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hapter不如就分開吧
chapter60 不如就分開吧。……
2020年初疫情爆發, 全國各地不同時間進入封控,香港于2月8日正式封關,宋湜也趕在封關之前被錢詩催着回了北京。
她住在祝京南在西山安置的別墅, 附近人少,病毒不容易傳播, 家庭醫生負責她的日常體檢, 除了必要的産檢流程,不前往醫院。
宅子裏平時除了宋湜也和幾位醫生保姆, 錢詩和王媽偶爾來一次, 沒有別人。
宋湜也的印象裏,祝京南一個月會過來兩次,但他們碰不到面。
他來一趟, 只是坐一會兒就走, 不留宿, 也不說見她。
有幾次她從樓上下來, 保姆說祝先生來過,她看着沙發上留一條他的圍巾,只說知道了。
其實不用旁人說, 祝京南每次來她都知道,她習慣待在二樓朝南的房間裏處理工作, 祝京南一般都是自己開車過來, 車子駛進院子,她能聽見, 自然地向下望一眼。
他不擡頭,看不見她。
她想他大概一直在生她的氣,她想他們之間應該就這樣了,刨去婚姻的責任, 沒有別的關系。
從一月到五月,厚重的冬衣褪成西服和短袖,他的頭發長了一些,過一陣子又剪掉。
多多小朋友是六月一日兒童節在北京出生的,比預産期早了一天。
疫情期間不能陪産,宋湜也被推進産房的時候并沒有看見祝京南,但她心裏冥冥覺得他就在一門之隔的醫院走廊上。
事實證明确實如此,她被推出産房的第一眼,見到的人是祝京南。
他攥着她的手,俯下身子吻她汗濕的額頭,他說謝謝,說辛苦了,說對不起。
語意喃喃間,她的臉頰上感受到幾滴冰涼,宋湜也閉着眼睛,突然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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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嬰兒啼哭的是瞬間她沒哭,偏偏是現在,偏偏是在他面前。
委屈就是這樣一瞬間迸發出來,她很努力地想要控制情緒,她覺得自己一生都不會有現在這樣失态的時候。
他不想見她,現在過來算什麽?
宋湜也剛生産完,手上沒什麽力氣,還是努力想要将手從他掌心中抽出來。
他能感受到她的排斥,她別過頭,任憑眼淚橫斜砸在鼻梁上,也不看他一眼。
他以為能留住的,什麽也沒留住。
護士說産婦需要休息,把她推進病房裏。
足月的寶貝,哭聲嘹亮,身體很健康,被助産士帶去洗完澡,又送回宋湜也身邊。
她從沒見過這麽小的嬰兒,皮膚紅紅的,透得能看見血管,軟得好像沒有骨頭一樣,眼睛還沒睜開,她甚至不敢用手去碰。
宋湜也想起做四維彩超的時候,小小的胚胎漸漸長大,蜷縮在她溫暖的子宮裏,一條臍帶聯結兩人的生命和心跳,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象小朋友的眉毛眼睛是什麽樣子,在此之前她從沒覺得生命這麽神奇。
每一次做産檢,又是保姆又是醫生護士簇擁跟着,那麽多人。
她有那麽幾次期待能看見祝京南,但他不來,她也就不再對此抱有期待。
宮口開了一指之後,醫生就給她打了無痛,一覺睡醒宮口全開,剛好能感受用力,助産士很專業地引導安撫,但頭胎的生産過程還是很艱難,從她被推進手術室到出來,将近十五個小時。
她覺得筋疲力竭,同寶寶的臉貼了貼,讓護士把孩子抱走,自己默默地睡過去。
一夜無夢,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北京已經入夏了,這是一個很晴朗的日子。
她下意識朝左邊的嬰兒床望去,一個高大的背影将她的視線遮掩,月嫂在祝京南邊上,教他怎麽抱寶寶。
“讓寶寶側一點身......肘窩枕在寶寶的脖子下面......拖住寶寶的屁股......對了,就是這樣,讓寶寶的臉貼着胸口,側一點,對。”
“祝先生,您不用這麽小心,力道太輕了您就抱不起來了。”
