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相

第6章 第六章 真相

黑暗中出現了一個白色影子,等走近一看,竟是阿嗚。

“哎呀,你這個小家夥跟着我們幹什麽,我們這兒可沒有燒雞啊。”容辰打趣道。

阿嗚兀自走到兩人面前站定,一陣微弱的白光閃過,眼前出現了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少年對着兩人跪行大禮,“先前是我有眼無珠,多有不敬。求求二位公子,救救我姐姐。”

“我們不清楚事情全貌,又如何能救人。”容辰心中一動,面上卻不顯。

阿嗚低下頭,避開容辰的目光。猶豫再三 ,終是下定決心,“我姐姐她确實是忘了些事。”

卻說當晚段千淺收拾好了行囊,在偏房正要歇下,卻聽見祠堂外傳來一陣喧鬧。

“狐貍精快滾出來。”

“害了人就想走,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趕緊滾出來。”

“既然不出來,那大夥兒一起把這門砸開。”

......

見他們來勢洶洶,便知此事不能善了。段千淺不顧阿嗚的反抗,把聶宜和阿嗚鎖在屋子裏。沒等村民砸門,自己開了門。

祠堂前的空地上圍滿了人,高舉的火把照亮了一片天。

見段千淺走了出來,人群忽的安靜下來。忌憚段千淺狐妖的身份,一時間沒人敢上前。

曹母擠出人群,哭上了。“你這妖精害人不淺,害了那短命丈夫也就罷了,何必糾纏我那可憐的兒子。”抹了兩把淚,聲音陡然拔高,尖聲喝道,“今日我們就把這毒婦燒死,省得再禍害咱們。”

曹母指了指站在一側的穿着道士服老頭,“大夥兒別怕,我們專門請了這捉妖的先生來,諒她也不敢反抗。”

那老頭一副仙風道骨樣,聞言點了點頭,捋了捋長須,“這是千年狐妖啊,法力如此高深,定是害了不少人。”

周圍人倒吸一口冷氣,見他們面露懼色,老道才慢悠悠接道,“不過她遇到本道可算是遇到克星了,我已經封住她的法力,她現在與常人無異。”

“我就說怎麽我家總是丢雞呢,肯定是被這個狐貍精和他那狐妖弟弟偷的。”

“當時那聶宜就不該帶這個妖精回來,自打她來了我那兒子總是半夜突然哭起來,肯定是她害的。”

“我那平日裏身強力壯的哥哥上次重病,肯定是她害的。”

“燒死她。”

“燒死她。”

......

人們附和着,火光照亮了一張張猙獰的面孔,內裏藏着的是扭曲的歡愉。

段千淺靜立良久,冷眼看着一張張或認識的,或不認識的面孔。忽的輕嘆,“好,我該死,可希望你們能放過聶郎和阿嗚。他們從沒做過什麽壞事,都是我一個人的錯。”

見段千淺沒有反抗的意思,兩個青年拿了老道給的“捆妖索”,緊緊綁住段千淺。

衆人就在祠堂前架起了柴火,就要點火,那老道卻忽然攔住衆人。

“且慢,我算出這祠堂裏還藏着兩個妖孽,得一同除去。”老道閉眼掐指一算,神叨叨的說。

聶宜的學堂收容了許多上不起學的孩子,閑時又常常幫助孤寡老人耕作,在村子裏素有賢名。因此聽到要燒死聶宜,大家都有些遲疑。

“這祠堂裏就只剩下聶宜先生和那阿嗚了吧。這狐貍還好說,可聶先生向來對大家多有照顧......”人群中有人說道。

“你們口中的聶宜早已成了妖精,早已不是原來的人了。”老道不慌不忙的捋着長須,搖頭晃腦。“要是留下他,只會給你們帶來更大的禍患。”

“就是就是,你們忘了那天聶宜掐住那年輕後生嗎?眼睛都是血紅色的哩。”

“對呀,聶宜一個讀書人,還是個病秧子,哪來這麽大的力氣。”

