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身世

身世

闖進屋子的丫鬟,慌慌張張地跑到陳老太太身前,低聲道:“二房的大公子與一名女子私通,被人瞧見了。”

陳老太太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登時癱在椅子上,過了許久,命身邊的老嬷嬷以她身體不适為由,散了宴席,留下幾位當事人。

“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您老臉色好像不太好看。”赫連筠怎會不知發生了什麽,這一切都是她的謀劃。

只是,陳老太太哪裏還有什麽心思應付她,說兩句身體不舒服,就要起身離開。

赫連筠也走出席位,燦然笑開,開口緩緩說道:“如此,我也就先離開了。”

不知為何,李惟心裏感覺怪怪的,把東西交給李挽後,擡頭看了她一眼。

李挽低低喚了一聲,“十五。”

然而李惟并未聽見,跟着長公主出了屋子。

內院鬧得雞飛狗跳,外院也也不安寧,賓客走前鬧得亂哄哄的。

赫連琅聽聞這件事,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了,“鶴玄,此事可是真的?”

裴鶴玄點了一下頭。

赫連琅臉頰上的肉隐隐抽搐,捏緊拳頭,“他怎能在這個時候惹出亂子!依大将軍的脾氣,聽到醜聞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應下這門婚事!”

裴鶴玄道:“殿下,當務之急是先解決問題。”

“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還能怎麽解決?”赫連琅冷着臉,狠狠的瞪了一眼遠處的陳墨謹,似是在責怪他的監管不力。

裴鶴玄面不改色的說道:“殿下,陳墨華就算再怎麽沉迷美色,也不會在這個緊要關頭與女子私會,孰輕孰重他是能分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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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琅不解道:“什麽意思?”

裴鶴玄道:“陳墨華很可能是遭人陷害。”

“什麽人會陷害......”赫連琅猛地睜大眼睛,“你說是皇姐陷害的他?”

“殿下,我們需要證據。”裴鶴玄說得很委婉。

只要找到證據他們完全可以反咬一口長公主,赫連琅想到這一點,心驟然安定,上前一步握住裴鶴玄的手,“鶴玄,之前是我的錯,我不該疏離你。”

“......”

裴鶴玄最反感的就是別人擅自碰他。

他不着痕跡的抽出手,道:“殿下事務繁忙,談何疏離,是下官行事唐突了。”

這人恭恭敬敬,是在挑不出什麽錯,赫連琅稍稍安了心,道:“那這件事,就先交給你處理,你來查找證據。”

裴鶴玄道:“下官定當竭盡全力。”

路過的赫連筠看着舉止親密的二人,不禁皺起眉頭。

上午兩人還是相互疏離,這會兒怎麽就握起手了?

思索間,她想明白了,赫連琅一向是遵循禮法之人,裴鶴玄這人精料定了這一點,于是趁着陳家那位出事惹太子不滿,他見縫插針讨好赫連琅。

赫連琅雖然窩囊,但也是個謹小慎微的人,過了今日,以後怕是難再信任陳墨謹。

明着示好,暗中設局,裴鶴玄果然不是什麽善茬!

赫連筠咬着牙道:“禍害。”那日真該殺了他!

李惟:“......”

“裴哥哥。”廊下跑來一位女子。

是蘇夢莘,李惟識得她的聲音。

“倒是郎才女貌,”赫連筠眉梢一挑,看向李惟,“你覺得如何?”

李惟點了下頭。

赫連筠道:“你也覺得不錯?”

李惟擡起頭看着遠處的兩人,又點了下頭。

身世高貴,熟讀詩書,實為良配。

“是嗎?”赫連筠唇角牽動了一下,“二人言行舉止情真意切,估計也是好事将近了。”

李惟抿着唇,密而卷翹的睫毛恍若翩飛的蝶翼。

赫連筠笑了笑,收回視線,“今日之事,你做的不錯,本宮給你放三天假,錢就去庫房支吧。”

“是。”李惟道。

兩人朝着府外走去,赫連筠忽然問道:“平日裏,也不見你買衣服首飾,你攢這兒多錢,是想做什麽?”

李惟心裏盤算着那三十兩銀子,小聲道:“奴婢不敢說,奴婢說出來會讓公主笑話。”

赫連筠拿指腹點了一下她的腦袋,“說,本宮不笑話你。”

李惟咬了咬唇,真就把實話說了出來:“奴婢日後想買個家。”

裴鶴玄沒去理會眼前人的抱怨,而是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臉上浮現一個冰冷的笑意,蘇夢莘瞧着莫名感到毛骨悚然,“裴哥哥?”

