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烏鳴
第17章 第十七章 烏鳴
“爺爺,我回來了。”
“酒呢?”剛一見面,容擎宇沒顧得上關心孫子的情況,一上來就板着臉伸手要酒。“別給我說你又忘了。”
“沒忘沒忘。”容辰撇撇嘴,掏出放在儲物袋裏的秋露白遞過去,“爺爺你怎麽就只在乎酒啊,一點都不關心你孫兒。”
“哼,美酒可以常伴我側。而孫子能幹啥?十天半個月不回來一趟,有沒有都一樣。”
這次的确是在外面待得久了些,容辰聳肩讪笑,“我下次一定早些回來,我也可想爺爺了!”
“哼。”容擎宇懶得理會容辰,徑直看向一側的淩宓,“小淩兒也來了啊。”
“容爺爺好。”淩宓不敢造次,收起幸災樂禍的心思,乖巧應道。
“這酒是你帶來的吧,容辰這小子可不會記得這事。”容擎宇笑眯眯的說道,“是那躲在酒谷裏的老頭兒的珍藏吧。”
“咳……是的。”淩宓還是與小時候一樣,一副做了壞事被抓包的樣子,窘迫不已。
“拿得好!想當年我向他讨要一壇陳釀,卻死活不給我。如今拿了他這珍藏許久好酒,氣死這小氣的老頭兒。”
看容擎宇心情舒暢,絲毫沒有惱怒的跡象,淩宓松了一口氣。
“你這次來是想問我烏鳴的事吧。”容擎宇端起容辰遞過來的茶,嗅了嗅,“過熟茶沉,不可。”
“哦。”容辰應了一聲,将剩下的茶水一口飲盡,另起爐竈,再煮上一盞。
“爺爺料事如神,我正是想要向您請教此事。”淩宓接過容辰手中的茶具,煮起茶湯來。
“你們自己看罷。”容擎宇拿出一顆留影珠來,注入靈力,珠子頓時散發出白光,畫面由模糊慢慢清晰起來。
誅仙臺,矗立于玄仙山山巅。是上古遺跡,能分善惡,辯是非,因而一直以來都被當做罪大惡極者的審判和懲戒場所。衆人聚集在誅仙臺前,注視跪立于臺上的男子。
“擅制毒物,控人心神,害人無數。烏鳴,你可認罪。”
“......”
烏鳴被鎖仙鏈牢牢捆住,頭顱無力垂下,四周的侍從走上前,粗暴的擡起他的頭,将其面目暴露在衆人眼前。烏鳴雙眸輕阖,臉色慘白,呼吸微弱,在接連不斷的逼問下不發一言。
不知為何,看清楚烏鳴的容貌,容辰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真是要問起來,卻又說不上哪不對。
畫面還在繼續,烏鳴低着頭,不置一言。誅仙臺上亮起陣陣白光。罪孽愈深重,所起來的光柱便愈發多,而此時,竟然亮起了整整九束。
衆人嘩然,要知道上一個被處置的惡徒,以極其殘忍的手段屠了一村,就連老弱婦孺也未曾放過,可他也僅僅點亮了六束。
“呸,畜生不如的東西。”
“他害的人還不夠多嗎?還等他狡辯嗎?燒死他!”
“就是,還等什麽,燒死他!”
“燒死他!”
“燒死他!”
