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話
夜話
赫連熙狡詐多疑,拿娃娃親搪塞是不可能的。
李惟将人打發後,就看見雲子秋和楊序瀾坐在一處打太極,兩口白牙閃閃發亮,都在睜眼說瞎話,一點正事都沒有。
夏侯梨白跟着赫連熙沒什麽話說,做完飯就跟着他離開了後廚。
王府沒那麽多規矩,一頓飯大家都坐在一起吃,但都心照不宣的看着那兩人,大概只有蘇爾勒守着眼前的一盤燒鹿筋,悶頭吃飯。
李绛捏不準姐姐什麽心思,但總之不太滿意這樁婚事。
李惟漫不經心地夾着菜,看見赫連熙做得面條,下意識地避開。
這一幕落在赫連熙的眼裏,眼神越發暗沉,手裏端着的燒酒一飲而盡,燒酒辛辣,刺得他心髒發疼。
失控和克制,不斷地在他心頭來回拉扯。
兩人目光相碰,李惟不輕不重地按住了他的手腕,“鹿血喝多了容易上火。”
說話的聲音很輕,只有指尖冰涼的觸感停留在手腕處,赫連熙身體不由得僵了僵,陡然口幹舌燥起來,根本沒有心神去聽她在說什麽。
李惟看了不覺好笑,收回手,輕聲道:“不是我小氣,只是這東西喝多了确實不好。”
赫連熙嗯了一聲,視線偏過來,長腿不小心碰到了桌腿。
對面的楊序瀾聽到動靜,往這邊看了一眼,居然在赫連熙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慌亂。
吃個飯動靜這麽大?
夏侯梨白以為是李惟身體不舒服,不小心碰到了椅子,“是不是受涼了?”
Advertisement
三年裏,日複一日的磨練,就算再怎麽天賦異禀,也過得很累。
她這一路走來真的吃了很多苦。
李惟纖長的睫毛動了動,“沒事。”
赫連熙看她穿的衣服大都單薄,手指微微蜷曲起來,回味着夏侯梨白的話。
過了一會兒,大家吃完飯都去各忙各的。
李惟回了卧房,将窗子關緊,沐浴完,在書桌前溜達一圈拿了本書就躺回床上,腳還穿着木屐。
本來就不愛書,這會兒累的要死,書無非是起個催眠的作用。
赫連熙見屋子沒滅燈,忍不住敲了幾下門。
夜已經深了,李惟翻了個身,随手披了件衣服,去給人開門,“王爺這個時辰敲門?”
赫連熙回手掩上門,轉身看她的時候眼睛泛着紅,“想過來看看你。”
在滴水成冰的天氣,李惟挪開了目光,撥了撥爐子裏的炭火,讓火燒得更旺,“王爺,我好歹也是一位女子,你是一點都考慮我的名聲了?”
屋裏暖意濃濃,赫連熙心髒砰砰地直跳,沒忍住,下一刻把人抱在懷裏,“我真的很想你。”
赫連熙抱着她的手都在發抖,眼裏的痛苦濃的都化不開,李惟下意識下拽住他的後衣領,但還是沒動手,以她的力氣将人騰空掀出去不是問題,但關鍵是她得罪不起這個位高權重的攝政王。
言語間嘲諷幾下也就算了,要是真動起手來......倒黴的還是她。
李惟想光明正大的進入軍營,但只憑借她一個人的力量難如登天。
她需要赫連熙的權勢。
房中一片靜谧,赫連熙喉結滾動了幾下,用齒尖咬着她的耳垂,聲音中帶着隐忍,“想替你弟弟去軍營?”
李惟整個身子繃緊,極力掩蓋自己心思,但還是被他看穿了。
赫連熙見她不應聲,傾身将她整個人壓到門板上,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吻的很輕,像是生怕驚擾了什麽。
來之前,因為那碗鹿血,他喝一碗苦澀的黃連湯,此時嘴裏還殘留着濃濃的苦澀。
李惟忍着羞赧一點一點地卸了力,極為艱難的說了一句話,“你不是什麽都知道嗎?”
“從你拿起那把刀我就知道,”兩人彼此靠得很近,赫連熙手掌覆在她的腰上摩挲,胸膛起伏得愈加明顯,“三年裏,有沒有想過我?”
他說得無比深情,也很悲傷,李惟嘴唇輕微翕動了一下,避開了視線,保持着沉默。
赫連熙生怕這一切是一場夢,扳過李惟的臉,逼迫她和自己對視,望進她的眼睛,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眼角,一遍一遍的确認這是個活人,但自己卻一臉委屈,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很想你,我快想瘋了......我真的以為你死了......”
李惟有所觸動,氣勢收斂起來,咬着下唇,一句都未曾答複。
赫連熙輕吸了一口氣,攬着她的手一點點收緊,鼻尖親昵地摩挲在一起,“你親親我好不好?你從來都沒有主動親過我。”
他原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耐心,但現在看來,李惟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壓抑和克制的欲望如決堤般翻湧而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親你?”李惟啞然半晌,實在忍無可忍,将他的手從衣服裏抽出來,微微一用力,一個跨步把人按在了床上。
赫連熙被她壓在身下,短促的喘了一聲,低低說了一句,“你喜歡在上面?”
