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阿也,你的選擇只……
chapter39 阿也,你的選擇只……
宋湜也以極快的閱讀速度看完了前面的各種醫學專業術語, 她所有的關注點只有兩個名字。
盧望安和宋定安。
宋湜也的呼吸在看到結果的瞬間摒住了。
“計算宋定安與盧望安20個遺傳标記的累計親權指數為371681.15,檢驗結果支持宋定安是盧望安的生物學父親。”
這是一份來自于美國某家司法鑒定所的結果報告,蓋在末尾的紅色戳印像一灘血印。
再往下翻, 是報告書的附件,上面有一老一少兩個男人的證件, 盧望安的證件沒有人像照片, 宋定安的有。
宋湜也抱有的最後一絲幻想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刻破滅了。
她的手指貼在鼠标上,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光标在屏幕上胡亂飛着, 像一只令人作嘔的蚊蟲。
宋湜也死死咬着唇,唇畔呈現極其不自然的白色,最後一陣麻木刺痛, 她伸手去碰, 血珠在她指腹洇開, 順着她指紋的痕跡蜿蜒。
她呆呆地望着那抹鮮紅色, 胸口悶得生疼,這時候才終于恢複呼吸。
這是一場惡作劇,這份報告是假的。
宋湜也握緊了鼠标, 将光标停留在删除鍵上,她遲遲沒有按下。
她覺得胃裏有什麽東西在翻滾, 一股惡心的感覺沖上她的喉嚨, 她急忙跑去衛生間,她只有幹嘔, 除了酸水,什麽都吐不出來。
她的胳膊撐在臺盆上,大理石冰冷而堅硬,仿佛一把尖銳的刻刀, 戳破她的指尖,朝着心口最脆弱的地方狠狠一擊。
手機鈴聲劃破這片死一般的沉寂,泰勒斯的聲音穿透玻璃與混凝土,她被吓了一跳,卻任憑這一分鐘的音樂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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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報告一定是假的,她會把背後搞惡作劇的人揪出來。
宋湜也用水沖了一把臉,她面對那面潔淨的橢圓鏡,努力咽下喉中湧上來的鐵鏽味道。
鈴聲響了第二次,她走回客廳,抓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是祝京南。
她的聲線機械而僵硬:“祝京南,你聽說過盧望安這個人嗎?”
祝京南的愣怔在宋湜也這頭格外清晰。
她撐着桌子,卻還是站不穩,小心翼翼坐下來,長吸了一口氣,确保自己能夠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你知道,對吧。”
這不是詢問,他是默認,她聽得出來。
祝京南問她:“你看到什麽了?”
她将手機放在一邊,開了靜音。
她不忍心再去看這份報告第二遍,她把PDF和郵件IP一起保存下來,電腦裏一份、雲端一份、U盤一份、硬盤一份。
她的動作很快,操作到最後一步,有個一直在支撐她的東西像氣球吹得太大,炸開了。
她給俞思發了一條微信,讓她訂一張今天回香港的機票,越早越好。
宋湜也重新拿起手機,打開聲音之後,能聽見祝京南因為沒有得到她的回應而焦急地叫她。
她很努力地調動力氣回應:“我沒事,我今天回香港。”
“阿也,你留在倫敦,我今天飛過來陪你。”
“不用。我必須要回香港一趟。”她緩沖了一會兒,從椅子上起來,簡單收拾了證件塞進手包裏,別的東西都沒帶,抓起車鑰匙出門。
祝京南知道自己攔不住她,他妥協了:“把你的航班信息發給我,我去機場接你。”
“嗯。”
電梯緩慢下行,她有些站不穩,緊緊抓住欄杆,耳邊響起持久而聒噪的耳鳴,這令她太陽穴突突跳動作疼,眼前一黑。
等她緩過來,電梯已經停下,門開了一陣又即将合上。
宋湜也意識到自己現在不适合開車了,她坐電梯到一樓,打了一輛UBER到機場。
俞思給她訂了一張一小時內起飛的機票,她順利過了安檢就可以登機。
從倫敦到香港,十三個半小時的飛行,她一刻也睡不着。烏茲別克斯坦上空正值日暮,雲層之下的黑深不見底,宋湜也拉上擋窗,眼淚毫無征兆地砸在她的手背上,像一滴雨。
這場雨沒有如她設想的那樣傾盆而下,她輕輕抹去眼尾的潮濕,頭等艙的燈光幽幽照着,她的神情有一種可怕的寧靜。
一直到這一刻,她心裏仍然保存百分之一的可能,那是一份虛假報告。
落地香港是早上七點多,她剛下飛機,一位地勤找到她,直接送她到登機口,說祝先生在等她。
他離她大約五十米的距離,輪廓在她的眼中有些模糊,但她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宋湜也覺得自己有點精神恍惚,她想自己可能是太累了,但被祝京南抱住之後她發現不是。
她是太委屈了。
她的唇上被自己咬破的地方才剛剛愈合,此刻為了不讓自己哭出聲,那道傷口又滲了血。
祝京南把她擁在懷裏,她強忍着啜泣,肩膀在他的掌心之下戰栗顫抖。
宋湜也揪着他的衣角,那是一件單薄幹淨的白襯衫,很快被她的眼淚浸濕。
她的頭發絲潮濕地纏在鬓角,他替她撥開,低頭貼了貼她的額角。
宋湜也哽咽地問他:“是假的,對嗎?”
“只要你說是假的,就沒有人能證明這是真的。”他捧起她的臉,臉頰上兩道淚痕亮盈盈的,他用指腹輕輕抹去。
宋湜也自己低下頭擦擦眼淚,一句話也沒說。
那份報告她只看了一遍,卻清晰地記得鑒定時間,2015年10月16日。
她二十周歲生日那一天,她在倫敦和朋友一起過生日,宋定安派人送來一套昂貴的珠寶。
怎麽應該呢?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寵愛她的人,現在要告訴她,原來她的父親在外有一個私生子。
那個人名字還叫“望安”,在哪裏,望的是誰?