“把他抓出來,燒死他。”

“燒死他。”

“不行,你們答應過我要放過他們的,你們答應過的!”聞言,段千淺面色一冷,不住掙紮着,凄聲慘叫,“不可以——”

沒有人理會段千淺,他們推搡着,向着祠堂偏房走去。

“我明明已經束手就擒,何苦還要連累別人!”段千淺目眦欲裂,“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

眼看着他們呢就要砸開房門,段千淺忽然發力,掙脫了繩索。掐住兩側阻攔自己的青年,只聽咔一聲,沒等兩人掙紮,就被掐斷了脖子。

段千淺雙目赤紅,面目顯出狐像。一步一步走進院子裏。肉體凡胎村民們,怎麽能抵擋住身負妖力理智全無的段千淺。砸門的吶喊的,一個接一個的倒下,血肉橫飛。

不知過了多久,祠堂陷入寂靜。

那老道本就是坑蒙管騙的,見情況不對,就想開溜。可段千淺哪能放過他,剛跑到祠堂門口,就被利爪穿心而亡。鮮血噴灑在祠堂門上,段千淺白裙被染成血紅,似索命修羅。

此時才匆匆趕到的,想要勸阻村民的村長等人,親眼目睹了老道的死亡,驚呼出聲。聽到聲響,段千淺猛地回頭,瞬間移過去,掐住村長脖子。

阿嗚終于沖破段千淺留下的防護法陣,奔出來,想要攔住段千淺。可此時段千淺理智全無,踢開礙眼的阿嗚,利爪劃開幾人的胸膛。一時間血肉橫飛,哭嚎聲四起。

段千淺這一腳沒收力,阿嗚又重傷未愈,直接被踢暈了過去。等他再醒過來,空氣裏彌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一具具面目猙獰的屍體,昭示着昨晚發生的一切。

在微熹的晨光中,阿嗚看到段千淺站在祠堂中央,眼神空洞麻木,一動不動。

阿嗚使勁拽着段千淺的衣角,段千淺輕輕動了一下。慢慢蹲下身,用不住發抖的手捂住眼,喉嚨裏發出嗚咽聲。“小嗚......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小嗚靜靜蹲在段千淺身旁,初陽從溢滿血色的地平線掙紮而出。不知過了多久,段千淺站起來,雙眼紅腫,嗓音嘶啞,“走吧,我們得讓他們入土為安。”

一人一狐忙了一整天,終于把所有人都埋到了祠堂後方空地。打掃了滿地的血跡,各自在沉默中入睡。

第二天一早,阿嗚被段千淺的驚呼聲吵醒。

“小嗚,村裏人都去哪了?我怎麽一個也沒找到,連村長都不在。”段千淺憂心忡忡,“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阿姐你不記得了嗎?”阿嗚試探道。

“記得什麽?我們不是今天要離開村子嗎,我本想去和村長辭別,卻一個人都沒看到。”段千淺歪了歪頭,似是不解,“不行我得去找找,怕他們出什麽事兒。”

“就是這樣,她記得所有事,獨獨缺了那天晚上的記憶。”阿嗚頓了頓,接着說到,“偶爾姐姐會一動不動的坐着,與那日一樣,目光空洞。到了晚上,就會被魇住,一遍遍的對着虛空道歉。”

“可等她醒來,又會忘記這些事。又以為村裏人只是出了遠門,固執的在這裏守着,等人回來。”阿嗚語速很慢,嗓音是與外表不符的低沉,“都怪我,沒能攔住姐姐。”

阿嗚低垂着頭,偷偷抹去眼角溢出的淚水。

五十多口人,在一夕之間全部喪命。沒有親身經歷過這樣的困境,誰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選擇,兩人一時之間有些沉默。