......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人,人群沒了顧慮,頓時沸騰起來。衆人自诩為正義之士,義憤填膺,叫嚷着要将罪大惡極的人打入地獄。
烏鳴看着義憤填膺的人群,忽然笑了起來,淺淡的笑意,卻直入眼底。
滾滾天雷劈下,引燃了薪柴。天雷籠罩下的人經脈寸斷,血肉燃盡,卻因禁制護住心脈不能咽氣,只得生生受了這九道天雷與焚身烈火。
煙塵散去,只留下一抔灰燼。
憤怒的人群大呼叫好,個別激進的甚至還想要将那僅剩的骨灰奪去潑灑,好真正來個挫骨揚灰。
情緒高漲的人們被誅仙臺邊的守衛阻止,上不得臺去。待圍觀群衆的熱情消退,漸漸散去,容擎宇與淩雲攔下了處理骨灰的侍從,收斂了散落在地的灰燼,裝進琉璃小瓶中。
畫面到此中斷,烏鳴最後留下的淡淡的笑意卻在容辰腦海中生了根,久久揮之不去。總覺得這畫面有幾分違和感,那樣的笑意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臉上。
“烏鳴的狀态似乎不大對勁,虛弱至極,像是受了重傷。”容辰深深皺起眉頭,“就算是罪大惡極,也應該在大庭廣衆下公開羅列罪行,而後懲處,不應該動用私刑。”
“我記得父親他未曾下重手,只是為了防止逃脫,才将他捆了,直接帶去玄仙山。”淩宓補充道。
“沒錯,我們也曾質疑過。但天族的人解釋說,是烏鳴自己妄圖逃脫不成,被守衛發現,守衛為了控制住他而誤傷。再加上關押之地陰寒萬分,由于沒得到及時的治療,寒氣入體,傷情由此惡化加重。可奇怪的是,烏鳴一心研制蠱毒,疏于武學,身體力量甚至比不上農家強壯些的漢子。這樣一個人,又怎能從重重禁制的天牢中逃脫,這傷來得着實蹊跷。”
說到這,容擎宇頓了頓,“我們到的時候已經臨近審判,由于證據确鑿,烏鳴狡辯不得,因此便未深究此事。”
“天牢關押的都是重犯,每個囚犯的舉止行動都被嚴格記錄,又怎麽會忽略一個烏鳴。”容辰沉下臉色,“我看他們是故意的。”
淩宓補充道,“這事我也聽說過,烏鳴惡貫滿盈,看守他的獄卒正好親人因感染毒蠱而亡,所以不但不理會他的傷勢,還總是克扣飯菜。其他人也樂得見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他的行為。”
“不要低估人群的力量,當一幫人聚集在一起,總是能輕易共情,從而被鼓動。”容擎宇嘆了口氣,“都說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也。可人非草木,真正能做到心平氣和的只有聖人。”
“敢問爺爺您為何會收斂那烏鳴的骨灰,又将它置于何處?”淩宓将煮好的清茶奉上。
“逝者長已矣,往事皆成空。我與淩雲将裝着他屍骨的琉璃瓶置于玄仙山下青玄寺中。”容擎宇思緒飄遠,悠悠嘆了口氣,“只不過後來我再去青玄寺,琉璃瓶已經不見了,不知是被何人帶走了。”
聽完烏鳴的事,容辰腦子裏亂糟糟的,所有蹊跷聚在一起,卻找尋不到一根明确的線索将他們串聯起來,這管中窺豹一般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酒足飯飽,交談結束,淩宓先行離開院子,回房休息。容辰則被容擎宇單獨留下,小院中只剩下爺孫倆。
“你想查這件事我不攔着你,只是其中兇險難以估量,你真的想好了嗎?”容擎宇緊盯容辰,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達靈魂深處。
“是,我要查。”容辰坦然與容擎宇對視,目光堅定,眼中仿若有光芒閃爍。
“好好好。”從容辰身上,容擎宇仿佛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也是這般意氣風發,管他什麽艱難險阻。容擎宇不掩贊賞,捋捋胡子,滿意的笑了笑。
“不過我倒是對那個叫祁孽的小子很感興趣,等有機會定要去看上一看。”
“爺爺他是我朋友,你別......”容辰急忙道。
沒等容辰說完,就得到爺爺的一個爆栗,“我就是去認識認識他,你爺爺我是那種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人嗎?”
容辰揉揉生疼的腦門,有些委屈,“難道不是嗎?”
聞言,容擎宇吹胡子瞪眼,作勢還要再打,容辰腳下生風,一溜煙就沒了影。
“哼。”看着容辰的背影,容擎宇無奈的搖了搖頭,被氣笑了,“這小子。”
“诶,你什麽時候種的桃樹啊?這桃兒長得挺好啊。”小院中立着一棵桃樹,樹上綴滿蜜桃。一個個白裏透紅,煞是可愛。整個院子都彌漫着桃香。淩宓看準一個又大又紅的,伸手欲摘。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淩宓被拍得一個哆嗦,捂着被拍紅的手背,叫嚷起來,“哎呀,你幹嘛,不就摘你一個桃嗎,至于嗎?”
