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歲琴
第1章 第 1 章 三歲琴
琴酒相信科學,可在今天,他的世界觀被打破了。
夜黑風高,很适合殺人放火。不過今天并沒有組織的任務,琴酒沒準備出門。
他坐在沙發上,看着手機裏BOSS發來的郵件,是新工作安排——或許不能這麽說,沒人會把組織的任務稱為工作。
新工作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地方,琴酒掃了一眼,很快決定了将要參與這個任務的人員。
可以把波本叫上。琴酒點開信息。
[明晚有個任務。]
[收到。時間地點任務內容?]波本的回複一如既往的快,琴酒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一點五十九分。波本這個點還沒睡,他隐約記得這兩天波本似乎也有任務在東京,估計還在外面執行任務。真是勞模。
[明天*&¥@
琴酒打字打到一半,忽然之間就有種不詳的預感,一種将要被襲擊的毛骨悚然感像電流一樣穿過身體,他幾乎是本能地要作出反應。
但還是晚了。實際上事情就發生在零點幾秒,完全沒有給他處理的時間,就這麽突然的、一點也不科學地,他家的天花板上開了一個洞,随即有什麽東西重重地掉進了他的懷裏。
觸感比視覺更快地感受到,掉在他懷裏的東西是有溫度的活物,并且有四肢。琴酒一只手拔槍,另一只手拽住這東西就要往外面一扔。
可就在看清懷裏的東西是什麽的時候,他停下了動作,很罕見地怔了幾秒。
“……?”銀白色的頭發,綠眼睛,熟悉的樣貌以及極為陌生的年齡。
一個人類小孩,而且是一個很像他的人類小孩。琴酒迅速作出判斷,視線在小孩身上轉了一圈,在确認小孩渾身上下只有一套衣服而沒有竊聽器後,他毫不客氣地把小孩扔到了地上。
小孩似乎有點傻,他的力道并不輕,小孩也沒哭,愣愣地坐在地上,捂着腦袋一聲不吭。
琴酒舉着槍對準小孩,一邊擡起頭看了眼頭頂上的天花板。
完好無損,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天花板開洞掉東西就好像是他發生的一場幻覺,除了地上坐着的小孩能夠證明這不是夢以外,再無別的痕跡能說明剛才發生了什麽。
很不科學。但事情既然發生了,就只能夠解決掉。琴酒站起身,打量了一會兒地上的小孩,約摸着他應該是三四歲左右,過于矮小,以致于他站起來的時候完全看不見小孩的臉。
于是琴酒蹲下,槍口抵住了銀色的腦袋,他冷聲質問:“誰派你來的?”為了防止小孩聽不懂日語,他還特意說了英文。
小孩終于願意擡起頭看他了,綠色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脫口而出的卻是另一種語言:“Ктоты”
這是……琴酒抓緊了槍,眼裏閃過一道厲色,按在扳機上的手指微動,幾乎有立刻開槍的打算。
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他強烈的殺意,還是又觸發了什麽不科學的機制,一張紙在這個時候掉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當琴酒擡頭去看天花板的時候,天花板依舊是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琴酒是絕對的唯物主義者,但此時還是很想說一句見鬼了。
他謹慎地撿起地上那張紙,翻過來的時候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
紙上面是一句莫名其妙到了極點的話:他叫黑澤陣,他就是你,對他好點~
黑澤陣?不可能。在琴酒沒有拿到代號之前,他曾經有一段時間就是用這個名字。簡單的話卻讓琴酒瞳孔微縮,一個極為不可能的猜測鑽進了他的腦海,很快又被他踢了出去。
不,這并不科學——雖然天上掉小孩這件事也不科學。但琴酒還是更傾向于有人借用了他的基因培育了一個小孩。
內容他絲毫沒信,紙的字跡更是讓琴酒感到詭異十足。紙上的字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每一個字勾起來的筆鋒、用力習慣、字跡走向,琴酒都無比清楚——這是屬于他的筆跡——除了那個波浪號。
琴酒從來不會無聊到寫這種波浪號,他當即覺得字跡很大可能是僞造的。但是這種字跡,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了,見過這種字跡的人大概率也死了。
他的心髒在胸腔裏猛烈跳動,比以往任何時候心率都要更快。
但琴酒很清楚這并不意味着喜悅。他厭惡任何突發情況和超出掌控的事。
所以是誰?
琴酒伸出手,想要進一步确認紙的材質,可下一秒,就好像知道他要檢查一樣,紙張在他面前自行燃燒起來。
燃燒對速度很快,他來不及搶救,面前就只剩下了一小團灰燼。
很好,唯一的線索又只剩下了面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小鬼。一個紙條上給出了日本名字,開口卻是在說俄語的小鬼。
他把視線重新落在小孩身上,在冷漠地盯着小孩看了足足一分鐘後,琴酒終于開口了,這一次同樣是用的俄語:“你從哪裏來的?”
