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飯錢

飯錢

天色漸晚,李惟心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之後就坐在那裏安安靜靜地喝茶,不知喝幾杯。

裴鶴玄發現她情緒低沉,實在于心不忍,挪走了茶壺,道:“先吃。”

李惟頭都沒有擡,露出一段雪白的後頸,低聲說着,“在等一等吧。”

裴鶴玄才不管,拿着筷子往她盤裏夾了幾塊豬肉,“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

李惟沉思了片刻,放下手裏的茶杯,想到裴鶴玄居然是她記憶中第一個給她夾菜的人,“大人,其實我更喜歡吃魚肉。”

這肉有點葷。

裴鶴玄眉頭微蹙,道:“你想讓我給你挑刺?”

“沒......你會錯意了,”李惟有些發窘,揉了揉耳朵,“我只是随口一說,你不要多想。”

說話間,雲子秋敲了兩聲門才走的屋子,“實在不好意思,我回來的時候迷路了,耽擱的時間有點長。”

李惟笑了一下,道:“沒事,先坐下來吃飯了。”

謊話張口就來,分明是跟蹤喬彥去了,裴鶴玄眯了一下眼睛,“是嗎?藥鋪也就隔了一條街,這也能迷路?”

“初來東都,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也是在所難免,”雲子秋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敵意,擱下了藥袋子,徑直坐到了李惟身邊,“恩人,你的手已經包紮好了?”

“嗯,我們先吃飯吧。”李惟見他滿頭大汗,想拿出袖子裏的帕子給他擦一擦,可她哪是個精細的人,身上帶着那條是裴鶴玄的。

雲子秋笑了一下,很禮貌的伸出手,“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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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拿起一雙筷子放在他手上,避開視線說:“吃飯。”

雲子秋:“......”

他道:“恩人,不介紹一下這位兄臺嗎?”

李惟聞言,把兩人相互介紹了一下。

裴鶴玄閑閑一笑,雲子秋得知他的身份後仍是不卑不亢,“原來是聲名遠播的裴大人,今日得見,真是小輩之幸事。”他敬完茶,又看向李惟,“恩人,沒想到你還認識這樣一個大人物。”

用完飯後,裴鶴玄見桌上的空盤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他根本沒動幾筷子,而雲子秋心事重重,吃的也不多。

他瞥了一眼李惟的小肚子,肉眼可見的鼓了起來!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不回家。”李惟撐得不行,站起來的時候,身子還晃了一下。

裴鶴玄道:“你不回家去哪?”

“不回去,”李惟撫了撫胸口,“我離家出走了。”

雲子秋一口茶險些沒噴出來,“恩人,你怎麽......還挺叛逆,那你現在住哪啊?”

李惟朝他一笑,“還沒想好......”

雲子秋嘆息道:“沒事,如果恩人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走,我在這邊有個老宅,院子挺大的,肯定有多餘的空房。”

李惟沒多想,當即就答應了,“好——”

裴鶴玄打斷道:“好什麽好,他是什麽人你就跟着人走,你是三歲小孩子嗎?”

雲子秋看了一眼外面的時辰,想到還要見一個人,這會兒耽擱不得,“恩人,這有五兩銀子,要不你先住客棧吧,我還有點事,得先該走了。”

李惟本是要拒絕的,但他執意要給,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雲子秋走後,裴鶴玄叮囑她兩句也離開了。

雅間裏就剩她一個人,李惟把桌上最後兩塊糕點吃完,起身離開,正下樓梯時,店家叫住了她。

“姑娘,你把帳結一下!”

“......”

李惟的身子瞬間定住,僵硬地轉了個頭,露出一個和善的笑。

店家眉頭好似打了一個結,喊道: ““想在泰和樓吃飯不給錢?”

星月微明,李挽略略打扮了一下,讓曼娘打點好院裏的人,就偷偷從國公府的後門出來了。

曼娘一直留着神,生怕後面有人尾随,穿過一條暗巷後,她才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咱們去見的那個人可靠嗎?”

李挽的心一陣失落,“說實話,我也不敢斷言,雖說他是父親的幕僚,可時間過得太久,他們的行事蹤跡我一無所知,還是要留心些。”

曼娘小聲道:“這算是人走茶涼嗎?”自從平襄王戰死,王府就再也無人問津了。

李挽搖了搖頭,“不算的,樹倒猢狲散,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效忠父親,而父親也有能力統領他們,這其中,有的人性情兇悍并不馴順,而有的人老謀深算,城府深沉,他們或許會看在父親的面子上為我辦事,可時間長了,他們就不會再聽我的話了,我并沒有號召他們的能力。”

曼娘心中又是一陣凄楚,“那小世子能不能讓他們聽話?”