“這是留給祁孽哥的。”容辰不理他,繼續查看桃樹上有沒有壞果。
“诶,我說你這樹上這麽多桃兒,你祁孽哥哪能吃得完。再說我這不是幫他先嘗嘗味道嘛。”
“行吧,接着。”容辰挑挑揀揀,選了一個個頭最小,青紅交加,明顯品相不太好的,抛給淩宓。
淩宓看了看桃樹上挂着的,個大飽滿能掐出水的蜜桃,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殘次品,翻了個白眼,“你就給我吃這個?”
“不想吃就還給我。”容辰伸手欲搶。
“哼,都送出去了,你又怎麽好意思來搶。”淩宓才不給容辰機會,擦洗幹淨咬了一大口。
這桃兒果皮薄軟,汁多肉滿,入口清甜不留渣。一口下去,滿滿的汁水爆出,鼻中口中皆是桃香。
一個桃兒吃完,意猶未盡。還挺甜,淩宓看着這一樹的桃子,有些眼饞。
“你這桃兒不會是用靈石養着的吧”
“是啊。”
“啧啧,奢侈,真是奢侈!要長出這一樹蜜桃,少說也要上萬靈石。”淩宓一臉肉痛,“敗家啊,真是敗家!”
容辰時刻注意着淩宓的動向,眼疾手快,攔住偷偷摸摸想要摘桃的手,“山上還有幾棵桃樹,真想吃就去那兒摘。”
“我是看這樹上有個蟲子,正想把它趕走。”被當場抓包,淩宓聳肩讪讪一笑,“既然這兒沒我什麽事,那我就幫你去看看另外幾棵桃樹啊。”
看着淩宓颠颠兒往外跑的樣子,容辰忍不住笑出了聲。
山坡上種滿桃樹,遠遠就能聞到桃香。豐碩的果實壓彎了樹枝,個個飽滿圓潤,“這麽多桃兒,竟還舍不得讓我吃一個,真是小家子氣。”
淩宓嘴上抱怨,動作卻不停,摘了幾個又紅又大的桃,捧去溪邊洗幹淨。
一口咬下去,沒有甜蜜糯軟,只有酸澀的汁水充盈口腔,與想象中的味道相差甚遠。
“呸呸呸......怎麽這麽難吃。”淩宓酸得直皺眉,五官都皺到了一起,忙把手中虛有其表的桃子丢遠,憤憤不平譴責容辰,“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淩宓又折返回容辰院中,見容辰正往樹下添加靈石,“不是,容辰你也忒不地道了,那桃是人吃的嗎?人能吃這麽酸,這麽澀的東西嗎?”
“你不是想吃桃嗎?我已經告訴你哪有了,只不過那些桃樹都是第一次結果子,不好吃又能怪誰?”容辰忙着,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淩宓。“我院裏的這棵雖然也是第一次結果,可它是一直用靈石養着的,長出來的果子自然是頂好的。”
“我就不信我今天還吃不到一個桃子。”
語未落,淩宓提掌向容辰擊去。容辰不慌不忙,起身躲過淩厲的一掌,繞轉身子擡袖回敬一掌。掌風淩厲,淩宓不由一驚,調轉方向,回身躲避。還未落地,掌風接連而至。
“喲,有進步啊。”淩宓揉了揉被擊到的左肩,調笑道。
“你也不賴啊。”容辰亦是笑道。
兩人相視一笑,俶爾拳掌相交,頃刻間過招數十下。淩宓沒能靠近桃樹,容辰也沒能讨到好處。戰局膠着,容辰還記得護住桃樹,四周的草木全都折了,唯有桃樹連一片葉子都沒能落下。
不知是誰一不小心洩露了一絲內力,穿過圍牆,将隔壁院子裏的茶盞擊碎。
啪——
清脆的杯盞落地聲響起,兩人的動作僵了僵。
“你們倆搞什麽呢?快給我出來。”隔壁傳來容擎宇的咆哮。
“爺爺......”
“容爺爺......”
剛才還嚣張的不行的兩人,此刻卻像兩個鹌鹑一般。
“哼,既然閑得沒事做,那咱們過幾招。”
這天下午,容辰與淩宓在容擎宇淩厲的攻勢中上跳下竄,把淩霄山跑了個遍,這一下午過得可謂是充實不已。
深夜,兩人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卧房,雙方俱是一副狼狽的樣子,站在房門前相對無言。
“......”
“......”
“睡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