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明黛果然像只貓

甜味 明黛果然像只貓

回房間以後, 明黛睡了一個很長很長的覺。

長到她似乎化成一陣風,飄回明家,卻被母親一扇窗堵上, 讓她只能隔着窗看着裏面,她奮力拍打, 卻怎麽也沖不破這層隔閡。

夢裏的窗上起了層薄霧, 燭光下人影攢動,似是在親密摟抱, 似是在無休止地争吵, 總之,她看不清,拼盡所有力氣湊近, 也看不清。

橙紅的燈火似乎逐漸變成血紅, 像菌絲一樣, 纏滿整個別墅。

明黛醒來的時候, 頭暈目眩,她抱着腿,用膝蓋抵着額頭, 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心髒的痙攣做不得假, 夢裏的場景卻已經記不太真切。

她搖了搖腦袋, 試圖将這些讓人難受的感覺甩出去。

側眸時,通過窗簾底下透來的光判斷, 現在至少下午四點。

再睡下去,今晚她恐怕會睡不着。

明黛從床上起來後,一邊刷牙,一邊看有沒有重要的消息。

談青大概也在睡覺, 所以沒給她發什麽。

其餘的,一兩句話就能回複清楚。

全部處理完後,手機裏忽然冒出來了一條新消息。

頭像有些陌生,看到內容她才想起來,是上次說想和她進行一項公益合作,加上微信後卻沒下文的。

這次對方有備而來,發來一份項目書和數十張照片。

Advertisement

明黛暫且沒打開,而是點開對方的頭像。

原始昵稱是white,頭像是一只垂耳兔,朋友圈背景是風景照,應該是非洲大草原。

風景照下面一條朋友圈內容都沒有,明黛不太信任,沒着急回複,而是先點開了項目書。

是一個有關野生動物保護的公益宣傳片,拍攝地點在川西,時間在下個月,就如為她量身定制一般。

倒是寫得有頭有尾,她去搜證,基本對得上。

項目書裏負責人的名字,也能核實到。

她是公衆人物,對方要騙人,也需要先掂量掂量影響力,不然鬧大了就是自尋死路。

明黛試探着回複:【你們這個組織過往的宣傳片可以發過來看一下嗎?】

white:【當然可以。】

約莫兩分鐘後,對方傳輸過來了,明黛點開,發現裏面的主人公是游孟。

這下好辦了,她直接打電話過去問問。

經游孟口述,的确是正規組織,在國際上享有盛名,只是在國內比較小衆而已。

明黛:【那你具體給我介紹一下吧。】

white:【嗯。】

white:【上面是我拍的小動物,喜歡嗎?】

……

姜妤七點收工,約了明黛和梁崎八點半吃飯。

出門之前,明黛打算将明硯生特意給她買來的中藥喝了,每日一袋,管一周。

她高估了自己,好幾年沒喝這東西,一半都沒喝完,就忍不住跑洗漱臺吐了,甚至把胃裏的酸水都給吐了出來。

從衛生間裏出來,聽見敲門聲。

透過貓眼裏看了一眼,是談青,她就将門打開了。

經過一下午的休息,他恢複了往日平日的模樣,俊俏的模樣挑不出刺,氣質清冽而讓人感到舒适。

聞到房間裏的味道後,他的眉尖聚了起來,“什麽味道?”

“家裏人來看我,說我氣血盈虧,就開了幾副中藥。”明黛說着又有些反胃。

談青下意識伸出手,卻叫面前人愣住了。

“不是要吐出來?”他低眸看着她。

大腦在發蒙時,眼睛就會觀察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現在她正在看着談青掌心的紋路。

生命線很長,感情線只在木星丘分叉。

“……剛剛吐完了,只是還有點難受。”

“那喝點水。”談青轉身從茶幾上拿起水杯,給她接了杯溫的。

她慢慢喝完,再次拿起盛着中藥的碗,和藥中倒映出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這麽難喝的話,不必堅持。”談青坐在沙發上,擡眸望去,“補氣血的方法有很多,不是非得選擇最痛苦的這一個。”

明黛沒聽進去,直接捧着碗一飲而盡。

事已至此。

談青不再提建議,而是順着誇獎,“你很棒。”

“真的很苦。”

幸好有心理準備,不然明黛會貢獻出此生最猙獰的表情。

“嗯?”談青不怎麽生病,也很少吃藥。

“你要嘗一下嗎?”明黛放下碗後,瑩亮的眼睛順着他投來的視線,看了回去。

“怎麽嘗?”

