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萌生不甘心的念頭
第36章 第 36 章 萌生不甘心的念頭
足球并沒有砸中他們, 而是在距離兩人一米處時堪堪落了下來,發出“砰”的一聲響,接着不斷地上下彈跳起來.
“砰,砰, 砰……”
似是葉蜚聲此刻的心跳聲。
他剛才轉身幫她抵擋的動作太快, 等到葉蜚聲反應過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挨得極近。
清冷的香氣環繞在她的周圍, 那閃着銀色光澤的海貝紐扣抵在她的唇邊。
微涼的觸感, 葉蜚聲心髒下陷, 整個人都仿佛懸在半空中。
有人跑了過來,匆忙喊着“sorry……”
宿時信的眼前是漆黑的柔順長發, 似一匹光滑的綢緞從他側臉拂過。
他呼出口氣, 強忍着左腿的不适,确認她沒事後,轉身, 從她身前退開。
清冷的氣息遠離,葉蜚聲同時往後退一步, 低頭,抿了抿唇。
宿時信擡眼,看着來撿球的人,棕色的長卷發, 是之前在醫院見過一面的年輕男孩。
richard将足球撿起來後, 看着他們又說了句“sorry”, 但臉上的神情卻完全沒有半分歉意。
“聲, 你還好嗎?”他看向葉蜚聲,表情裏有着某種幼稚的得意。
葉蜚聲此刻還沒從剛才的場景裏完全脫身,整個人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 聞言也只是輕飄的睨了他一眼,搖搖頭,卻說不出一句話。
宿時信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以為葉蜚聲是被吓到,再開口時很不客氣,“你的道歉沒有半分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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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你吸引女孩子的方式,那就太沒水準。”
不過是第二次見面,但他早已看清楚這個外國男孩對葉蜚聲懷着怎樣的心思。不過這種行為簡直太低級了,他連指出來都覺得浪費時間。
聽到這話,richard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看向這個有着冷峻氣質的男人。
對方顯然比他成熟,說出這些話時也似在批評一個毫無分寸的新手。
richard頓時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但他仍舊不服氣。
愛情是一種不講道理的東西,他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将葉蜚聲早早放下,但只要一見到對方,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便複又燃燒起來。
“至少我喜歡她。”richard大聲喊道,“可你呢?你喜歡她嗎?你不喜歡她,為什麽要把她綁在你的身邊?”
他為葉蜚聲感到不公,如果她是真的幸福,他可以退場,做個祝福她的觀衆。
然而,他每次看到的葉蜚聲,臉上都分明寫着不開心。
就像剛剛,他看到他們走在一起,葉蜚聲露出的笑也不是出自真心。
宿時信覺得這些話簡直荒謬,外國人還真是不管道德禮儀這套東西。
“請你自重。”宿時信聲音冰冷,臉上已有怒氣,牽過葉蜚聲的手腕,“不要對着別人的妻子說這番話,毫無禮義廉恥之心。”
手腕被完全握住,葉蜚聲注意到他的手掌很大,等反應過來後,又聽見他說了髒話。
在英語裏,是很髒的髒話。
葉蜚聲唇角微勾,心裏有清脆紙張撕開的破裂聲,仿佛窺見了宿時信不為人知的一面。
沉穩持重,長輩們心中的天之驕子,也會憤怒的吐出不堪入耳的髒話?
說實話,她都有些佩服richard,因為就連他們這種,在宿時信眼裏最為讨厭的私生子之流,也沒有享受過此等待遇。
他一向無視他們。
至少,richard收獲了他的關注目光。
richard本來還想與宿時信争論,但當他偶然看到葉蜚聲唇角的笑意,燃動的□□瞬間被澆了一盆冷水,就此熄滅。
一陣沁涼的風吹過,他這才像是意識到了自己有多可笑。
他的藍眼睛變得灰敗,很沒有底氣再去讨一個所謂的公道。
“soory。”這一次的道歉,多了些真情實感。
宿時信眼尾低垂,毫無所動,只有沾染上了什麽髒東西似的厭煩,牽過葉蜚聲的手越過面前的人,繼續往外走去。
一路無話。
眼看快要走出校門,葉蜚聲察覺到被握住手腕的大掌沒有松開,反而有一股力量在扯着她往下墜落。
她偏頭看去,宿時信臉色蒼白,額發上有一層薄薄的汗,冷風吹來,那些汗珠細密的貼在他的皮膚上,散發着驚心寒意。
心頭一跳,葉蜚聲目光下落,移到他的左腿上,這才察覺到他走路的姿勢怪異,近乎是扭曲的前行。
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她腳步立刻停下,将握着手腕的手掌反手一扯,宿時信突然停下。
他沒有說話,只有明顯的喘息粗氣聲,仿佛在壓抑着什麽。
葉蜚聲看了眼周圍,沒有找到休息的地方,她正在思考接下來要怎麽辦?是否要打電話找人來幫忙,卻聽見他的說話聲。
“怎麽了?”聲音清淡,仿佛與己無關。
葉蜚聲擡頭看去,仍舊是那雙清泠的雙眼,冷淡的毫無情緒。
一霎間,她沸騰洶湧的情緒沒有經過任何過程,便化為一潭死水。
甚而,演變為涼薄的諷刺。
她平聲說:“你出汗了,是太累了嗎?”