琴酒會很多種語言,俄語也是其中一種,但大部分情況下,他并不願意使用這種語言。
可是這次,小孩估計是被他吓到了,什麽也不吭說,往後退了好幾步,背緊緊貼上了茶幾,把頭埋了起來,是完全拒絕交流的姿态。
“……”琴酒決定從今天開始,三歲左右的小孩将會是他最讨厭的東西。
行,不說就不說。琴酒露出一個冷笑,剛想要開槍,又覺得對付這麽小的孩子沒必要浪費子彈。
他伸出手,很輕松地就把小孩拎了起來。
小孩開始用力在他手裏掙紮,琴酒平靜地看着,覺得這都不能叫掙紮,他都提不起幾分殺意。
對他來說,殺死一個小孩就像路邊踩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小孩驚慌下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他感覺到有一點痛,但根本算不上威脅,虎口落在了小孩柔軟的脖頸上,他走神了,在想掐死小孩是不是不需要用全力。
走神并不影響他用力,虎口收緊,琴酒卻在發力的時候,驚訝地感受到了窒息感,仿佛在他準備掐死小孩的時候,同樣有一雙手掐着他自己的脖子。但他非常肯定自己脖子上空無一物。
琴酒猛地收回了手,小孩再一次摔在了地上。
好的,感覺也不用再試了,在小孩這次摔在地上時,琴酒感受到了同樣的疼痛。
琴酒想起來了,在第一次把小孩扔在地上的時候,他好像也有過一點痛感,只是被那會兒高度警惕的自己忽視了。
這下琴酒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這個小孩可能是科技産物了。
沒有什麽科技能夠将兩個完全不行幹的人的感覺連在一起。雖然也沒有哪種科技能夠在天花板上毫無痕跡地開洞。
琴酒感到了煩躁,他以前不喜歡小孩,現在則是非常讨厭小孩,但如果這個小孩是他自己的話……
平行世界?還是同時間線?琴酒很快想到了兩種可能。
也可能都不是。那張紙條很可能只是騙人的,可能是這小子單純邪門。
是個麻煩。琴酒又一次把黑澤陣拎起來,黑澤陣在他手底下僵硬着不敢動,估計是感覺到了害怕,他沒有理會,他從來不會關心別人的想法,哪怕是另一個自己。
三歲的小屁孩有什麽好關心的。
琴酒拎着黑澤陣,打開廁所門,把人扔進去,關門反鎖,一氣呵成。
好的,今晚就這樣,不能殺了就先放着。他需要休息,有什麽第二天再說。
---------
黑澤陣完全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這裏。
他只是在孤兒院裏睡了一覺,睡覺之前還抱着他的……他的玩具熊,為什麽醒來的時候卻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身上的衣服也不對勁,腦袋像是有醫生的手術刀使勁在裏面刮,院裏其他小孩都不見了,出現的卻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那無疑是一個很可怕的人,黑澤陣心想。但他總覺得……那就是自己。
長大後的自己。黑澤陣咬住嘴唇,也不知道這個念頭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腦海裏。是因為那個人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嗎?習慣也一模一樣,警覺時候的反應,拿槍的姿勢和對小孩的态度,還有很多很多細節都一樣。
可是又不全是一樣的。那個琴酒似乎比自己要更大一些。噢,他知道了那個男人叫琴酒,自己應該也有一個名字叫琴酒。
黑澤陣一呆,他現在是多大?三歲?他記得自己前幾天才偷看過護士寫的病歷本,上面寫他今年三歲零五個月了。
三歲……好小的年齡。黑澤陣覺得自己不應該只有三歲。可他的記憶卻停留在三歲的某個晚上,剩餘的就是一些零碎得無法分辨的記憶,光是觸碰想要回憶,都感覺腦袋要炸開。
黑澤陣從地上爬了起來,環視了一下四周,看見了洗手池和鏡子。夠得着,可還是什麽也看不到……廁所裏也沒有凳子,只有一個馬桶。
黑澤陣爬上了馬桶,意識到自己現在肯定比他認為的年齡要小很多。他站在馬桶蓋上,終于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雖然他剛才已經透過琴酒的眼睛,知道自己大概的樣子,但真正看到鏡子裏銀色短發的小孩時,他還是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等黑澤陣分辨出來這種頭暈是真實發生在身體而不是心理上的時,他已經倒在地上了。
好疼……黑澤陣按着腦袋感覺大腦裏面記憶亂飛,他一下好像是在孤兒院的床上躺着,一下又好像在封閉的房間裏拆卸着槍具,一下有人叫他黑澤陣,一下又好像是在叫琴酒。
“砰”,開門聲響起。黑澤陣卻沒有聽見。
琴酒黑着臉走了進來,再一次粗暴地把黑澤陣拎了起來。
這個家夥就不能安分一點嗎?他本來都要睡着了,卻被腦袋上的疼痛驚醒,走過來一看,果不其然是這家夥摔到了。
琴酒充滿嫌棄地把黑澤陣帶進了自己房間。
以他的原則,是絕對不會讓另外的生物進自己房間的。
這次例外。琴酒想。
他把黑澤陣扔在房間的小沙發上,從床頭櫃裏找出安眠藥,掰成小孩子吃的份量,塞進黑澤陣嘴裏,然後拎着他的腦袋就是往裏面灌水。
黑澤陣被他粗魯的動作弄得連連嗆水,他不耐煩地看着,等待着藥效發揮作用。
組織特效藥,什麽都很快。黑澤陣終于安靜了下來。
琴酒擔心黑澤陣的狀态會影響到自己明天的任務,于是勉為其難地從櫃子裏抽了件大衣蓋在黑澤陣身上。
至于床,他當然不可能分給別人。
哪怕是另一個自己也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