他可是看見明黛将剛剛那一碗喝得幹幹淨淨。

“明知故問。”她直接撲向沙發,膝蓋壓在墊子上,一只手扶着靠背,一只手搭住談青的肩膀。

談青順勢低頭,攬住她的腰,以穩定她的身形。

這個吻,仍舊是俯身那方占據主動權。

苦澀發酸的味道沾滿了明黛的唇齒,卻被男人毫不猶豫地嘗了個幹淨。

可能是懷中人太甜,他還嘗到回甘。

吻着吻着,發現不對勁起來。

絲絲縷縷的甜味并非錯覺與幻想,而是真實存在這個吻中。

談青停了下來,而明黛充滿期待的眼睛看着他。

他說怎麽撬不開。

“藏了糖?”

“要不你再嘗嘗?”

這回明黛沒有拖慢節奏,而是主動地,袒露出自己的全部,好讓談青嘗到最為清甜的味道。

“桃子味的,對嗎?”他垂下睫毛,漆亮的眸要将她吸納進去。

剛接過吻,他唇上還有留水漬,平日裏淺淡的唇色,也被暈染成殷紅。

明黛大腦一瞬間空白,“嗯……”

“知道了,以後要多親你一會兒,才能感受到甜味。”比如她被親到暈乎的時候,才會有短暫的主動。

“可我不喜歡先苦後甜。”

并非談青沒有耐心,而是甜不需要苦來襯托,否則分不清,是真甜,還是假甜了。

就像現在。

明黛顯然在為上午将他“藏”起來而補救,是不是真想和他接吻,還不一定。

“就算是先甜後苦,我也認了。”至少甜味真實存在過。

他這番話中的意思,明黛似懂非懂,“你可能不知道,有一些人喜歡吃苦。”

“比如?”

比如,明教授和許教授,從小教育她要多吃苦,才能磨砺自己。

她要是從小養成習慣也就算了,偏偏她七歲之前生活在奶奶家,被照顧得細皮嫩肉白白胖胖的,是真沒吃過苦。

回到自己家後,生活天翻地覆。

比起身在苦中不知苦,明黛這種,要痛苦許多,她知道什麽是苦,也不願意接受,卻只能忍着。

見她沉默,談青換了個問法,“你呢?是心甘情願的,還是,根本不喜歡。”

“我不喜歡。”她道,“可從小到大,父母都是告訴我要忍着。”

一個人的習慣形成了就很難改變,談青不強求她說出口。

只是知道她會忍着後,就有更多的地方需要留心。

明黛果然像只貓,談青暗道。

看着精致嬌氣,卻又有着極強的耐痛能力。

-

晚上和姜妤一起吃飯,何茉林也到了。

這下姜妤有些尴尬,她其實是想讓明黛和梁崎聯絡下感情,不然接下來的戲份梁崎的狀态還和這幾天一樣,就不好辦了。

何茉林一來,她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明黛中午沒吃東西,晚上有些餓了,也不理會空氣中略微尴尬的氣氛,默不作聲地吃掉了一整碗菜。

“導演,我想和你聊聊喬玉誠僞裝成喬玉信給項藍送禮這段戲。”

出聲的并非在場兩位演員,而是何茉林。

“梁崎他不聽,但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給劇組追投的兩千萬上,考慮一下我的心情。”

姜妤放下筷子,嚴肅了起來。

“喬玉誠送給項藍的30份禮物,原型正是梁崎和我自己。”何茉林紅了眼眶,“他将這三十份禮物送給我時,告訴我,和我分別的每一天,他都在期待和我見面,攢下了三十份禮物,正好對應上我們異地一個月。”

當時的她有多感動,現在就有多惡心。

梁崎主動要求編劇在劇本裏加入這一情節,編劇聽完他的描述後,采納了他的意見,并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邏輯鏈。

可在這個邏輯鏈裏,送出禮物的喬玉誠是漫不經心的,看着項藍感動,他表面溫柔,實則不屑一顧。

他不過,是想玩弄這個女人。

看完劇本後的何茉林哭了一整晚。

那梁崎呢?也是玩弄她嗎?