“買個家,倒是頭一次聽說,”家這個字眼對她來說也很陌生,赫連筠頓了頓,“其實你大可以跟本宮說,待本宮了卻心願,日後肯定給你找個好人家。”

李惟沉默了許久,“那也是別人的家,不是奴婢的。”人不能靠別人,只能靠自己,這是李寡婦給她的教訓。

生養她的人尚且如此,莫名其妙嫁到別人家,怎麽可能過好日子。

聽她話裏的意思,是不認李寡婦的,赫連筠道,“你既然覺得李寡婦不是你的母親,那為何還要奉養。”

李惟沉默了片刻,“她生養了奴婢,但奴婢不覺得那個地方是家。”

小時候,李寡婦說她是破爛堆裏撿來,所以給她幹活是應該的,後來她長大了,李寡婦就說那些都是氣話,李惟是她十月懷胎生出來的。

赫連筠有幾分驚詫,然後輕輕笑了笑。

孤月高懸,直到上燈時候,國公府才處理完此事。

醜聞已經傳出去了,丢失的顏面無可挽回,陳國公血脈偾張,盛怒之下,打斷了陳墨華的一條腿以示家威,陳老太太心疼的不行,但也沒辦法。

至于芷揉,郎中已經讓看過了,她确實懷了三個月的身孕,而陳墨華也認下。

陳墨華的母親劉氏悲痛欲絕,跪在祠堂裏大哭。

與大将軍這麽好的一樁婚事,就這麽讓他給毀了,她能不傷心嗎?

過了一會兒,陳墨華冷靜下來又覺得冤,本來只是一段露水情緣,誰料她私自留了孩子,難道錯不在她身上?

陳墨華覺得有人在構陷他,陳國公卻以為他不知悔改,畢竟兩人抱在一起所有人有目共睹,沒有誰脅迫誰一說,他有什麽可冤枉的?

更何況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三個月的身孕是不争的事實。

芷揉哭得跟淚人似的,說自己是跟着戲班子混進來,之後兩人一見面,便是難舍難分。

劉氏看着那人,忍不住怒火上前和她撕扯,而後又不解恨,嚷嚷着要把人殺了。

陳國公聞言當即掀翻了桌子,讓人把芷揉看管起來,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準看望。

李挽從祠堂回來已經過了子時,身邊的陪嫁丫鬟曼娘伺候着她梳洗,想起夫人自宴席結束就悶悶不樂,就寬慰了幾句。

也是,發生了那種事,怎麽可能高興的起來。

曼娘熄了一盞燭火,道:“夫人,安心歇息,這是二房的事,無論如何都和咱們扯不上關系的。”

李挽側頭看向窗外,“我不是在想這件事。”

曼娘更心疼了,“夫人是在想長公主的那番話?”

李挽揉了揉太陽穴,披着了件衣服起身走到窗前,“也不是她。”

曼娘有些糊塗了,“那是何事?”

屋裏阒然無聲,一陣風掠過,能聽見院裏的竹葉簌簌作響。

李挽望着天邊的圓月,啞着嗓子道,“我好像找到妹妹了。”

“妹妹?”曼娘手裏熄蠟燭的剪刀都拿不穩了,“夫人,可是說的......三姑娘?”

李挽道:“是公主身邊的侍女,李惟。”

曼娘倒是完全沒注意這個人,“侍女......三姑娘怎麽可能會去做丫鬟?夫人是不是認錯了?或者重名?”

李挽抑制不住心頭的悲傷,喉嚨發出哽咽聲,“做姐姐的怎麽可能認錯妹妹,她就是十五啊。”

李惟的生辰是八月十五,所以母親為她取名為十五,寓意一家人都能團團圓圓。

可團圓這兩個字眼對于平襄王府的人,太奢侈了。

隆安十年冬,平襄王接下皇家聖旨出征北狄,然而途中遭遇暴雪,于逢骨關戰死,平襄王妃殉情,譽王九死一生,逃回幽州。

隆安十一年春,平襄王長女李挽入東都成親,平襄王弟弟李軻再度奪回逢骨關,斬殺北狄大将阿玉滿,祭兄長,卻于歸途中暴斃。

隆安十五年夏,北狄再次入侵,平襄王長子李欽迎戰,腹背受敵,遭暗箭,不治而亡。

隆安十五年秋,譽王接手平襄王軍隊,橫掃敵陣,徹底擊退北狄,凱旋而歸。

短短不過五年的時間,平襄王府如今只剩下一個不滿十歲的小世子。

嘉祐帝念及他年紀小,讓他留在東都,但李挽替他拒絕了。

沉默片刻,曼娘問道:“若她真是夫人的妹妹,那她為何不來認你?”

李挽道:“肯定是有原因,不然她一定回來認我的。當初麓水城被北狄攻破,到處都是北狄人追兵,我與她雪地裏失散,之後再也沒見過,那時她只有十歲,天寒地凍的,我真不知道她能走到哪去,找了這麽都多年,我都以為,都以為她已經不在了......”

她引開追兵後,在回去的路上暈倒了,之後再醒來,是在山下的一家獵戶,可那時已經過了三天,她回去找妹妹,人早已經不在了。

獵戶說那裏時常有野獸出沒,小孩子怕是兇多吉少。

李挽堅信她還活着,可就是杳無音信。

曼娘心中大喜,激動道:“那夫人打算怎麽做?要不要奴婢立刻去找她。”

李挽道:“先不要輕舉妄動,明日你跟我出門,打探一下消息。”

這次,她不會再弄丢妹妹。

哪怕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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