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因為我需要逃避……
chapter28 “因為我需要逃避……
宋湜也難得會有這麽确切的答案:“對。”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 祝京南冷笑了一聲,那聲音很輕,鑽進夜裏, 又格外清晰。
“阿也,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單純?”
他突然這麽問, 宋湜也皺起眉。
她扭過頭, 在一片微弱的光線中找到他的眼睛,夾槍帶棒說道:“有, 而且不止一個人。我覺得單純沒什麽不好的, 單純和愚蠢有明顯的界限,你如果想要借此諷刺我愚蠢,勸你閉嘴。”
她重新躺下來, 還是背對着他, 再度用被子遮住臉, 說:“我困了, 要睡覺了。”
祝京南合上雙眼,仰起頭,良久之後, 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他看向宋湜也留給他的單薄背影,他當然覺得單純很好, 她的善意、天真, 甚至是幼稚,構成了這二十幾年的她, 并會在往後的許多年裏塑成她的靈魂,如果她願意的話,他可以讓她保持一生單純。
可他的時間再寬限也只有三年,祝京南一時間不知道, 他怎麽從最初的勝券在握,到現在竟然那麽沒有把握了。
這場婚約對他而言就是一場賭,他贏過一場賭局,并且作為贏家,極其不守約的将協議撕得粉碎。
只是這次的賭注太大,他賭她的心,人心是最難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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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湜也晚上睡覺的喜歡抱東西,她醒着的時候不安靜,睡着了更加不安靜。
于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像條八爪魚一樣挂在祝京南身上,雙手抱着他的脖子,腿架在他小腹上。
睜眼的一瞬間,宋湜也被他們之間的距離吓到了,她屏住呼吸,趁着祝京南還沒醒,将手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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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京南捉住她的手。
他醒得比她早。
宋湜也陷入一種被抓包的羞赧,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毫無底氣地說:“抱歉。”
祝京南輕咳了兩聲,嘴角噙起玩味的笑,逗她道:“阿也,我心髒不好。”
宋湜也動作麻利地從床上爬起來,曲着膝蓋快速後退兩步,焦急地問:“我壓到你很久了嗎?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的手依然被他抓着,因此保持着身體前傾的姿勢,如瀑長發垂落在胸前,左肩的吊帶滑落下來。
祝京南別開視線,松開她的手坐起來,幹澀開口:“沒事。”
宋湜也見他異樣,還以為他真被自己抱的病發了,急忙挪到他面前,仔仔細細地看他的臉。
他的視線落在窗外,提醒她:“阿也,衣服穿好。”
宋湜也這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驚呼一聲,将肩帶拎起來,臉漲得通紅。
祝京南的耳尖被日光微照着,耳垂都要透光了。
她捂住胸口,鼓起雙腮,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她支支吾吾問他:“你真沒事?”
“真沒事。”
“嗯。”宋湜也匆忙下床,跑到客廳裏将圍巾蓋在肩上。
她突然想到點什麽,又小跑回房間,雙手抱在胸前質問他:“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祝京南從床上下來,幾步站到她面前,将照在她臉上的日光遮住,單吐一個字:“是。”
宋湜也滿臉驚訝:“你就這麽承認了?!”
他覺得有點好笑:“難不成騙你?”
他睡得不深,夜裏就隐隐約約聽見邊上亂動的聲音,頂着倦意清醒過來,她的手臂已經攬到他脖子上了,這樣還沒結束,小腿又不老實地移上來,還是慢慢磨移上來的。
他當時想把她叫醒的。
但宋湜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了,她的鼻子貼在他的肩上,安寧馨香的呼吸掃過他的脖頸。
宋湜也找到了舒适的姿勢,睡得很香甜,于是從淩晨四點多開始,他的睡眠就一直斷斷續續的,昨晚窗簾拉了一半,日出之後,他再也睡不着了。
他就這樣清醒着,任由她又抱了三個多小時。
宋湜也看他嬉皮笑臉的,怨恨地瞪他:“剛才咳嗽也是騙我的?”
他撒了個謊:“這倒不是。”
宋湜也低頭,幾乎是用呢喃的語氣說出來:“我一直一個人睡。下次再這樣,你可以把我叫醒。”
“可以習慣。”
她又瞪他一眼,說得輕巧!她三歲就開始自己一個人睡了,怎麽可能這麽快習慣?
有人按門鈴,宋湜也猜想可能是蔡思言他們過來拿行李,剛要去開門,祝京南叫她:“阿也,穿鞋。”
她顧不上,先去開門。
門打開,果然是蔡思言,她跟鐘煜朗今天打算去牛津吹吹風,他租了輛車,在樓下等她。
蔡思言視線上下打量她,緊接着看見了沙發上挂着的幾件衣服,不懷好意地用指尖戳戳她鎖骨:“我來太早了?打擾到你們了?”
宋湜也将圍巾裹得更緊,忿忿說:“趕緊把你們的行李拿走!”
蔡思言大笑,鑽進房中,利落地拎上兩個箱子:“我這就走。”
“阿朗怎麽不上來幫你?”
“他說怕撞見你們好事。”
宋湜也恨不能現在就把蔡思言的嘴封上,好在蔡思言尚有覺悟,推着箱子就往門外走。
宋湜也本來想提議,讓祝京南幫她一下,但是又怕蔡思言亂說話。
她踩上自己的鞋子,把蔡思言送到電梯口,說:“我不送你下去了啊,你一個人OK嗎?”
