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一語成谶,她真的……
chapter29 一語成谶,她真的……
時節越來越靠近聖誕, 整個倫敦在冬霧籠罩之下,被鮮紅淡綠的色彩包裹,城市的空氣便不如以往那樣疏離。
城市化過早的地方, 剛開始規劃道路的時候人口基數不大,因此道路總是狹窄, 經年發展之後, 尚來不及跟上變化,人行道狹窄許多。
他們并肩走着, 偶爾有人從反方向來, 錯身讓道便要擦肩,瞬餘之後,又再度保持相隔一拳的距離。
宋湜也試圖找些話題聊聊, 她不習慣這樣靜默的氛圍, 但又不知道能聊點什麽。
好像重逢将近兩個月以來, 他們第一次有這樣能夠旁若無人交談的時分, 這才發現,對對方的不了解實在太多了。
她知道,祝京南向來是對節日沒什麽興趣, 尤其是祝家這樣傳統規矩的家風之下,對西洋節日更沒多少熱衷, 于是腦海中唯一一個跟聖誕有關的話題就這樣被扼殺了。
倒是祝京南先問她, 往年聖誕怎麽過的。
留學生春節總是沒有假的,不少人聖誕回國算是過年, 但她基本沒回去過,她在大不列颠流連忘返,對無法接受的現實,只能掩耳盜鈴般遁逃。
寒氣吹得鼻頭鈍疼, 她仰頭一笑,說:“跟朋友去玩,還能怎麽過?”
他了然,笑意抽開一絲:“阿也,這幾年開心嗎?”
“開心。”她說,“我的朋友都很好,我也有自己的愛好,雖然不學無術,但我的快樂本來就不來源于此。”
說完這句話,她聽見一陣鈴聲響,确認不是自己。
祝京南的視線凝在屏幕上兩秒,接通了,那頭的聲音傳進宋湜也耳中,很模糊。
她沒有偷聽別人講電話的習慣,自覺躲開,卻又莫名覺得這通電話與她有關,因為祝京南在聽到某句話的時候,看了她一眼。
他神态自若,吩咐得幹脆:“等我回國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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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海德公園還有兩個紅綠燈的距離,祝京南問她:“你之前的陪讀姓曲?”
生活助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确實算得上陪讀,但這個說法聽着有點像封建糟粕,她上學的時候作業都是自己寫的。
宋湜也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問:“是,怎麽了?”
他望着前方,瞳孔卻沒有一個明确的聚焦點,面前人來車往,恍恍惚惚中遮掩着什麽,又終于将一些顯而易見的東西扯了出來。
宋湜也的直覺,他知道了些什麽。
曲薇薇那天口無遮攔的惡意揣測,實在沒有邏輯可言,倘若祝京南聽到這些,大概也會覺得可笑。
“你的這個陪讀,對祝聽白倒是挺關心的。”
祝京南慢悠悠地吐字,冷靜等她反應。
宋湜也平和地挑着唇角:“她聯系你了?”
“她找到了我助理。”
他們因為這段談話錯過了綠燈。
宋湜也猜測,曲薇薇真的把那天跟她說的話傳播出去了,祝京南并不像是能容忍這種謠言的人,此刻看着倒是不甚關心。
“那些話我也聽說了,沒什麽邏輯,你不用放在心上。”
祝京南側頭問:“哪些話?”
宋湜也疑惑地望向他,他将手機扔進口袋裏,笑得漫不經心,這當中還有點惡劣:“知道了些花邊新聞而已,你想不想聽?”
看起來,曲薇薇跟他說的還不一樣。
宋湜也從祝京南的笑意中窺見一二,她不喜歡他這樣置身事外的冷漠,甚至是以看客嘲諷般的心态對待跟祝聽白有關的事。
“如果是跟聽白哥有關的,我都當是謠言。”她別過頭,趁着信號燈再度變色,先邁上斑馬線。
這句話在祝京南心裏來回翻騰,他不經意地問:“如果我說他活着,這也是謠言?”
宋湜也從不擅長遮掩情緒,她那雙漂亮眼睛但凡沾着丁點笑,便亮得勝過滿天星。
她倏然回首,一雙笑眼墜進他眼底,欣喜之餘,探尋、焦急,她無比忐忑地期待一個肯定的真相。
“真的?”