不知道什麽時候兩人的手變成了交握,李惟道:“上下我都不介意,但我要先和王爺談一筆交易。”
赫連熙臉色變得很快,幾乎一瞬間黑了臉,“我們之間不能談交易,我喜歡你,也會對你負責,而且來之前我就得到了你姐姐的認可,無論如何我都會娶你。”
李惟道:“王爺東都一手遮天,是因為聖上的寵信,但你手裏沒有兵權,一旦失了聖心,那就和馮仲啓沒什麽分別,讓我去軍營,我可以幫王爺更進一層樓。”
赫連熙道:“夫妻之間相互扶持?”
和他交握的手心已然出汗,李惟有些不自在,咬牙道:“蘇太傅有意迎娶大将軍秦百嶺的小女兒,王爺難道不擔心自己地位?我覺得我們的交易很劃算。”
赫連熙道:“不是交易,你是我的妻子,我可以為你做一切事情。”
“......誰跟你是夫妻?”李惟覺得他是喝大了,“王爺應該清楚我們兩人之間無論有多少情意,都勝不過彼此眼中的利益。”
赫連熙道:“那我甘願放棄現在的位子。”
壓在人身上說話總歸是不太正經,李惟想要起身,卻被赫連熙大手緊緊握住了腰。
三年前做赫連熙的棋子是她心甘情願,因為那時候她确實喜歡赫連熙,她也曾幫助過自己,給她帶來一絲溫暖,這些她并不否認,但她很清楚自己是什麽身份,無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平襄王府确實沒落了,他們一直都是不平等的,在那場棋局裏,她愚昧無知付出了代價,但那時候的她輸得起。可現在不同了,她不想在去求證赫連熙的對她有幾分真心。
“王爺一定要和我糾纏這些事?”李惟無聲地呼了口氣,“我做不了後宅裏的人......做個別的什麽倒是可以。”
赫連熙貪戀這一刻獨屬于兩個人的靜谧,根本沒心思和她談論這些事,赫連熙吻了一下她微濕的掌心,仰起頭再次吻住她的唇,手沿着她的腰身摩挲,“可我只想娶你,你只能是我的。”
李惟只穿了件單薄的中衣,隔着布料能清晰感知到對方的溫度,她似是感覺到什麽,臉上發燙,把人按了下去,“你......”
“李惟——”就在這時,雲子秋推門而入,隔着屏風,看着眼前這一幕挑了下眉,随即收回腳,關上了門。
床上的兩人當場僵住。
赫連熙目光直勾勾看着她,質問道:“他進你屋不敲門?”
語氣明顯聽得出有幾分不高興。
李惟皺了下眉,把人推開,起身走下床,去屏風後面穿好衣服。
赫連熙眼神有一瞬得異樣,又問了一遍,“他進你屋子為什麽不用敲門?”
李惟道:“本來就約好了這個時辰商量事情。”
赫連熙似乎鐵了心要問個明白,道:“半夜在你屋子商量?”
李惟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彎刀,在關上門前丢給他一句話,“你獨守空房吧。”
赫連熙:“......”
他頓時感覺自己頭上綠油油,雖然不太可能,但心裏就是不舒服。
在幽寂茫茫的夜色中,蘇爾勒和雲子秋站在走廊的盡頭。
李惟拎着刀朝他們走去。
雲子秋不知從那裏得了來的折扇,甩手展開,遮着面容笑道:“如果你不方便,可以不用過來。”
李惟道:“下次進來敲門。”
蘇爾勒一頭霧水,不由地問雲子秋,“你進女人房間不敲門?”
“我也是沒想到,下次一定,”雲子秋頓了一下,“我瞧着魏王對你也不錯,不如你将就一下?”
蘇爾勒反應過來,睜大雙眼,愕然道:“那個狗東西也在屋裏?”
李惟道:“......說正事。”
雲子秋抿了下唇,收起了方才那副做派,遞給李惟一張紙條,“寧王那邊傳信,回東都的事都準備好了,依計劃行事。”
李惟停下腳步,看向雲子秋說道:“準備一下,五日後回東都。”
雲子秋笑了一下,“還用準備什麽?人去不就行了,萬壽節為了給皇帝準備禮物,咱們就沒錢了,實在沒什麽可帶的。”
李惟大步往前走,“指揮使給你的折扇不錯,梨白和當鋪老板關系不錯,應該能當個好價錢。”
蘇爾勒嘿嘿一笑,“我早就跟你說了,你這小心思,瞞不住姑娘。”
雲子秋道:“你不要總惦記着我好吧,我都快窮死了,而且我也是好心,儀銮司指揮使有錢,夏侯這個庸脂俗粉跟着他,不會吃虧的。”
李惟從馬廄裏牽出馬,把刀綁在馬背,“所以你就用一把扇子,把人賣了?”
“這上面可是有前朝顏大師親筆題詞,價值千金,可遇不可求的,”雲子秋垂下眼眸,“而且她跟着我們也危險不是?”
李惟輕哼了一聲,翻身上馬,“以後有你後悔的,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