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還是三歲琴
第2章 第 2 章 還是三歲琴
黑澤陣在一片雪地裏穿行,他知道這是夢。
他很矮,很正常,他那個時候應該很小,跟在穿着深綠色大衣的男人身後,艱難地在雪地裏移動着。如果只是看這個時候的他,沒有人會想到他以後會如此高大。
雪的厚度早就過了他的腰部,他緊緊地跟着男人,沿着他開出來的路往前走。天已經完全黑了,也看不見星月,他們是從城市裏走出來的,回頭還能看見出城大路上那些飄揚的旗子,旗幟看不出顏色,聽不見聲音地飄揚着,上面的圖案模糊不清,他卻不需要看也深深地記得那圖案。
“我們要去哪裏?”他聽見自己問前面的人。
風雪越來越大了,他用盡全力大聲問道,想要把聲音傳到那人的耳中,顧不上一張開嘴,風雪就往他嘴裏灌。
那人的面容埋在厚厚的棕色毛領中,看不清楚,對方沒有回頭,低沉的聲音透過風雪傳到黑澤陣的耳中。
那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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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陣睜開了眼睛,一時分不清自己在哪裏。
他的目光觸及灰黑色的地板磚,緩慢地眨了眨眼,首先排除了孤兒院。
他又飛速地閉上了眼睛,保持着蜷縮的姿勢沒有動。他不知道為什麽,但本能在高告訴他,說這個時候他要保持警惕,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已經醒來了。
他豎起耳朵,認認真真聽了好久,什麽聲音也沒有。
房間裏沒有另一個人。他想,于是睜開了眼,在觸及周圍環境的時候,也就想起了自己在哪。
——在另一個琴酒的家中。
或者說是在另一個自己的卧室裏。
黑澤陣坐了起來,黑色的大衣滑落在地上,他有些驚訝,不知道為什麽另一個自己會給他蓋衣服——這不像是琴酒會做的事。
不過這件衣服并沒有起到什麽作用。黑澤陣打了個噴嚏,感覺自己還是感冒了,體溫也有些不正常。
他坐在那想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已經弄清楚狀況了,雖然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但他一定是來到了異世界,正好落在了成年版的自己家裏,不知道為什麽身體變小了,還失去了很多記憶。
他腦袋裏只剩下零碎的記憶,主要的記憶還都是三歲之前的。也難怪他剛醒來的時候會以為自己真的只有三歲。
黑澤陣跳下小沙發,把椅子推到房門處,然後試着站上去擰門把手。
擰不動,鎖得死死的。黑澤陣看了門把手一會兒,覺得自己需要一點工具。
只是具體是什麽工具,又要怎麽操作,他一點也想不起來。
他只好放棄離開房間,轉而開始探索這個房間。
腦海裏自己的聲音嗤笑着,讓他別白費力氣,既然琴酒會把他留在這個房間,那他肯定無法從裏面獲得什麽。
黑澤陣撇撇嘴,不相信腦海裏的聲音,堅定地在房間裏翻找起來。只是他把房間翻了一遍,卻什麽也沒有找到。他又餓又渴,房間內也沒有任何能看到時間的工具,他只能拉開窗簾通過天色判斷。
此時外面的太陽已經快要下山,說明他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他不高興地看着窗外,心想孤兒院雖然條件不算很好,但至少沒有讓他們餓過。他現在也只能想起自己在孤兒院的事,難免會有所對比。
他跑去卧室帶有的衛生間,踩着椅子想要喝點自來水。
擡頭的時候他的視線又一次碰到了鏡子。鏡子裏的他還是三歲左右的年齡,非常陌生,黑澤陣感覺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別人家的小孩。只是他做什麽,鏡子裏的自己也跟着做一樣的動作。黑澤陣撇嘴,鏡子裏的小孩也跟着撇嘴。他冷笑,鏡子也跟着冷笑。
“……”慘不忍睹,他怎麽可能是三歲小孩。黑澤陣在心裏想。他移開視線,忽然意識到,他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搜查過。
那就是他現在所處的衛生間。
這确實是很容易被忽視的地方。黑澤陣目光在衛生間裏一點一點地掃過。從肉眼上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勁,還是上手檢查一遍最合适。
很快,他找到了。黑澤陣站在洗手池上,踮起腳尖,勉強碰到了一個應該是機關的東西。
他果斷按下。空間裏随即響起機械運轉的聲音,黑澤陣腳下一陣晃動,洗手池連帶着鏡子正在往外慢慢移動。
好簡陋的機關。黑澤陣評價。裏面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他的猜想是對的。在密閉的空間完全打開後,他走進去後,發現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排排整齊排列的酒。
怎麽會有人在衛生間裏面藏酒。黑澤陣靠近酒架,擡頭往上看去。
每一排都是酒,幾乎沒有重樣的,各式各樣的酒随意地擺放在架子上,看上去并沒有得到很好的保管,僅僅只是放在上面。
黑澤陣看見最上面的架子上似乎放着一種他很眼熟的酒。但他的身高夠不着那瓶酒,椅子沒有辦法通過密室入口。