“能帶我們去祠堂後看看嗎?”容辰輕聲問道。

祠堂後有一大塊空地,四周種着柳樹,擋住了內裏的場景。穿過枝葉繁茂的樹叢,看到一個個土堆分散其中,土堆旁散落着香燭紙錢。雖沒有墓碑,但能看出土壤新翻的痕跡。

阿嗚默默上前,點燃香燭,叩首三拜。青煙袅袅升騰,帶着生者的愧疚,帶着逝者的不甘,在清風中消散。

“你姐姐的是心病,這得靠她自己走出來。抱歉,我們也幫不了她。”祁孽突然說道。

阿嗚眼中的光暗了下去,沉默的跟在兩人身後,離開了墓地。

三人回到祠堂,段千淺已經将聶宜安置在床榻上。

“他這是中蠱了,我得把蠱毒引出來。”容辰對段千淺說道。

“只要能治好聶郎的怪病,全憑公子做主。”段千淺後退幾步,讓出床前的位置。

容辰拿出個白瓷瓶,倒出顆白色藥丸。那藥丸剛一拿出來,頓時藥香四溢。房中人不由精神一振。

祁孽眸光微閃,眼神複雜的看了容辰一眼。段千淺與阿嗚不認識這藥,可祁孽卻是知道的。這藥丸不僅僅是上等靈藥,其中添加了一味淩霄草,極為難得。淩霄草數十年才能抽芽,近百年才能長成。就算是東海龍族要煉制這樣一顆丹藥也得等上百年。

這藥對重傷之人來說有奇效,但聶宜壽數已盡,就算是直接服用淩霄草也無法救活。為了解毒,實在是有些浪費。

容辰把藥丸遞給段千淺,給聶宜喂下去。又在聶宜手心割了一道口子,流出黑色的污血來。

污血滴落在地板上,彙成一灘。随着地上的血越積越多,流出的血慢慢變了顏色,成了鮮紅。鮮紅的血液滴到污血裏,引得那攤污血蠕動起來,那鮮紅瞬間被吞噬不見。容辰捏了個訣,将那攤蠕動的污血燒了。

随着那污血焚燒幹淨,聶宜一陣劇烈咳嗽。

“聶郎,你怎麽樣。”段千淺趕忙扶起聶宜,讓他靠在自己懷裏,輕拍後背。

聶宜緩緩睜眼,對上了段千淺擔憂的目光。記憶紛紛回籠,聶宜有些暈眩,輕聲喚道,“淺淺。”

只因為這一聲輕喚,段千淺失聲痛哭,“聶郎,對不起......對不起......”

聶宜盡力撐起身子,輕撫着段千淺的發絲,“淺淺乖,不哭了,不哭了啊。”溫潤如玉,一如當年。

聶宜還是沒能熬過當晚,他在段千淺懷中,走得很安詳。段千淺出奇的平靜,遵循聶宜的遺願,把他帶去了自己曾經生活的林子。

安葬完聶宜後,段千淺突然不見了。阿嗚四處尋找,在祠堂後面的空地發現了她。

段千淺一個人站在土堆前,良久,點燃香燭。在萦繞的煙霧中,阿嗚看不清段千淺的臉。

段千淺回到了祠堂,笑着給阿嗚交代了些事,進了聶宜所在的屋子。

“聶郎,我一個人有些害怕,所以我要來找你啦。”段千淺蹲下身,輕輕握住聶宜的手,低語呢喃,“不過我幹了好多壞事,可能追不上你啦,不過你不要生氣,我會努力去找你的。”

只見段千淺身影慢慢變淡,靈力也逐漸消散。與此同時,祠堂後一陣微風拂過,不甘的靈魂也随風消散。

恍惚之間,段千淺似乎看見了兩人初遇那年,豆蔻少女躲在樹後偷看。無意之間發出的聲響驚動了認真作畫的少年。那少年也不惱,反倒是眉目帶笑,遞了顆牛乳糖過去。

“姑娘可願入畫?”

阿嗚不願随祁孽回青丘族群,獨自一人回了姐弟二人曾經居住過的林間小屋,就在這林子裏守着,守着段千淺和祁孽。

至此,塵埃落定,是是非非都随着當事人的離去而難以分辨,容辰心中五味雜陳,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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