她的思緒控制不住地飛遠去,想到那些暗中茍且,又是一陣忍不住的幹嘔。
年初開始,祝京南每個月來一次香港,幫助宋湜也處理宋氏的事情,他就住在中環附近,淺水灣的房子一直是空着的。
昨天下午他到了香港,曾管家見到他就知道宋湜也要回來了,在前院翹首以盼。
宋湜也木然的神色令曾管家想到宋定安去世的時候,她也是這樣靈魂出竅的樣子,不免擔憂,祝京南握着她的手,同曾管家點了點頭,陪她一起上樓。
距離宋湜也發現那封郵件已經過去将近十八個小時了,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合上過,眼眶因為流淚而爬上紅血絲,有點幹澀。
這麽長時間過去,她已經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腦海理清了。
宋定安有個私生子,四月初出生,比她小一歲,人在美國,母親不詳。
盧望安也許很早就知道他的父親是什麽身份,知道宋湜也的存在。
如果不是這份他主動透露的親子鑒定報告,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盧望安的存在。
盧望安在這個時候給她發這樣一個炸彈,絕對不是單純認親的意圖。
宋湜也坐到沙發上,仰起頭,冷靜地問祝京南:“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一年前。”
這個時間點遠超宋湜也的想象,她以為無論如何應該是幾個月前,一年前他們甚至沒結婚,一年前她和祝聽白的婚約還在,一年前宋定安還活着。
她點了點頭,又問:“媽媽知道嗎?”
這是一個很殘忍的問題,如果錢詩知道,她是如何忍着惡心跟宋定安扮演恩愛夫妻的戲碼,如果錢詩不知道,那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個極其恐怖的故事。
她生下孩子不久,丈夫就跟別人有了孩子,整整瞞了她二十幾年。
祝京南點頭,他眼中有些不忍。
宋湜也無心分辨這個不忍出于對誰,她訝異于自己現在平和的心态,如果此時此刻告知她一件更炸裂的事情,她也能心平氣和地全盤接受。
她的指甲掐得手心發白,祝京南拉着她的手,耐心地将她的手指掰開,像在拔刺。
他将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阿也,宋定安已經死了。除了你,沒有任何人能承認他的身份。”
這件事情很好處理,生物學父親既然已經去世,她大可以咬定這張報告是假的。
但是沒有這個必要。
宋定安婚內出軌已經是既定事實了。
宋湜也又問了一個問題:“媽媽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想聽事實嗎?”
“當然。”
“你出生之後。”
宋湜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祝京南攬着她的肩膀,他想要抱抱她,卻發現她渾身都很僵硬,她在抗拒他。
宋湜也的腦海裏出現了許多件往事,那些不合邏輯的蛛絲馬跡浮出表面,竟然無比合理。
怪不得錢詩和宋定安看起來那麽恩愛卻長期分居,怪不得宋定安去世之後錢詩主張簡辦葬禮。
一切都說得通了。
宋湜也現在想給錢詩打個電話,又或者她應該到北京去抱一抱她的母親,原來這場看似風光無限的婚姻背後、這樣看似和諧的家庭背後,是她的母親忍辱負重。
而她的父親,曾經在她的世界裏扮演着高風亮節的角色。
她應該把這件事情曝光給媒體,她應該讓全香港知道她的父親是一個怎樣的僞君子。
此時此刻,宋湜也不得不推翻她對父親的所有眷戀。
他對她的愛是什麽呢?難道僅僅是表演嗎?
這是宋湜也無法接受的事實,她不能接受過往二十三年裏父親的形象是假的。
她有些慌亂地站起來,聲帶低啞發顫:“祝京南,我需要自己冷靜一下。”
他拉住她的手腕:“阿也,你只需要當作這個人不存在。”
“他怎麽可能不存在!”宋湜也甩開他的手,她一直積攢的情緒在此刻爆發了,“他是活生生的人,居然還是我爸爸的孩子,我怎麽可能當作他不存在!”
“還是說要像你一樣,明明知道聽白哥還活着,也要當作這個人不存在?我怎麽可以這樣自欺欺人?”
他們之間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提起過祝聽白了。
這三個字像是定時炸彈,讓祝京南神色一沉。
宋湜也試圖甩開他鉗着自己的手,但他牢牢禁锢着她的尺骨,在脈搏跳動最為強烈的地方。
祝京南步步向前,她往後退了幾步,肩胛骨碰到了堅硬的牆體。
他嘴角的笑若有似無的陰恻,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神态。
“阿也,就算此時此刻,祝聽白完好無損地站在你面前,也無法改變你是我的妻子的事實。”
她別過頭:“我想跟你說的不是這個!”
祝京南冷嗤一聲,他的氣息不斷迫近,宋湜也不得不仰起頭,後腦勺撞在他貼在牆壁的手心中,被他撈起。
他的吻強勢地落下來,不帶一點溫柔,只有無休無止的掠奪,像一場刮過平原的飓風,掀翻了平靜的一切。
宋湜也的唇被他堵住,反抗的手推在他的肩上,被他捉住十指相扣。
她的呼吸完全由他帶着走,抵抗的齒關無能為力地被他撬開後,她失去最後的防禦,推在他肩頭的手也垂落下來。
幾分鐘之後,祝京南終于肯放開她,他的指腹溫柔地撫過她泛紅的眼尾,看着她起伏的呼吸,捧起她的臉頰,眉眼間的笑意像是他們從來沒有發生過争吵。
“阿也,你的選擇只有一個。”
“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