難怪琴酒完全不在意這裏會被他發現。黑澤陣收回視線。他的身高只能看得清最下面兩排。
都是陌生的字眼,英文,英文,還是英文。黑澤陣意識到失憶不只是讓他忘記了自己的經歷,跟着消失的還有很多知識。
比如他現在就看不懂這些英文。他一瓶瓶看過去,不期望能看見認識的文字。
等下。黑澤陣忽然發現夾在了一大排英文裏的別樣字眼。
這是……中國酒?紅色的包裝上面寫着漢字。
黑澤陣忍不住伸出了手,把那支酒從架子上拿了下來,打開了瓶蓋。
味道很好聞。試一口。黑澤陣這麽想。他之前在別人捐給孤兒院的小說上看到過,有人說是中國酒實際上是藥酒,可以治病。
試一口,一口……
黑澤陣猛地捂住心髒,心髒像是被用力揪緊,絞痛在下一瞬遍布全身,眼前的世界也跟着搖晃了起來,天花板在他面前旋轉,地板闖進他的眼睛,他摔倒在地面,酒瓶跟着重重地砸在地上,發出一聲響亮的聲音,他卻什麽也聽不清,耳邊嗡鳴聲連成一片,只聽得見自己在大口大口地喘氣。
是毒藥?為什麽……
他逐漸失去意識。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黑澤陣坐在地上,他攤開手心,修長的手指微微動了下,他意識到自己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腦海裏斷斷續續的記憶終于連成了完整的影片。他大部分的記憶都回來了,在大腦裏清晰可見。
三歲時候的事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是很久前的事了。黑澤陣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把這段記憶扔在腦後。
他現在是十九歲的黑澤陣,組織最年輕的代號成員,琴酒。
既然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那麽需要考慮的,就是之後要做什麽。
黑澤陣的視線在酒架上掃過,這一次再看,他一眼就明白了為什麽琴酒會在這裏放這麽一個酒架。
“皮斯科、科恩、基安蒂、貝爾摩德……”他低聲念出這些酒名,視線上移,停在最上排。
酒架上面對應的酒大部分他都在組織裏見過相應的代號成員,小部分沒見過大概是琴酒随手放入用來擾亂視線的。組織并沒有明确的上下級,一眼掃過去,架子上的酒也不是按照組織裏的地位排序,除了最頂上那排。
“朗姆,和琴酒。”黑澤陣勾了下唇。
看來這個世界的自己,已經做到了組織高層,并且虎視眈眈着朗姆的位置。
另一個自己的小心思。他能夠一眼看出來,是因為他們是一樣的人。
他從進入組織開始,就一直是沖着朗姆的位置去的。
黑澤陣離開了這個不算密室的密室,回到卧室,随手扯了套琴酒的衣服給自己套上。
他對着鏡子站了一會兒,鏡子裏的少年是他熟悉的樣子,身形高挑,神情漠然,綠眼睛鋒銳,眼神即使是在看自己的時候也是冷淡的,銀色長發自然地垂下,落在黑色的大衣上。
黑澤陣估摸未來的那個自己只比現在高一點點,可能更強壯一些,他穿對方衣服的時候沒有感覺到特別不合身,只覺得稍微有一點寬松。
哦,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現在身上一把武器都沒有。
恢複記憶後他能夠輕松地撬開琴酒離開時鎖上的卧室門,他走出房間,只是掃了一眼,就知道琴酒會把武器藏在哪裏。
同一個人的好處在于,能夠節約找東西的時間,以及能夠随意進入他想要進入的地方——不管是用的密碼還是指紋。
黑澤陣知道自己還在發燒,身體也比平時要虛弱,因此沒有多耽誤時間,只拿了常用的伯萊/塔,就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開始了無聊的等待。
黑澤陣擦拭着手裏的伯萊/塔,腦海裏複盤着昨天自己來到這裏後所發生的事情。
昨天他失去了記憶,但本能還在,他不止一次感受到了琴酒對他的殺意。在天花板上掉下那張紙條後,琴酒毫不猶豫地動手了。琴酒那時想掐死他,賦予了行動,卻沒有進行到底。中途松手後,就再沒流露過殺意。
黑澤陣沒有看到紙條上寫的什麽,但他認為如果是自己的話,不會因為簡單的一句話就放棄殺死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
以他對自己的了解,那次動手應該是嘗試,而沒有進行到底,只有可能是琴酒發現,殺死他也會導致琴酒本身出現一些問題。
例如在試圖掐死他的時候,琴酒也感覺到了不适。他們的感覺是綁在一起的。黑澤陣很輕松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只是不知道這種共感是單向的還是雙向的。黑澤陣眯了眯眼,手中的伯萊/塔锃亮如新,他舉起槍,對準了藏在電視機上方的攝像頭。
攝像頭極不顯眼,漆黑的鏡頭幾乎和電視機融為一體,如果這個攝像頭不是琴酒本人裝的,那可能連黑澤陣也無法找到。
很可惜,黑澤陣對自己過于了解。琴酒有着過分的掌控欲,以及一點被害妄想,會設想突發情況,并為這些情況都備好方案。如果是他的話,他也會留下什麽來監視自己,并且隔一段時間就會檢查一遍監控的情況。
另一個自己正在看着他。
他一定會露出很值得欣賞的神情。黑澤陣勾起嘴角,扣下了扳機。
如果共感是單向,黑澤陣會像現在一樣,像琴酒想要殺死他一樣,沒有絲毫猶豫地開槍。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