宋湜也撐着身子坐起來,她一直靜靜地看着,聽到這裏,一下子就笑出聲。
祝京南聽見她的聲音,抱着寶寶轉過身子。
四面相對,宋湜也先是愣怔,她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正式地看向祝京南了,他的眉眼輪廓陌生又熟悉。
有些她記憶深處努力想要淡忘的,又被強制性地揪起來。
護士将窗簾又拉開一些,陽光落在他抱着寶寶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見。
她很快轉過頭,還是沒能将紅着的眼圈掩蓋住。
祝京南靜靜地注視着宋湜也背過身,她将被子拉得高過頭頂。
他低頭看了一眼女兒,寶寶已經不是剛出生那會兒皺皺的了,她長得白白淨淨,乖乖睡着,肉嘟嘟的臉頰剛好貼着他的心口,是他們心跳相接的地方。
孩子才出生,他就覺得鼻子跟宋湜也長得像。
都說女兒像爸爸,他端詳懷中小嬰兒的眉眼,好像是像他,又像宋湜也。
這是他們遺傳基因合襯的結合體,一式兩份的彩超,從四個月到九個月,他每一份都看過,那些封控中的日子,他看不見她,連問一句的勇氣都盡然缺失。
宋湜也側躺着,依然留給他一個蜷起的脊背,并不打算說話。
病房門虛掩着,客廳裏傳來幾人的腳步聲,緊接着是錢詩的聲音:“阿也醒了嗎,睡了快一整天了,要讓她起來走一走。多多呢,月嫂給她喂過奶了嗎?”
多多的小名叫錢多多,是錢詩在她出生之前就取好的,言簡意赅。
宋湜也當時還笑錢詩,一個文雅半輩子的高級知識分子,給孫女取的名字這麽俗氣,不過轉念一想,直白的名字也好,隐晦的名字也罷,長輩給孩子取名,總是抱有美好期待的。
多多的名字取得很早,她剛懷孕沒多久,就和祝京南挑選孩子的名字,說好了大陸的戶口跟祝京南姓,香港的戶口跟她姓。
那時他們還相愛。
宋湜也思來想去,怎麽也選不好,祝京南說:“叫祝頌好不好?”
她擰眉:“祝宋?這也太草率了,你一點都不用心。”
“一聲承平雅頌聲,哪裏不好?”
這是祝京南以前學書法的時候背過的句子,本來也不算廣為人知的詩,宋湜也的詩詞文化功底又一般,看他将句子寫下來,才知道不是她名字裏那個宋。
承平雅頌,歲歲平安,頌字就這樣定下來。
他還記得那時候她嗔怪他:“就你文學功底好行了吧。”
他笑着攬住她的肩膀,将她一嬌一嗔都描摹進心裏,盡管他那時候已經心有不安,還是奢望他們之間能有這樣長遠的未來。
他們連孩子都有了,她對他總是有情的。
後來種種,他不得不推翻所有幻想,這世上好像是有那麽一些人,心永遠捂不熱。
錢詩推門進來,就看見他們彼此僵持着。
她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從祝京南手裏将寶寶接過:“你們兩個好好說說話吧。”
祝京南勉為其難地笑了笑:“媽,麻煩您照顧阿也和多多,我有點事,先走了。”
錢詩又是一聲嘆息,沒有攔他:“那你回去注意休息,守了兩整天,挺累的。”
祝京南回眸,宋湜也窩在被子裏的身體動了動,到底還是沒有轉過來。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貼了貼寶寶的臉:“爸爸下午來看你。”
聽見門關上的聲音,宋湜也終于睜開眼睛,癡癡地看着眼前被濡濕的床單。
那只鎖扣沒有被安在門上,而是安在她心裏。
錢詩看着宋湜也默默坐起來,散落的頭發有些淩亂,鼻頭和眼眶都是紅的,她看着就心疼。
“阿也,你們這樣折磨彼此,也是折磨自己,不如就分開吧。”
她雙手擋着眼睛,一個字都沒有說。
錢詩算是看出來了,他們誰都不想分開,這兩個人脾氣都倔,她不勸了,結果如何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們自己承受。
“後天出院,咱們就直接去月子中心。女人生孩子傷元氣,你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工作的事先放一放,好不好?”