她跑去詢問,得到的答案是肯定。

她不相信,也願意欺騙自己,只要梁崎答應删除這一片段,她就可以繼續将自己騙下去。

梁崎不答應。

何茉林幾近崩潰,卻還是難以下定決心分手,便央求他帶她來見姜妤。

只要姜妤同意,那就能删。

而梁崎沒阻止,就等于他默認,他答應下來。

姜妤現在對這位男主角心情複雜,一開始他形象貼合人物,還能借着關系給劇組拉來投資,她是欣賞的,現在很明顯他的私人感情影響到了自己的狀态和劇組拍攝,她自然而然有些不滿了。

“明黛,你怎麽看?”姜妤既不想得罪梁崎,也不想得罪何茉林,而明黛身後有談青撐腰,能讓她無所顧忌。

所以她将問題抛出去。

卻被梁崎打斷,“難受嗎?”

他對着何茉林說。

“我心都要碎了,梁崎。”

“那知道這幾天我都是裝的,你會不會更難受?”梁崎表情冷淡,語調平直,“就像喬玉誠,他不愛項藍,只是為了逗弄她,可項藍很開心,你也……很開心。”

“你想要的,難道是這份欺瞞的開心?”

“如果你願意自己騙自己,你可以一直開心下去。”他忽然話鋒一轉,“我也可以陪着你。”

“只要你不去追究,我根本不愛你這件事情。”

何茉林将眼睛瞪得很大、很圓,眼淚在裏面轉來轉去,最後在她低頭時,直接從眼球裏掉出來。

她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哭得很大聲,很難過。

明黛很少見成年人哭得像小孩一樣沒有尊嚴。

她知趣地避開目光。

談青說十點鐘來接她,她準時出門,還問了下姜妤要不要順路回去,結果被姜妤無情婉拒。

出門時她穿少了衣服,現在走向室外,身上乍然冷了起來。

談青朝她走來時,臂彎上挂着件薄外套。

“怕冷還不多穿一點。”

他遞過外套,随後身軀朝她靠攏。

從巷子裏吹來的風全被他擋住。

談青穿的不算厚,他脖子上的痕跡還沒消,因而穿了件高領的薄衫,外邊套了件深褐色的風衣,看起來板正硬挺,卻是他優越的個子和身材撐起來的。

明黛盡快将外套披上,拉拉鏈時才發覺,“這不是我的衣服。”

“剛買的。”

談青有她的房卡,卻一直沒用過。

察覺到今夜變溫,他便順路去買了件。

明黛還想問他怎麽正好買到适合自己的,又想及兩人朝夕相處,他便是用眼睛,也能量出她的尺碼來了。

餐廳到停車場還有一小段距離,走過去的路上,風越來越大。

何茉林透過玻璃窗看見談青後,忽然從餐廳裏追了出來。

她擋在了他的面前,擦了擦眼淚後道,“我到現在才知道爺爺和我說的“戲子無情”是什麽意思,梁崎,還有她,都是一路貨色。”

她說着,指向談青懷中的明黛。

聞言,談青将懷中人摟得更緊,“管好你自己。”

“我在提醒你。”何茉林憤恨道,“不然你和我就是一個下場。”

“外邊很冷。”念及舊情,談青道,“你快回去吧。”

“你是不是不信?那天我……”

“茉林。”談青打斷她的話,語調平緩下來,“你還記得自己寫過的一句歌詞嗎?”

何茉林一怔,披散着的頭發,随着風,淩亂地拍打着她的面頰。

他聲音冷靜而理智,是安撫情緒的天然良藥。

“那句歌詞,翻譯成中文就是,願你永遠都是你自己。”

……

烏黑的頭發纏繞在何茉林的頸脖上,不過她頭發太長,還剩下一截發尾在風中抖動着,稍不留神,就會被指尖的猩紅吞沒。

她的食指上,還戴着梁崎那三十份禮物裏包含的戒指。

銀色的戒指将那一點猩紅無限拉長,宛如一道警戒線。

談青和明黛已經到停車場。

漆黑通透的車前,寬敞飄動的風衣纏繞上對面人修長而流暢的小腿,而談青也的确将人拉進懷中,用外套将人緊緊包裹,随後低頭親了親懷中人的臉頰。

在寒風中親昵,對他們而言,或許是件浪漫的事情。

對何茉林而言,卻無比刺眼。

她不希望談青也變得像她一樣,也不希望明黛這樣朝三暮四的人還能得到一腔真心,從外套裏拿出手機後,她再次撥了個電話過去。

而通訊錄裏,這通電話的備注是——

何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