祝京南将她的神色盡收眼底。
他頓住步子,眸中海浪騰躍而出,然而這場無聲息的海嘯在海底地動山搖之後,翻滾到海面上,也依然平靜無波。
“假的。”
宋湜也的笑容垮了。
祝京南最初對所謂“活人比不過死人”諸如此類的論調嗤之以鼻,現今總算有了深刻理解,原來有朝一日這種話在他心裏也會被奉為圭臬。
不過既然祝聽白要做這種選擇,他大可以順水推舟。
黃土白骨,是最不可能構成威脅的。
宋湜也這次沒同他生氣,卻也沒再講話,她心裏覺得很悲涼,一種說不上來的悲涼。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失控的方向轉去,朝着她從沒預想過的陰暗面滲透。
列車極速狂飙,只有脫軌一種可能。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看不清祝京南的,五年能改變一個人許多,她今天才意識到。
她對他似乎還保有着少女時代的幻想,他的熱烈、滾燙,他們在四九城跑過的每一個胡同都被封存進夢裏,沒人知道搖搖欲墜的夢什麽時候會被人親手打碎。
而她只能保持着混沌,不知道這場為期三年的婚姻最終是何走向,又會把她帶到哪裏去。
宋湜也最近偶爾會想起她剛跟着錢詩回北京那會兒,祝家同錢家關系最好。
那時候外祖母卧病在床,她在家裏待得無聊,外祖母便叫王媽帶她去認識人。
她最初是抗拒的,她年紀小,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難免認生。
外祖母安慰她說,祝家哥哥人很好,帶着你玩,你會喜歡的。
那天下午宋湜也就見到了祝聽白。
祝聽白早就聽說她來京,提前從公司回來,他是極其符合謙謙公子溫潤如玉形象的,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儒商。
宋湜也想,他确實跟外祖母說的差不多,算是個好人。
她那個時候對人的評價也很單一,初印象不過好壞兩個極端。
祝京南顯然是那個“壞”。
宋湜也到北京第二個星期才見到祝京南,聽說他去天津看姥姥姥爺,聽着多孝順呢,還以為跟祝聽白一樣,至少是個講禮貌的人。
沒成想兩人初見,他從車上下來,見了她只懶懶挑着眼皮,問:“你是阿也?”
宋湜也沒想到他是這個态度,亦沒好氣說:“誰準你這麽叫我的?”
“嚯,別人叫得我叫不得?”
那天他們總共就講了這麽幾句話,宋湜也衆星拱月地被迎進祝家吃飯,餐桌上誰都對她熱情,只有他不理不睬的。
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她非要纏着他,一纏就是兩年。
那時候臺灣流行霸道總裁的言情小說,她閑來無事看了兩本,總結出的可能性跟那些男主角一樣,對她熱情的統統看不上,偏要去碰硬釘子。
她将這個想法通過電話告知蔡思言,蔡思言興致勃勃地告訴她:“這就對了!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一語成谶,她真的沒得到他。
即便如今兩人結婚,她還是不覺得他們的故事會有什麽後續,有時候爛尾令人抓心撓肝,可經年之後,也不過如此。
海德公園以秋日的銀杏大道最負盛名,可惜他們來得晚了,銀杏葉落光了。
沒來得及融化的雪結成冰,壓着沒落的葉片搖搖欲墜。
正巧是午後,公園裏有不少帶孩子的家庭出來曬太陽。
宋湜也和祝京南走到人少的湖邊,他手摸進口袋裏,問她:“介意我抽支煙嗎?”
她點頭:“介意。”
祝京南猜到她會這麽說,得逞地笑了一下。
宋湜也卻沒當他在開玩笑,她仰起頭,找了個角度,确保太陽能夠被他的身形遮住,毫不客氣地開口質問:“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他自己也說不清,大約兩三年前,不過他煙瘾并不大,抽的煙味道也淡,極少的時候才抽上一支,身上并沒有多少煙草味。
“心髒不好你還抽煙?命不要了?”她神情很嚴肅,大有一種以後他再提起這樁事就是辜負她關切的氣勢。
祝京南仍舊是輕輕地笑,湖面波瀾映襯在他臉上,将笑意過渡得更加溫柔。
他用手将外套口袋撐得大了些,刻意給她看:“沒煙,逗你的。”
宋湜也的視線只在深深的口袋裏晃了一眼,湖面有幾只天鵝曲頸休息。
“祝京南,活得惜命點吧,至少這三年別出事。”
他擡眉,看她輕抿着唇:“三年後呢?”
“不歸我管。”她雙手插進口袋裏,長舒了一口氣,将自己的責任和要求規劃得格外清晰。
三年是一個界限,他們都做好彼此分內的事,至于別的,誰都不應該奢望才對。
宋湜也語意帶了些諷意:“你不是說有生命之外更重要的事情嗎?誰知道你更重要的事情是什麽,誰知道你想活多久。三年之後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系。”
這話說得還真不客氣。
祝京南卻聽得津津有味,笑意連同湖水融進眼中。
她說話向來不給人留餘地,他等着她還能說出多傷人的話,宋湜也卻突然沉默了。
幾秒鐘之後,她吸了吸鼻子。
祝京南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側身看她,發現她眼睛紅了,眼淚在眶裏打轉,泫然欲泣的模樣,湖水倒灌似的,更加潋滟了。
宋湜也本來想自己消化,發現被他看見了,逞強地背過身子。
他沒看見還好,一被他發現,她忍了半天的眼淚全然崩盤,宋湜也匆忙擡起手背去抹。
祝京南完全沒想到她會哭,去拉她的手臂,被她用力甩開,她朝着反方向走:“你別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