“這些人都是看實力說話,弟弟年紀太小了,還需要再等上一段時間。”李挽想起往事,嘆了口氣道,“就比如說蘇爾勒,此人就是一個桀骜不馴之人,那時父親在北境已有威名,但蘇爾勒毫不畏懼,仍在父親的地界占山為王,因為是被父親設局擒獲,心中十分不滿,愣是用那一股子蠻勁兒掙斷繩子,打傷十幾名親兵,在軍營裏叫嚣,最後還是父親親自上陣将其拿下。”

聽到這人如此難辦,曼娘緊張道:“那夫人去見他,豈不是很危險?”

“我不去見他,蘇爾勒身高九尺,出現在東都太顯眼了,”李挽邊走邊仔細地思考着,“這次我要見的人是父親身邊的謀士雲劍屏,不過,老人家已經到了花甲之年,來的應該是他的嫡孫雲子秋。”

她不太相信裴鶴玄,所以還是要留個後手。

月光下,雲子秋約莫是聽見腳步聲,擡起眼來,笑眯眯道:“郡主來遲了。”

李挽摘下帷帽,沉默了幾息後,道:“雲公子,這次我着急叫你回來,是有要事相商,但因事關重大,所以未敢寫在信上。”

雲子秋緩緩說道:“我想,郡主要說的應該是找到了自己的妹妹。”

李挽震驚道:“公子知道?”

“很巧,來的路上就遇見了,”雲子秋想起李惟揮刀的樣子,忍不住誇贊了一下,“令人驚豔,頗有将軍身上當年的風範。”

李挽焦急道:“她與人交手了?可有受傷?”

“來的路上遇到兩個無知的莽夫挾持我,三姑娘見義勇為,出手救了我,”雲子秋停頓了一下,雙手抱臂,“不過她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

李挽道:“她生過一場病,被一個叫李寡婦的人販子養在身邊。”

雲子秋點了下頭,“原來如此,但她還能使出季師傅教給她的功夫,人應該沒有被養廢。”

李挽道:“我這次叫公子來,就是希望你能帶走她的。”

雲子秋眉梢一挑,這倒和他想的不一樣,“郡主就沒想過讓她恢複記憶?”

李挽蹙緊了眉頭,很認真地說道:“現在還顧不了那麽多,她在長公主手下做事,估計已經發現了身份,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為什麽不能留在這裏?”雲子秋看着李挽,“郡主在擔心什麽?”

李挽道:“裴鶴玄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裴鶴玄這個人确實危險,”雲子秋嘴角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但他對三姑娘的心思......好像不單純。”

裴鶴玄圖謀甚大,背後又有家族支撐,若他有心扶持太子,那麽他最大的敵人就是譽王,而對付譽王李惟絕對是一把好刀。“除了利用還能有什麽,”李挽擡頭看向雲子秋心中不解,強做鎮定,“什麽意思?”

話不投機半句多,雲子秋只好直接點明道:“我認為郡主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先認回自己的妹妹。倘若此事讓別人搶到先機,先入為主,那裴鶴玄三言兩語就能破壞你們姐妹二人的關系,郡主應該不想看到那樣的局面吧?”

他絕對不能成為李惟最信任的人。

天已經完全黑了,夜風吹拂。

李挽的心陡然一沉,手臂無力垂下,她想過先認回,但又不敢輕舉妄動,怕犯錯,畢竟此事一旦讓長公主知道後果難以預料,“還是要私下認回,可我現在根本見不到她。”

雲子秋笑了笑,道:“如果事情按照我的計劃進行,那郡主的妹妹應該還在泰和酒樓......”

李挽怔了一怔,道:“多謝雲公子,你是特意将她留下來的?”

雲子秋摸着下巴,頗為認真的說道:“當時裴鶴玄也在場,我只能用些委婉的方式将她留在那。”

李挽狐疑道:“什麽方式?”

雲子秋醞釀了許久,心裏一邊喊着慚愧,一邊坦言道:“我說請客,但沒付錢。”

李挽表情有些無奈,“你......”

吃飯的時候,他們都是各懷心思,雲子秋頓了頓,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裴鶴玄偷偷試探了一下我,他懷疑我的身份,可他在我離開酒樓的時候并沒有跟上來,估計是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處理,至于是什麽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裴鶴玄這個人藏的太深了,雲子秋觀察他的時候,中間就像是隔着一層出碰不到的白紗,無論如何都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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