她知道宋湜也最近在忙分公司選址,預産期前一周還在工作。
宋湜也答應了,她看向錢詩懷裏的小小人,她還沒有抱過寶寶呢。
“媽媽,給我看看寶寶。”
錢詩從沙發上起來,手把手教她怎麽抱孩子,小嬰兒的體溫偏高,肌膚相觸的一瞬間,她身上淌過一陣暖流,鼻子兀地一酸。
錢詩給她擦眼淚:“阿也,你不能這樣。”
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産後情緒本來就容易受激素影響失衡,她的心緒這樣大張大合,讓人不得不擔心她的心理狀況。
像是感知到她的情緒,多多醒了,哇哇大哭起來。
宋湜也束手無策,趕忙把孩子送回母親懷裏。
等在門外的月嫂聽見哭聲進來了,說寶寶這是餓了,宋湜也不喂母乳,寶寶一出生就喝奶粉,她小時候也是喝奶粉長大的。
多多被抱走之後,病房裏就剩下母女二人。
錢詩還是忍不住問:“阿也,你到底怎麽想的?”
她說不知道,她已經成長成一個能夠很好地規劃所有事情的人,只有這件事上,她看不見未來,也知道不能走回過往。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這樣安慰自己。
宋湜也生産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國內外的朋友紛紛賀喜,在國外的回來看她還得先經過七天隔離,國內的已經開始預約時間了。
錢詩精挑細選對比了幾家,提前一個月把月子中心定在瑰麗酒店。疫情期間為了避免人多密集,月子中心每天控制來訪人數,也好為宋湜也減輕産康壓力。
她記得上一次來瑰麗是七年前,她初到北京,和祝京南一起。
京城二環內的建築都不高,她在胡同裏住膩了,說要看京城夜景,他就帶她來了這裏。高層的視野一路向西,白天可以看到與天相接的西山,到了華燈初上時,整座城市綴上星星點點的光,川流不息的京廣橋就在腳下。
其實城市的夜景看多了,也沒有特別之處,她那時候就是特別想跟祝京南單獨待在一起。
兩人是瞞着家裏出來的,宋湜也晚上偷偷喝了點酒,纏着祝京南說胡話。
那個晚上他就抱過她了,她勾着他的脖子不放,還問他為什麽耳朵那麽紅。
她什麽都敢問:“祝京南,我們以後會結婚嗎?”
連對方喜不喜歡自己都不知道,她把以後在哪裏舉辦婚禮都想好了。早知道一語成谶,婚姻給彼此帶來痛苦,當初就不信誓旦旦地誇下海口了。
宋湜也站在落地窗前,黃昏時刻,金臺夕照,京城在日落下重現長達百年的厚重。
套間有家屬房,祝京南不住,但他每天都來,兩人不說話,有時候甚至不見面。
宋湜也偶爾能聽見月嫂誇他,說他學得快,聽說他已經學會給寶寶換尿不濕和洗澡了。
宋湜也按時做産後康複,孩子有專業月嫂照顧,也不用喂母乳,送到她面前的時候永安安靜靜,不哭不鬧,跟她也算親密,才幾天的寶寶見了她就會笑了。
她只需要見見朋友,酒店靠近國貿,康複師也說,天氣好的時候多出去逛逛,可即便是錢詩主動提議陪她一起,她也沒什麽興趣。
按道理來說,一切準備妥帖,她不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月子中心定了四十五天,到第三十七天的早上,月嫂和往常一樣,把喂飽的寶寶送到媽媽的房間裏,發現宋湜也不見了。
時間是早上八點半,之前這個時間,宋湜也都還在睡覺。
月嫂以為她有事出門了,然而一直等到下午,她還是沒有回來。
剛好祝京南過來看寶寶,月嫂這才把她一早就不見了的消息告訴他。
祝京南第一時間給宋湜也打電話,關機。