信接過包裝袋,看了一眼,臉上浮現出一種“果真如此”的表情。

“謝謝唐叔。”

他對這件禮物并不熱衷,但還是收了起來,将其放在一旁。

“少爺,集團的工作還順利吧。”

“挺順利的。”

“那你就不要把自己逼得那麽累。”唐叔語重心長,“不管賺多少錢,身體健康最重要。”

宿時信剛投到電影上的視線,又被唐叔說的幾句話引開。

“你想讓我剛坐下就回國?”一種揶揄,威脅的語氣。

唐叔不再多話了,臨走時,還是習慣叮囑。

“少爺,不要熬夜,電影看完就回房休息。”

宿時信沒有說話,只是朝他揮了揮手。

唐叔離開了,客廳裏只有電影的聲音在播放。

葉蜚聲聽了一會,準備上樓回房洗漱睡覺,她明天還要上早課。

然而就在這時,沙發上的人突然轉頭朝她看了過來。

燈光下,他的目光悠遠,眼角有一絲淺淺的笑意,直直地落在了葉蜚聲的臉上。

“不給我送生日禮物嗎?”

八月初八,是宿時信的生日。

十歲的葉蜚聲和宿之苦在灰頭土臉的碰了好多釘子後,仍舊不死心,想要在宿時信面前再好好表現一下。

“聲聲,我準備送給我哥哥一只手表,我攢了好久的錢。”

宿之苦把他的計劃說了出來,并打開他的鐵皮罐,讓葉蜚聲看自己攢的零錢。

數不清顏色的紙幣融合交織在一起,葉蜚聲驚訝的張大了嘴。

驚訝過後,她撓了撓臉,不好意思說道:“可我沒有這麽多錢啊,他除了喜歡手表,還喜歡什麽啊?”

“不知道,其實哥哥也沒有說過喜歡手表,我只是上次聽見他跟曲淮哥說打籃球的時候,把手表給弄丢了。”

宿之苦給她出主意,“要不我把錢給你分一半,我買個便宜點的手表好了。”

“不要不要!”葉蜚聲趕忙搖頭拒絕,她知道宿之苦攢這些錢有多不容易。

“我再想想辦法好了。”她這樣說着,其實完全沒有頭緒。

她根本不知道要送什麽禮物給宿時信。

從早到晚的想了一周,葉蜚聲既沒有錢,也沒有好想法,最後決定放棄。

她安慰自己,說不定宿時信根本就不喜歡她的禮物。而且他什麽都不缺,不管她送什麽,對宿時信來說都是多餘的。

雖然如此安慰自己,但葉蜚聲還是感到失落。

小孩子都想和大孩子在一起玩,并且希望得到他們的肯定。

這點肯定像是一塊敲門磚,代表她可以走進他的世界,得到他的庇護。

她希望,宿時信在收到她的禮物後,能夠對她說:“謝謝聲聲,以後可以和我一起玩。”

但很顯然,這只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宿時信從來都不理她。

直到那天放學回家,經過天橋下的小攤時,她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家新搬來的小攤,上面擺滿了各種陶瓷類的玩偶和飾品。

價格小貴,但葉蜚聲咬咬牙,也能買得起。

葉蜚聲看了兩三天,最終選了一個陶瓷籃球。陶瓷籃球的價格是裏面最貴的,葉蜚聲買了籃球後,接下來的一周都沒有吃午飯。

八月初八那天,葉蜚聲早早就來到了宿家。

她和宿之苦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滿懷期待的等待。他們想等宿時信從樓上下來後,第一時間送上禮物。

終于等到宿時信從三樓下來,他們立刻走上前,将手裏的禮物送了上去。

“哥哥,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宿爺爺當時在吃早飯,看到這一幕,笑呵呵的說:“時信,你看弟弟妹妹都給你送禮物,今天記得要請他們吃蛋糕。”

宿時信當面收下了禮物,但沒多看他們一眼,只對宿爺爺說:“好,我知道了。”

那時候的葉蜚聲以為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雖然宿時信沒有對他們說謝謝,雖然收到禮物的表情和語氣看起來都很冷漠。

但至少他說要請他們吃蛋糕了。

這在葉蜚聲看來,是一種邀請,一種傳達友好的信號。

那一整天,葉蜚聲都是快樂的。就算被葉曲棠逼着代她打掃完整個教室的衛生,她的心情仍舊雀躍。

晚上七點,他們回到宿家,有些忐忑,有些期待,等着宿時信邀請他們吃蛋糕。

但最後只等到了傭人拿着一塊小蛋糕過來,“少爺在複習功課,這個蛋糕是他讓我送給你們的。”

葉蜚聲有些失落,但看着捧在手裏的蛋糕,又升起了一絲竊喜。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讓她和宿時信近了一步。

她懷着這樣的心情,覺得自己下一次還可以做得更好。總有一天,宿時信可以将他們歸納到自己人的範疇裏。

直到傭人從三樓拎着一袋垃圾走了下來。

傭人将垃圾袋放到角落,又去收拾其他房間的垃圾,所以這裏暫時無人看管。

葉蜚聲确定自己當時只是出于好奇,想要看看宿時信會往裏面扔什麽。

結果,她看到了未拆開的手表禮盒,以及碎了的籃球瓷片。

想到曾經送出去禮物的下場,葉蜚聲輕笑了一下。

宿時信詫異于她的反應。

葉蜚聲走到玄關處的櫃子前,将下午進門時随手放在這裏的花束送給了他。

審美被荼毒了的花束。

葉蜚聲笑意盈盈,“祝你生日快樂。”

宿時信看着眼前花色雜亂,毫無美感的花朵,挑了挑眉。

他開始懷疑葉蜚聲在藝術創作領域其實毫無天賦,學了這麽多年也沒有建樹,甚至比一般的門外漢還要無知淺薄。

但他沒有說出自己的疑問,只是猶豫着伸手将花束接了過來。

克制住了全部的批評欲望,宿時信委婉說了句,“我不是很喜歡風信子的顏色。”

他建議道:“也許下次送花的時候,你可以多參考其他人的意見,讓花店店員幫你選擇也可以。”

葉蜚聲拍了拍手,仿佛扔掉燙手山芋,一派輕松。而且看起來并不準備接受他的意見。

“既然不喜歡。”

她笑着說:“那你就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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