電梯門開,鐘煜朗剛停好車,他上來了,剛好聽見宋湜也的話,替蔡思言回答:“OK!”
“你們離開倫敦的時候記得跟我說一聲,我叫司機送你們。”
蔡思言朝她擺擺手:“去吧去吧,睡個回籠覺。”
一時間脫離暖氣,宋湜也穿得少,不由得縮了縮肩膀,趕緊回到屋裏,祝京南正站在客廳裏,笑看她回來。
“什麽好事?”
她就知道他要這麽問!
從倫敦到牛津,穿越一百公裏,不過兩個小時的車程,蔡思言人生中第一場自主舉辦的服裝秀就是在這座城市。
她從巴黎設計學院畢業後就一直留在英國辦秀,第一場秀辦得并不算圓滿,鐘煜朗當時特地從香港到倫敦來,作為她這場秀壓軸出場的男模特。
那場秀的地點定在基督教堂,曾經是哈利波特電影中餐廳的取景地,蔡思言包了兩天的場地。
故地重游,蔡思言還記得在臨時搭建的T臺拐角處,有個模特踩到裙子摔了一跤。
鐘煜朗聽她回憶完,指了指教堂的某處窗子:“你在這裏跟你當時的男朋友接吻。”
蔡思言穿着黑色挂脖魚尾裙,她當時的男朋友是牛津大學管院二年級的學生,他們在衆目睽睽之下接吻,男人攬着她的腰俯身,全場人為之歡呼。
只有鐘煜朗兀自飲酒,順便拒絕了一個跟他搭讪的女生。
蔡思言說:“我忘記了。”
他敲了敲她的額頭:“我替你記得。”
蔡思言走在前面,留下一聲輕笑:“多謝你。”
走到教堂的禱告臺,蔡思言猝然回眸,用一種近乎盛氣淩人的目光看向他,問道:“阿朗,愛是恒久忍耐,對嗎?”
這是《聖經》裏的一段話,蔡思言不是基督教徒,但讀大學的時候身邊有幾位信基督教的朋友,她偶然看見過這一句。
鐘煜朗款步向她走來,他經過一張張長椅,像極了婚禮時朝他的新娘走去。
他說是也不是。
“那忍耐的盡頭是什麽?”
他笑:“沒有盡頭。”
蔡思言若有所思,這是他們認識的第十年,從十三歲到二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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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湜也從來沒有想過,認識這麽多年以後,她還能在有生之年和祝京南過上從旁人眼中看起來舉案齊眉的日子。
她早上起來晚了,早午餐合成一頓,在對面四季酒店解決。
吃完飯之後,她主動問他要不要去走一走,畢竟她在這裏生活許多年,總不能他來一趟,讓他一直宅在家裏。
再說,他們要是一直待在家裏,她也挺不習慣的。
祝京南答應了:“海德公園是不是在附近?”
宋湜也點點頭,好奇問他:“你怎麽知道?”
祝京南只是淡淡地笑,并不回答這個問題。
宋湜也脫口而出之後,也覺得這個問題沒什麽營養,這座公園背後是肯辛頓花園,戴安娜王妃曾經在丈夫公然宣布不忠後,穿着違背皇室禮儀的所謂“複仇小黑裙”出現在這裏。
這座公園很有名,他知道也不奇怪。
今天的天氣難得好,陽光熱烈,照在人身上很溫暖。倫敦的冬季溫度常年維持在五六度左右,少有零下落雪,昨晚的雪薄薄積了一層後,已經被太陽曬化了。
積雪融化吸熱,令空氣溫度更低。
宋湜也戴上了秦憶雪給她織的那條圍巾,他們同穿黑白灰色系的冬裝,又戴同款圍巾,任誰都會覺得這是一對恩愛情侶。
走到海德公園并不遠,宋湜也懶得開車,兩人慢慢踱步過去。
“秦阿姨好一些了嗎?”
“還是老樣子。不過,沒有什麽刺激源的話,情緒挺穩定的。”
她下半張臉都縮進圍巾裏:“過年我不放假,要不我過段時間回去看看她?”
“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宋湜也拒絕得果斷:“不要,我現在還不想回去。”
有輛摩托車飛馳而過,祝京南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臂,順便同她換了個位置。
他問她為什麽不想回去。
宋湜也仿似苦笑了一下:“因為我需要逃避現實。”
她來倫敦的目的本來就很簡單,除了完成學業,逃避現實是最大的誘因。她從來就是一個避免沖突、厭倦沉重的人,當然不是一味逃避,她只是需要一段時間整理心情。
而與此同時,她還需要待在一個沒什麽認識的人,卻又能給她安全感的地方,倫敦毫無疑問是她的第一選擇。
宋湜也倒也沒覺得這有多懦弱,人之常情而已,她有的是理由為自己開脫。
祝京南發現,他和宋湜也在某些方面驚人的相似,恰似從前她追他的時候,明明得到了拒絕的答案,依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認。
他也是這樣,明明無數次知道祝聽白的死對她的影響有多深重,知道祝聽白在她心中有多重要,還是不死心地聽她親口承認上萬遍。
倘若當時他不拒絕她就好了,他們會在她最愛他的時候在一起。
但這顯然是一個不現實的可能。
他自己做的決定,所有的後果都只能自己承擔。
這是一場哪怕頭破血流也不回頭的鬥争,勝于性命。
他們之間因為宋湜也的這句逃避現實而靜默下來,最終由祝京南開口:“等你整理好心情再回去也不遲。”
宋湜也笑了笑:“我也是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