卻看見心裏的另一個葉蜚聲微笑嘲諷,“你在假裝什麽?你知不知道,你早已走漏風聲,你僞裝出來的正常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宿時信将她的手腕捏緊,感覺到左腿的痛意。
再先進昂貴的假肢都比不過原生自帶的雙腿,他雖然可以依靠假肢,将自己訓練的和常人一樣行動自如。
但那種行動自如也不過只能維持短暫的一段時間,一旦用力過猛,或者行走時間稍長,他就會被打回原形。
不得不接受自己作為殘疾人的事實。
宿時信擡頭,看着她沒有波瀾的眼神,疏淡,直白,不含任何情緒。
心裏忽然萌生了一種不甘心的念頭,因為他發現,她看一件瓷器的眼神,都比現在有溫度得多。
他嘆了口氣,偏頭低笑了下,就在這嘆氣與低笑間,心跳快了一拍,好似明白了某些東西。
再開口時,語氣裏有着自己都沒察覺的無奈和溫柔。
“趕快畢業吧!”
話題轉的太快,葉蜚聲忽略了他的語氣,只注意到他說話的內容。
“為什麽?”
宿時信将粘在她嘴角的長發撥開,對她說:“畢業就趕緊回國,遠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這算是提醒還是警告?
葉蜚聲沒有反應過來,又被他拉着往前走。
她跟随他的腳步,看着他吃力的往前走,手腕被攥得發疼,她也沒有喊出聲。
只是察覺到心裏有波瀾升起,忽而又很快沉寂下去。
唐叔的車就停在校門外,一看到兩人從裏面牽着手出來,趕緊上前,目光裏有着擔憂,“少爺,你沒事吧?”
宿時信搖頭,“沒事。”
他明顯不想多說的意思,唐叔也就沒再多問。
上了車後,牽着的手自然松開。
唐叔啓動車子,往前開去。
葉蜚聲坐在後排,和宿時信隔着一人多寬的距離,額頭抵在車窗玻璃上,右手覆蓋着剛被握住的左手腕,像是沉浸在一個尚未完全清醒的夢裏。
宿時信揉了揉左腿,等那股痛意緩解,朝旁邊瞥去一眼,就看到葉蜚聲又在發呆,那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唐叔邊開車邊問:“蜚聲,你下午很忙嗎?我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沒見你們出來。”
葉蜚聲眨了眨眼,終于回過神,回答:“下午有分享會,不算很忙,結束後我就出來了。”
唐叔說了句“是嗎?”,又轉而去問宿時信,“少爺,那你一個人在學校裏怎麽轉了那麽久,都去哪裏逛了?”
葉蜚聲知道他早就來了學校,是以唐叔問出這句話,并沒有什麽驚訝反應。
甚至,也沒有了探究下去的心思。
宿時信淡聲道:“沒逛哪裏。”
唐叔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這兩人聊天,又但他每次說的話,收到的回複既冷淡又敷衍,所以到後來,也就沒有了再開口的興趣。
車子開到半途,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夜幕降臨,道路兩旁的霓虹光影接連亮了起來,投在後座車窗上,照亮了兩張好看的面容,和兩雙有着相似情緒的清淺眼眸。
到家後,葉蜚聲不等唐叔拉開車門,便搶先一步下了車,“我先進去了。”
她語氣倉促又随意,不等宿時信答話,便快速走進房子。
唐叔詫異,看向宿時信,“蜚聲這是怎麽了?”
宿時信望着那道齊腰長發的娉婷背影,直到這道背影消失在視野裏,才轉過目光,淡聲說:“不知道,可能累了吧。”
唐叔皺眉,看着宿時信,又看了眼早就進了家門的葉蜚聲,心裏打了好幾個嘀咕,總覺得哪裏不對。
進門後,葉蜚聲在客廳沒有逗留,徑直上了二樓,推開房門,扔掉書包,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好一會,才沉沉呼出了口氣。
房間沒有開燈,目之所及都是濃郁的暗色。
她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搶先上樓來。
因為不想看到宿時信狼狽的模樣。
始終勉力維持着,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假裝他仍舊完整,擁有健全的四肢,健康的身體。
樓下車子關鎖的聲音傳來,葉蜚聲愣了片刻,然後下了床,走到陽臺邊。
她融于夜色中,一只手撐着欄杆,朝樓下看去。
朦胧的光線裏,宿時信謝絕了唐叔的攙扶,左手扶着腿,一步一步吃力往前走去。
路過一株玉蘭樹下時,夜風吹過,将他投在地上拉長的影子吹散得七零八落。
葉蜚聲撐着欄杆的五指,微微蜷縮,連同心髒也跟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