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惟

李惟

這會兒,李惟剛洗完兩竹筐的衣服,準備去晾曬。

錢香瞧着四周無人,就上前把她攔下了,“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麽還有心情洗衣服?”

“怎麽了?”李惟慢悠悠起身,放置好澡豆,拿身上的抹裙擦了擦手。

李惟現在算是長公主的貼身婢女,用不着幹這些費力的雜活,她只需平日端茶倒水,陪公主解悶就好。

“行了,你快別幫我洗衣服了,”錢香瞥了瞥嘴,“前院那幾個丫鬟嬷嬷都在說你閑話呢!”

李惟暗中嘆了口氣,不是很在意這些。

錢香抓着她的手腕,往前院走,“一群長舌婦,猴嘴裏吐不出象牙,惡心死人了!”

李惟笑了一下,“去做什麽?”

錢香氣呼呼的說道:“自然是去教訓她們!你有長公主撐腰難不成還要怕她們?”

兩人一同去了前院,在月洞門後面就聽見那群人的議論,李惟停住腳步,錢香不解地看着她,随即,只見她從身上摸出一個破舊的荷包,給自己倒了一把香瓜子。

錢香睜大眼睛,低聲道:“什麽意思?”

默然半晌,李惟笑道:“看樂子。”

公主府規矩森嚴,最忌諱下人生事,她若真和這群人吵起來,落到長公主耳朵,那才是中了別人的奸計。

“你們聽沒聽說,長公主前兩日就因為她會沏茶,賞給她一片金葉子!清露跟在長公主伺候多年,何曾有過這麽大的賞賜。就我看啊,長公主身邊最信任的兩個貼身丫鬟要換人了。”

“白夢書是銮衛的首領一定不會走的,危險的是清露,過不了多久她肯定會被李惟頂替......咱們也都小心點才是,這李惟看着安安靜靜,實則心眼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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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李惟剛入府兩個月,手腳勤快,又會看人臉色,讨人歡心,這些衆人都看在眼裏。

“李惟這狐媚子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長公主竟然就瞧順眼了!”

“她能有什麽本事啊,不過是仗着自己識了幾個大字,花言巧語呗。”

錢香白了她們一眼,心道:“才不是呢,她之前救過長公主一命,所以長公主才把她留在府中。”

李惟神色不為所動,繼續嗑手裏的瓜子。

其實,倒也不是救過長公主一命,只是那日長公主遭遇暗殺,李惟把她帶到院中藏了起來,躲過一劫,而後過了不久,銮衛就趕到了,想必就算她不出手,長公主也會性命無憂。

至于,長公主為何将她帶回府中,她也不清楚緣由。

李惟出身貧苦,家中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老母親,是個寡婦人家。

以往都是李惟給人家做些針黹生活,又或者尋來些髒衣物漿洗,賺來幾分銀錢,而她們所說的識字,也就只讀過一本三字經。

不過,這公主府确實是個好地方,原本能混上一口飯吃她就已經很滿足了。現在,她不但每月有二兩銀子拿,而且還管吃管住,這可比她之前在家嚼鹹野菜的生活好太多。

李惟暗自竊喜,忍不住又對未來小小的展望了一下。

她現在有了東都的戶籍,若是她真能爬到貼身丫鬟這個位置,那她就可以既能領月俸,還能時不時的得賞錢,要是這麽算下來,一年十二個月,一個月二兩銀子,這一年下來她能賺二十四銀子,抛去必要的花銷,攢下二十兩銀子是沒問題的。

二十兩銀子!

錢香看她一直在傻樂,嘴角抽搐了一下。

財色動人心,李惟眼睛亮晶晶的,思路也越來越清晰。

銮衛的月俸好像更多......要不她以後早起一個時辰,偷偷在柴房練劍?争取進入銮衛。

思索間,白夢書踏進院子,背負着雙手,觀望了一圈,瞥見一道身影,涼聲道:“李惟,別藏了,長公主在找你。”

聽到有人叫她,李惟堪堪回過神來,忙不疊地應了一聲。

就如那些人所說,白夢書認為李惟是個阿谀谄媚之人,并不待見她,且對她一直沒什麽好臉色,可李惟就是能熱臉貼個冷屁股,她滿面春光,屁颠屁颠地就跟了過去。

正說着壞話的丫鬟和嬷嬷吓了一跳。

李惟看了她們一眼,并未理會。

天暗了下來,白夢書走出公主府,踩着馬镫翻身上馬,目光移到她臉上。

李惟捏了捏手,弱弱地問道:“白姐姐,我要去哪裏找公主殿下?”

對于她的讨好,白夢書不屑一顧,沉聲道:“太初宮,一炷香趕到。”

李惟:“......”

這是要她要跑斷腿嗎?

白夢書已經策馬而去,漸行漸遠,李惟吸了口氣,提着裙子朝太初宮跑去。

一炷香後,李惟果然氣喘籲籲的出現在太初宮門前。

白夢書倚靠在馬車旁,上下打量着她,冷笑道:“倒是小看你了,居然真趕來了。”

李惟雙腿酸軟,靠在牆上半晌才喘勻了氣,整理好衣服,走出兩步問道:“公主殿下呢?”

白夢書道:“還沒出來。”

大抵明白怎麽回事,李惟神情有些尴尬。

她被愚弄了。

可那又能如何?上前和她理論一番,還是打一架?李惟掂量了一下自己,選擇打碎了牙齒往肚裏咽,得罪她就是給自己找罪受,為了銀子,還是先忍一忍吧。

她很識趣,悄悄往角落挪了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看向不遠處的馬車。

方才那裏好像一直有人在看她。

是那個驅車的馬夫?

恰有微風吹拂,馬車的簾子掀開了些,李惟歪着頭,目光閃動,看到了一點緋紅色的官袍。

白夢書注意到她的視線,出聲提醒道:“那是裴家馬車,別什麽人都惦記,裴鶴玄可是當今聖上炙手可熱的新貴。”

李惟不禁屏息,腹诽道:“果然,讨厭一個人,連呼吸都是錯的。”

她低下頭,看到自己的鞋子愣了一下。

适才跑得太急,鞋子磨破了一個洞!

李惟先是心疼了一下自己的鞋子,而後若無其事地擡起頭看向別處。

總之,她不能表現的太明顯,這地方都是達官顯貴,只要不大驚小怪,沒人會注意到她。

馬車從兩人面前緩緩過去。

裴鶴玄低垂着眉眼,似是在考量什麽。

喬彥遲疑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公子認識方才的婢女?”

不然為何在此等候許久,直到她人來了才離開?

裴鶴玄淡聲道:“見過一面。”

喬彥在他小時候就跟在身邊侍奉,這麽多年過去,要是說裴府裏誰最了解裴鶴玄,喬彥當之無愧。

他在這兩人之間品出了一點別的味道。

他道:“公子是想做什麽?”

裴鶴玄笑了一下,反問道:“你在想什麽?”

聲音十分好聽,溫柔又內斂,随性中還帶着一絲慵懶的味道,喬彥打了激靈,瞬間明白自己想錯了,“沒想什麽。”

裴鶴玄道:“今日咱們追殺的人叫溫華,當初是以門客的身份招入公主府,我本以為,赫連筠的本意是招男寵,如今再看,他這個男寵的似乎有些功夫。”

“關于那些門客,百官都說他們是長公主私下養男寵,”喬彥細細地想了一下,“公子現在是懷疑那些人不都是男寵?”

“公主府雖然有銮衛,但都是女子,”裴鶴玄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眼底裏面透出的光讓人捉摸不透,“看來長公主并不滿足于此。”

喬彥謹慎道:“公子想要如何?”

裴鶴玄看着他,道:“你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怎麽就不上道呢?”

喬彥臉上裂開一道縫隙,他方才居然蠢得以為公子對她有意思,“公子想要收買那個婢女做棋子?”

裴鶴玄稍稍擡了一下頭,眸子裏盛滿笑意,“公主府不好安插人手,又不可能派人潛入,收買她身邊的人,難道不是最好的方法?”

他說得雲淡風輕,喬彥卻不由得怔了一下,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不必,我親自來。”裴鶴玄面容清冷,手指摩挲着茶杯,漆黑色的眸子看起來很深邃。

忽然吹來一陣涼風,李惟打了一個噴嚏,安撫着胸口,心中狐疑道:“不會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吧?”

一個多時辰後,遠處走來一位衣着華麗的女子。

李惟整理好儀容,上前一步,默默跟在身後。她不知長公主在宮裏經歷什麽,但隐約看出她的臉色不怎麽好。

白夢書收斂起方才嚣張的氣焰,也低着頭跟了過去。

赫連筠斜睨了一眼白夢書,示意她跟一同進馬車。

待馬車開始前行,赫連筠攥緊手,狠狠砸向茶幾。

這次在回宣州的路上,二皇子赫連霆已經派人暗殺過裴鶴玄,然而結果顯而易見,他失敗了,甚至還折損了不少自己人。

可裴鶴玄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如何抵擋這麽多次的暗殺?

真是處處和她作對!赫連筠咬牙道:“溫華如何了?”

白夢書心中惶恐不安,“清露已經讓郎中看過了,應該已無大礙。”

赫連筠越想越氣,道:“清露這個蠢貨,本宮不過是讓她從門客裏挑個人暗中跟蹤裴鶴玄,結果她居然選了一個只會三腳貓功夫的溫華!”

白夢書不敢接話,擔心自己受到牽連。

“本來以為裴鶴玄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如何抉擇,”赫連筠深吸了一口氣,“既然他選擇做太子詹事,那我們也就不必再留什麽情面,他應該為自己的年少輕狂付出代價!”

白夢書了然,道:“屬下這就安排人行動。”

“不,你親自去,這次暗殺不允許失敗,裴鶴玄必須死,”赫連筠似是想到什麽,掀開了簾子,“李惟,你跟着白夢書,掩護她的行動。”

李惟一頭霧水,擡頭看着她,“要做,做什麽?”

赫連筠道:“本宮給你一個晉升的機會,你自己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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